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2)

下,那時對他而言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只是他的女孩從不曾背棄他們之間的誓約,從不曾透露分毫他的秘密。

他是何其有幸,又是何其不幸。

正紅的朱漆大門頂懸黑色的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地題着“天下太平”四個大字。大殿四周裝飾着奇異的花朵,潔白,骨瓷樣泛出半透明的光澤,花瓣頂端是一圈深淺不一的紫色,給緊張的局勢平添幾分蕭瑟。

天下太平,何其可笑,而白花蕊亦如慘白骷髅。

沈貴妃端坐在榻上,看到秦策進了殿門,便急不可耐地拉他同坐,喜上眉梢道:“策兒,我的兒,你那便宜父皇就差一口氣了,我們沈家,不日便可真正坐擁整個江山!”

秦策木然點頭。

面前女人依舊在眉飛色舞,她道:“到時,我們來個裏外夾擊,直搗黃龍!”

香爐一捧灰無聲落下。

秦策張了張口:“母妃……兒臣有一事相求。”

沈貴妃完全沉醉在自己即将坐上太後之位,成為這個燕冀國最尊貴的女人的幻想之中,根本無暇在意秦策的神色,下意識地問:“何事?”

秦策直挺挺一跪,額首叩低,眼神炙熱而坦誠:“兒臣想娶洛無雙為妻。”

沈貴妃了然點頭。

作為他的姨母,自然知道他存什麽心思,只冷哼一聲,甩手丢下珊瑚串珠:“你給本宮住口!”

紅珠落地,滾在秦策面前。

早知如此。

他不敢強逼,只解釋:“兒臣……兒臣只求一個人罷了,您放過她……策兒什麽都願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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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是說得信誓旦旦,沈貴妃就越是覺得荒唐、不可理喻。這是她一手拉扯起的人,是江山未來的君主,他現在說他所做的這一切只為一個女人?!

可笑!

秦策不肯起身,沈貴妃亦惱恨,劈手一掀,端起滾燙的茶杯盡數扔在地上。茶水濺了秦策一身,他依舊未吭一聲。

“策兒,好男兒志在四方!

“你為了一個女人就這般作踐自己,你可對得起沈家對你的栽培?對得起姨母的心?”

地上的秦策肩頭一震。

“母妃……到底是為我,還是為沈家?策兒,難道不從來就只是你填充欲望溝壑的一個傀儡嗎?”

滿室靡香皆苦。

這一天,沈貴妃反複夢到了這一時刻,秦策親口說出了所有隐藏的不滿。沈貴妃氣得撫着胸口,連說了幾個“好”字,猝然發笑:“來人!二殿下抱恙不适,即日送回封地,無召不得來見本宮!”

一個秦策倒下去了,自然有千百個秦策争着搶着要上來。沈貴妃顧不上,随便找了一個沈家的公子來坐鎮新洛城,假借西丹人攻城之名,大舉揮兵反擊新洛,清掃秦淵的勢力。

可此刻皇帝随時可能駕崩。秦淵人已經在京師了,分身不能,他無暇顧及損失的慘重,只派了霍少謙等人率領從京城調集的兵馬,馬上到達新洛。

眼看着天下大亂,在帝寝中,卻依舊沒有留下诏書的跡象。

而沈貴妃的爪牙卻步步緊逼,整個京師猶如甕中之鼈,任人宰割。

朝野大亂,諸王争勢,秦策與秦淵兩派的人馬各自占據朝政要位,互不相讓。等秦淵帶着退位诏書回到新洛城時,已經失去先機。城中封鎖,秦淵等人只能在城外紮寨。

一連半月,連天烽火,民不聊生。

無人知道究竟黨争走到哪步田地,因為一切都估算不了。沈貴妃因秦策臨陣卻步,退而立自己的小兒子秦簡為君。

她幹脆定都城新洛,并以洛無雙性命為威脅,要秦策稱攝政王,掌管軍機大事輔佐幼弟。

而此時的新洛根本就是龍潭虎穴。

次月中旬,陰雨一落十日,落得人心如浮萍難定。

秦淵的大軍兵臨城下,以“清君側,剿亂黨”為名,揮旗與秦策開戰。而同一時間,霍少謙曲線救國,在掃清江南勢力,坐鎮長江以南大部分區域後,他的亮銀槍終日所指,便是新洛宮中一幹人的項上人頭。

軍行半路,霍少謙發覺,赫連真真一直在暗中追着自己。

因拿不準這個老對手究竟打了什麽算盤,他走走停停,試探出手,目的就是逼迫赫連真真同自己火拼,但發現對方似乎真的沒有要與他交手的打算。

最後一片驿道關口,天色昏暗。

霍少謙将軍旗一拉立在地上,沖不遠處的赫連真真喊道:“你……你究竟要追到幾時?!”

不遠處的樹後果然挪出一道娉婷玉影,期期艾艾地道:“我要跟你們一起走……”

霍少謙疑心有詐,十分謹慎地問道:“你如何與我們一起?”

赫連真真一雙鳳眼媚意天成,卻又淩然生威。較以往不同,她一頭青絲梳成華髻,更像個中原女人,只是姿容天生華貴。

她走近些,輕笑:“你我二人一個霍家神将,一個西丹戰神,倘若聯手,無米之炊也可為。況且,這江山如今亂成如此,你不反天下,天下就會反你。

“不如我們一起起事,割據一方。進一步,可以圖天下,退一步,也能做你好兄弟秦淵的強援。”

她說的沒有半點不妥,只是太過輕易了。

霍少謙提高十二萬分的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倘若是談個小小的聯手,自然沒必要穿得如此花裏花哨。

可惜,赫連真真實在不知道他的心思。今日她穿了一身蓮藕色粉紗裙,正是在西丹最日常的裝扮—她也知,這是從軍,無須打扮,此次聯合正是各取所需。但不知怎的,站在鏡子前的她就想扮成漂亮姑娘,最好讓他看着眼底一亮。

她略一沉吟,接着道:“就算是最差的情況,也可以在一方戰火不利時保你妹妹霍雨萌的平安。我西丹大軍是有野心,也絕不是乘人之危的鼠輩。”

雨萌。

這兩個字,真說到霍少謙心中。

霍少謙的戒備卸下大半,只是心裏仍有些難以理解:明明好處是自己占大多數,怎麽她卻興沖沖地主動相邀?

莫非……莫非她有意與燕冀二分天下?

說起來,這西丹公主赫連真真并不怎麽難理解。她看上了眼前的霍少謙,根據西丹人的習慣,敢愛敢恨才不負韶華一場。

世事洞察皆學問。

霍少謙驚異于赫連真真的全局觀,不由得問:“為什麽你可以看得如此清透,不為局勢所影響?”

被誇的赫連真真有些害羞,笑稱:“因為我是西丹公主啊。”

就這樣,兩隊人馬由對峙走向合并聯手。

夜晚駐紮,霍少謙難得有興致地同赫連真真聊天。

久雨之後的天空有十分朗月,赫連真真卻丢了一壇酒在霍少謙懷裏,自己捧一壇,拔掉紅布塞,對他說:“喝吧。”

霍少謙捧着酒,露出久違的頗帶少年氣的困惑神色。

赫連真真笑道:“這是西丹國一絕的屠康酒,喝了能解百憂,就算是感謝你我多次交鋒,你卻不對我痛下殺手的回禮吧…”

說罷,赫連真真掀開酒壇,咕嘟咕嘟猛灌幾口,借此證明酒中無毒。

霍少謙有些不好意思,因為他對赫連真真從來就沒有過同情。

可以說,她一個女子,能逃脫全憑自己本事。

霍少謙知道,赫連真真也知道,這只不過是戰前最後消遣,借此找個喝酒的由頭罷了。

他們肩搭肩躺着,望着那月亮。赫連真真戰甲之下的肩膀,竟然還是十分柔軟,她似沉醉在回憶中坦言:“你知道嗎……”

霍少謙微側過臉,這是個極好的故事開頭。

“我出生那天,滿天紫星。國師對父王說我是妖星,要将我殺了……可母親緊緊護住我,她願意以命換命,我就這樣活了下來。

“二十載,整整二十載啊,我忍辱負重,學習幻術……我保護西丹國疆土、護王臣百姓、護父王率土……二十載來,一次也沒停歇過。”

霍少謙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一瞬間,竟有些于心不忍。

他從沒想過一個女孩子竟然活得比男人還心酸。

同是天涯淪落人,霍少謙仰頭也灌了許多酒,入口綿長,後勁火辣,只一口便知是邊牧人的口味。

見他飲酒,赫連真真莫名感到開心。她擡手一指,對着遙遠天際最亮的一顆星比畫:“告訴你,在認識你之前,我最恨的就是中原男人!

“我啊,總覺得他們陰險狡詐,不念恩情,不忠妻子……個個都是陳世美!”

霍少謙一樂,揶揄她:“喲,沒想到西丹公主還能知道陳世美,不容易。”

赫連真真臉紅得有些不自然,俏皮地翻了個白眼輕松掩飾過去:“那有什麽!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啊!”

風将醺然的酒意,在荒野夜幕下吹得潑開。

霍少謙看着她的眼神有些飄忽。

他突然很想伸手摸一摸她被風吹亂的烏黑的頭發,但他沒有動作。他望見了遠處兵營的火,那是此刻燒在整個亂世間的火。

亂世需要的是兩個将軍,而不是一對愛侶。

“霍少謙。”

他聽到女子叫他,帶着一種異邦口音。

赫連真真重新回到自己的思緒中,看着他的眼睛,認認真真、一字一句道:“但你和他們不一樣。”

她喝到至滿,又說到情動,縱是再豪放的姑娘也有些害羞的情愫。

赫連真真的眼睛瞟到其他地方,小聲地說:“我……我偷了你的虎符,你卻還願意答應我之前的要求,不傷害我,甚至有了危險,在第一時間護着我。

“光是這樣,你便是個好人。”

霍少謙從來沒有被一個女孩這般誇過,盡管是無心之舉,但被人記住總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

他有些羞赧地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這一聲像鵝毛似的,飄飄蕩蕩落到女子心口。

赫連真真大膽地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左心房的位置,道:“這裏,現在都是你。”

霍少謙哪裏見過這麽大膽的姑娘?

他一時清醒過來,想抽手卻被她死死地抓住,不知說些什麽好。

見狀,赫連真真也只是輕笑出聲,放了局促不安的他,似感嘆:“膽小的男人。”

時局!時局不可!

霍少謙實在覺得此刻是自己這輩子最不爺們的時刻。

習武之人怎能妄議兒女情長,他板起臉來嚴肅道:“我們……只是一盞酒的朋友,來日戰場相見,我定不會因此手軟的!”

……傻小子。

赫連真真也被他假正經的樣子逗笑,只是心底有些酸澀,是酒意嗎?她強忍淚花,嘴角上揚,盡量擺出不在乎的姿态,道:“好,來日兵戎相見,你霍少謙依舊是我最尊重的敵人。”

霍少謙也不矯情,兩人月下,拿着酒壇一人一口,一時無話。霍少謙酒量淺,再加上屠康酒是西丹國貢酒,百裏飄香,素來有一醉天下人的美名。

霍少謙已經隐隐約約有了醉意,迷迷糊糊地昏睡過去。

赫連真真只聽到一聲悶響,再轉眼就是倒在自己腿上不省人事的霍少謙,晶瑩的淚水再也忍不住落在他臉上。她俯下身子,在他的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吻,道:“愚笨的男人。”

愚蠢的……自己。

翌日天明,兩方的大軍整裝出發。

霍家軍和西丹大軍聯手,同秦淵的軍隊一道合力攻打新洛,新洛守軍節節敗退,沈貴妃怒而不發,嚴令關閉城門。

三道城門接連失防,貴妃震怒,請來攝政王一同商議對策。

“策兒,我們該如何是好?”沈貴妃從軍隊中歸來,沒了在外人面前色厲內荏逞強的樣子,朱釵淩亂,一時間竟憔悴了許多。

秦策無話可說。

雖是被迫而來,但面對這個自小帶着自己的女人,他終是不忍。他用手輕輕撩起她額間的散落的白發,緩聲道:“母妃,不如就……投降了吧。”

“啪”的一聲脆響,沈氏打掉秦策正欲幫自己正發冠的手,眼窩裏露出兩只空洞的眼睛,胸口猛烈喘息,厲聲尖叫:“笑話!你讓我投降?

“我做這一切還不是為了你和簡兒?現在稍有阻塞,你就讓我投降?你讓我如何對得起死去的姐姐……”

是了,他那不得寵的母親。若說天底下還有什麽沈貴妃真心愛重的,便是自己的長姐了。

他的雙手按在姨母肩上,沉穩有力,好生哄道:“母妃,歇息吧,等你一覺醒來,什麽都恢複原狀了。你依舊住在高高的大殿裏同我母親說話,我和簡兒過會便去找你們用晚膳可好……”

他在茶中下了點東西,沈貴妃的神志時而清醒,時而迷糊。聽完這番話,她的眼神瞬間燃起了希望的光,如稚子一般,将信将疑道:“可是真的?”

秦策閉着眼狠狠點頭,眼淚順着側臉掉落在塵埃裏,悄無聲息。

“那你可要記得你說過的話哦,我找姐姐說一會兒話,一會兒就睡着了。”

秦策用尚且溫熱的手摸着她消瘦的臉頰,勉強撐着笑道:“是啊,快歇下去吧,姨母……”

他一面勸慰,一面朝殿外大喊:“江嬷嬷!快扶太後下去歇息。”

門外一個婦人模樣的宮人小步快走,左手拉着一個五六歲的男孩,亦同樣淚流滿面:“公子!您何必如此……”

他無力地揮揮手,轉身不再看她,聲音帶着疲憊:“快走吧,往後餘生就拜托你把簡兒撫養成人了。切記……不要告訴他自己的身世。”

這裏的一切,就當作夢一場吧。

那婦人哽咽應允,帶着沈貴妃同小皇子秦簡快速從密道離開。

外面大軍厮殺震天。

大殿之上,秦策身着攝政王的紅袍坐在龍椅上。

這一刻,他才清醒地意識到—

原來耗盡所有大好年華所争奪得到的,不過是這樣一把冰涼、梆硬的椅子。

留守的宮人全都逃命去了,偌大的宮殿只有他一個人,與殿外亮如白晝的火光,他在等待,等待索命者的來訪。

秦策小時候一直不懂,為什麽自己要被練蠱,為什麽要被一次次蠱毒發作折磨,為什麽要寫自己不喜歡的字,為什麽要日夜不停練功?

他不懂沈家的門楣與他何關,不懂亡母的心願與他何關,他只是單純地不喜歡。可是時至今日,他忽然就懂了,像是沈家人骨血裏的孤注一擲,他忽然想計較一次,他也想試一試破釜沉舟的滋味。

緩緩地,由遠及近,秦淵大軍的鐵蹄已經清晰可測。他的血液卻絲毫沒有澎湃回暖的跡象,反而越發冰冷,如同這龍椅一樣。

秦淵穿着銀戈金縷衣,摩擦着關節處的獻合金甲胄,撓得人心裏癢癢的。他摘下頭盔,露出立體的五官,長槍斜指殿上之人。

“二哥。”他揚眉道,“你敗了。”

“敗?”

秦策似是惶惑一擡眼,眼神突然兇狠起來,大叫:“我如今坐在這兒!你說我敗了!”

霍少謙上前一步,掏出皇帝臨終旨意扔在他面前,道:“撿起來好好看看,誰才是天下真正的九五之尊。”

秦策不屑冷哼。

他不願低頭,肩膀卻不停地顫抖,暴露了他此時內心的恐懼。他呼吸急促,額頭上似乎有汗,道:“不……不會的!我……我們就一起到父王那裏去問問,可好?”

不對!

秦策轉動龍椅上的旋鈕,整個宮殿都被木門封死,根本無處可逃。

“秦策,你瘋了!把門打開!”

秦淵劍鋒上挑,輕而易舉地将秦策從龍椅上甩了下來,到處摸索開門的機關。

不知動了哪個開關,一支火箭直直地沖向秦淵的後背,眼看就要擊中了。

此時,殿外霍少謙正破門而入,他不加猶豫,飛身就要替他用身體擋下這一箭,可另一個身影卻比他快一步!

霍少謙大叫:“真真!”

可惜為時已晚。

飛出的箭頭直直插入她的胸腔,她如一只孤雁,重重地墜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哼。

霍少謙手忙腳亂上前,拍滅帶血火星,把赫連真真緊緊地擁入懷中:“你怎麽這麽傻?你這是做什麽?!”

此刻的赫連真真已經失掉三魂六魄,只剩最後一口氣。她半阖着眼,努力想看清眼前的霍少謙,泛白的嘴唇用力地蠕動,微笑着說:“我……不想讓你死……”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這樣!”

我不需要你的溫柔、關注,你舍身為我……你明知道,明知道……

赫連真真望着他,那唇口真軟,可惜她就算趁他酒醉,也只敢偷着吻。

她吃力拽住霍少謙,斷斷續續:“你……你可曾喜……”

“喜歡我”三個字尚未說出口,那只傷痕累累的手就跌落下去。

霍少謙緊緊擁住她,最終吻了上去。

喜歡的。

我如何能不喜歡?你在烽火狼煙裏與我送行,為我披甲,你做的那些,不就是要我這樣說?

“你真是……”

纏綿冰涼的血腥氣味在唇齒蕩開。

這是赫連真真在這個世上留給他最後的念想,而那晚他亦沒有真正睡着,他記得那個帶着酒香的吻,只是今後,都無法再喝那種酒了。

皇座之上,秦策的胸口被秦淵貫穿,已然時日無多。

他到底不肯打開殿門,只一味低念着“父皇”“母妃”,而許多帶火箭矢從四面八方射來。頃刻之間,房梁倒塌,紅柱毀半。

滔天大火燒了大半個宮殿。

秦淵捂住嘴鼻沖下殿,霍少謙抱着赫連真真紋絲不動。秦淵低罵一聲,被煙霧嗆得無法直身。在這一刻,秦淵突然好想見到洛無雙。

再見一面,再死也好。

火煙熏人眼,不少煙霧沖入他的鼻腔,猛烈咳嗽間,他似乎看到自己的軍隊已然突破大殿上的木門,沖了進來,為首的那個,正是他日思夜想的臉龐。

許多人的聲音如浮世繪般在他腦海中閃現。

“來人啊……救火啊……”

“秦淵,你若不醒,我就與你死在一處……”

意識模糊時,秦淵只覺得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湊上來,覆在他的唇上。

縱是火勢漫天,都不如這一瞬,灼熱地落于心上。

我自然是要醒來的,醒來看着湖光山色,看着世間最好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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