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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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千呼萬喚始過來，黎錦惜微笑，這次又給衛小支頭頂開光去了，伸手一摸，被打下來了：“你知不知道摸人頭頂長不高啊！我今年二十歲我還能長你知不知道！”

“……對不起。”黎錦惜被她二十歲這話驚呆了，二十歲，天哪二十歲？在清順這麽久了還是二十歲？她什麽時候出來混的家裏人都不管的麽？畏畏縮縮，說了句對不起，錯愕半天，回不過神來，衛小支那張臉，哦，也合理。長得嫩嘛！

“你摸西瓜呢看看生的還是熟的？”衛小支又受戒了自己心裏很憋屈，說起西瓜，她就可以敲敲西瓜确定是生的還是熟的，別人就假裝敲一敲，不知道是生的還是熟的。她小時候賣過西瓜，當然清楚這些，想到，哎呀不行，開始抖落她那點兒破事兒，“不過我跟你說，我摸西瓜可厲害了，咚咚咚敲一下，就知道生的還是熟的。”

“是嗎？”黎錦惜微笑，“那我弄個西瓜上來，你看看生的還是熟的？”

“不行不行，這年頭不知道都用了什麽，切開都是紅壤的，容易誤判，有的還不甜，有機會我們那邊有鄉下來的販西瓜的拉着平板車過來，我挑一個給你提過去，那些都是甜的，還沒有藥，還便宜，可好吃了。”衛小支想起西瓜來有些流口水，但是不行，這幾天西瓜還挺貴的，鄉下來的那批人還沒來，忍一忍，西瓜到底還是挺貴的，到時候和地下室那批人一起湊份子買一網袋。

啊這麽說，她又想起了拆遷的事情，頓時覺得，明天她就要立即出院，并且要立即去電視臺門口坐着來抗議，不然這口氣出不來，家園被毀，流離失所，她好不容易，才在清順有了安置之所的。

吐出一口濁氣來，擡眼，黎錦惜沖她微微一笑：“好啊。”

“嗯！”衛小支心情愉快，感覺又認識了一個朋友一樣，這個朋友還很厲害，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公司的老總但是看上去年輕漂亮很有能力。甩甩胳膊，目送她離開，低頭看，這褲子不錯，果然，信任大鋼牙沒錯。點點頭，蒙上被子，狐貍和大鋼牙兩個人，留一個守在這裏看護，狐貍明天還有兼職，再不能耽誤了，于是是大鋼牙留在這裏，顯得病房可小了。

關了燈，衛小支心緒紛飛，浮想聯翩。從坐在電視臺門口該說什麽，到回到地下室，該說什麽，一句句，都想了想，不明白，也弄不清楚，她在清順這麽久，畫漫畫沒有什麽成就，各種理由退稿，網上的更新，她設置了定時，畫了好些，人氣不上不下。這樣活着，萬一到老了，還是這樣吊在半空，文不成武不就，那該有多難過。

那麽辭掉餐廳的工作吧，去做幾天那個挨打的兼職，做過之後，去那些很大很大的地方，多做一些，能見世面的工作。就像之前，混在一群大學生裏面，給會場擺放易拉寶，擺放贊助商座椅和産品，貼海報，不就巧遇了林斯棠和簡聿還有好些明星麽？這樣總會有很大的機會學到些什麽的吧！

如此下定了決心，轉頭看大鋼牙，大鋼牙窩在地上，也顯得這兒逼仄，黑黢黢一片，也看不清哪裏是大鋼牙，呼嚕呼嚕睡覺打呼，衛小支睡不着了，把手指晃在了虛空中，飄飄忽忽，一點點，畫着什麽。

先是一個鼻子，然後連着一條線，勾出個嘴巴，咧着，永遠是笑，歪過來，眼睛很小，歪歪扭扭，一大一小，頭發卷卷的，身子胖胖的。這就是小支。她自己設計出來的動漫形象，小支是一個怪物，居住在地下世界，某天火山爆發，從火山裏飛了出來，頭發被岩漿燙成了卷發，小支在現代社會裏行走，沒有人喜歡小支，小支是個奇怪的物種。大家躲開它。小支後來見義勇為，在電視上成名了，有人看見它，很好奇，要抓它去解剖，它就跑啊跑，躲啊躲，大家都覺得小支和他們不一樣，是個異類，所以大家都不喜歡小支。小支有一個好朋友，是一只狐貍，那只狐貍從動物園跑出來，和小支結伴逃跑，後來小支跑不動了，就被抓起來，狐貍很難過，可是小支說狐貍你要去見更廣大的世界，快些跑吧，于是狐貍跑了，認識了新的朋友。而小支被放在解剖臺上去解剖。小支可疼了，疼着疼着，就醒了，醒來一看，大家都是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怪獸，它還是在地底世界生活着。

這就是小支的故事。衛小支想着想着就很想哭，在眼前，用手指，把它描摹一遍又一遍，眼淚就那麽無聲地淌下來，濕透了枕頭。她吸着鼻涕，把小支的容貌勾勒一遍，好醜，果然好醜。可是沒辦法，漂亮的人都漂亮出一個模樣，醜的人就醜出了千奇百怪，善良的人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醜惡的人有無數個醜惡的形象。

小支的故事，她才畫了兩章，沒有時間去畫小支。想着想着，困了，難得的休息日，阖上眼睛，耳朵一撲棱，感覺，能忽視掉大鋼牙的鼾聲，就忽視掉了，睡得很沉。

第二天她就不行了，死活要出院去，和狐貍要了那張紙條，看着紙條，每個細胞都是亢奮的。去辭了職，餐廳的耗子肉從此就拜拜了，之前的橫幅，狐貍說，那群人搶走了，就是那些，要拆的人都搶走了。把簽字筆，兩塊錢一根的那種搶走了，衛小支氣得肉疼，不知道心疼花在橫幅上的錢還是心疼花在簽字筆上的錢，可心疼錢了，想想，那些人也是眼皮薄。她這次，可不打算再去拉橫幅了，走路邊，去跟發傳單，旅游傳單的那些人，要了一張清順地鐵路線圖。

來清順這麽久，不知道電視臺在哪兒。可多電視臺，好多錄影棚都在清順城郊，她就知道個大影視城在城南的位置，也不知電視臺在哪兒，一拍大腿，說，我就去這裏了。狐貍一看，傻了，別啊，你去那兒，往那裏一坐，過會兒就有劇組來招群演，就去演戲了，你能演了戲？

啊？衛小支懵了，她不想演戲，不想當群演，就想找個記者，把這事情捅出去，多好，只好抓住個看起來年輕的醫生，問電視臺在哪兒，那醫生搖了搖頭，護士一聽這問題很尖銳啊，吓得走過來，耳語幾句，醫生臉色變了：“我們醫院收費合理，你找電視臺做什麽？”

“我們那裏強拆，推土機還壓死了人，我要控訴。”衛小支把那天價挂號費的事兒給埋下來了，她要是戳着醫生的鼻梁骨，說，你們收費不合理，我去檢舉你們，那就玩兒完了，指不定能不能走出醫院。

“哦……那我還是不知道。”一攤手，甩着白大褂，大搖大擺走了，護士瞥了她一眼，衛小支愣了愣，就收到一個白眼，傻了，為啥給她白眼啊？好無辜啊！狐貍在後面一扯她的衣角：“反正已經掏錢了，在醫院多住會兒，好歹這兒的床比咱的大通鋪舒服。”

“不行，大家都吃糠咽菜，我吃醫院食堂，這不好，太等級了。而且我沒事了，我可精神呢，我得出去，這件事兒我沒完，必須沒完。”越說越激動，衛小支一甩袖子，“我就去影視城繞一圈，萬一碰上個探班記者呢，或者那頭有人門路廣，認識幾個新聞記者，那就太好了，況且當群演還有盒飯呢，我吃一半剩一半留給你。你今天是去給你姥爺寄錢吧，快去吧快去吧，存折五千塊我還沒動彈。”

……誰也拗不過衛小支的細胳膊腿，衛小支就風風火火地，攥着地鐵路線圖，到了那頭的影視城邊緣，也不認識這地方，人生地不熟，逮着一個人就問路，人家說，哎呀姑娘你外地的吧！

我在這兒住了四年了！不過我這兒沒來過！那張廣告紙質量真好，衛小支順手折了個扇子扇扇風，那人順手，扯過她的袖子，哎，你坐這兒，一會兒就有人來找你們了。連個正臉都沒露，衛小支就看不見這人了，旁邊有個抽煙大叔，一轉頭：“小姑娘第一次來啊！”

“啊，第一次。”傻乎乎笑了笑，剛想問問這人知不知道電視臺啥情況，大叔吧嗒一聲把那口煙吸出來了煙槍的效果：“你也來演抗戰片兒？不容易啊！”

“啊……？”愣了半天，大叔也愣了：“哦，你是來等別的戲的吧，也是，你看你這麽瘦，演個鬼子都不像。我演鬼子，一天能死好幾次，兩百塊錢能拿，哎，剛畢業的吧，多努把力，皮膚保養保養，看見導演們多往上湊一湊，你也長得不錯嘛！”

“……”衛小支不想說話并很想沖他扔個扇子。正說話間，有個女人走過來，環顧一下這裏蹲着的一夥人，有幾個女的，不過就衛小支一個，瘦瘦弱弱，一看就是餓大的，效果特好，伸出一根傲慢的手指，你，過來，跟我走。

作者有話要說： 要和簡聿聿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