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樓道的燈光一直都不太亮,程硯投下的影子沒入池霧腳下,模糊不清。

池霧在原地停了兩秒,重新将門關上。

他明白程硯說的“我不認識她”,是對自己。

性感而又貼心的女人,和程硯站在一起,盡管是簡陋的環境也看上去那麽佳偶天成。

所以程硯怕自己誤會。

池霧将放在牆邊的掃把撿起來,慢吞吞地将已經清掃過一遍的房間重新再打掃一遍。

破舊的鐵門将他們隔成兩個世界。

“看上去有點兒自作多情呢。”弧笙靠在程硯家門上,“沒想到天梯的傳聞竟然是真的,你當真喜歡池霧。”

程硯對出言不遜還動手動腳的女人沒有任何好感,他将弧笙粗魯地扯開,從口袋拿了鑰匙。

“但我覺得,能讓你喜歡的人,一定有什麽過人之處。”弧笙說。

鎖扣挑開的聲音響起同時,弧笙憑借着自己身形小巧擠進門裏。

她進去了,程硯就不進去,站在門外問:“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不介意在裏面談。”弧笙說。

“給你三秒,你不出來,我就殺了你。”程硯冷聲說。

弧笙這才嘆了口氣,從門裏出來:“你不要緊張,我不是來破壞這個家的,我是來加入這個家的。”

程硯将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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弧笙握住門沿:“開個玩笑,何必這麽生氣嘛。”

她斂起臉上那些浮誇而妩媚的表情,一瞬間從了良:“我想和你組隊闖關。”

“我不需要你。”程硯說。

“你确定你不需要我的異能嗎?”她眼裏的自信很明顯。

“我近期不打算去天梯。”程硯說,“你找別人組隊吧。”

弧笙:“時間無所謂,我只是想要強的隊友。”她開門見山,“我的異能簡單來說就是沉睡,而且是大面積沉睡,無論是隊友還是天梯裏的NPC。”

程硯看着她的眼睛:“時間。”

弧笙聳聳肩:“只有一分鐘。”她不放棄推銷自己,“一分鐘不長,但很多時候,決定生死的也就是這一分鐘,據我知道,整個第三世界,恐怕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

她悠悠笑了笑,手指纏着自己的吊帶:“當然,我還有其他一些比較誘人的條件。”

程硯對她“誘人的條件”沒有興趣,但她的異能,确實非常稀有和實用。

“我和池霧只通關了三階天梯。”程硯說,“如果你要找高階的隊友,恐怕幫不到你。”

“沒關系,我才剛過了二階天梯,我會盡快通過三階天梯,從你們的四階開始組隊。”她伸手,“正式自我介紹一次,我叫弧笙。”

程硯沒有和她握手:“再說吧。”

“是因為池霧?”弧笙唇角勾了勾,“你們吵架了?還是說你單戀他?”

沒有得到回答,她努了努唇:“要真喜歡就放低些姿态,生氣了就哄哄,追不上就再努力一點,世界上再心硬的人也有心軟的時候,”她眼睛眨了眨,“你長這麽帥,身材這麽好,也要知道物盡其用啊。”

“去四階天梯前我會聯系你。”程硯說。

“那我等你的消息。”她揮揮手。

弧笙終于離開,程硯都微微松了口氣,第三世界個性開放的男性女性很多,但像弧笙這樣美麗直接而且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程硯還是第一次碰到。

屋子裏暗沉沉的,程硯開了燈,坐在沙發上将紙袋裏的牛奶拿出來。

他摩挲玻璃瓶,将瓶口開了。

今天他在超市裏沒有目的地亂逛,停下來的時候已經站在牛奶貨櫃,面前是池霧喜歡喝的牛奶。

他停了五秒才走開,但在結算的時候回到貨櫃前拿了一個單瓶。

他從來不喝牛奶,卻是超市牛奶的主要消費群體。

只因為池霧是牛奶的忠實愛好者,再多的牛奶也逃不過池霧的魔爪,程硯每回買一箱回來,池霧就能在極短時間內喝完。

如果程硯做早餐的話,會把牛奶熱一熱,但大多數時候池霧嫌牛奶燙喝起來麻煩,就會趁着程硯不注意,像只倉鼠一樣蹲在牛奶箱前噸噸噸。

速度很快,有時候還貪杯,一次兩瓶。

然後站起來摸着肚子打一個奶嗝,走到程硯後面小聲說:“我喝過牛奶了。”

程硯嘗了牛奶,沒有什麽特別的味道,卻因為池霧喜歡,他把整瓶都喝完了。

——

顧燃感覺已經大半個月沒見過池霧了,他最近和聞泊商量去五階天梯的事,特地為了這件事來找池霧。

門敲了一會兒才開,池霧從裏面出來,頭發亂得像鳥窩一般,身上的睡衣也松松垮垮。

“怎麽了?”

“我再不開門我就上樓在陽臺上喊你了,”顧燃拎起他的手腕,“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弄成這樣子?”

池霧拿回自己的手,摸了摸頭發:“哦,我正好睡醒……”

“你這是完全不見人了,也不介意自己啥樣子了是不是?”顧燃摸他的頭發,“這都快長到肩膀了。”

池霧從手腕撸下一根皮筋,胡亂撸了兩下綁在後腦勺,然後側過身:“進來說吧。”

“你家真是又回到以前了啊,”顧燃将桌上亂七八糟的袋子都攏了塞進垃圾桶,“真不和程硯在一起了?”

“我和他沒有在一起過。”池霧給他倒了杯水。

“我說的在一起是指你倆吃飯在一塊兒,誰是那個意思呢。”顧燃說,“我沒提,你自己倒是敏感。”

池霧醒來口渴,也喝了一杯,潤完喉嚨聲音終于清晰一些:“我有什麽好敏感的。”

“你說你上次天梯到現在多久了,快一個月了吧,怎麽還這麽頹廢。”顧燃說,“聞泊因為你們的事都要被煩瘋了。”

“為什麽?”池霧問。

顧燃靠在沙發上,發現起了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重新坐正:“你不去四階天梯,程硯就也不去,但第三世界想跟他組隊的人多如過江之鲫。”他嘆氣,“那些人找不到程硯,又不敢找你,就都找聞泊和我。”

“為什麽不敢找我。”池霧問。

“你是不是太久沒有接觸人群,都忘了自己那非酋人設。”顧燃說,“不過倒也是有幾個人說來你家找你,你不開門。”

池霧這一個月過的渾渾噩噩的,大多數時間都在睡,今天能給顧燃開門也是純屬巧合。

“來找我給他們做棺材嗎?”池霧說,“你問問還要不要,我這兩天一起弄了。”

顧燃一樂:“等你去做,說不定人都沒了。”

池霧:“那我沒辦法了。”

“但是程硯幫你接了幾單。”顧燃說,“你不開門,他們敲程硯家,程硯就接了。”

“哦……”池霧說,“那也挺好。”

顧燃看他的臉,細細嘆了口氣:“看你這鐵石心腸的模樣,我才覺得聞泊對我還挺好的。”

池霧坐在他旁邊,也摸到了扶手上的灰,嫌棄地用紙蹭了蹭手:“我也能和聞泊這個渣男站在同一起跑線了嗎?”

“說誰渣男呢?”顧燃杵了他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說,“這種心情是怎樣的?”

“我不是聞泊那個渣男。”池霧強調。

“已經生氣了啊!”顧燃奮起把池霧壓在沙發裏湊了一頓,池霧被灰嗆得咳了好幾聲求饒。

他倆平複了一會兒,池霧又喝了水,才靠在沙發上,慢慢說:“感覺挺心疼的。”

“你說這話,才有種在第三世界裏活了十幾年的滄桑感。”顧燃調侃他。

“真算的話,也是你叔叔輩的人了吧。”池霧說。

顧燃推開他的頭:“就你這未成年的長相?”

池霧笑着摸摸自己的臉,眼神飄得沒有焦距:“沒有可能的事給人家希望做什麽。”他顧忌顧燃的心情,多說一句,“和聞泊不一樣,聞泊就是死鴨子嘴硬,面上不肯和你在一起,可什麽時候離過你。”

“行了,你不還是每次都說聞泊渣男。”顧燃說,“你的事我也沒什麽勸的,我自己都沒過明白,怕勸錯了你。”

他喝了口說:“說點兒正事。”

“說吧。”池霧說,“是要去五階天梯,要我幫你準備一下棺材嗎?”

“您留着我九階天梯做吧。”顧燃說,“是有一件事挺奇怪的,聞泊說最近天梯的死亡率高的可怕。”

池霧擡眸,顧燃點了點頭:“居屋群很多人都消失了,有些人進天梯前和親近熟悉的人打過招呼,所以聞泊才說是天梯的死亡率。”他說,“畢竟如果是第三世界裏死亡,審判者不可能到現在都沒有動靜。”

“有問過最近通關天梯的人嗎?”池霧問,“他們在天梯裏有沒有什麽異常?”

顧燃:“我和聞泊去問了,他們都說——天梯很難。”他攤手,“但沒有第三世界沒有哪個人出天梯以後不說難的,所以也不确定是不是天梯提高難度了。”

池霧沉默了半晌:“難度應該是有提升。”

顧燃詫異:“你也覺得難?”

“我和……程硯一起通關的天梯難度一般都比較高,所以感覺還好,”池霧說,“但是天梯從來沒有在第三階就出現無邏輯天梯的情況。”

他簡單講述自己上個月剛結束的天梯:“無限列車主題,單節車廂內無線索,提示數量少,多依靠玩家異能,車廂首尾相連,所有車廂通關後開啓大循環。”他說,“每節車廂存活率低,觸發困難概率大,邏輯連接微弱。”

“你再說細一些。”顧燃說。

池霧就從頭講了一遍,說到自己被人偶控制的部分,聲音弱了許多。

顧燃聽完眉頭緊蹙,難以置信:“這是你的第三階天梯?!”

“是。”池霧說,“我不認為這是正常的三階天梯難度,即使是我和程硯,還有五裏路一起組隊。”他又說,“除此之外,我們匹配到的隊友異能的作用也很小,只是一些基本的低級異能。”

顧燃吸了口氣:“我得叫聞泊過來商量商量,是不是推遲五階天梯的時間。”他起身,又說,“晚上過來吃飯吧,一塊兒。”

池霧想起自己也确實彈盡糧絕,點了點頭:“我到了點自己上去。”

“行。”顧燃推開門,“那我先出去。”

池霧送他:“幫我帶箱牛奶。”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顧燃身後掠過一個高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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