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陸思賢經歷過夢境之後,她感覺到一股無奈,秦若淺果斷,沒有受其波動,怨不得她。

閑話過後,問起正經事:“魏雲找到了嗎?”

說起魏雲的失蹤,真是一件怪事,去寺廟問過,并沒見魏雲夫妻,可見未到寺廟就遇上事了。

沿途去找,怎麽都找不到,路上一點痕跡都沒有,就像是人間蒸發,甚為奇怪。

人找不到,案子照破,若再找不到,就成為一樁懸案了,身心消耗下人人疲憊,到最後敷衍了事。

秦若淺看着不太緊張,在陸思賢面前也不再裝,直言告訴她:“魏雲想試探秦承烨虛實,自己去玩了,具體我也不知。”

原來是自導自演的一場戲。陸思賢翻了白眼,道:“他應該安分。”

書裏最後秦承烨不也很安分,轉而一想,男權政治下與女帝不相融,人心善變,若是改變心思,也不好講陸思賢又想收回剛剛那句下定論的話,讪笑道:“也有可能會不安分。”

秦若淺渾然不在意,躺在榻上想起那位陸家姑娘,與陸思賢名諱相似,可性子不同。陸家姑娘渾身上下無不散着溫柔氣質,而陸思賢活潑,有她身上沒有的朝氣。

陸姑娘做下的最大荒唐事便是送了她一本女子相愛的話本子,是何意,她清楚,只是懶得回應罷了。陸家家大業大,她又攝政多年,兩人若在一起,必然引起小皇帝的猜疑。

最後她殒命,可見選擇是對的。

兩人照舊躺下了,也很安分,靜靜地并肩躺着。

次日,魏雲悄悄入宮了,先見秦若淺,後去清韻閣見魏瀾。

小小的孩子躺在榻上,手抓着腳踝,咿咿呀呀地看着屋頂,大人也聽不懂她的話。

陸思賢見到她回來,心中大石落地,問起這正經的事:“情況可好?”

聽她詢問,魏雲眼中掠過幾絲變幻的光色,一手托起魏瀾的腦袋,一手抱着她的屁股才将整個身子抱起來,道:“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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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此兩字,再無它言。

陸思賢一頭霧水,那麽大的事情就給了兩個字,也太奇怪了,不願說,她也就不多問了,等秦若淺回來再問。

魏雲抱着孩子道謝,沒有多留,寒暄幾句就出宮去了。

往日與魏雲‘滾混’的時間不少,她并非這般避嫌的人,‘失蹤’一次就變樣了。

陸思賢納悶,也不等秦若淺回來,自己去含元殿找她問問。

去了又才知,秦若淺不在含元殿,張正來了幾次,未曾見到新帝本人。

張正在偏殿候着,她直接推開殿門,探頭見到人在案後坐着,腰杆筆直,目視前方,“張相?”

張正聞聲起身,見到她一人過來皺眉道:“你怎地一人?聖上沒有同你在一起?”

陸思賢大咧咧地走近:“沒有,方才見了魏雲,她神色不對,我問她失蹤的事情也不說,好像在避着我。”

“避着你?”張正寡淡的面色上露出罕見的震驚,魏雲行事是新帝所授,魏雲避着等同于新帝的心思。

魏雲在查的事,他有所察覺,無非剛封王的秦承烨。這位與陸思賢當初去青樓楚館可是同進同出,兩人說是青梅竹馬之交也不為過。避着陸思賢,必然是查出什麽事與她有關。

朝堂成浸淫多年,陸思賢看不出,他一聽就出現問題,抓緊問陸思賢:“你和秦承烨可有來往?”

情急之下,直呼名諱了。

張正素來穩妥,失态還是第一次看見。陸思賢感覺幾分沉重,道:“什麽來往?”

都是原主喜歡和秦承烨喜歡出去玩,自她穿過來後,就很少跟這位出去玩了,至于暗地裏什麽來往,她壓根不知道。

張正恨鐵不成鋼,剜她一眼,提醒道:“對新帝不利的事。”

陸思賢松下一口氣,眸色恢複清明:“沒有。”

聽她說沒有,張正依舊沒有感覺出輕松來,陸思賢看着聰慧,對陰謀詭計一竅不通,性子大大咧咧,與秦若淺細膩的性子比起來,完全不夠看了。

他也不再問陸思賢有的沒的,拿起桌上的奏疏就走。陸思賢莫名覺得張正小題大作,她和秦若淺都不是正常人,哪裏那麽容易被挑撥離間,再說秦若淺敢懷疑,她就一走了之。

對于魏雲,她表示不滿,哼哼幾聲,以後不和這種拎不清的人玩了。

張正未曾出宮,而是去找了禁衛軍副統領,詢問新帝去向。

秦若淺今非昔比,天子出宮自有禁衛軍跟随保護。幾位副統領回答不知,只知新帝調走了三千禁衛軍,去向不明。

皇帝的旨意,誰敢多問一個字。

問不出來,衆人都很疑惑,再觀一向穩重的張相面色凝重,眼神深邃,各自對視一眼,也跟着感覺不好。

禁衛軍只有皇帝能調動,凡調動必有大事。

張正又令人去查秦承烨的去處,青樓楚館一概不出遺漏,就連畫舫都帶人去了。

查了半日,并無蹤跡。

長安城內看似平靜,可張正這麽一查,紙就包不住火了,人人都在看熱鬧,新帝不在含元殿,去了何處?

陸思賢卻在這時在殿內吃燒烤,讓人将準備好的食材給張正松去一份,湯汁清淡,奔波一日也該消消火了。

自己一人吃得快活,卻見宮人匆匆跑進來:“驸馬不好了。”

陸思賢剛燙了一塊牛肉,還未送入口中,在碗裏多蘸了料,好奇道:“我很好,誰不好了?”

宮人抹着頭上的汗水,整張臉跑得通紅,喘息道:“宮城被人圍困了。”

送入口中的牛肉突然不香了,陸思賢想到神色古怪的魏雲,心中了然,喝了一口湯汁才道:“秦承烨反了?”

宮人顫顫驚驚地點頭。

陸思賢感覺一股辛辣,辣的眼淚掉了出來,猛地灌了一大口水,擺手示意傳話的宮人退出去。

反了就反了,她眼瞎了。再說了,造反喊她有什麽用,秦若淺如果沒那個安排,就不是女主了。

女主光環,這個時候才派得上用場。

慢悠悠地吃了一頓火鍋,外面還是靜悄悄的,清韻閣的宮門不敢出,喊人拿來□□爬上宮牆去看一看。

宮道悠長,也看不見人影,拐拐角角裏看不清,各宮的燈火都跟着滅了,與往日的燈火璀璨大不相同,這個時候都想着保命。黑夜下的宮城陰森,各處透着凄冷,一地肅殺。

陳舊的地磚上落了綠色的葉子,像是宮人行走倉促間不慎落下,沒有時間去打掃。

陸思賢趴在牆頭上也沒有出什麽名堂,讓人去太後處打聽,太後比她還怕死,這個時候肯定有動靜。

從□□上緩步下來,獨自一人回殿,秦若淺怕是有什麽動作,宮內那麽多內侍與禁衛軍,未必就會被突破。

沒有那麽容易。

這般安慰自己後,躺在榻上睡覺。

翻來覆去,也還是睡不着。去打探的內侍跑回來,禀道:“太後病了,服了藥還沒有醒。”

這個時候睡覺是最好的,一覺醒來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她在想着這次結束是不是就可以高枕無憂了,萬事都有終點,她與秦若淺應該可以好好過日子。

不知何時,外間傳來拼殺的聲音,或遠或近,距離并不近。

憑着喊殺聲應該就可以判斷宮門處的情況,若喊殺聲近了,說明宮門破了。

現在還沒有破,反是宮人的聲音近在耳畔,他們聚集在一起,時刻注意着宮門的情況,他們也是人,也很怕死。

陸思賢想得很對,宮門破不了,當叛軍悄無聲息地闖入城之際,新帝抽調禁衛軍蟄伏于必經的街道上,兩側的民居、商鋪,藏了上萬人,待叛軍經過之際,揮刀砍殺。

待叛軍至宮門之際,早就折損過半,精疲力盡之際再遇體力強盛的宮內禁衛軍,誰強誰弱,交手便知。

一戰至天亮,宮門口處屍骨堆積如山,殘兵躺在地上哀嚎,見到新帝從他們身前踏過,一身紅裳不染塵埃,行雲流水,步伐迅疾。

躲在暗處的魏雲看着累積成山的屍骨終究呼出一口氣,數日來的奔波總算倒頭了,叛軍看似來得迅疾,可她知曉,這是秦承烨籌謀多日,從先帝病後就開始籌謀,他萬萬沒有想到,登上帝位的竟是一女子。

女子為帝,荒謬至極,這也成功地激起他心中的不服。

跟随新帝的腳步至含元殿上,秦承烨渾身浴血地坐在禦階上,手握劍,身姿闊朗,定定地看着秦若淺:“你比我想的要聰明很多,或許先帝的決策是對的。”

秦若淺站在臺階下,揚首看着他:“你或許沒有奪位的想法,只是見我登基,打破常規,你便不甘心了。”

秦承烨揚首大笑,瘋狂的笑聲沒有感覺刺耳,只覺痛快,發洩般的痛快:“我很早之前就同陸思賢說過,我不會就這麽甘心。秦承宗愚蠢,若是他做皇帝,或許我還會等兩年,讓他自己作死,可惜換了你。你是女子,我将你拉下來,名正言順。可惜,我輸了。”

他很服氣,帝位傳承與男女無關,秦若淺的能力勝過他們每一位皇帝,就憑昨夜這出甕中捉鼈的計策,就可見她深沉的心思。

身在宗室裏,不狠毒便是自掘墳墓,不争取如服毒。

獵獵風聲,含元殿前站了許多将士,包括魏雲在內,都緊緊地望着秦承烨。

敗者狼狽,可在他的身上看到一股灑脫,沒有瘋魔沒有執着,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俊俏的面孔上染盡鮮血,可沒有破壞那份俊秀。

沉默良久後,秦若淺轉身離開,世間間的對錯沒有那麽容易分清,只是今日她僥幸贏了,便是對的。

轉身之際,衆人驚呼,她皺眉,沒有回頭。

秦承烨舉劍自刎,頸間的鮮血噴湧而出,濺落在臺階上,身子晃了晃,許久後才倒下。敗者有敗者的骨氣,受盡屈辱與折磨,不如自己了斷來得灑脫與快慰。

秦若淺快步離開,如同離開地獄般迅疾,宮內除去含元殿後都沒有受到波折,她大步往太後的宮殿而去。

這麽精彩的時刻,如何能少了太後。

太後在病着,病得不輕。

宮人引着新帝入內,為她的氣勢所震懾,頭都不敢擡,至榻前便停住了,太後不在。

陸思賢說對了,竟真的是裝病。

秦若淺唇角勾出諷刺的笑意,太後果然是太後,或許是她太仁慈了些,竟相信什麽母慈子孝的戲份。

不在便不在,看來也不需要這座養老的宮殿了,她旋即吩咐道:“燒了這座寝殿。”

宮人內侍如被雷擊過,顫顫地跪地,高呼聖上。

秦若淺俯視她們,眼中的帝王獨有的冰冷與漠視,将她們恐慌的神色覽于眼中,沒有理會,繼續吩咐:“燒了。”

宮人們垂首,慌忙應答,不出片刻,奢華的殿宇成了一片火海。

秦若淺疾步回了清韻閣,就在這時,陸思賢終于按耐不住,跑出了清韻閣,與她撞了正着。

秦若淺安然無恙,她笑了,如同孩子,她來自于現代,不懂朝政,不懂陰謀,更不懂詭計,但她知道一點,不能做秦若淺的累贅。

陸思賢傻笑,秦若淺眼眸潋滟着晨光,迎着朝陽,粲然一笑。

兩人攜手走在沉寂的宮道上,雙手握得很緊,生怕對方失蹤了,遠處傳來救火的聲音,回頭去看,黑煙蔓上雲層。

陸思淺愣了,“失火了?”

秦若淺拉回她的,将人禁锢在懷裏,光天化日就親上微張的唇角。

陸思賢本就是現代人,思想與古人不同,天白了些而已,想親還是照樣去親,絲毫沒有壓力。

只是苦了迅速趕來的張正,本想來見陸思賢,乍然見到親吻的兩人,老臉一紅,迅速轉身:“聖上,臣有話欲禀。”

秦若淺面色發紅,迅速停了下來,拉着陸思賢就拐入一側的小道上,走小路回清韻閣。

等了片刻的張正聽不到回應聲,發現事情不對,回頭去看,哪裏有人。

小道上的青草早就長開了,春日的氣息在鼻尖蔓延,清爽而舒服。

攜手的兩人,慢慢走回寝殿。

一入寝殿,秦若淺命人去打水,手腕上赫然一道傷,刀口不長,早就凝固。

陸思賢看得心驚,咬牙緊張:“誰傷你的?”

溫馨的氣氛被一道小傷口而驅散,偏偏秦若淺渾然不在意,等到清洗的熱水來了,自己擦拭,又以藥水消毒,眼都未眨一下,過于平靜。

陸思賢皺眉,感覺到一股疼痛,可古代的藥與現代不同,她想幫忙也是不成。

好不容易等着藥上好了,還沒有說話,張正求見,她只得等一番。

張正一來見到新帝的傷口,未經思索便開口:“誰傷了您?”

秦若淺兀自将袖口放下,淡淡地笑了:“還能有誰,自然是鎮北侯世子宇文信。”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快完結了,估計就一兩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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