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舊時恩怨誰人知

東海的一座小島上，程沐風正帶着方栩慢慢溜達。

“我們來這裏幹什麽？”方栩好奇的四處打量。

“來找人。”程沐風坐上一塊礁石，指着身邊的位置讓小孩坐。

“找誰？”方栩眨眨眼睛。

“唐傲天。”程沐風一笑。

“唐掌門？”方栩莫名其妙，“他在東南啊，你怎麽跑這裏來找他。”

“說了就不好玩了。”程沐風刮刮他的鼻子，“你自己選，是等着自己揭開答案，還是我現在告訴你？”

“……你還是別告訴我了。”方栩抽抽鼻子，“我自己找。”

程沐風把他抱到自己懷裏，伸手捏捏他。

“被人看見！”方栩臉紅。

自己和沐風上島的時候帶了不少人，輕功一個比一個好，指不定誰就在哪偷看。

“誰會看我們？”程沐風失笑。

“你還說！上次我們在外面，就被葉然看到了！還有大上次！在屋頂上，也被葉然看到了！”方栩憤憤。

“說來說去，都是葉然一個人看到的。”程沐風抱緊他，“你放心，這次我沒帶他上島。”

“真的啊？”方栩放了心。

“當然，他要是敢偷偷跟來，我就打發他去看茅廁。”程沐風湊過去，親親小孩的嘴巴，眼睛若有似無的瞄着東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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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邊的大樹後，葉然正哭喪着臉準備往遠處跑。

“你去幹什麽？”衛岚哭笑不得的拉住他。

“你沒聽少宮主說呀，我要是偷跟來就讓我去掃茅廁！”葉然淚奔，“我要趁着他還沒發現趕快跑。”

“是誰死乞白賴說要保護我，非跟上來的？”衛岚陰着臉問。

“……是我，可是你武功那麽好！根本就不需要我保護！”葉然淚汪汪，“衛堂主你就讓我回去吧，我不想掃茅廁。”

“跟着吧，要是少宮主發現了，我替你求情。”衛岚捏捏他的臉蛋。

“那要是他不答應呢？”葉然還是不放心。

“那我就陪你一起去掃茅廁。”衛岚正色道。

葉然感動的涕淚橫流，不知道該怎麽報答，衛堂主怎麽對自己這麽好？可惜自己不是黃花大閨女，要不然肯定以身相許！

衛岚看着傻乎乎的小綿羊，在心裏盤算了幾百種吃他的方法。

等這件事結束了，老子死都要把你拐上床。

“衛堂主，背癢癢，抓抓。”葉小綿羊毫不知情，還在不自覺的勾引人。

衛岚手伸進他的衣襟，大肆撫捏着他滑嫩的後背。

“撓撓！”葉然被他摸得越來越癢。

脾氣一向火爆的衛堂主難得的耐下性子，替他抓完左邊抓右邊。

葉然嘴裏直哼哼，別人幫自己抓背怎麽就沒這麽舒服？

“屁股癢不癢？”衛岚滿臉的調笑，心裏卻有點緊張。

“屁股我能自己撓。”葉然手伸進褲子，抓了兩下屁屁，笑的天真又無邪。

衛岚差點噴血，全身的熱量都湧向一個地方，于是大腦暫時無法思考。

“衛堂主你幹什麽！”葉然被吓了一跳。

怎麽衛堂主突然把自己壓在了樹上？

“小然，我——”

衛岚話還沒說完，卻冷不丁的被葉然一把拽到了海裏。

衛岚被涼水一驚，理智也就回來了八九分。

遠處，一艘小船正在緩緩駛來。

唐家父子的船。

“還好躲得快，要不該被發現了。”葉然拍怕胸口。

“……”衛岚有些無語，只是有些同情自己的小兄弟。

自從遇到這頭小綿羊，小小岚就再也沒有碰過別人。

現在還要被涼水冰一下。

各種可憐。

唐傲天帶着唐烨下了船，兩個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樹林裏。

“爹，這裏是什麽地方？”唐烨有些茫然。

這小島看上去荒草叢生，爹爹帶自己來這裏幹什麽？

唐傲天并沒有多話，只是帶着他一直往前走。

拐了幾個彎後，就見前頭有一所宅院。

推門進去，有灰塵從屋梁上掉落，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

屋子的正中間是一張大桌子，上面擺了幾個靈位。

哎呀真晦氣……

唐烨皺眉打量了一眼那些靈位，這裏好像是個岳姓人家的祠堂。

“跪下，叩首。”唐傲天正色道。

憑，憑什麽啊！唐烨不滿，老子又不認識他們！為什麽要下跪？

正在猶豫間，卻看到唐傲天已經跪了下去。

不是吧？唐烨瞪大眼睛。

那還是跪吧，爹都跪了。

恭恭敬敬的三叩首後，唐傲天從地上站起來，回身看着唐烨。

“爹，到底怎麽了？”唐烨被他看得心裏七上八下。

“這些年，爹對你如何？”唐傲天突然道。

“爹當然對我好。”唐烨雖然有些莫名其妙，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

這話倒是真心實意，全唐門的人都知道，唐掌門對三少爺，那是寵上天的，平日裏調撥的吃的用的，哪個少爺都比不上。

“這麽多年了，有些事情，爹也該告訴你了。”唐傲天緩緩的轉身，“其實你并非唐家的兒子。”

“什麽？”唐烨大驚失色，“我……”

“你不是唐家的兒子，你和唐家，沒有半點關系。”唐傲天重複道。

“……那我是誰？”唐烨喃喃道。

“那是我的兒子，我唯一的兒子。”

“可是爹你不就是——”唐烨腦子有些卡住。

唐傲天伸手，從自己臉上緩緩揭下一張面具。

由于常年沒有見過陽光，面具下的臉白的吓人，而且似乎受過很嚴重的燙傷，五官有些變形。

“……”唐烨一時半會有些接受不了，張着嘴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幹些什麽。

“我這張臉，就是拜唐傲天的毒藥所賜，”那人陰測測的笑，看的唐烨毛骨悚然。

“怕了？”那人眉頭一沉，“身為我岳家的兒子，怎麽如此膽小？”

“岳？”唐烨無意識的小聲重複。

“我叫岳威，你不叫唐烨，你真名叫岳烨。”岳威目光冷冷，“唐家的那些狗崽子，怎麽配和你稱兄道弟！”

“我……”唐烨還是一臉愕然。

“還沒想起來？之前在船上，我可是給過你解藥了。”岳威不滿道。

大概是受到的刺激有點大，唐烨覺得有些頭疼，腦子裏似乎有些畫面閃過。

東南的海島，赤腳趕海的漁民，海邊的篝火，大大的鬥笠。

所有兒時的記憶片段，似乎都和海有關。

自己根本就是在海邊長大的！

什麽西南的少爺，什麽唐門的生活，根本就是虛構而得。

“想起來了？”岳威聲音自腦袋上方傳來，陌生又遙遠。

雖說無法回憶起整個童年，卻還是有越來越多的片段據記載了腦海裏。

記憶中有個溫柔的婦人，笑着叫自己烨兒，給自己做魚糕湯，還給自己補衣服。

“……娘？”唐烨嘴唇顫抖。

眼前是沖天的火光，還有遍地的鮮血。

“你殺了我娘？”唐烨猛地站起來，瘋狂的抓住了岳威的衣領。

“那賤人居然和姓唐的私通，我殺她有什麽不對？”岳威雙眼赤紅。

“沒有，沒有……”唐烨失神的搖頭。

想起來，是他殺了自己的娘親。

想起來，當時在場的還有一個男人——真正的唐家掌門。

想起來，是他把毒針刺進了自己的腦子裏，讓自己昏迷不醒，徹底失去了所有兒時的回憶。

再次醒來，自己就變成了顯赫的唐門三少。

“你到底想幹什麽？”唐烨愣愣道。

“烨兒。”岳威嘆氣，“我知道你恨爹，可是當時你還小，爹怕你說漏嘴，才會廢了你的記憶。”

“你到底想幹什麽？”唐烨有些失控的大喊。

“毀了唐門，毀了整個武林！”岳威聲音陰冷，像是來自地獄。

“你瘋了。”唐烨不可置信的搖頭，轉身跑出屋子。

事情怎麽會是這樣。

是做夢吧？一覺醒來，所有的事情都會恢複原狀。

跳進海裏，躲在水面下不肯出來，直到快要窒息。

浮上水面睜眼。周圍景色如舊。

一切都是真的。

自己和唐家，沒有任何關系。

和唐啓，根本就不是兄弟。

長這麽大，不知想過多少次，要是他不是自己的大哥該多好。

可是死都沒料到，居然是這麽個夢想成真法。

他應該會恨死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