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入山

林語的話一落地，村中人都松了一口氣。雖然對不起林家人，但是明顯自己的安全才是最值得維護的。

不過，在沉默之中，卻突然有個年輕人站了出來，有些結結巴巴地說：“我、我的命是林大哥救的，我願意跟你們一起走……”

卻是那姓白的年輕人，林語和林志中都愣了一下，兩人對視一眼，林語笑着說：“不用了，我們要去的地方是親戚家，你不用擔心。”

“真的麽？”年輕人叫白秋，因為是秋天生的，農家人并不怎麽會取名字，于是直接就用了應季節的名字。

他看上去就是不怎麽惹人注目的樣子，普普通通的長相，憨憨的性格，他是高燒之後僅剩的幾個活着的人，也許有變異能力也不一定。

不過不管怎樣，他此刻還是非常憨厚又不起眼的存在，但這時候在林語看來，卻是非常可愛的了。

在這末日，也會真的有單純又知恩圖報的好人的。

林語雖然不能帶他走，但還是可以為他做一些事情的。想到這裏，林語微笑了一下，說：“如果你願意幫我們的話，我倒還真有事情麻煩你。”

白秋露出了高興的神色，對于救命恩人的林家人，他是真心想報答恩情的。這會兒林語說有事情要他幫忙，他是真的開心了。

他走了過來，因為他父母都已經過世了，家裏也就他一個人，村裏人都已經斷斷續續離開，也沒人管他。倒是接着聽到了李長興和李書的聲音，大大咧咧地說：“我們爺倆可不信什麽變異人才招變異獸，不過咱們也真沒辦法改變那些人的想法。”

李長興說着，用手指指了一下腦子，說：“他們那是怕你們太厲害了，以後搶他們的糧呢，一堆鼠目寸光的！”

李書也沒怎麽說話，只是笑了笑，輕聲斯文有禮地說：“我也來幫你們吧！”

林語對李長興還算有好感，李書回來之後，一直在家自己過日子，很少在村裏面瞎逛露面。林語對他沒什麽印象，這會兒對他挺身而出，卻沒白秋那麽感動。這個李書大約也是變異人，所以這會兒大約也只是兔死狐悲而已。

不過這時候有人說要幫忙，林語還是承了他們人情。點了點頭，說：“也沒別的，我們要走，也得帶點吃的再走。這野豬這麽大，雖然變異了，但我估計還能吃，就麻煩你們幫我把下水和最嫩的地方切成塊，我回家拿袋子裝着。

他這句話一出口，別說是幫忙的白秋李長興，就連林家自己人也目瞪口呆了。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想着吃？！

不過林志中倒覺得林語估計是胸有成竹，他于是很快接受了林語的任務，在這個地方等着李長興他們拿刀過來分野豬肉。

林語則是抱着楚城往家裏走，林媽媽牽着哭累了在打嗝的豆豆，林爸爸幫林語撐着楚城，一家人慢慢回到了已經倒了大半的房子。

早上還是可以遮風避雨的家，這會兒卻已經成了斷壁殘垣。看着不可謂不傷感，林語卻沒有時間可以讓自己消沉。

他扶着楚城到未倒的半個客廳那邊，現在天寒地凍的，楚城全身是血。這會兒已經開始泛着冰渣。林語着急的不行，一疊聲叫林媽媽趕緊拿衣服過來。

小心地脫下楚城身上已經濕透的血衣，林語以最快的速度幫楚城換上保暖的內衣和大棉襖。那軍用的大棉襖，還是湊新的，往常都是要裹上舊布才敢穿的，這會兒也顧不得了，楚城再凍下去，估計就再也不用穿了。

等好不容易衣服什麽都穿好，楚城的呼吸又穩了一些。林語小心翼翼地用冷水幫他把臉擦了一下，不敢用熱水，他這會兒臉跟冰塊一樣，如果用熱水，只怕得燙傷。

一番弄下來，總算楚城的呼吸變得穩定下來。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一直都沒清醒。

林語把他放在遮風的一角，然後囑咐豆豆好好看着他，他還得跟林爸爸林媽媽一起，收拾家裏的東西，打包帶走。

後山之後的幾座山到最深處，這一路上雖然都被林語埋了很多物資，但放在家裏的東西，肯定沒必要便宜了別人。

不過兩張車子放不下多少，雖說林語之前把悍馬做了稍微的改造，車座裏面車廂還有車頂都可以放東西，甚至連固定的繩子都還在車上。

不過也不能拿走太多。

稻谷什麽的沒必要拿，山上可沒有打谷機。肉類必須拿走。沒吃完的罐頭也必須拿走，還有就是地窖裏面還剩下的一些火腿腸肉類紗布醫藥用的東西。這些東西剩下的不多，還有再拿不走的東西，都直接把地窖填上。

短時間之內，只怕村裏面的人都會來林家的廢墟上找看看有沒有自家能用的東西。林語一邊恨恨地把鍋碗瓢盆撥開，一邊收拾好東西。

可惜地窖裏面還存了很多大白菜和蘿蔔，這會兒也帶不走多少。占地方，這些東西哪兒有肉類重要。

林爸爸林媽媽還想收拾衣服被子，林語制止了他們。兩人游移不定，林語對兩人再三保證自己早有準備，隐約透漏了一點他其實早有準備，只是現在不便多說，林爸爸林媽媽才猶豫地相信了。

不過林媽媽還是把好的衣服還是拿走了，挑出一些送給李書林長興白秋他們三人，絕對不留給村裏面那幫人。

一家人，還在昏迷的楚城，林語、林志中，林爸爸林媽媽再加上豆豆，擠得一輛悍馬滿滿的。豆豆坐在林爸爸的腿上，才勉強塞下。

在村裏人看來，林家人估計家中的廢墟裏面剩了很多東西，因為他們帶走的太少了。但當他們興沖沖跑過去想撿漏的時候，就會發現，除了谷子和一些白菜蘿蔔，其他的，林家都一無所有。

林語可不是高風亮節的傻子，林爸爸林媽媽很顯然也不是，林志中根本就是個瑕疵必報的家夥。于是這家人用之前攢下的木柴狠狠燒了一把火，把被子和多餘的衣服都燒了。不僅如此，因為雞鴨沒剩多少的關系，他們用繩子把雞鴨的翅膀和腳捆了，放在麻袋裏面，然後捆在了車子的車頂上。雞蛋鴨蛋這類帶不走的東西，林媽媽用鐵盆子燒了火，或者放在一邊，就這樣烤的烤煮的煮，幾十個蛋就變成了白煮蛋和烤蛋。這會兒就用個書包裝在豆豆的面前。

林家人就這麽轟轟烈烈地走了，除了那堆沒留下什麽油水的廢墟，他們仿佛從未來過。

對了，還有那頭變異的野豬。

李長興和白秋李書忙了半天，把林語點名要的腰條和下水等弄好，還沖洗了一下，才交給林志中。

而林志中臨走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發現不對的時候，往山裏面跑。”

然後這一家人就這麽離開了，車子開出一段距離，還聽得到周漢和李大壯在說林家是蠢蛋，大雪天開着小車子，只怕等會兒就被困在路上。

那刺耳的笑容，聽得人一股邪火，倒是林語，除了一會兒看看楚城的狀況之外，他表現的極為淡定。

他指揮着林志中開上了公路，然後一直往前，開了兩個多小時之後，又饒了一個大圈，最後停在一個人際罕至近乎渺無人煙的地方。

前面已經沒有路了。

其實他們早就走的不是公路，但之前是還有車子可以開的餘地，現在是完全被卡住了。枝蔓叢生的林子，枯樹的枝桠，連綿的仿佛沒有盡頭的雪林，車子再無用武之地。

林語打開門，示意林爸爸把楚城放在自己背上，然後說：“哥，你把車倒出去，找個地方藏起來，快點，然後回來，我們好上山。”

“上山？”林志中愣了一下，覺得自己聽到了極為奇怪的詞彙。

“當然是上山，你快點！”林語着急地催促。

林志中也不再問，雖然林語要去的地方有些奇怪——山上氣溫很低，沒什麽食物，也沒有人煙，尤其這是離開了村子老遠的深山，裏面除了獵人很少有人進去過，山連着山，只怕除了極為有經驗的人，其他人不小心進去了都會迷路。

但林志中知道林語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所以他只是問了一句，看到林語非常确定的樣子，他也不再說，跳上車就倒車出去，然後盡量找個還算隐蔽的地方把車子藏起來。

抽下車鑰匙鎖好，林志中冒着雪走回原地之後，一家人就開始了往山中進發。

那雪林看上去極為漂亮，白的沒有一絲雜色，不過往裏面看的時候，就覺得一路仿佛永遠也不會到盡頭一般。時間長了，估計會得雪盲症。

他們在山裏面走了整整一天，中間找地方休息了一下，吃了一些白煮蛋和罐頭餅幹。然後又是一個下午的跋涉，期間林語把楚城交給林志中背了一會兒。

因為楚城關鍵時刻推開了林語的關系，林家人現在對楚城非常感激，這會兒就算在山裏冒雪前進，可算苦不堪言，但卻問的最多的是楚城的身體能否負擔的起。

天色慢慢黑了下來，林家一家人在大雪天裏面，仿佛生存在蒼茫天地之間的小小蝼蟻，看上去仿佛随時都可能被這巨大的風雪給淹沒。

一家人都很累了，豆豆雖然是小孩子，這時候也不敢哭鬧。他也沒讓林爸爸林媽媽背，他到底是變異了，其實比林爸爸林媽媽身體要好很多。

那路仿佛長的沒有盡頭，他們慢慢地走着，一個人牽着一個人，輪流走在前面領路，因為害怕看着這單調的雪原太久，會的雪盲症。

總算在大家都要麻木的時候，終于林語說了一聲：“到了！”

他們停了下來，而此刻在林家人面前的，只有幕天席地，漫天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