40

烈日高懸。

兩匹馬兒并排走在山路上,道路兩旁是延綿開去的群山,滿目蒼翠,郁郁蔥蔥。

周炎宗也不知何時從路邊摘了一朵紅色的小野花,趁着韓清漾不注意的時候便将小紅花插在他的鬓邊。

紅花配美人,自是格外的耀眼。

韓清漾擡手擦了擦汗。

“你總是盯着我看做什麽?”

周炎宗唇角高揚。

“我自己的媳婦我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韓清漾睨了他一眼,輕夾馬腹,朝前走去。

周炎宗忙跟了上去,“清漾,你慢些,等等為夫。”

韓清漾:“......”

前些日子周炎宗以跟着一行人一起走着實不方便為由,私下裏打發了戚猛和李壯二人,連夜将多子和多福帶走了,只餘下兩人且行且停,悠然前行。

又行了小半日,人跡罕至的密林裏傳來了潺潺的流水聲。

周炎宗忙道:“清漾,左右也無事,咱們去湖邊歇歇腳。”

韓清漾聞着身上薄薄的汗味,他們已經兩日未遇到城鎮了,若是再不順帶着洗洗,只怕人都要馊了。

兩人翻身下馬,尋着水聲往林子裏走去。

不過片刻便見不遠處的峭壁上一道白色匹練從上而下,剛一靠近瀑布,便有一陣涼意襲來,韓清漾忍不住嘆了一聲。

瀑布之下是一處深潭。

潭水清冽,水質清澈,許是察覺到了腳步聲,原來在潭邊喝水的梅花鹿受了驚,一溜煙的就跑進了密林裏消失不見。

韓清漾将馬兒栓在一旁的樹上,便朝着潭邊跑了去,跟只歡快的小白兔似的。

他蹲在水邊洗了洗臉,冰涼的潭水灑在臉上,有着痛快的清涼感,他四下看了看,見周圍林深茂密,少見人煙,便回頭對着周炎宗道,“你先轉過身去。”

周炎宗走至他身旁,覆在他耳旁壞笑道:“清漾身上有何處是我沒見過的,眼下這裏也無第三人,清漾又何必如此害羞呢?”

溫熱的氣息拂在耳後,讓韓清漾的渾身都起了一層薄薄的戰栗。

他伸手将人給推開,轉身便跳進了潭水裏。

水花四濺,冰涼舒爽。

韓清漾将衣裳脫下,對着岸邊的周炎宗扔了過去。

“幫我把衣裳晾起來,我一會兒洗完澡穿。”

周炎宗接過衣裳,将其晾在不遠處的樹枝上,走至潭邊的時候,到底是卻步了,他望着在潭水裏嬉戲的韓清漾,喉頭滾動了一下。

韓清漾伸出雪白的手臂,對着他招了招手。

“周炎宗,你也下來洗洗,這水可涼快了。”

周炎宗面有難色,開口回他的時候聲音暗啞的厲害,“不...不了......我就在邊上用水擦擦身子就行。”他雖如此說,可那雙眼睛卻直勾勾的盯着韓清漾。

韓清漾猛地又想起先前去護國寺上香,路過情人湖的時候兩人不慎落水,周炎宗當時的窘态,後來他也問了汪壽,約莫猜到周炎宗是怕水的。

可為何怕水他卻一直不清楚。

韓清漾劃着水向着岸邊游去。

周炎宗的眼底有着炙熱的光,一汪碧水中偶有雪白若隐若現,似是一尾美人魚般暢游其間,令人遐想無限。

韓清漾快游到岸邊的時候,便站在了水裏。

他對着周炎宗伸出了手,“好哥哥,你若是肯下來陪我,我便什麽都聽你的。”

湖水齊腰,韓清漾如雪般的肌膚便暴露在空氣中,濕漉漉的頭發緊緊的貼在身上,聲音嬌柔魅惑。

周炎宗心頭一陣火熱,腳尖剛一碰到水,便又停下了腳步。

“清漾,我......”

他是戰無不勝的周炎宗,在心愛之人跟前他不想,更說不出他怕水這個事實。

他的身體由內而外噴薄着無窮無盡的熱意,似是要将他燃燒殆盡一般,他猛地咽了下口水。

“清漾,你洗好了嗎?洗好了便上來,仔細着了涼。”

韓清漾對着他嫣然一笑,然後張開雙臂,往後倒了下去。

巨大的水花響起的時候,周炎宗的心咯噔一下,他焦急的喊了一聲,“清漾?”

被驚起的層層漣漪很快便歸于平靜。

周炎宗慌了神,又喊了一聲,“清漾......”

他的腦子裏轟的一下就炸開了,甚至連衣裳也顧不得脫,直接朝着水裏跑了去。

潭水越來越深,直至沒到了他的胸口,他似乎沒察覺,只緊張的喊着韓清漾的名字。

周遭靜極了。

日光下的湖面泛着點點的金光,晃的他頭暈眼花,就在他發現自己身處深水的時候,整個人都慌了神,只拼命的掙紮着。

冰冷的潭水沒過頭頂,冰涼的水直往他嗓子眼裏鑽,就在他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候,忽的見一道身影朝着他游了過來。

韓清漾吻住了他的唇,将人帶出了水面。

他緊緊的抱着他,在他耳旁輕聲安慰,“周炎宗,你別怕,我在,我在呢。”

他細細的說着話,也不知過了多久,周炎宗才恢複了清醒。

韓清漾見他眼神恢複了清明,便在他的唇上輕啄了一下,“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我只是......”

劫後餘生的後怕讓周炎宗再也忍不住了,他重重的吻住了那紅潤潤的唇。

良久之後,兩人分開。

靜谧的山林裏,只餘粗重的喘息聲。

韓清漾眼底裏浮現出了笑意,“你看,其實水也沒那麽可怕,對不對?”

周炎宗這才反應過來,此刻他在深水中,跟韓清漾緊緊相擁。

韓清漾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嗎?”

周炎宗抿着唇,“剛才是誰說的,只要我肯下水,便什麽都聽我的。”

聲音低啞,帶人誘人的磁性。

天朗氣清,白雲朵朵,瓦藍色的天幕之下,一汪如同鑲嵌在山間的美玉般的潭水裏,兩道炙熱的靈魂交纏不休,無分彼此。

林深密密,鳥鳴山更幽。

韓清漾躺在周炎宗的臂彎裏,臉上有着未褪盡的潮紅,他的膚色原就白,愈發顯得唇腫脹到飽滿豐潤,他半阖着眸子,長長的睫毛輕顫着,在眼下投下一小層的陰影。

周炎宗望着廣闊無垠的藍天。

“我自滿月便被送到了邊地,雖說也是位皇子,可我這樣的,哪裏有人會懼怕。我是被當地的一個老兵喂羊奶長大的,等我到五歲的時候,他卻死了。他死了之後,我就成了孤兒。那年冬天,邊地的孩子長日裏無事,便撺掇着哄着我說要帶我去城外的河上滑冰,我那個時候哪裏懂人心險惡。”

韓清漾往他懷裏擠了擠,伸手勾住了他的勁腰。

周炎宗繼續道:“他們這些人壞極了,事先便在冰上動了手腳,我當時只顧着高興,終于有人肯帶着我一起玩了,可沒想到我掉進了冰窟窿裏,冬日裏的水真冷啊,我又穿了厚厚的棉襖,我掙紮着,喊叫着,透過厚厚的冰層,我看見那些人在笑,笑的前仰後合,就是沒有一個人肯來救我。”

韓清漾在他的下巴上親了親。

“周炎宗,要是我當時在的話,我一定救你,拼了命也救你,然後幫你狠狠的教訓那些壞孩子。”

周炎宗低頭吻了吻他的發頂。

“我以為我必死無疑了,可沒想到卻被當時戍邊的大将軍給救了,從此我就跟着他進了軍營。”

韓清漾的鼻子酸酸的,眼眶滾燙,他強忍着淚意。

“周炎宗,我以後會對你很好很好的,再也不會叫人欺負你了。”

周炎宗啞然失笑。

他現在已經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哪裏還需要旁人的保護,只不過聽到這句話,心裏頭還是柔軟成了一灘春水。

他半撐着身子,意味深長的看着韓清漾。

“清漾既然這般愛我,我也該投桃報李,好好報答你。”

大掌貼着他平坦的小腹往下滑去。

韓清漾忙弓起了身子,按住了他的手,先前的事情他心有餘悸,“還...還是算了吧。”

周炎宗唇角勾着笑。

“上一次是我不對,沒把握好力道,這才讓你受了傷。這一回我輕些,保證不會傷着你了,況且......”

他翻身從一旁的行李裏翻出了一個圓缽。

缽內盛着滑膩的油脂,他自來熟的取了些放在掌心裏勻開。

韓清漾驚的撐大了眼睛,“你竟然随身攜帶這些東西?”

周炎宗點了點頭,擡手覆上。

“我也想讓你高興。”

情到濃時,韓清漾輕咬着周炎宗的肩頭,眼中泛起了迷離的水霧。

前後不過半柱香的功夫,周炎宗去潭邊洗手。

回來時将滿臉緋紅的韓清漾攬進懷裏,“清漾當真是敏感異常,我記得我當時每每都要半個時辰往上的,而且......”

他的目光往下瞄了瞄。

“清漾的身子通體瑩白如雪,竟然連那裏也透着粉,當真是可愛,只是未免太過秀氣了些,難怪上次我剛動手便害的你受了傷。”

韓清漾依偎在他懷裏,小聲的嘟囔着。

“人之高矮胖瘦,乃至美醜都是天定,又不是人人都似你那般天賦異禀。”

一想起在宮裏服侍他的時候,他的胳膊就開始泛了酸。

得了誇獎的周炎宗,難得露了笑容。

“我自小在邊地,日日苦練,身體自然比旁人更強健些,不信你摸摸......”

韓清漾翻了個白眼。

心道你厲害,天底下你最厲害,行了吧。

這種事情有何可比較的,真是幼稚。

此時,日頭西斜。

微風徐徐,松濤陣陣,似是浪潮一般卷向天邊。

忽的林間傳來了一陣異動。

周炎宗翻身抄起長劍,将韓清漾護在身後,低喝了一聲。

“誰?”

只見一道身影自草叢裏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裹着一陣香風,直直的朝着周炎宗撲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周.幼稚鬼.炎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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