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H) (5)

老師前幾天跟她說過,以他目前成績他考得上的,所以,只要他考上,她都非讓他念不可,她做一點犧牲無所謂。

隔天上午,她才想外出謀職,卻遇見借屋的親戚帶了幾個人來。

「你們搬回來了?」親戚看見她眉開眼笑,笑得好像擇日不如撞期般喜悅。

「我以為你們不住了,今天建商來丈量,過幾天人家會來拆屋子,你姐弟趕快找地方搬,我不是臨時通知,前幾天我來過幾次,你都不在家。」

「要拆房子?」她錯愕,怎會這樣?簡直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昨天才搬回來,今天人家就來告知要拆房子,一下子倒楣事全上身。又是失業,又沒房子住。

「我跟建商合作投資的,蓋好後看你要不要也買一戶,我叫建商算你便宜一點。」

這不是重點,要買她也買不起,現在她的問題是他們快沒地方住了。

「我知道。」她有點恍惚,卻不得不接受事實。驀然發覺跟狄臣賭這口氣似乎是錯誤的,她應該厚顏無恥的賴到底才對,起碼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可是她天性就這樣,總愛撐那一點面子,所以才會苦了自己。

她站在旁邊渾渾噩噩聽見建商說,明後天會來拆房子,那不就說她現在得趕快找房子住。

她突然像覺醒般一怔,發覺事不宜遲,找房子搬家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達成的事呀!

一時間她變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慌慌張張。

事情接踵而至,應接不暇,直讓她扛得沉重,想躲在房間痛哭一場,可是現在當務之急不是哭泣,而是趕緊找房子。

她著急的騎上機車,現在沒時間慢慢找,再磨蹭下去他們姐弟倆可能露宿街頭。

她像小鹿亂撞,才騎出巷子口五分鐘,眼前一個明顯招牌寫著“XX房屋仲介”,她馬上停下車,摘下安全帽,半跑半沖進去,馬上表明來意,「我要租房子。」

「租房子?小姐要租多大的房子,套房、公寓還是店面。」

她聽聞直搖頭,套房、公寓還是店面,聽起來都不便宜,她大言不慚說:「有沒有比較便宜的小公寓。」

「小公寓?小姐是小家庭跟先生兩人嗎?」

「不是,不是,」她連忙揮著手,「我跟我弟弟。」

「這樣兩房兩廳的好嗎?」仲介問。

「喔,好呀。」她慌忙點頭。

她坐下,仲介拿出他的三寸不爛之舌,移動滑鼠,要她看電腦螢幕,點著幾間适合她的房子,可是看見租金她就快暈了。

她現在可是無業游民,一間房子租金起碼要一萬五到兩萬塊,叫她去撞牆比較快!

算算一年十個月,再加上兩個月的押金,天啊!她起碼得先湊個二十萬?

太貴了!

「有更便宜的嗎?」別說二十萬,她存摺裏連二萬塊的存款都沒。這位先生是看她的外表誤以為她是貴婦嗎?殊不知她是個窮酸女人。

「便宜?」仲介打量她,看她穿著的衣服質料不差,她現在穿的這套新衣服,是上回韓佑言在精品店買給她的,要價四萬八,人要衣裝佛要金裝,華服在身怎能不顯高貴呢?

「月租五千……還有更便宜的嗎?」她艱澀的說出心裏想租的價格,卻感到羞愧不已,這社會還真現實,真是笑貧不笑娼,她一說出這價格,仲介臉全垮下來。

「五千?」仲介強顏歡笑,「小姐,五千塊只夠租三坪大的雅房,兩人公寓起碼一萬二以上,可是那是比較老舊沒電梯的公寓。」

也好,舊不舊無所謂,她只要能遮風避雨,「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仲介帶她看了兩間房子,都是老舊公寓五樓的頂樓加蓋鐵皮屋,光爬樓梯就爬得快死了,爬樓梯是沒關系,一萬二真的太貴了,她覺得沒那價值,當下厚著臉皮說:「這不是很喜歡……」

就這樣她又騎著機車找另一家房屋仲介。

(10鮮幣)30 她跟他的不正常關系

當她又找了兩家仲介無疾而終失望的騎機車回家時,差點撞到從狹窄巷口開出來的車子。

她心情不好,原想暗自破口大罵,車主卻探出頭來,「晴如,你回來了。」

韓佑言!她一驚,怎是他?剛才一路騎回來時,她腦海才浮現假使被逼到山窮水盡,就去将他存摺裏的錢先領出來應急,想著想著他竟然出現,讓她有種欲偷竊卻被發現的感覺。

現在她有點擔心韓佑言來要回存摺,沒這筆錢可想而知幾天後他們姐弟倆鐵定露宿街頭,吃蒼蠅喂蚊子。

怕她騎著車跑了,他趕緊将車停好,沖進去巷子底,見她停下車,不像要再出門的樣子,他才安心問:「你去哪裏?我來等了一會兒。」

他原以為她又不住在這裏。

「我去找房子。」這回她有點心虛,背包裏那一大筆錢,她一路上才在算計,實在開不了口趕人。

「找房子?」擔心她又趕他走,韓佑言委聲趨附,「這裏不住了?」

「不是不住了,是人家要回去跟建商合作蓋大樓。」免租金的房子誰不想住一輩子,也是這樣,即使還沒找到房子,人家突然要拆房子一個字都不敢吭。所以說,有錢人說話像雷劈;沒錢人說話像雨點。

「找著了沒?」韓佑言跟進去,憂心問。

「房子很多只是租不起。」她感到洩氣,尤其看見家裏連沙發都沒有更是氣餒。沒地方招呼他坐下,她拿張高腳板凳給他,感覺很寒酸。

「租不起?」韓佑言笑了笑,看看板凳沒坐下去,「怎麽了,舍不得花錢?」

「是沒錢。」都到這地步,窮就窮,沒什麽好丢臉的。

「沒錢?怎會?我不是給你一筆錢。」

望他一眼,她伸手進背包裏,嗫嚅說:「這是你的錢又不是我的。」拿出存摺還給他。在他不知情下使用,等有錢再補足,跟讓他知情下使用,意義可能不同。

不如不要,自己想辦法吧!或者再厚著臉皮搬回去狄臣那裏,總之天無絕人之處,總會有法子的。

看著曹晴如放在自己手上的存摺,韓佑言喪氣道:「你一定要這樣拒人於千裏之外嗎?我已經離婚了,還沒資格追求你?還是你嫌棄我結過婚。」

「這筆錢太龐大了,我承擔不起。」跟狄臣誤會都這麽大了,她再明目張膽用這筆錢,不是變相承認她跟韓佑言确實有不正常關系嗎?

「這……」韓佑言擔心問:「你現在不是缺錢?」

「我缺錢是我的問題,那是你的錢。」她走進廚房倒了兩杯水出來,一杯遞給韓佑言,拿在手上那杯一下子咕魯咕魯被她喝下大半,出去繞了好幾個頭滴水未沾,快沒收入連買礦泉水的錢她都舍不得花,她真是窮到登峰造極。

「你先拿去用,等有錢再還我。」韓佑言将存摺牢牢放入她手中,對她深情一笑,即使不能獲得她的感情,他仍然很願意幫助這位堅強的女孩,他不否認她真的很吸引他,吸引他的不只是她出色外貌,還有剛毅的性格。

她電話響起,瞥一眼門號,無精打采接起,「我是……什麽?在醫院……好、好,我馬上趕過去。」她臉色驟變,神情慌張。

「發生什麽事了?」看她面容突然毫無血色,韓佑言跟著焦急問。

她拿起背包,好像又急著要出門,「我要趕去醫院,安養院的人說我爸爸突然心髒衰竭……我要馬上出門……」

「我陪你去。」她怔一下,握緊變得冰冷的手心,現在她确實需要一個人陪伴,剛剛電話中那人說她父親情況相當危急,話中涵義讓她害怕的有些顫抖。

「嗯──」

她沒有太多的選擇,韓佑言近在咫尺,也只能仰賴他的陪同,她心裏有數這趟去醫院或許兇多吉少。

到醫院,疾步踏入急診室,她即看見安養院的人員。她慌張走過去,安養院的人看見她,內疚說:「曹小姐,你父親已經病逝了。」

她愣了一會,走過去翻開布簾,看見病床上躺著的人頭部已被覆蓋,她蹑蹑上前翻開,父親瘦骨嶙峋的輪廓安詳的閉起雙眼,幾十秒內她沒有任何情緒,如同這幾年的磨難與艱辛,讓她差點忘了悲傷。

可是須臾,當腦海劃過孩童時曾經有過的歡笑,家庭溫暖在記憶中掠過,胸口的悲怆一股腦湧現,淚水才驀然滑下……

「爸……」她哀傷叫喚跪在病床前,人總有錯,她父親這幾年何嚐不是在承受錯誤的代價,只是他償完了,她對他今生的債也還盡,所以他走了,安詳走完人生最後一程,看他慈祥的容顏,她知道他不苦了,卸下苦難前往極樂世界。

她伏在病床上哭了一會,韓佑言跟安養院的人過去扶起她,然後有人告訴她要将她父親送去太平間,要她随之而去。

在醫院辦妥手續,回家路上她一路沉默無語,看她神情憔悴似乎在沉思,韓佑言并無多言,只是靜靜開著車送她回去。

回到家,看見四壁蕭然悲傷情緒又被現實拉回。

「我得趕快去找房子。」明天一定要有地方搬,後天人家将來拆房子了。

「晴如,你今天就先休息,找房子的事明天我再陪你去。」見她精神不佳,韓佑言不放心。

「別再擔心錢的事,如果你真不想用我的錢,就當作我借你的,等你有錢再還我。」

既然他這樣說,她也不再堅持,她真的需要錢。父親驟逝,還有贅屋押金,這都是龐大的支出。

「謝謝你,韓總經理。」

見她終於不堅持,韓佑言放心揚揚嘴角,「我已經不是你的老板了,換個稱謂吧,這樣感覺很生疏。」

「以後我喊叫你韓先生可以吧。」

韓佑言不是很滿意的呼出一口氣,「叫我名字吧。」

「喔。」她顯得為難,盯著他沉穩安逸的臉龐感覺他像長官或長輩,喊名字好像很不尊重,除了罵人真難啓齒。

「不為難你了,我陪你去看房子吧,過兩天建商要來拆了,不趕快找到不行。我認識幾個朋友,明天帶你過去。」作家的話:

(11鮮幣)31 難道每個一夜情對象都得負責

隔天上午十點韓佑言依約前來接她,坐上他的車不知為何她即繃緊神經正襟危坐,好像害怕他無意間伸出狼抓摸她一把。

可是,開一段路到達幕目的地,韓佑言除了交談外并無對她毛手毛腳。兩人連袂走進房屋仲介公司,他經理級的朋友迎上前,看似他昨天已經聯絡過,不一會她即跟他們前往欲租賃的房子。

只是到達時,看見大樓豪華門面她真吓一跳,趕緊拉著韓佑言到一邊緊張說:「韓總……嗯,不是,佑言,這種房子我租不起的,不是說好最多不超過月租一萬塊嗎?」

韓佑言見她蹙眉不展緊張兮兮,看似擔心付不起,笑說:「月租是一萬啊,放心,別擔心太多。」

「可是……」她才不信,鬧區的高級大樓租金怎可能如此低廉,一定是韓佑言背地裏幫她。

跟他們進入那間房子她真不敢想像,那似經過名師設計裝潢的豪華住宅只需月租一萬元?她不問了,問也是白問,再笨都知道是韓佑言一手精心策劃好的。就接受他的好意吧!況且看完房子,搬完家還要處理父親的後事,一大堆事一湧而上,馬不停蹄,沒時間磨磨杵杵推托浪費時間。

這回她心領也接受他的好意,一直都想給弟弟好一點的生活環境不是嗎?自從家變這幾年,姊弟住的是破舊得幾乎傾斜的房子,四周都是高樓大廈,夏天悶得像被蓋在窩蓋底下,白天見不到陽光,晚上又烏漆摸黑,月光都被聳立的大樓遮掩,而且雨天屋裏也會滴小雨,絲毫的生活品質都談不上。

就算貪慕虛榮吧!見到滿屋子精致桌椅和裝潢,她想拒絕也心動的開不了口。

坦言,這間房子比起狄臣的住屋不相上下,甚至感覺更溫馨……狄臣!忙了兩天驀然想起,心裏酸酸楚楚的,假如現在站在身邊的是他,是否她會更覺得這屋子充滿溫暖呢?

不知他從新加坡回來了沒有?知不知道他們已搬走?他還在生氣嗎?

她心中有一堆解不開的心結,及滿懷疑問,在思念起他時格外酸楚。

算了!現在她沒太多的時間想起狄臣,想起只是讓心力交瘁的自己更顯憔悴,他也不會因此飛回身邊。

打好契約,隔天韓佑言幫她請了搬家公司,将她可用的家當全搬過去,這回她是真的搬家,不只是打包日常用品而已,所以他弟弟起初并不願再搬,可是聽聞這回是親戚跟建商合作蓋大樓,人家要來拆屋,不是單純去寄人籬下,他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打包一起去。

他們搬走的隔天,建商的怪手三兩下即将範圍不大的房子鏟平,當狄臣回到臺灣第一天下班繞過來時只看見未清除乾淨的殘垣破瓦,原先曹晴如住的房子已被夷為平地。

「不會吧!才幾天?」狄臣驚呼,看著滿目瘡痍,人去摟空驚愕不已。

他從手袋中抽出手機,找到曹晴如的手機門號,撥出去,依然說:“你的電話将轉接到語音信箱,嘟一聲後開始計費,如不留言請挂斷……”

幾天都不開機,也不見人影,到底去哪裏了?

吵個架而已,氣消了就好了嘛,又來個離家出去。現在要他到哪裏找人,就算想三拜九叩說道歉,人都不知去哪裏。

他看見鄰居有人開門走出來,急切過去問:「請問您知道原先住在那間房子的兄妹搬到哪裏去了?」

「不知道。」

「喔,謝謝。」

他失望的走出巷子,早知她會搬走,生悶氣的隔天就算再忙都硬著頭皮道歉,再隔天又臨時被父親拉去新加坡,打電話想告訴她,又沒接……張至光應該有告訴她才對。

現在電話不止沒接,而是直接關機,他就算吃個醋耍個脾氣,沒必要這樣懲罰他吧。

要是她不主動連絡,他要怎麽找到她?

除了心急如焚,一籌莫展,幾天不見的思念更在胸口侵蝕。

「喂,你別喝了。」張至光在吧臺裏從坐在吧臺外的狄臣手上搶過還有一半淺褐色液體的酒瓶。

「拿來,酒是我買的,你這樣是霸占。」微醺的狄臣向他伸過手,張至光就是不給。

張至光不理将酒瓶放到吧臺櫃子的架子上,「你還要騎車,喝這麽多,不怕肇事。」

「把我的酒拿來,醉了你不會幫我叫計程車嗎?」狄臣對他大聲吼著,幾桌客人朝吧臺看一眼,膽小的張至光見他火氣不小,不想讓他發起酒瘋影響客人,乾脆轉身又将酒拿起他。

不耐煩說:「給你,喝醉了趕緊回去睡覺。」

狄臣好像憋了一肚子氣般的注滿酒杯,一飲而盡。

「喂,沒人那麽喝的吧,不喝死也會酒精中毒。」張至光嘟哝的制止。

「你管我。」他瞪他一眼,拿起酒杯故意在張至光面前又注滿一口喝乾。喝完後他瞪著張至光,再度質問他:「你到底有沒有跟她說我去新加坡?」

「有啊,我有跟她說啊,不信你去問她。」張至光看他喝到神智似乎有點恍惚,真怕他一拳揮過來,閃得遠遠的。

「有?」他呼嚣,在張至光面前拍打桌面,氣呼呼的,「你是怎麽說的,你是不是存心害我女朋友跑了。」

狄臣一把揪住張至光的衣領,他吓得趕緊解釋,「我照你的話說,說你去新加坡出差一個禮拜呀,多馀的一個字都沒講,我怎麽知道你們正在嘔氣咧。你不會自己說,還怪我。」

「我哪知道她電話不接。」他松手,又坐回高腳椅上。

「她、她、她應該正在騎車吧。」沒膽的張至光吓得眼神閃爍。

「你真會幫她解釋,」狄臣瞄瞄他,狐疑問:「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裏?」

他趕緊揮手卸責,支吾說:「我怎知道?她這幾天又沒來找我。」

「她如果再去找你,馬上打給我。」狄臣好像他欠帳般慎重叮咛。

「知道啦。」張至光不耐煩的瞪他一眼,見他不要命的豪飲,乾脆裝作沒看見,搖頭做自己事,既然勸不聽他沒時間理他。

狄臣喝悶酒生悶氣,不禁想張怡婷的舅舅是故意的吧!故意将那八百年前的事講出來讓曹晴如知道是不是?貶抑他,他就更有機會得到她的信任?

難道他沒資格好好的、安心的談戀愛,到哪都得被張家親友夾殺,他跟那個又怎麽了,不就是一夜情,難道他每個一夜情對象都得負責嗎?

死給我看?死了又怎樣?

錢賠了,他照樣沒好日子過。

一個男人六年沒談過一場戀愛,夠神聖吧!

就這麽捉住一個女人,就這麽巧,她家祖宗八代又出現了,趕盡殺絕也不會這麽巧吧!

也剛好,這件事正巧給韓佑言大作文章。

給她那麽多錢,真闊氣,她竟然也收下?那他算什麽?

(11鮮幣)32 占有那一席之地不能被侵入

惡運來時,簡直像屋漏偏逢連夜雨、禍不單行,教人愁眉不展叫苦連天;好運來時亦是應接不暇,接二連三,讓人笑逐顏開額手稱慶。

處理好父親後事後,罩頂烏雲彷佛雨過天晴赫然開朗,失業十數日的曹晴如不止在速食店找到工作,兩天後又在一家新開業的PUB找到兼職的鋼管秀,可說連中賓果。雖然白天工作待遇不如以往韓佑言給的薪資,晚上也不像seduce的單人秀酬勞優渥,當然小費也沒得收,可是兩份薪水加一加,少掉父親的醫療和照護費支出,姐弟倆開銷綽綽有馀。

領到第一份薪水時,她趕緊去辦手機,舊手機在搬家時不小心弄丢,為了節省開銷她忍了一個多月的不方便,現在終於有能力添購新手機。

拿到新手機那一刻她不由得想,狄臣這段日子是否撥過手機給她?有還是沒有?還是已将她束之腦後,想都沒想過呢。

而她,一直有股沖動想撥電話給他,就算用公用電話也好,卻害怕聽到不願意聽見她聲音的聲音。所以,她寧願讓自己存在一絲幻想,幻想他還在想念著自己,這樣才不會感到失望及難過。

假如他知道她現在跟韓佑言走得如此親近,或許會更震怒,對他們之間的關系更質疑。

她也想跟韓佑言保持适度距離,可是,前些日子她身處危難又面臨喪父之痛,他毫不猶豫伸出援手,她怎好過河拆橋,忘恩負義。

他确實對她無微不至。

這段期間,韓佑言想盡辦法不讓她這般辛苦,但她骨子裏就是不願再接受他的任何資助。可是,後來她無意中卻發覺她住的這間房子竟是韓佑言名下所有。

那天适巧白天休假她正要外出購物,大樓警衛突然叫住她,要她簽一份文件,她愕然看見資料裏寫著房屋所有人竟是 “韓佑言”。

她愣了一會,頓時感覺自己無意中已落入他掌中無可遁逃。「我想請問這屋主确實是韓先生。」她早有懷疑,果真如此。

「這間屋主是韓先生,還有上面一間也是,他有兩戶,一間目前是魏先生他們在住。」

「喔,謝謝。」警衛跟她詳細解說,她回謝的笑容卻僵硬的像一只塑膠花,毫無生氣。

跟她料到的一樣,聽左鄰右舍說這裏的房子一戶月租至少三萬,這麽豪華的住宅怎可能一萬即能租到。

這樣一來他對她的無微不至,只會讓她越感愧疚,一直收受卻無以回報,彷佛不接受他的感情都要變成不能赦免的罪過。可是等夜闌人靜,心靜下來時,想起狄臣的影子,她試圖接納韓佑言感情的意念又開始動搖,宛如心中狄臣所占那一席之地無法被入侵。

這段日子為使即将學測的弟弟專心念書,她多馀的不敢想,煩人的也不敢做,想到之前搬來搬去搞得他心煩氣躁,自己也心神不寧,最後生活一團亂。現在她只想以靜制動,在原地打轉過單純的日子。他無法安心念書,自己也不能好好生活,她寧願委屈點,暫時接受韓佑言的所有殷勤,也讓生活暫時穩定下來。

學測結束,曹晴彥真如願以償考上令人欽羨的醫學院,只是後續龐大學費又變成她新的苦惱。她仔細盤算假如讓弟弟學貸,那麽七年下來他們将有一大筆貸款,這筆錢即使他當上醫生也得還上好一陣子。

「別煩惱錢的事,去領來用吧!」韓佑言看出她有心事,不只一次這麽告訴她,可是存摺在身邊,她始終不敢動用,她心裏明白他的用心。

「可是……」她猶豫不決,動用這筆錢宛如是她即将接受他感情的前兆,知道他在期待;她卻在避免。

「晴如,我明白你的顧慮,我從不否認我對你別有用心,卻不勉強你一定要接受我的感情,但是別苦自己,這是我能力範圍內的事。」

後來,考慮許久,在注冊前夕她還是決定去領出來幫弟弟繳學費。

那天下午,頂著大太陽,她騎機車去狄臣家開的銀行,也就是他上班的那家銀行,領款順道繳注冊費。

被曬得熱呼呼的身體走進寬敞的銀行一陣冷氣襲來,心卻縮緊驀然忐忑起來,就像感覺他近在咫尺,內心有一種思念的想望,卻又有一種相會的情怯在心中蠢動。

填好提款單,她拿著注冊單據走近櫃臺,站在櫃臺前等待辦理她卻頻頻往樓梯張望,好像期待他會像上一次那樣突然出現叫住她,然後只是幾個眼神,相互意會噓寒問暖,然後不計前嫌言歸於好。

可是當行員将收據跟存摺都給她時,她依然沒看見樓梯下來熟悉的身影,只看見兩張陌生的臉孔依序下樓,她失望的緊握那本引起誤解的導火線走出銀行。

走出銀行她顯得依依不舍,不知是外面氣溫高還是眼眶灼熱,騎上機車,吹著襲來的熱風,一下子她眼眶裏的熱流掉下淚來……其實沒有任何應該分手的理由,唯一一點,她配不上他……

當曹晴如在樓下繳款時,狄臣坐在辦公室忙得焦頭爛額,桌上又是堆積如山的公文,彷佛不曾被消耗過一樣,事情總是多的幾乎淹過他的腦袋。

阖上手上剛簽好的公文,他拿下鼻梁上的眼鏡,揉揉昨晚沒睡好的眼睛,戴上眼鏡,又拿起一本卷宗準備翻閱時,他心晴突然感到煩躁,看看忙了數個鐘頭,桌上仍是一大堆簽呈他真想大叫,年底都還沒到為何大家都這缺錢,急著貸款,他真快忙瘋了,若不是上班時間,他真想出去飙車發洩一下情緒,他明明就是屁股三把火坐不住的人,不知為何家人就是不怕死的将他關在這裏,也不擔心他捅出簍子來。

不飙車走走總可以吧!他拿起桌上兩本卷宗下樓,動動筋骨順便将合約書轉給出納。

他大步拾級而下,走到最後第三階樓梯時愕然震住,望出玻璃門剛走出去不遠的一個背影感覺相當熟悉,他不确定的跺足走到門邊一探究竟,女子正巧面對銀行戴上安全帽,他看見長相跑了出去……

「晴如……晴如……」他慌張的跑上人行道,可是她并沒聽見後面的聲音将機車騎走。

(10鮮幣)33 她臉上脆弱的眼淚讓人感到心疼

「該死!」狄臣站在熾熱太陽底下垂首頓足,就差一步,剛才反應不那麽遲鈍,就追到了。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他完全被搞模糊,不明白他們為何分手,簡直莫名奇妙到令人搞不清楚狀況。

之前她的手機只是關機,後來卻變成空號,難道她是故意的?

故意離開他,因為她想分手?

他心微微一震,一股悵然湧上,看著身旁熱鬧的車水馬龍,他卻孤單的站在人行道上,恍如這輩子第一次被女人抛棄那般頹喪。

「爸──」韓佑言睡夢中被電話聲驚醒。

「亞臻?發生什麽事了?」電話中傳來女兒的哭泣聲,他頓時睡意全消。

「媽,又發酒瘋了,她晚上喝了酒回來又亂摔東西,我想去制止,她卻打我,我想逃不小心跌下樓。」

「跌下樓?」韓佑言聞言緊張的從床上跳起來,「有沒有受傷?」

「我在醫院。」她還在啜泣,聲音顯得虛弱。

「你媽呢?」

「我不知道,應該還在家裏吧。」她推測母親應該還沒酒醒,搞不好倒在被翻天覆地掃過的狼藉客廳裏呼呼大睡。

「你自己去醫院……」他緊張起來,拿著無線話筒走向衣櫥,焦急打開拿出吊挂的襯衫、長褲。

「是鄰居送我來醫院的,」韓亞臻膽戰說:「爸,我去跟你住好嗎?」

韓佑言想都沒想直言,「好是好?可是,你的監護權在你媽那裏?當初你自己要跟她的,你媽的個性你也清楚,我怕她又大吵。」離了婚好不容易躲開,又要為這事去面對她的歇斯底裏,他感到厭惡。

「我怎麽知道媽跟你離婚後還是這個性子一樣沒變,甚至你不在,沒人可以制止她的行為,她變本加厲。」她委屈說,怪自己太天真,以為母女相依為命媽媽會疼她,也怪自己被母親洗腦,輕易信任嗜酒如命的母親。她母親還吓唬她,爸爸是愛上別的女人才要離婚,要是他娶了後母鐵定虐待她。豈料,她沒被後母虐待,卻三天兩頭被親生母親虐待。

「我知道,可是,我現在住在套房裏,那間房子租人了。」韓又言邊換衣服,邊無奈講電話。

「爸我要跟你住,只要離開媽,我住那裏都沒關系。」她已經受不了母親酒後反覆無常。

「我先去醫院,我們見面再談吧!」

韓佑言穿好衣服急著出門,匆匆挂掉電話,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走出套房門。卓季薇暴躁的脾氣依然沒變,誰受得了她,現在連女兒都不想理她,這到底是誰造成的錯?

焦慮跨進醫院急診室,他即看見韓亞臻靜靜若有所思躺在病床上,他急忙走過去,看見她腳踝裹著紗布,臉上锉傷擦上褐色碘液,心疼問:「怎會摔成這樣?」

看見爸爸韓亞臻忍不住抱著韓佑言又哭起來,「我不回去跟媽住了,爸,我要跟你住。」她吵著,臉上脆弱眼淚讓人感到心疼。

「好、好、好……」拍拍她的背脊安撫,韓佑言有些苦惱,看樣子他得先将女兒安排在曹晴如那裏住一陣子,不知她會不會胡思亂想。

他很擔心她反感,可是卻也最放心将女兒托付給她。

白天幫韓亞臻辦了出院手續,韓佑言打一通電話給前妻,兩人在電話中沸沸揚揚吵了一架,他前妻大言不慚要他将女兒還回去,不然即告他。他只好直接了當告訴她,他要争取監護權,不會将女兒再交給她,且已通報家暴。

下午韓佑言交代傭人将韓亞臻的物品收拾好,晚上兩人用餐後韓佑言即帶她前往曹晴如住處安頓。

在車上韓亞臻不安的問:「爸,租你房子的阿姨真的願意讓我先住一陣子嗎?」

「我跟她聯絡了,她說好,只是去了乖一點別麻煩人家。」

「不會,不會,我會很乖的,等你找到大一點的房子我再搬去跟你住。」她吓壞了,現在只要不跟她可怕的母親一起住哪都好,要她呼吸輕聲一點她也照做。

韓佑言看她一身是傷對她笑了笑,他知道女兒乖巧懂事,當初是不想離開家才選擇跟媽媽住,以為母女相依為命後 卓季薇的行為會節制些……可是,女兒已經不是第一次受傷了,這次他必須狠下心,将女兒帶走,別讓她再傷害她。

到了大樓門前韓佑言按下門鈴,曹晴如早惴惴不安等在客廳,一聽見門鈴她馬上去開門,看見韓佑言帶著位跟曹晴彥一般大的女孩,她擠出笑容可掬的對他們說:「趕快進來呀。」

韓佑言拖著韓亞臻沉重的行李進去,不好意思的對曹晴如說:「對不起事出突然,一時間實在不知要讓她住哪裏,我哪裏又太小。」

「這本來就你的房子,你再說什麽客套的話。」

「叫阿姨呀。」

「阿……姨?」韓亞臻嗫嚅盯著曹晴如,視線又移到韓佑言臉上,不确定問:「叫她嗎?」

韓亞臻指指曹晴如。

「不可以沒禮貌。」

「我叫不出來。」韓亞臻淘氣的吐吐舌頭說:「我叫姐姐可不可以。」

曹晴如聽了眉開眼笑,她才幾歲就得被這麽大的女孩喊阿姨,感覺好像一下子變老許多,叫姐姐确實比較恰當。

她以為韓佑言的女兒會跟她母親一樣兇悍,可是聽她講話輕輕軟軟的,不像壞脾氣的女孩,她心安多了。下午接到韓佑言電話一直擔心,現在乍看下,感覺他女兒挺好相處的嘛。

「你就叫姐姐吧。」韓佑言沒堅持順她意,也對曹晴如尴尬且慚愧一笑。

叫過人之後,曹晴如才發覺她腳受傷裹著紗布,走路還要韓佑言攙扶。她為什麽受傷,韓又言沒交代,她只記得自己之前曾被無賴騷擾,跌傷腳踝,她就像她當時那樣,希望她沒那麽倒楣才好,可是看她外表只是輕傷應該沒什麽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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