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1)
聽完向南的自我介紹,林夕愣在當場。她的新鄰居?
半晌後,才如夢初醒地問道:“你在搞什麽鬼?什麽時候搬來的?原來的住戶呢?”
向南面不改色地答:“我搬來一個多月,原來的住戶自然是賣了房子,搬去別處了。”
“……” 林夕上下打量他,柳眉輕蹙:“你搬到這裏來做什麽?”
向南不答反問:“你說呢?”
林夕沉默了:“既然你要住這兒,那我搬走。”
向南無所謂地聳肩:“只要你人在帝京,我都找得到你。你搬去哪兒,我跟到哪兒。”
林夕安靜地盯着他,不說話了。
清麗的素顏,連生氣都那麽好看,向南視線在她臉上仔細描摹,眼神帶着幾分透澈,似是要将她看穿,半晌後,低聲說:“你若心無雜念,又何必躲我。”
林夕沉默片刻,不怒反笑:“我只是不想跟一個讨厭的人擡頭不見低頭見。”
向南墨黑的眸子裏映着點點燈光:“什麽都稱心如意,那就不是生活。”
“……你說完沒?” 林夕不想再跟他逞口舌之快,作勢要關門:“說完趕緊走,我要睡覺。”
向南見狀,沒再出言刺激她,微微颔首,音色如水般溫柔:“晚安。”
話音剛落,林夕立刻砰地關上了門,站在門前陷入沉寂,看這樣子,輕易是擺脫不得他了。只是,人都應該在對的時間做對的事,而在錯的時間做對的事,只會讓彼此都感到疲憊。
就像當初他無視她的意願,擅自破壞聯姻,他根本不知道,她花了多久時間去做心理建設,花了多大力氣去說服自己,那才是她該走的路。明明她都已經做好準備,去過那樣的生活,可是他非要把她拽出來,非要強加他的意願在她身上。
就好比硬去救下一個尋死之人,卻不去想人家活着要面對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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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林夕打算去工作室瞧瞧。她才剛推開門,對面單元的門就打開了,向南從裏面走出來,步履沉穩,神色如常。
這麽巧?林夕若有所思地瞥他一眼,徑直走過去摁下電梯的向下鍵,安靜地等待。
向南走到她右手邊,和她并肩,輕咳一聲:“去上班?”
林夕充耳未聞,沉默地盯着那個紅色,不斷往上蹦的數字,絲毫沒有要理他的意思。
向南碰個釘子,安靜了會兒,又嘗試着找別的話題:“今天天氣不錯,小區裏的桃樹都生出花苞了,這裏的綠化倒是做得很好……”
還沒等他說完,林夕已從手袋裏摸出一條細長的耳機線,将兩個小巧的耳塞塞進自己的耳朵眼裏,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向南見狀,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麽。待電梯到了,他稍微伸手扶着門,讓她先進去,自己再跟着進去,依舊站在她的右手邊。
兩人都沉默着,窄仄的空間裏異常安靜,安靜到他左耳隐隐聽得見她耳機裏的曲子,雖然聽不清那咿咿呀呀的,唱的究竟是什麽,但他心裏卻彌漫起一股無名的喜悅,和她聽同一首歌,就像是跟她在分享着什麽,哪怕聽不太懂,但他也想要喜歡她喜歡的東西。
所謂愛屋及烏,大抵就是如此吧。
接連幾天早上,林夕都是像這樣在出門時被向南偶遇,其餘時間,他倒是規規矩矩,沒再來騷擾她。她出門的時間不固定,但他總能碰上,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在屋裏等着她,見她出來再出門。
前兩次她還覺得有負擔,時間一長,倒也習慣了,每次出門前她都先戴好耳機,以防被他沒話找話聊。
時間很快就到了阮桃芝訂婚Party那天。
林夕在卧室對着梳妝鏡化妝,忽然外面傳來敲門聲,她刷着散粉的手一頓,腦海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向南。這個時間,應該沒有誰會來找她,而且自從他搬到對面之後,除了那次自我介紹,他就沒來騷擾過她,但她總覺得,他不會就那麽善罷甘休,眼前的風平浪靜,一定都只是暫時的假象。
看吧,現在憋不住了吧,來敲門了。她沒好氣地走過去,拉開門,剛要出口責罵,一口氣才提到嗓子眼兒,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你怎麽來了?”
傅夜司安靜地站在門口,一身黑色西裝襯得他臉色愈發蒼白:“我來接你。”
林夕無奈地莞爾:“我不是跟你說了,我讓邵孟備了車,你不用這麽麻煩,還專程繞路過來接我。”
傅夜司淡淡地道:“我想來。”
林夕安靜了會兒,把門徹底拉開:“先進來坐吧,我還沒準備好,你得等我會兒。”
傅夜司微微颔首,邁步走了進去,林夕關門時,視線在對面的單元頓了頓,很快又移開,輕輕合上門。
訂婚Party邀請的是桃芝的至親和好友,另外還安排了特約的媒體到場,将喜訊正式傳播出去,以示桃芝對韓昭的主權。
林夕和傅夜司均以好友的身份受邀在列,儀式過後,桃芝拉着她到房間說話,表情有些戲谑:“你跟傅夜司,現在倒是走得很近嘛。”
林夕沒好氣地嗔她一眼:“你以為這是因誰而起的?要不是你把我國外的號碼給他,他也聯系不上我。”
桃芝扁了扁嘴:“我那不是看他可憐嘛。你想啊,有哪個男人能無條件地對一個女人那麽好,可是他偏偏就做到了。你愛那誰不過十年,他愛你的時間,比這長多了好吧。”
林夕沉默了下來,半晌後,扯開嘴角笑了笑:“我知道,有時我也會想,如果當初愛上的是傅夜司,就不會有這麽多糾纏和麻煩。” 頓了頓,又無奈地聳肩:“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晚了,我只打算專心地等移民辦好,其他的不去多想。”
桃芝嘆口氣,撫摸着左手中指上的黃鑽戒指:“我今天太幸福了,所以也想你和我一樣。其實只要你願意打開心扉,試着接納傅夜司,說不定你們有機會的,而且移民有什麽要緊,大不了他跟一起出去呗。只要你肯開口,還怕他不肯陪你?”
☆、42
訂婚派對臨近結束,林夕和桃芝道了個別,跟傅夜司一起離開。兩人走出派對會場,在酒店大堂意外撞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由一愣。
林夕臉色微變,怎麽會這麽巧。
向南站在不遠處,安靜地注視着兩人,落在傅夜司身上的視線,若有所思。不過很快地,他就拔腿朝她走過去,在她身前站定:“我來接你回去。”
他白天去處理了些公司的事務,晚上知道她會參加阮桃芝的訂婚派對,所以就直接開車過來。不過因為他不在賓客邀請名單之內,不好擅闖會場,索性就在酒店大堂等。
林夕視線在他臉上巡梭一圈,還未開口,傅夜司就已經往她身前一擋,對向南微笑道:“我女朋友不勞你接。” 說完攬過林夕肩頭,扶着她就朝外走,到了酒店門口,他把鑰匙交給泊車員,對方便小跑着離開,去替他把車開出來。
兩人上車,傅夜司踩下油門,車子啓動,慢慢駛離酒店,林夕坐在副駕,從後視鏡裏看見向南走出酒店大門,孤直的身影始終望着她的方向。直到車子拐彎,再也看不見他,她才收回視線,沒什麽表情。
一路上,街景像彩色的綢緞,在車窗上緩緩滑過。
林夕靠着椅背,側頭沉靜地注視着窗外,腦子裏不知怎麽的,竟想起桃芝對她說過的話來:其實只要你願意打開心扉,試着接納傅夜司,說不定你們有機會的。
想到這裏,不由輕輕嘆息。她不是不知道,若是她跟傅夜司在一起,他一定會對她百般好,勢必不用擔心受傷害,只是,她不知道要如何打開心扉,對愛情徹底喪失了興趣。
嘗試過痛不欲生的感情,她只想平淡地走完一生,既然不能回報給傅夜司同等的愛,那不如不要開始,不要去加害,不要從受害者,變成施虐者。
傅夜司開着車,眼角餘光瞄了她一眼,輕輕咳嗽了兩聲:“在想什麽?”
該不會是,還在想着向南?
林夕回過神來,微微搖頭:“沒什麽,就是之前桃芝跟我聊了聊,好像想撮合我們。”
傅夜司雙眸掩在烏青的劉海下,視線柔軟如絲:“她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麽想。你知道,我不會勉強你做任何決定。”
“我知道。” 林夕唇齒間逸出一絲幾不可聞的嘆息:“你就是太縱容我,才讓我變成了惡人。以前接受你的好意我還會感到負擔,現在倒有些心安理得了。”
傅夜司淡笑,又低咳兩聲:“那是你的觀念有問題,本來你就不需要感到負擔,做這些是我出于自願,又不是被你強迫,你沒必要覺得有壓力。更何況,世界上的事,不外乎就是我負人,人負我,其實都是平衡的。”
平衡的麽?林夕眼神有些朦胧,忽然又想起了向南。他負了她,也被溫暖所負。自己又何嘗不是一樣?被向南所負,也負了傅夜司。
不由輕笑。原來竟真是這樣,平衡的,人生不外如是,你不來負我,我便來負你了,哪有什麽例外呢。
車子緩緩駛入小區的地下停車場,平穩地在林夕那幢樓的電梯口前停下,兩人一齊走下車來。車門剛關上,入口處就又駛進一輛車,黑色的車身,奔馳的車标,林夕下意識地看了眼車牌,果然是向南的車。
傅夜司看着越開越近的那輛車,對林夕道:“我送你上樓吧。”
林夕輕輕嗯了聲,跟着那輛奔馳從她前面的車道緩緩開過去,黑色的車窗未降,林夕看見自己的倒影從窗戶上一滑而過,她下意識地移開視線,仿佛車窗裏面關着什麽洪水猛獸。
待車子完全開過去,她才和傅夜司一起越過車道,朝電梯間走去。摁下向上鍵之後,她看了眼電梯現在的樓層,剛到頂層,這也就意味着,下來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于是他們也只能安靜地等待。
很快地,電梯間外傳來匆匆的腳步聲,走得有些急,似是怕趕不上什麽,跟着向南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林夕拿眼角瞥了他一眼,繼續無動于衷地盯着電梯下行的數字。
向南腳步微頓,視線上上下下地把她打量了一圈。潛意識裏,他是不相信他們兩人在交往的,但現在傅夜司送她回家,就像男朋友照顧女朋友那樣,而她竟然同意他送她回家,還同意他送她上樓,在這麽晚的時間,究竟想幹什麽?
思及此處,他臉色有些陰郁,淩空和傅夜司對望了一眼,傅夜司倒是雲淡風輕地笑着,對他微微颔首:“向總,你可真是锲而不舍,都追到這裏來了。”
向南走過去,在林夕的另一側站定,雙手插兜,脊梁挺直:“我只是回我家而已,談不上锲而不舍。” 跟着眉峰微挑,斜看過去:“怎麽,你難道還不知道?莫非你女朋友沒有告訴過你,我現在是她的鄰居?”
傅夜司心底滑過詫異,面上卻鎮定自若,詢問地望向林夕,林夕擡眸,對他輕輕笑了笑,安慰道:“我沒有對你提起這件事,因為不值得一說。”
聞言,向南臉色微沉,表情有些僵硬。
“原來是這樣。” 傅夜司恍然,跟着戲谑地對向南道:“向總似乎對我女朋友感興趣得緊,都搬到這兒來和她做鄰居了,看來以後我得加強防守,免得一不留神被你撬了牆角。”
語畢,電梯抵達了負一層,銀色的門緩緩打開,林夕率先走了進去,在中央轉身站定,門外兩個大男人對望一眼,傅夜司伸手擋住電梯門,對向南做了個請的手勢,神色從容淡定,仿佛眼前這個對手根本不足為懼。
向南瞥了他一眼,沒有謙讓,咬着牙徑直走了進去,在林夕右側站定。高姿态通常是由勝利者擺的,他現在沒那個資格。可是就算再怎麽委曲求全,他也不想放手。
待他進去了,傅夜司這才走進電梯,站在林夕左側,擡手按下了樓層鍵。兩個男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裝,林夕身上一襲奶綠色的禮服,三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塊薄荷味的奧利奧。
電梯上行。狹窄逼仄的空間裏,彌漫起一股無形的氣場,愈發顯得緊繃,沒有人說話,感覺僵持窒息,連時間都變得緩慢而停滞。
向南始終盯着銀色電梯門上,那纖瘦的模糊影子,眼神複雜。他搞不清她腦子裏的想法,只能靠猜,然後患得患失,比如她沒有搬家,他會猜,那是不是代表她在給他機會?比如現在她和傅夜司在一起,他又要猜,是不是之前自己會錯了意?
是不是她,根本就不在乎他了?
或許是他眼神太過熾烈,林夕微微地垂下頭,視線落到電梯門下的縫隙裏。
跟着,傅夜司掩面咳了兩聲,打破了這場僵持。
林夕擡起頭來,有些擔心地望向他:“你今天怎麽了,好像一直在咳嗽?”
傅夜司無所謂地搖搖頭:“沒事,大概是換季的關系,所以嗓子總是癢。”
林夕想了會兒:“冰糖川貝炖雪梨對止咳很好,回去讓傭人炖給你吃吧,要是不見好轉,記得去看醫生。”
向南嘴角微勾,竟莫名地有些優越感,原來傅夜司這個男朋友的待遇也不過如此,要知道他以前咳嗽氣喘,她可是會親自炖給他喝,梨肉煮得爛熟,湯汁濃郁醇厚。
傅夜司不置可否,別有深意地望着她:“可不可以你炖給我吃?”
向南臉色一沉。
林夕有些意外,跟着淺淺笑了:“可以。不過家裏沒有材料,我明天去買。”
向南臉色又是一沉。
傅夜司心滿意足地笑起來,伸手握住她的,和她十指相扣,林夕眼尾掃了向南一眼,沒有掙紮,任由傅夜司握着她。
向南望着門上的影子,兩人隐隐交握的雙手,如同一根冰錐猛地紮進他心裏,痛得他眉峰一擰,很想發作,但可悲的是,沒有立場。
三人于是又陷入沉默。
所幸很快電梯就到了林夕所住的樓層,傅夜司拉着她先走出去,向南跟在後面出來,視線緊緊落在兩人牽着的手上,牙關一直咬得死緊。
走到門口,林夕轉過身對傅夜司一笑:“謝謝你今天送我回來。” 視線越過他的肩膀,看見向南站在電梯口前,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們。
傅夜司眼波微轉,嘴角一挑:“我可以進去喝杯咖啡嗎?”
林夕收回視線,望着傅夜司一愣,什麽?喝咖啡?
若是兩人真在談戀愛,這句話背後的潛臺詞就不言而喻了。只是,他們并沒有在交往,所以他應該不是那個意思。
再看了眼向南,又看看傅夜司臉上意味深長的表情,林夕似乎明白了什麽,點頭說好,跟着從手包裏掏出鑰匙,打開門,兩人一齊走了進去。
向南眼睜睜地看着她的門關上,感覺如墜冰窟。他隐約聽見了傅夜司說的話,但他沒想到她會同意,這麽晚的時間,一個成年的男人和一個成年的女人,孤男寡女地共處一室,天知道會發生些什麽。
萬一……萬一……萬一……她跟他做了呢?
腦子裏幻想出來的畫面幾乎要讓他崩潰,他焦躁地從身上摸出包香煙,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再掏出打火機,瞬時騰起的小火苗中間呈淡藍色,外面一圈黃,他用手攏着火,湊近白色的煙身,手竟然有些發抖,點了幾次才燒着。
深深地吸上一口,吐出長長的白煙,他靠在電梯邊的牆上,不想回屋,就想在這裏等着,看看傅夜司什麽時候出來,今晚還會不會出來。他本不是愛吸煙的人,有時應酬才會抽上幾根,但現在他忍不住,手上要握着個什麽東西,才能壓抑他的恐懼。
屋裏。
傅夜司進屋後在沙發上坐下,林夕拉開冰箱門:“要喝什麽?”
“礦泉水就好。”
林夕拿了兩瓶依雲過來,在他身邊一坐,遞過去一瓶,問:“你在玩什麽把戲?”
傅夜司輕巧地聳肩:“不是你說想要他死心的麽?我只是在幫你達成心願。”
林夕哦了聲:“難怪剛才在門口,你古裏古怪地看着我,我還怕會錯意了。”
傅夜司笑笑,擰開瓶蓋喝了一口:“那我今天要在這裏睡,做戲就要做足全套,才能對得起觀衆。”
林夕沉默片刻,笑容像浮塵一樣飄渺:“也好。” 就這麽讓向南繼續誤會下去,總有一天他會對她死心,到時候該移民的移民,不移民的,還可以重新開始生活。
把水放在茶幾,她欲起身:“那我去幫你收拾下客房。”
傅夜司攔住她:“不用那麽麻煩,我在沙發上将就一晚就好。”
林夕歉意地嘆氣:“總是這麽委屈你。”
“要是覺得對不起我,就陪我看電影吧。” 傅夜司眸子亮晶晶的,像盛了一汪水在裏面:“我讨厭一個人看電影。”
林夕笑着點頭:“好,我陪你看電影,想看什麽?”
傅夜司無所謂地聳肩:“什麽都行。” 只要有她在身邊,看什麽都好。
屋外。
向南倚在牆邊,一根煙接着一根煙地抽,抽到雙眼猩紅,滿地煙頭,傅夜司還是沒有出來,他的一顆心也幾乎沉到了底。在那扇緊閉的房門背後,有太多可以令他幻想的空間,不管他們現在在做什麽,都令他感到發狂。
那些被他臆想出來的畫面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經,越是讓自己不去想,就越是腦補得厲害。他們會不會喝了酒,會不會偶然地說起從前,會不會在某一刻火花四濺,他會不會占有那曾經只屬于他的身體,像他那樣親吻她的敏感地帶,慢條斯理地撩撥她,讓她在他身下難耐地扭動呻吟……
想到這些,他就急怒攻心,恨不得抄起旁邊的滅火器将她的大門砸破。
然而他卻不敢,他甚至不敢過去敲門,找個借口和她說說話,看看裏面的情況。因為看不見的事,可以當做沒有發生,親眼看見了,就連否認的餘地都沒有了。
之後的一段時間,林夕早上出門,向南都沒有再從對面單元裏出來,固執地要和她一起搭電梯。兩人雖是鄰居,但他活得就像是突然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一樣,悄無聲息,她甚至都不能确定,他是否還住在這裏。
在感到松了口氣的同時,她心裏又有些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但她克制着,将異樣硬生生地壓到內心的最底層,每天依舊和沒事兒人一樣地去工作室上班,有閑暇就去找桃芝喝喝茶,聊聊她和韓昭的結婚大計。
聊得上瘾了,幹脆就睡在桃芝那裏,把韓昭踢去睡客房。
兩個奔三的老姑娘,洗了澡,翻出中學時的睡裙套在身上,嘻嘻哈哈地鑽進被窩,并肩躺着,燈一拉,世界一下子安靜下來,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兩人時常睡在一起,徹夜聊天。
“桃芝。” 黑暗裏,林夕的聲音有些軟糯,似乎帶了點鼻音,像是在哽咽:“你一定要幸福,你們一定要幸福。你和韓昭,是我對愛情僅有的幻想了。” 從小到大,她聽過無數男人和女人的結局,幾乎沒有十全十美的,要麽女人忍,要麽女人滾。
兩情相悅,從一而終,怎麽就那麽難?
桃芝翻了個身,面向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果然有濕意。她往前靠了一些,将她摟進懷裏:“有一天,你肯定也會像我這麽幸福的。也許那個人不是傅夜司,不是向南,而是一個全新的人,他就像我們小時候幻想的那樣,會偶然地出現在某個街角,騎着白馬,身上沐浴着晨光。”
林夕在她懷裏破涕為笑:“還騎白馬呢,現在要真有誰這麽出現,我一準當他是神經病。”
兩人哈哈地笑起來,林夕笑着笑着又沉默了,吞吐地說:“那誰,有好幾天都沒出現過了。” 有些事,在黑暗裏似乎更容易說出口。
桃芝怔了怔:“你想他了?”
林夕搖頭:“不是,就是他忽然消失,我心裏怪不踏實的,總有些心神不寧。”
桃芝拍拍她的背:“你別瞎想了,沒準兒出差去了。再說你擔心他做什麽?你忘了他以前怎麽對你的?”
“沒忘。” 林夕臉埋在她肩窩,長長地嘆氣:“只是他對我來說,依舊是特別的,就像小王子的玫瑰花。”
那是她們曾經讀過的故事。小王子的星球上不知從哪裏飛來了一顆種子,生根發芽,長成了美麗的玫瑰花。小王子從來沒有見過玫瑰花,他一見就愛上了,每天細心澆水,悉心呵護,他一直以為這是唯一的一朵玫瑰花,只有他的星球才有。
有一天,小王子離開玫瑰花,來到了地球,看見一畝玫瑰花田,裏面種着幾千株玫瑰。小王子失望極了,他以為他的玫瑰花是唯一,沒想到只不過是衆多玫瑰裏,平凡的一朵而已。小王子嗚嗚咽咽,哭得好傷心。
後來小王子遇到了一只小狐貍,小狐貍開導他說,回去你的星球上看看吧,你那朵玫瑰花是獨一無二的,你曾經給她澆過水,愛護過她,你們一起渡過了那麽多日日夜夜,所以她是特別的,是屬于你的。
向南對她的意義,何嘗不是這樣?他本身是好是壞,值不值得愛,似乎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曾經對他的投入,注定了他對她是特別的存在。
☆、43
在阮桃芝家卧談了半宿,第二天醒來已快到中午。
林夕和她吃了個飯,之後就回自己住處了。和桃芝聊完,她心裏總算舒坦了些,不再對向南的莫名消失感到耿耿于懷。
曾經她很想把向南這個名字,以及跟他有關的記憶統統抹去,但現在她不再掙紮,可以坦然地承認他是她生命中不可替代的那段過去。
但那,也只是過去而已了,遲早會被埋葬在時間的黃土裏。
邵孟送她回到小區,跟着去4S店給車子做保養,林夕自己搭電梯從負一樓上去。中途電梯在一樓停了一次,門緩緩打開,她無意識地看了眼前面,一愣。
向南站在門外,臉色有些病态的蒼白,眼底寫滿憔悴和疲憊,看見她亦有幾分錯愕,回了回神後,他便邁步走了進來,擡手摁下關門鍵,繃着臉看不出表情。
電梯緩緩上行,兩人就這麽并肩站着,誰也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但空氣裏似乎有種無形的焦灼。
林夕下意識地拿眼尾掃了他一眼,發現他站得離她比平時遠,雙目平視前方,不似以前那樣偷偷打量她。那夜她和傅夜司孤男寡女地關在屋裏,不論事實上他們發沒發生什麽,對向南來說,都已經成了一道坎。從他現在的表現看來,他顯然是沒邁過去。
甚好。就保持這樣不想理她的狀态,兩人相安無事地過下去,直到她移民之後,一切就都會恢複正常。
電梯行至某段,忽然劇烈地抖動了兩下,跟着吭哧一聲,停住了。林夕一愣,擡頭看了眼顯示屏上的數字,在十六樓,可是等了一會兒,電梯也沒有要打開門的跡象,她下意識地朝他望過去。
向南也正微微側頭看着她,見她看過來,很快就移開了視線,一言不發地走過去摁下鍵盤面板上的警報按鈕,通過電梯內的對講機和物管溝通了下情況,對方說馬上派人過來搶修,請他們稍等。
等待的過程中,林夕漸漸地有些害怕,心突突直跳,她長這麽大,從來沒有經歷過電梯故障,現在停在十六樓的高度,萬一突然下墜,那怎麽辦?豈不是要摔死在這裏?
思及此處,她下意識地靠過去扶着電梯壁上的扶手,呼吸有一點急促。
向南餘光瞥見了她的小動作,沉默良久,才低聲道:“就算出事,你也不是一個人。”
“……” 林夕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心頭的恐懼倒是消退了些。也對,如果真不幸要摔死在這兒,好歹還有個人陪着,不至于變孤魂野鬼。
安靜了會兒,她忽然想起他是在一樓上的電梯,而負一樓的車庫裏,他的車已經好些天沒有停在那個固定車位上了,自從傅夜司在她家過夜之後,他的車就不在那裏了。
這些天,他到底去哪兒了?為什麽他今天看起來,嘴唇有些蒼白,臉上也沒什麽氣色,就像是,大病過一場?
她內心下意識地在好奇這些,可是嘴上卻封得死緊,絕口不問。
向南站了會兒,轉過身來,視線沉甸甸地落在她身上,電梯裏就那麽大點地方,兩人的距離算得上近,近得能看清她濃密纖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的陰影。
她就那麽安靜地站着,視線微垂,仿佛盯着地面,烏黑的長發直直地垂在身後,他看着看着,眼底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着悲傷與憤怒的神情,走過去兩步,站到她身旁,艱難地咬着牙關,質問道:“那天你為什麽要帶他回家?!”
林夕心中一凜,眼睫微擡:“我帶我男朋友回家的原因,不需要跟你解釋。”
向南一滞,臉色變化萬千,最後化為眼底洶湧的暗潮:“我在你門口一直等到早上,都沒有看到傅夜司出來。如果你那麽做的原因,是想報複我以前對你的傷害,那我告訴你,你成功了,好樣的。”
林夕好笑地勾了勾嘴角:“你別自作多情,我沒有想要報複你的意思。我曾經說過,以前的事就當我們扯平,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跟傅夜司在交往,有些事會很自然地發生,你自己要在意,那我也沒有辦法,你總不能要求我為了你的感受而改變我的生活方式。”
聽見那句有些事會很自然地發生,向南臉色頓時變得鐵青,雙目森寒,額角幾乎青筋暴起,有那麽一瞬間,林夕幾乎以為他會失控地掐上自己脖子,但他只是沉默地站着,胸膛劇烈起伏,牙關繃得死緊,像是在極力克制什麽。良久之後,激烈的憤怒才慢慢緩了下來,扯了扯嘴角,神情變得有些詭異,如同換了一個人。
林夕愣愣地望着他,一時說不出話。他嘴角在笑,但眼神陰鸷,看得她無端膽寒,跟着他面無表情地朝她邁出一步,她下意識後退,他再朝前走一步,她再後退,很快就被逼入電梯的死角,然後他身體重重地壓了上來,兩人幾乎鼻息相聞,她呼吸頓時有輕微的紊亂,本能地避開了他的注視。
向南用力掐住她的下颚,将她的臉掰過來,強迫她看着自己,冷笑道:“不想報複我?那你為什麽跟傅夜司交往?之前你跟陸川在一起,我還算想得通原因,他有你需要的東西,但你跟傅夜司我就怎麽都想不明白。我不信你會愛上他,既然不愛,那你圖他什麽?”
林夕下颚被他掐得生疼,眉心深深地皺起,眼底浮起諷笑:“怎麽?我就不能愛上別的男人,只能愛你一個?跟別人交往,就非得是報複你才合理?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向南捏着她下颚的手加重了力氣,疼得她倒嘶一口冷氣:“你愛他?別自欺欺人了。你身上哪點有關心他的樣子?你要是能愛上他,早就愛了,何必等到現在?!”
跟着拇指粗魯地摩挲着她的下唇,嘴角挑起意味不明的笑:“你實在是太淘氣,為了報複我就這麽玩兒。但我告訴你,沒有用,他在你身上造的每一分孽,我都會變本加厲地讨回來。” 說完便低下頭,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含住柔嫩的唇肉發狠地咬噬,像是在用力洗刷着什麽。
林夕疼得嗚咽,但雙手被他制住,身子也被他壓在死角,根本無法動彈,下意識地,她就張嘴咬了他一口,力道比他咬她大得多,瞬間嘴裏就嘗到了血腥。
但向南根本沒停,瘋了一樣地吻她,卷着她的舌尖翻攪,任憑腥澀的鐵鏽味在兩人的口腔間漫延,反而更刺激了原始的本能,像獸渴求美味的鮮血。
漸漸地,單是一個吻已經不能滿足他對她的需要,他幹脆離開她的唇,将她雙手拉高,并在一起用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探進她上衣,挑開BRA,覆到胸前的柔軟重重地揉捏,雙眼猩紅,像發狂的野獸,唇上還沾着斑斑血跡:“他像這樣吻過你?像這樣摸過你?技術怎麽樣?能不能滿足你?”
林夕眉心一緊,用力掙紮起來:“向南你這個王八蛋!你放開我!”
向南卻恍若未聞,繼續着手上的動作,粗砺的指腹摩擦到某一點,她身子下意識地一弓,呼吸有些短促,神智也有瞬間的渙散。察覺到她的異樣,他唇角惡意地勾起,肆意玩弄着那一點:“又或者,跟他相比,還是我更好?”
聞言,林夕回過神來,咬着後槽牙忍住身體的異樣,冷笑:“你根本沒法跟他比,我真是後悔以前怎麽沒早跟他在一起!”
向南握住那團柔軟的手忽然用力一捏,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不要挑戰我的耐性,你要知道你離開之後,我就沒碰過別的女人,信不信我直接在這裏把你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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