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那些人的藍色瞳孔看上去詭異至極,程硯極快地跳上座椅。
他伸手給池霧,将他抱在懷裏重新跳了下來,落地的時候程硯感覺到水已經蔓延到小腿,他的聲音擦過池霧耳畔:“聽聽他們在想什麽。”
“我試試。”池霧沒有介意他們此刻的動作,從程硯懷裏探出一只手,“擋着我點。”
程硯松開一邊,掐着乘客的脖頸:“來!”
池霧像是揍人一樣,将手拍在了那人頭頂,在他讀心的漫長時間裏,程硯并不客氣,極其配合池霧,做出一幅憤怒的模樣,對那些乘客拳打腳踢。
“程硯,”池霧眉梢動了動,聲音很低,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這次的水,不會退了。”
程硯桃花眼半彎,悶聲一笑:“那我們死在一起,挺好的。”
“……”池霧無聊地扯扯嘴角,手在程硯的衣服內側摸了摸,“先脫了吧。”
“一般人類死亡,都講究穿戴整齊,我這樣脫光,是不是不太好。”程硯說。
水漫到大腿,池霧掃了眼程硯的傷口,說:“裏面那件t恤,燒了。”
“知道了。”
程硯将池霧放回剛才的地方,還不忘戲很足地同其他人說:“鬧脾氣,非要打兩拳才開心。”
池霧:“……”
程硯邊走邊脫外套,到車廂頭的時候停住腳步。
他們剛才沒有注意,門把手內側有一個四分之三圓的凹陷,像是要卡什麽東西進去。
程硯唇角掀起一點弧度,沒有任何猶豫,将之前殺死的那人眼珠按進凹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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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黑的眼珠大小完全合适,但沒有作用,程硯推了推門,打不開。
“程硯,那裏怎麽了?”權文林殷切地問。
“沒什麽。”程硯看了眼那個凹陷,往回走,手摸上身上的t恤。
他那件t恤本來就沒剩多少布料,随手一扯就下來,只是部分碎料黏住傷口,撕的過程中程硯微微皺了眉頭。
震蕩水波上升至座位頂端,再不過多久他們都會被淹沒。
“現在怎麽辦?”五裏路忙問,“我們還會被淹嗎?”
程硯點頭:“這次的水不會退。”
女人眼睛猛一睜大:“什麽?”
“我和池霧有道具不會被淹,你們各自小心吧。”程硯說。
“人是你殺的,現在漲水了你跟我們說讓我們自己看着辦?”權文林看着水線,臉都漲紅。
“我說”程硯掏火柴盒出來,在指尖轉了兩圈:“各位有什麽看家本事都使出來,不然死在這裏,我也只能去外面給你們負責。”
“你怎麽能這樣,”權文林說,“我的異能在水裏根本沒有用!”
“別緊張,”程硯劃亮火柴,放在破碎的t恤上,“開個玩笑。”
火焰觸到t恤裏上一節車廂留下的藍色黏液,噌一下燃燒起來。
他輕輕将火柴向下扔,那些水以下落相同的速度往後退去,程硯嘴角掠過一絲笑,磕了磕火柴盒,拿出一枚火柴,給池霧:“你來。”
“還有多少根?”池霧問。
“多了去了。”
五裏路:“程硯!你還下去幹嘛!”
“殺一個也是殺,殺一群也是殺,”程硯站在火柴下落的位置,提起那把骨刀,“不如看看殺光了門會不會開。”
他只套着空空的外套,鎖骨從拉鏈扣突出,袖口下的小臂肌肉繃直,幾乎是手起刀落,沒有任何猶豫。
程硯站在其中,每個表情都露出痞氣和陰翳,眼眸沒有溫度地輕眨,看那些乘客的頭顱滾下來,變成流動的液體。
池霧眼皮一擡,看到的就是這一幕,恍惚閃回到幾個小時前,剛打開車廂門看到程硯一人站在車廂中間的樣子。
他很好看,池霧想,即使他身上全是髒污,卻也掩蓋不住英俊的臉龐和星亮的眼睛。
“池霧,把能燒的東西都燒了。”程硯說,“我要這節車廂裏沒有水。”
池霧從容收回緊盯目光,用程硯能聽見的聲音,嗯了一下。
五裏路是反應最快的,接着他們其餘人紛紛有衣服地脫衣服,由池霧手中的火柴點燃。
水退一寸,程硯就拎着骨刀往前一寸。
乘客們眼睛裏的藍色因為水分的減少越來越暗淡,程硯将最後一人殺死,車廂裏徹底幹燥。
他們幾個從座椅上跳下來:“他們都死了,我們該怎麽辦?”
程硯彎腰,過了一會兒,伸手出來,他掌心裏躺着一枚晶瑩剔透的藍色珠子。
“好漂亮。”女人忍不住感嘆出聲,“這是哪兒來的?”
珠子從程硯手裏抛起,然後又回到程硯手心,漫不經心的聲音說道:“人眼睛,要嗎?”
“……”女人恨不得收回剛才那句話,“你摳出來的?”
程硯沒說什麽,直直走過去,站在走道裏,手擡了四十五度角,給池霧:“下來。”
“我自己可以。”池霧坐在椅背上,輕輕滑下來,雙腳踩住座位,“能出去了嗎?”
“應該。”程硯說,“走吧。”
他們一行人到車頭,程硯将藍色眼珠放進去,門內傳來機關輕彈的聲音,程硯手掌撐開,按在門上,很輕易地便太開了門。
其餘人蹿的很快,一腳就邁出去,像逃離了什麽毒氣似的,紛紛用力呼吸,感嘆:“終于出來了!”
車廂連接處還是一樣,放了一輛餐車,在他們看着彼此欣慰微笑,回首之前車廂的時候,池霧已經蹲在地上,扒開二層,從裏面掏出僅有的一盒泡面。
多嘆了一口氣,慢的一步的袁點:“……”
程硯揚了個笑,過去拿了幾個鷹嘴豆,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下,後腦勺輕輕往後靠了一下。
他的眼皮很重,池霧在他朦胧的視線裏,小小一個,抱了一胸膛的礦泉水,像每次他們去超市大采購一樣。
“池霧……”他擡了擡手,“過來。”
說完這句話,他便失去了意識。
池霧手裏的礦泉水滾了兩瓶下來,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程硯身邊,雙手捧着他的臉,摸到滾燙的溫度。
“程硯?”他拍了拍程硯,沒有得到回憶以後,又喊他,“程硯?”
五裏路咽下一口鷹嘴豆:“程硯怎麽了?!”
池霧背過手,碰他的額頭:“發燒了。”
其他人不知道上一節車廂程硯是怎樣擋了池霧手裏的刀,關心也是散漫的。
“發燒沒事的,估計泡水泡久了。”
“天梯裏感冒沒事,出去就好了。”
“池霧,你哪來的泡面——”
“你們能走開嗎?”池霧打斷他們,“沒有藥的話就走開。”
他們張了張嘴,互相看完發現确實沒有藥,最後選擇沉默離開。
“池霧,要我幫忙嗎?”五裏路說,“我沒有藥,但是我能做些別的。”
池霧拉開程硯衣服:“有辦法嗎?”
五裏路看過去,吓一跳以後才睜開眼:“怎麽傷成這樣,這天梯裏還有人能把程硯傷成這樣?”
他又瞥,還是不忍看,反複難以置信:“這傷口,得下多狠的手啊,你們前面的車廂到底經歷了什麽啊……”
池霧垂下眼睫,沒有說話。
大約是五裏路喋喋不休太久吵到程硯,他難耐地從鼻腔裏哼了一聲,頭一歪倒了下來。
池霧托住他,慢慢将他放在自己腿上。
“你現在打算怎麽辦啊?”五裏路說,“不知道多久能醒過來。”
池霧搖頭:“我不知道,我也沒有藥。”
“先物理降溫?”五裏路說,“但是……好像也沒辦法弄。”
“你去休息吧。”池霧說,“他沒那麽快醒過來。”
五裏路點頭,起身的時候頓了頓。
程硯側躺在池霧腿上,而不知道什麽時候,池霧的手已經搭在了程硯的耳邊,像是安慰,希望程硯能睡的好一些。
周遭的聲音散去,池霧拇指在程硯太陽穴緩慢地打圈。
外套攤開以後,程硯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池霧松開一只手,在程硯傷口上輕輕扇風,想要傷口能更快愈合。
時光流逝的速度很慢,池霧手臂酸痛,下垂,在程硯額頭上試溫度,再擡起到傷口處,然後往複循環。
很久過去,池霧手臂下垂的時候,被人輕輕抓住。
熾熱的觸感讓池霧慌了一下,很快抽回手。
“嗯?”程硯似醒非醒,眼睛半阖,“怎麽……”
柔軟的手掌挪到了程硯的額頭。
“還是很燙,好像比剛才還燙……”池霧問,“你頭暈嗎?”
程硯的手從身側擡起,反手一折就搭在了池霧的手背,還是不太清醒:“什麽?”
“沒事,睡吧。”池霧說,“不許睜開眼睛。”
程硯很聽話,微不可查地點頭,閉上眼,但忘了把手放回去。
“霧霧,”程硯的聲音沙啞,深悶,輕的像劃過心頭的羽毛,“有點熱……”
池霧抿抿唇,将程硯的手拿下去,再拿走自己的手,低頭在程硯額頭上吹了吹,太近了又換遠一點吹,讓經過程硯額頭上的風是涼的。
第四十六次池霧低頭,吹程硯前額的時候,程硯忽然睜開眼。
他懸在上空,鼻尖離程硯很近,嘴唇吐出來的氣息緩慢再緩慢,變成正常的呼吸。
程硯嘴角勾了勾,眼尾彎起,兩者弧度都很小,但還是讓池霧臉上發燙。
小動作轉瞬即逝,程硯一幅大夢三生混混沌沌的模樣,又重新閉上眼。
“程硯,你是不是醒了?”
躺在他腿上的人沒有反應。
池霧就作勢要推開他的頭,程硯才睜開眼:“輕點兒。”
“醒來多久了?”池霧問。
“沒醒多久,就剛剛,”程硯揉了揉頭,“還是有不舒服。”
他賣慘的手段很高,池霧因此沒有再推開他。
“腿麻嗎?”程硯問。
池霧點頭:“已經沒什麽感覺了。”
程硯撐着胳膊起來,低頭瞧了一眼:“傷口好像好一些了。”
“好就行。”池霧豎起腿,握着拳頭一點一點活絡血液。
不一會兒,他的拳頭被人按住,程硯說:“我來吧。”
池霧卷起來的手指松了松,在程硯手邊徘徊兩秒後自然垂落。
“程硯,你為什麽會對我這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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