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Chapter 4
? 孤獨地我滋養着我的創傷
永遠帶着新的怨尤
痛苦地将失去的幸福追憶
誰能喚回那甜蜜的時光
喚回那美好的日子
——歌德《失戀》
沒人知道那一刻是怎麽發生的。
房間裏一片漆黑。
低低的喘息,噴灑出的滾滾熱氣,萦繞着,揮之不去。
這是一個如此漫長深邃而又激烈的吻,我感覺得到席勒托着我兩頰的手在顫抖,感覺得到他唇齒間的溫度和舌尖濕潤的觸感。
微微拉開一點距離,鼻尖上迎來席勒絲絲的呵氣,他的唇又溫柔地覆上來,含糊不清地呼喚着:“愛我,歌德,愛我。”
我該怎麽做,我又能怎麽做,理智似乎消失不見了,我得不到它絲毫的回應。
或許……這樣正好。
天還沒亮我就動身離開了威尼斯,因為我知道,如果再一次看到席勒哀傷的表情,我也許會放棄一切堅持。
所以我要離開。
看着窗外迅速倒退而去的風景,我的腦海中出現了席勒清秀的面容,我努力抑制着這種思念,這種深深的不甘與落寞,但卻毫無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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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席勒醒來看到他的身旁空無一人,他曾經的愛人已經離他遠去的時候,他會怎麽樣呢,會傷心嗎,會為我們流淚嗎?
我擡起手,在冰涼的空氣中做了一個擦拭眼淚的動作。
那麽,他會忘記我嗎?
心裏湧起絲絲落寞。
我承認,我是如此的矛盾。一方面,我希望席勒能夠徹徹底底地把我忘記,而另一方面,我卻不希望他這麽做。
馬車還在不斷向前行駛,順着這條林蔭小道,将一直抵達路的盡頭。我知道,在那裏,在那個名叫魏瑪的城市裏有什麽在等我。
鮮花,美酒,數不盡的美味佳肴,一個盛大的婚禮。
當馬車停下的時候,我将牽起一個女人的手,一個我只見過幾次,除了名字家世其他一無所知的女人,與她一起共度餘生。
可笑,更可悲。
但是,只要席勒沒事,這對我來說,就是一筆值得的交易。
時光如梭,光陰似箭。
在那之後已經度過多少年了,在那個威尼斯的離別之後。我已經記不清了,在那之後的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度日如年。
我曾經不止一次恥笑過那些所謂的文學家寫出的感傷時間流逝的詩歌。時間要流逝,就讓它流逝吧,任何的傷感也只是徒勞。而如今的我,卻真心希望自己能夠擁有這種力量,能夠讓時間回溯,然後永恒地靜止在那裏。
席勒在那不久之後也回到了魏瑪。他沒有趕上那個虛假的婚禮,婚禮上的每個人都那麽虛僞,那麽惺惺作态,包括我,也包括克裏斯蒂涅。
她後來告訴我,她并不愛我,她也是因為某種外力才與我結的婚。我突然覺得命運是如此的荒唐可笑,兩個本不相幹的人,在公爵的手段下組成這樁不幸的婚姻。我們從未同房,因為我們都清楚彼此有各自的堅持。
這樣有多久了,與席勒不敢過于親密的對視,不敢親密地接觸,因為那只會讓彼此心中殘留的星星之火複燃。情侶間平常的擁抱,親吻對于我們來說早已成為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想。我們只能從偶爾交疊的視線中,攫取對方對自己的深刻想念。
唯一值得我欣慰的是公爵遵守了他的諾言,他沒有傷害席勒。席勒的才華在魏瑪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發揮,他平步青雲,在我升任為魏瑪公國樞密院首長時,他也正式接替我掌管了魏瑪劇院。
偶爾,我們也會像以前那樣對劇目和文學進行讨論,但也僅限于此。過去的時光已經難以重現。
在別人眼裏,我們是文壇上的戰友,生活裏的知己,他們認為我們志同道合、無話不談。的确,他們看不到我們眼中的渴望與不甘,不知道阻擋在我們之間那可笑又可悲的命運。
我們是表面上的朋友,是過去式的戀人。
如今的我已經将精力更多的放在了皇家公園的修建上,逐漸遠離了劇院的事務,但各種關于劇院的消息仍舊經由各種途徑傳到我的耳中。
當聽到克裏斯蒂涅帶來的席勒在劇院昏倒的消息後,心中的不安告訴我,似乎有什麽東西發生了。
“要不要我陪你去探望一下席勒?”克裏斯蒂涅似乎看到了我眼中的擔憂,“你們不是好朋友嗎。”她特意加重了“朋友”二字。
雖然心下詫異,但我也沒空多想。聽到了席勒昏倒的消息,我早已沒有任何心情停留在修建現場。我點點頭,與克裏斯蒂涅一起前往席勒的府邸。
席勒躺在白色的床上,尚未醒來。他臉色蒼白,汗水順着他的額頭流下來,一個衣着樸素的年輕女子坐在席勒床頭,溫柔地替他擦拭着汗水。她看到我們進來,慌忙站起身,向我和蒂涅行禮。
“你好。”我們禮節性地回禮。
女子沖我們抱歉地笑笑,端起盆便要離開。
“啊,等一下。”蒂涅突然攔下她。
女子不解地看看蒂涅,小聲詢問:“夫人,還有什麽事嗎?”
克裏斯蒂涅意味深長地沖我一笑,“男人間的對話是不該有女人打攪的。所以……”她拉起女子,“我還是去幫你吧。”
女子有些為難,“真的……真的不用了。夫人,您就……”
“不用跟我客氣了。”克裏斯蒂涅推着女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席勒的卧室,兩個人若隐若現的對話聲逐漸消失在走廊裏。
房間裏突然安靜了下來,只有鳥兒的啼鳴順着窗的縫隙溜進房。
席勒還在睡着,陽光将他的皮膚反射出淡淡的金色。我趕忙轉移視線,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房間裏的裝飾上。
這并不是我第一次來席勒家,但此刻這裏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既熟悉又陌生。自從威尼斯分手以後,我已經很久沒來過了。席勒顯然已經将這裏變成了辦公室,床邊的牆上貼滿了魏瑪劇院近期的工作安排和評論劇目的剪報。
就是這些,拖垮了席勒嗎?
戲劇……他所熱愛的戲劇……
我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為什麽要,嘆氣?”席勒悶悶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看到席勒的視線,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說些什麽,但語言卻凍結在了唇邊,傾訴不出來。我踟蹰良久,最後只是讷讷道:“你醒了。”
“從你一進門,我就醒了,可是我沒有睜眼。”席勒頓了頓,聲音飄忽,“就像那天夜裏,我聽到了你離開的聲音,但我仍舊當它沒發生。”
胸口陡然間似乎被什麽緊束住了,“你……還在……”
席勒沒有來得及回答便劇烈的咳嗽起來,他虛弱地用手抓緊胸口的襯衣,襯衣的領口已經被汗水浸濕。我剛要上前攙住他,他卻擺擺手,指着旁邊的椅子,示意我坐到他對面。
看着他痛苦的樣子,我也不大好受,所以只好乖乖地聽了他的話,坐過去遠遠地隔出好幾尺。
“你到底得了什麽病?”我皺起眉頭,“我問過克裏斯蒂涅,但她卻不告訴我。”
“呵呵。”席勒輕聲笑了,他收回了視線,低着頭盯着被子,“也沒什麽嚴重的。風寒,疲勞,如此而已。”
“謝謝你居然還惦記着我。”他別過頭。
我的眉頭不由自主地抽動了一下,“你以為……我當然惦記着你,那畢竟是……”但話到嘴邊卻戛然而止,我自嘲地哼了一聲,接着說,“我們是朋友嘛。”
房間裏又安靜了。
席勒靜靜地看着我,半晌,他忽然聳聳肩,扯出一抹笑容。
足以讓人心痛致死的笑容。
無助,蒼白,絕望。
“對啊,我們是……朋友。”他呢喃着,然後笑着看向我,問:“你還在寫《浮士德》嗎?”
我點點頭。
“為什麽?”
“因為,那是一個約定。”
“一個約定……嗎?”他又笑了,笑得既虛弱又無力,“歌德,你為什麽總是要在我關鍵的時刻影響我的決定呢?”
我回味着席勒的話,茫然地看着他。
席勒仰頭盯着天花板,忽然哈哈大笑,“我不會再讓你得逞了,”他用手指指自己,“我要結婚了。”
我像觸電般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但馬上就反應過來自己的冒失。我努力壓制住瀕臨爆發的難過,艱澀地說道:“恭喜你。你終于不是一個人了。”
“是啊。”席勒閉上眼睛,享受着陽光的沐浴,“人不能……總是一個人。尤其是,在知道等待的東西永遠不會被自己等到以後。”
“是嗎……”我悵然若失地回應着,狠狠地閉上了眼睛。
沒過多久,蒂涅就和剛剛的少婦一起回來了。那少婦見到席勒醒來,立刻面露喜色,将盆放在一旁,嗔怪道:“你不要再起來了,身體還沒恢複不要沾了涼。”說着就開始把席勒的雙手塞回被子。而席勒也安靜地望着她,面露微笑。
他們之間,這樣的契合,似乎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介入他們之間。而我像是空氣一般存在着,他們的眼中沒有我,只有……彼此……嗎?心中的想法像是要爆炸開來,雜亂無章,憋得我幾乎要喘不過氣。
壓抑,壓抑,壓抑。我只希望我能盡快離開這個地方,讓自己冷靜下來。
蒂涅伸出手扯了扯我的衣角,我詫異地回過頭,看到她彬彬有禮地向少婦辭別:“時間也不早了,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了。失禮了。”她溫柔的笑着,挽過我的手臂。我反應過來,也禮貌地向主人行禮,心下感謝蒂涅的舉動。
“唉,你們要回去了嗎?才多久啊……”少婦有點吃驚地看着我們,随即惋惜地說道:“我本來還想留歌德先生和夫人一起吃飯呢。”
“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蒂涅替我回答。她輕輕拉過少婦的手,客套地說:“你好好照顧席勒吧,我們先走了。”
少婦仍舊惋惜地看着我們,側身行禮,“再見,先生夫人。”
離開席勒的房子,我們一起乘着馬車回家。我與蒂涅在車廂裏面對面地坐着,相顧無言,只能聽見車輪隆隆的聲音。
蒂涅斜靠着車廂壁,用手肘撐着窗棂,視線凝結在窗外移動的風景上。
“我知道……”她仍舊看向窗外,話卻只說了一半就停下了。
“知道什麽。”我漫不經心地回應。
她轉過視線看着我,但身體仍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你現在,心裏一定很不好受吧。”
我沉默着,沒有回答。
她輕輕地笑了,用手托起下巴,偏着頭直直地盯着我。她銳利的目光似乎要把我穿透,讓我很不舒服。
我忐忑地等着她接下來的話。
“席勒要結婚了。”蒂涅平靜地說,“我想你知道。”
我低哼了一聲,想要裝出一種無所謂的語氣,但聲音發出來卻怎麽聽怎麽像是嘆息。
“其實我已經想好了一百種措辭來安慰你,但是……”她看着我,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仍舊靜默着,沒有回答。或許準确的來說,是不知道怎麽回答,因此我仍舊看着她,等她把話說完。
我們盯着彼此,但誰也沒有說話。就這麽坐在車廂裏,耳邊萦繞着窗外車輪發出的雜音。
“你沒有必要這樣矛盾,歌德。”蒂涅最終還是開口了,“這樣抓不住也放不走。”
“你……”我驚愕于她一句話便道破了我的心思。的确,現在我的心情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矛盾。想放手,但又放不開手,想斬斷,卻又一直不曾斬斷。我煎熬着,并且害怕被別人發現我的矛盾。
“你在說什麽……”我仍舊企圖做着最後的辯白,“席勒是我的好朋友,他要結婚我當然衷心祝福他。”
“歌德,”蒂涅打斷了我,“你顯然明白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究竟是什麽意思?”心中莫名地竄起一簇火苗,将我理智的防線一把燒得精光,心中的酸楚也趁着這個機會一起決堤而下,“好吧,你知道,知道就知道吧!”我別過頭看向窗外,企圖在一位女士面前保持冷靜,畢竟聲嘶力竭地大吼并不是一個紳士應有的形象。
蒂涅靜靜地望着我,等待着我的下文。
“是,你說得對,”我深吸了一口氣,這是我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想要把這長久封存的心情傾吐給別人。或許是一直以來背負的東西太沉重了,下定決心後,心中竟充滿了一種突如其來的輕松和釋然,“我,為了面對世俗的那張假面——用盡一切方法埋藏我與席勒的情感,小心翼翼。這種矛盾的感覺你是不會明白的,既不想失去,也不能擁有。”我搖搖頭,“我們的交流只能局限于文學和工作,一字一句都要小心不能越過雷池一步。于是,每一次呼喚他的名字都成為一種煎熬……”
“這麽多年了,你們一定失去了很多。那麽你後悔嗎?”蒂涅輕聲問。
“不。雖然痛苦,但我并不後悔,只是對我們的命運感到無奈與嘆惋罷了。因為席勒的幸福就是一切。”我回答。
“可是,顯然席勒也不快樂。”
“總有一天他會快樂的,只要他忘記我。”
蒂涅輕輕地笑了,“歌德,有時候我覺得現在的你很像當年的我。那麽……看不開。”
“看不開?”我愕然,明明我已經放棄了一切。
“你知道我為什麽願意和你結婚嗎?”
“為……什麽?”的确,這個問題我一直都想問,只是我并不想窺探別人的隐私。
“因為,”她頓了頓,“哥哥喜歡你,所以我嫁過來,來隔開你和席勒。所以,”蒂涅眼中濕潤着,聲音微微有些哽咽,“你們的痛苦都是我造成的。”
“怎麽會……”如此難以置信的事實讓我一時手足無措起來,但想到蒂涅與我的婚姻也是她的不幸,我又問,“這是為什麽?”
蒂涅擦拭着眼中的淚水,“因為,我愛着哥哥,所以我想讓他幸福。”
“你……”我愣了一下,繼而攬過蒂涅,讓她靠在在我的肩膀上,“原來,我們都陷在了不被世俗接納的感情裏。”
“公爵知道嗎?”
“他不知道。是我一廂情願。”
“可是你這樣做真的能讓他幸福嗎?”我嘆氣。
蒂涅推開我,直視着我,“歌德,這也是我要問你的話。”
我呆住了,的确,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我只想過如何可以給席勒幸福,卻沒有想過他究竟會不會如我預想的一樣做。
“那麽,這麽多年以來……我都做錯了?”我的聲音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茫然地看着蒂涅。
“你還可以補救。”蒂涅說,“帶席勒走。”
“走?去哪裏?”我不解。
蒂涅坐回對面的位置,低着頭思索着,“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哥哥對你的監視已經撤走了大半。而且現在席勒生病,應該也不會有人會想到你們會在這個時候離開。所以,歌德,”蒂涅擡起頭,像是想到了什麽主意,“你和席勒趁着不久之後舉行平安夜活動的時候一起離開魏瑪吧!那樣哥哥就再也管不了你們了!”
“離開……魏瑪。”在魏瑪生活了這十幾年,一提到離開突然有點不舍,但我不由得佩服蒂涅起來,這的确是個好主意,“如果席勒同意我就帶他一起回法蘭克福,我在那裏還有個家。”
蒂涅說:“法蘭克福嗎……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是顧問大臣,如果活動中途消失會很引人注目。這樣吧,”她想了想,“你等活動快完了再走,然後走山下的小道穿過魏瑪國境,這樣應該不會被發現,從山下的小道走基本不會碰到皇室的巡邏兵。”
“但是,”我仍舊有些忐忑,“席勒會跟我走嗎?”
“他會的,”蒂涅自信地說,“只要他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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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