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哪怕受傷也沒問題。”

長街, 晚風,相擁的兩人,秀發淩亂交織, 蘇玙靜靜抱着她, 懷裏的少女柔順地下巴抵在她肩膀,嗓音軟綿:“阿玙,你疼不疼?”

“不疼。沒有你那麽嬌氣。”

被未婚妻說嬌氣,靈渺很不服氣:“我也很能吃苦的!”

“傻姑娘。”蘇玙喟嘆一聲:“還是有點疼的,你想怎樣?”

嘆息飄進靈渺耳朵,懸在她心尖, 蕩秋千似的晃呀晃, 晃得她心疼地不得了:“我就是藥。”

她腼腆地揚起無瑕疵的臉蛋兒:“親親就沒那麽疼了。”

蘇玙被她說得心動:“你來。”

“來就來。”親自己的未婚妻, 薛靈渺沒有半點壓力,只是羞得不行。阿玙和她講了那些女女之事, 不說現在,以後她們勢必會更加親密。

她認準了她,阿玙也沒有逃, 她有種預感,只要義無反顧地跟上去,她永不會再逃。哪怕沒有婚書, 阿玙也當她是未婚妻。确切的說, 阿玙當她是自己人。

情窦初開的小姑娘笨拙地貼上未婚妻的唇, 想用之前小巷學到的方式給她一個纏.綿悱恻親昵到能把人化開的吻, 然而到底不善此道, 親得磕磕絆絆。

只是生澀地沿着唇形一圈圈描摹,像臨摹一副山水畫,笨到了家, 沒有天賦,卻無比專注。

她親得誠懇,又急着進來,蘇玙差點被逗笑。然這個節骨眼除了想把人逗惱的傻子會笑,蘇玙不是傻子,她還不想把人氣跑,用力攬着小姑娘腰肢,方便身子貼得更近。

少女親得不得其法,累到嬌.喘連裏面的甜頭都沒嘗到,她面色紅潤,換口氣的功夫忍不住嗔怪:“你說過要教我的,我要進去……”

世間之大,或許唯有眼前人敢這樣理直氣壯地對她提出旖.旎至極的要求。

蘇玙最終還是放她進來,進來了的小姑娘遠沒有她表現的那麽勇敢,仿佛吓傻了,呆呆地失了靈活,只敢碰一碰那泛着甜的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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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怎麽糾纏,又該怎麽逗弄,她抓着蘇玙衣袖,期待着再被教一次。

然後……

就被咬了。

咬得不輕不重,恰好夠膽子芝麻粒大的女孩子慌慌張張從裏面退出來,眼裏盛滿委屈:“阿玙,你做何要咬我?”

蘇玙側身擋着面色.潮.紅的少女:“乖,被人撞見了。”

聽到被人撞見了,少女低呼一聲迅速埋進未婚妻懷裏,蘇玙撫着她脊背無聲笑了笑。

撞見這一幕的是街邊賣油餅的老婆婆,老婆婆眼神好,此刻正震驚地望着這邊,蘇玙散漫地望回去。

星月當空,還沒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當街撞見蘇纨绔和小姑娘調.情,老婆婆臉皮一熱,暗道這把年紀了為何還要受這樣的罪。

就在她尴尬地準備推車子往相反方向走時,蘇玙橫抱着羞于見人的小姑娘,輕功運起,率先跑了。

“咳,跑得真快。”老婆婆感慨年輕人腿腳好,末了又哼了聲精力充沛。

幾個起落翻進自家小院,雙腳落地,少女還緊緊抱着人不放,蘇玙這會唇齒滿了她的滋味,也樂得慣着她:“到家了,沒人看着了。還要賴我懷裏?”

“唔,被人撞見了,都怪你……”

被她倒打一耙,蘇玙輕揉她發頂:“阿喵,我有必要提醒你,是你主動的。”

“可你難道不是我的眼睛嗎?”少女軟綿綿地撒嬌,說出口的話教人難以反駁:“我看不到正常,你怎麽也看不到?”

“我……”她清了清喉嚨,臉上熱意未散:“還不是你太纏人了。”

她本就受了內傷,大部分注意力都用來逗貓,哪來的心思關注其他?

“你還咬我。”

“我那是在提醒你。”

“好吧,看在你有傷在身,我就不欺負你了。”薛靈渺彎眉笑得天真無害,不再揪着之前的囧事不放,得意道:“是不是親親就忘了那點子不快?還疼嗎?”

蘇玙逞強:“我哪有不快?打贏了比試,我心情好得很。”

“不,你才沒有,你打了寧晞,你心裏不好受。”

這話說得溫柔篤定還有股暗暗吃醋的意味,蘇玙使壞地捏她下巴:“你又懂了?薛阿喵,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

“當然不是。”少女微仰着頭,嬌媚不自知:“蛔蟲聽起來多難聽,我是蘇小魚蓋上印記的未婚妻。”

“哼,蘇小魚,誰是蘇小魚,秀水城有叫做蘇小魚的嗎?你又是誰的未婚妻?”蘇纨绔逗弄人的毛病發作,輕佻又神秘:“哦,你是蘇小魚未婚妻,卻在夜裏勾着我擁吻,你這只貓,壞得很。”

自從知道在她心裏占據了一定份量,接連被寵着慣着鼓勵着,克服那些畏縮的卑怯,少女膽子直線往上竄:“哦!我吻的是我未婚妻,我喜歡和她做任何事,她也願意陪我做任何事,倒是你,你這條魚最壞,你在單方面調.戲我。”

蘇玙兩指摩.挲她嫩滑的肌膚:“就調戲你了,薛阿喵,你幼不幼稚?”

“反正沒有蘇小魚幼稚。”

“喊誰蘇小魚呢?”

“誰答應就喊誰。”

兩人饒有興致地鬥嘴,鬥到最後薛靈渺心疼地握住她凝了血痂的手,低頭在傷口處輕柔地吹了吹:“阿玙,這樣……會好受一些嗎?”

猶如羽毛搔在掌心,蘇玙聲色緩和:“好受多了。”她不想要人為此擔憂,舉目環顧,輕咦一聲:“阿喵,你覺不覺得少了什麽?”

“少了什麽?”四周除了風聲怪安靜的,靈渺忽然道:“阿芝呢?”

再次被兩位主子抛下的阿芝在夜裏擔驚受怕地往家趕,這動不動就把她丢下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會輕功了不起嘛!

是夜,一行人腳下踏風恨不能肋下生翅飛出秀水城。

身後之人輕功卓絕,緊追不舍。

很快,追上了。

兵器相接,刀光與月光融為一體,一身勁衣的女子出手如電,不到一刻鐘便将人生擒。

“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想壞蘇薛兩家的婚事,便是公然與霍家叫板,霍家要保的人,付出血的代價都要完成。你們躲在暗中意圖壞蘇姑娘比試,再有下次,定斬不饒!”

她刀下留人,一行人得了自由飛速退去。

被霍家派來的暗衛壞了籌謀,回到盛京少不得要受一番責罰,只是對方畢竟是霍家的人,打不過霍家的人,仔細想想也不是什麽丢臉的事。

沒能暗中助寧大小姐勝了比試,那麽依照規矩,寧大小姐以後便不能再刁難薛師之女,退走的幾人不免心中生出期待:若那位大小姐不肯遵守規則,那就妙極了。

将軍府,寧晝愁眉不展:“阿姐醒了,但不想見任何人,爹,娘,讓她冷靜冷靜吧。”

寧将軍和寧夫人有心開解長女,卻深知此事唯有自己想通才行。身上的傷要不了人命,就怕心裏的傷……

燈火通明,閨房。

寧晞獨坐窗前,望着滿天星辰腦海一遍遍回憶着她與蘇玙幼時玩樂的場景。

一衆的玩伴裏,她年歲最大,蘇玙卻不當她是姐姐,會給她折草兔子,陪她做紙燈籠,還會在春光爛漫的日子喊她一起放風筝。蘇玙最懂得護得她,有好吃的好玩的不給阿晝都要給她。

因為她的存在,寧晞幼年、少年,都充滿了歡聲笑語。

是什麽時候變得一去不複返了呢?是沖動之下鞭笞了那名歌姬,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惹她生厭?是沒有将她的話放在心底,還是阿玙感受不到她的在乎?

是了。她的在乎讓阿玙覺得壓抑,她的愛讓她倍感煎熬。

她步步緊逼,阿玙強忍着反感。

她對她沒有迫切的守護之意,更沒有情人間的浪漫占有,她有很多次機會,然而卻一次都沒有傾身吻過來,長大後連個像樣的擁抱都沒有,遑論小時候不開心了被她哄得眉開眼笑。

那時候的阿玙,個子比她還小,是真得很會哄人啊。青梅多年,近水樓臺,她們都是最有機會得到對方身心的人。一眨眼,鬧得刀劍斷折,狼狽收場。

失去後才懂得珍惜,她再沒機會貪圖她的心了。寧晞哭得不能自已。

此後幾天她閉門不出,沒人知道她都在想什麽,三日後,寧大小姐冷着臉去了後院鑄造室,每日在裏面敲敲打打,不斷地錘煉,像是發洩,又像咬着牙熬煉心志。

能做的都做了,除非她想和阿玙不複相見,否則就要振作起來,拾起失去的驕傲。

四月下旬,距離蘇玙與靈渺的生辰越來越近,個性張揚的女纨绔縱馬帶人去了打鐵鋪。

她打鐵,少女在一旁聽,也不覺煩。從早到晚無休無止,蘇玙終于在生辰前鑄造出一把長劍。劍身刻有一晞字,收劍入鞘,并不急着送出去,她在等。

等寧晞想明白。

清晨,邊城從寂靜中醒來,傷勢養好的寧大小姐提着一把精致彎刀站在決鬥臺解怨碑前。

她愛蘇玙,愛時轟轟烈烈全城皆知,強求不得時也要轟轟烈烈。

能打醒寧晞的唯有蘇玙,能打贏寧晞的也唯有蘇玙。

蘇玙決然地在她面前擺出了兩條路,寧晞選了其中一條,所以她們還是性命可托的朋友。

寧晞的轉變是用血與淚換回來,蘇玙揮起鐵拳打得她從獨斷專行的夢裏清醒,又用最殘忍的‘欲望’二字撕碎她所有的癡迷不悟。

她舉起彎刀,說出那句‘從今起,我不愛蘇玙了’,秀水城都跟着靜默片刻。

“我真的……”寧晞忍淚仰頭:“我真的不愛蘇玙了。我們這一世,只做摯友,不談情愛,諸位與彎刀為證,若違此言,天誅……地滅!”

蘇玙騎馬溜溜噠噠走來:“阿晞,別說得那麽大聲,我聽到了。”

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寧晞的淚到底沒忍住唰得淌下來,彎刀從她手中抛起:“提前送你的生辰禮,你就和那小瞎子雙宿雙飛去吧!”

說出這話她心痛如刀絞,蘇玙利索地接過彎刀:“我也有回禮送你。阿晞,接好。”

那是一把長劍,一看就知出自誰之手。

兩人不愧是多年朋友,在這件事上表現出的默契教人唏噓感嘆。

寧晞愛惜地将長劍抱在懷裏,惡狠狠地重複道:“你就和那個小瞎子雙宿雙飛吧……”

屢次被提及的小瞎子·少女壯着膽子努了努嘴:“寧晞,你什麽态度嘛,鑄劍也有我的一份功勞哦。”

素來冷靜理智的寧大小姐正值傷情,見了舊日情敵全無好臉色,附帶一聲陰陽怪氣的冷笑:“呵,你就和那個小纨绔雙宿雙飛吧!”

她氣沖沖抱劍走開,馬背上,蘇玙笑得眼淚淌了出來:“阿喵,都說了不要讓你惹她,她呀,這時候正愁沒人撒氣呢。”

“無妨,她這次兇我,我挺開心的。”

“是嘛。”蘇玙雙臂環着她:“她肯放下,我也很開心。不愛我的寧晞,會有更廣闊的天地。”

“那你呢?”

“我什麽?”

“你給了寧晞一把劍,生辰在即,你給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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