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11-12

（十一）

葉修心情好，起早見煙盒空了也一點兒沒慌，下樓買好新的溜達着去吃早點的時候正遇到甩着膀子從走廊那頭過來的孫哲平。

“喲這麽早。”

“讓吵醒了睡不着。”

葉修擡頭想想霸圖的賽程，兩人互相打個哈哈就進餐廳落座了。

人可以記不住有個戰術大師名叫肖時欽，可以完全不看轉會新聞不知道肖時欽現在是嘉世副隊長，人确實從來不關心這種東西，管你戰隊有什麽變化，反正都照死裏砍就是了，但人偏偏就很清楚他家小花跟于鋒不是一夥，啥時候電話來了非接不可，為毛葉修摸摸肚子覺得得去找方明華，人這一個屋睡出來的模式半點參考價值也沒有。

聽到師傅報號，兩人拎着牌去窗口領湯面，孫哲平加辣把一碗面浸得紅紅火火，還問葉修要不要，葉修看他舀的那一大勺呵呵一笑說不客氣，光灑了些醋就趕緊端走了。

兩根老油條有一搭沒一搭聊了些退役之後相遇之前的瑣事，吃着吃着孫哲平叫老葉，葉修才把一夾面條吹涼了送進嘴裏，含糊應了聲，孫哲平又起了一夾吹口小氣接着說，我看你今早上眼神兒不對啊，葉修噎到了。

“你看，果然不對。”孫哲平嘿嘿地斜了飛快挪杯子添茶的家夥一眼。

葉修一口喝到底，“胡說，哥明明吃得很沉穩。”

“我就告訴你，老魏比誰都看重比賽，作為主心骨你不能出妖蛾子。有什麽要及時跟我們溝通。”孫哲平繼續埋頭吃面，淡定得像是沒在說話。

“……”葉修震驚了好一會，“孫哲平，你什麽時候入的黨？”

槽！“多正經會兒會死是不是！讓你溝通就成黨員了？”

“……行，溝通是吧？”于是葉修真的格外正經地放了筷子，小學生标準雙臂交疊撐在桌上，“我就問你一個事。”

葉修果然只問了一個問題，餐廳裏爆發大笑，惹得遠處角落裏一桌三兩個年輕人探頭探腦朝這邊觀望。

這回換葉修淡定得像什麽都沒說過，重新拾起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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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聯盟第一狂劍完全沒有要收住笑意的意思，“哎呦你可以啊，問我算是問對人了。”

“那可不呗，講這個沒人比你臉皮厚了。”

“哈哈哈，來來先講講，哪家倒黴孩子這麽背？”

“藍雨。”

“嘶……”孫哲平皺臉，“那家我就認得倆……”

葉修的臉也一秒皺起來，“打住打住，都不是，咳，藍雨底下公會的。”

“艾瑪，是不是那個，叫啥來着，藍溪閣？還有藍什麽的，反正全是這個字……”

必然是誰說給孫哲平聽，這八卦傳得真遠，葉修滿意地點點頭。

“不說你一直苦逼兮兮的嗎？怎麽就進展到這一步了？”幹掉最後兩口，孫哲平伸手去抓茶杯，“我還說人有骨氣來着。”

“你懂的，再苦逼也不能打無準備之戰，”葉修這邊也結束了，喝口湯，“萬一成了呢？是吧。”

“啧啧啧老葉，我該說你這是自信呢還是不自信呢，你們玩戰術的真是看不懂。”

“呵呵。”

“以我的經驗嘛，”孫哲平給葉修發了根牙簽，“我跟你說，但凡你提了以後人沒有往你身上吐唾沫然後跑走，那八九不離十了。”

“所以趁着你給我機會，是吧，這不求教來了嗎？”

“你自己百度啊？”

“那不行，你想啊，人是願意照我寫的教科書打榮耀啊，還是願意跟着活教科書打榮耀啊？”

“呸，你要點兒臉。”

“我這不是怕你大清早講課放不開嗎？”

兩個老家夥邊扯淡邊晃悠着漸行漸遠，留下一室寂寥。

其實那天誅仙是真有點冤，對面二員大将白天玩一問一答聊high了晚上只想快點完事回家抱……不是，總之一陣疾風驟雨可把他們揍慘了。

（十二）

喬一帆的确是個老實巴交的孩子，葉修坐旁邊睜只眼閉只眼看他半個小時裏遮遮掩掩發了幾十條短信，有點不忍心，就跟他說明天放你假吧，回微草看看，喬一帆嘴開開合合也沒講出什麽來，最後撓撓後腦勺高興地小聲說謝謝前輩。和樂融融的對視之後喬一帆繼續低頭鼓搗手機。

“……诶你這孩子，都給你放假了還賴着不走幾個意思？”

眼下挂在牆上意思意思的電子鐘顯示23點差一刻，自上一個人離開後公用的訓練機房只剩下興欣站隊的一大一小，兩人比完賽抓緊時間吭哧吭哧幫公會搶掉一個55級BOSS，之後小的十幾分鐘前就關了機，安定地待在原位也不知圖的啥。

“呃，陳姐吩咐說要監督前輩按時休息的。”

葉修腦袋裏以黃少天的語速遛過一排省略號。

“小喬啊，我想了一下那件銀裝你還是拿去用吧？”

喬一帆先是反應了一下，接着局促起來，“別，嗯，冰，冰系加成并不是很适合我目前的打法……”喬一帆心虛啊，他頭皮發麻啊，一個挑戰賽出道的小透明跟頂尖職業大神談打法？有點好笑啊？

“沒有哇，我覺得你的冰陣輔助打法很不錯的，可以考慮加強這個思路嘛。”葉修下意識抖出根煙來叼上，正想點火發現喬一帆為難地看看就貼在電子鐘下的禁煙标志又看看他，只好悻悻地把煙摘了插回盒子，收進上衣口袋前還特地在小輩面前晃了晃。

喬一帆笑得腼腆，又是撓後腦勺的招牌動作，“這不是，不好嘛，嘿嘿。”

葉修靠在椅子裏看了少年一會也跟着笑，“最近長高不少，成年了沒有啊？”

啊？成年？老實巴交的喬一帆剛想回答，猛然想起晚上比賽上場前孫前輩曾攬住他肩膀半開玩笑地說等下注意加快節奏，老葉特殊情況打得暴躁了你得跟上。自己好奇地問了句怎麽了身體不舒服？結果孫前輩挑眉看了他差不多有十秒，才拍拍他正色說等你年紀到了就懂了，當時他就似懂非懂地臉一熱覺得自己真多事……啊，難怪剛才的BOSS戰裏葉前輩也打得鬼追命似的……孫前輩的大笑聲猶在耳際，拽着的手機突然震動，喬一帆像被電擊了一樣從座位裏彈起來。

“前輩我明天早起先回去睡了。”确實是往成熟裏長了不少的少年的身形不知不覺間就男人了許多，“前輩也要……呃……保存精力還有硬仗要打早點休息晚安！”喬一帆邊說邊一溜煙蹿出門去逃走了。

嗯這才是好孩子，都學會講套話了。

葉修嘴裏随意地應着好的好的晚安晚安之類的話，手頭的動作不停，屏幕上魔道學者東門掃雪已經在神之領域上線。葉修點開角色屬性看到公會那一欄妥妥的還是藍溪閣三個字，難免很有些開心。話說他昨天跳反之前就做好被秒踢的心理準備了，沒想到再上線等待他的還是藍溪閣不知情群衆的一片問候，讓他愣了好一會。

公會成員列表顯示藍橋春雪在線。但葉修清楚這個點出現在神之領域的藍橋春雪不會是藍河。

不過他跟這個點的藍橋春雪關系也不錯，他跟哪個點的藍橋關系都不錯，當即在密聊裏搭了幾句，得知對方正在百無聊賴地采礦挖寶石，就問要不要競技場，對面忙不疊答應了，扔過來房間號和密碼的時候東門掃雪還在提茲港飛艇回主城的路上。

“大掃，好久沒見你上了！”房間裏藍橋春雪一身劍客橙裝英姿飒爽，比起東門掃雪雖然一身黑但其實這一件藍那一件紫的不知好到哪裏去了。“你看你A個毛線，還沒滿級。”

“呵呵，昨天回來的，上了一會就下了。”

兩個角色說話間看似閑庭信步，其實已經交上手了。

“聽說了聽說了，哈哈哈，還聽說你又滿世界找藍橋了。”

“是啊，公會裏妹子都沒他好看，當然找他了。”

劍客弧光閃接大招風殘草盡一個滑手失誤，被魔道學者幾掃把拍出老遠，圈還沒滾完，随着叮一聲脆響，房間頻道裏彈出來的孤零零的GG顯得特別醒目。

“嗯？鍵盤摔地上了？說一聲啊，不用GG的。”

“……我是被你吓到了好嗎。真敢說啊你。”劍客背後的操作者半天沒緩過神，連對面彈過來的挑戰都沒點接受。

“說說還不行啊？”

“你A了這麽久是不是也沒去論壇啊？”

“怎麽了？”

“哈哈哈，艾瑪這事兒，我跟你說你可別跟藍橋說啊，”葉修明顯的感覺到對面的八卦之血在熊熊燃燒，“你要真對藍橋有非分之想，勸你趕緊省省吧，你知道你将面臨的對手是誰嗎？”

“誰？”

“矮油，君莫笑啊，就是葉秋，呸，葉修大神啊！”劍客啧啧啧連聲感嘆，聽得葉修心情有點複雜，“矮油你說藍橋咋這麽大魅力啊，哈哈哈哈哈！”

“……那他的反應呢？我說藍橋。”

“有反應也不能讓我們瞧見啊？”對面笑意濃濃，“不過說真的是挺奇怪哈，要是換我，那都是爺們，怎麽着也別扭啊，他光是閉口不談，好像也沒咋，多半是當開玩笑了……诶呦，我說大掃，你，你來真的啊？”這位總算是從追問裏看出點他以為的名堂來了，聲音頓時有點僵，“其實呢……游戲玩了這麽多年，這類的也見過不少哈，還有一群咋呼妹子洗腦，想想也沒啥……”

葉修聽對方好像是挖空心思在圓場，有點想笑。

“只是……你看你選誰不好，偏偏跟大神杠上了……”

“嗯我去翻了一下論壇帖子，也沒見本尊出面确認啊？”要讓陳果看見葉修現在的表情，肯定特想揍人。

“對對！你看了那貼裏的視頻沒？還有截圖，葉神也就冒頭說了句關系不錯，但是看着就覺得坐實了似的特像那麽回事兒，哈哈哈哈！”

“那啥，你覺得要是大神哪天真出面說事情就是這樣，我還有機會麽？”

對面幾乎條件反射咳了幾聲，葉修支着下巴想起了馮主席找秘書拿藥的場景。

“別呀……你真是，來真的呀！！！”果然還是有點接受不能的對面小哥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好意思啊哥們兒，真不好意思。”

對面頓了好一會，“呃，要說的話，我覺得還得看藍橋自己的意思，不然都是瞎忙活。”

“我有優勢嗎？”

“優勢……”那哥們兒覺得自己的平常心已經死去活來好幾次了，“硬要說的話，大概也就、你是藍溪閣的？”

“這麽渺茫？”葉修已經雙手托腮了，“藍橋呢？沒人問他什麽的？比如他們私底下關系什麽的，總能聽到點口風吧？”

“這種事……艾瑪人回來了我該讓位了！不如你自己問啊？拿出勇氣來啊大掃！”劍客頭上頂了一個聳動的拇指。

“哥們兒有空幫我說個情呗！”葉修翻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示弱表情幹脆放棄了，“哪怕提一句都行。”

不料這時對方忽然拔高了嗓子，“喲這麽快吃的啥呀？號我開在競技場裏PK呢不退了哈！”又猛地壓低，“人馬上就來，哥只能幫你到這了！”

接着是椅子響動和熟悉的聲線，笑罵道跟誰PK啊鬼鬼祟祟，拉低我勝率了吧？再然後，再然後就靜音了，葉修一度懷疑那邊是不是看到房間裏的ID就直接關了耳麥。

沒關系咱有頻道。

別跑。

銀裝你不要就算了，也不是逼你。

葉修手指行雲流水，小紫字按着心跳的頻率往外蹦。

我就上來玩玩。

還在藍溪閣挺好的。

剛才那哥們兒說這是我的優勢來着。

挑戰賽下一場打嘉世了。

贏了我就回去職業圈不鬧你們了。

是不是很開心啊？

那好歹祝我勝利吧？

我可是等到這麽晚還沒睡呀。

如何？

祝我勝利吧？

“……”藍河心裏想了一串省略號，手下也打了一串省略號。他挪開左邊的耳機揉揉耳朵，然後悲哀地發現越揉越燙。夜宵的熱量別光往上竄啊！

“你是裝耳麥壞掉裝入戲了是吧？”藍河沒好氣地小聲說，“打什麽字，看着煩。”

“哦，不是，”葉修心情好了一天，現在也不例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緊張啊？”

“滾滾滾！惡心不惡心！”

“你覺得惡心？”

一直以來暈乎乎的發脹感又上頭了，什麽東西梗在喉嚨裏讓藍河覺得好難受，随口嘟囔道，“……什麽如隔三秋啊……”

葉修那邊再沒說話，很安靜很安靜，耳機裏細微的電流聲，像弱不可聞的嘆息，藍河什麽都聽不見。他有點慌。

“那個……打倒嘉世，祝你成功。”藍河按着耳機，雖然說得依舊小聲，卻是急切，他發現原來有關榮耀的事情自己一點也不想讓電纜那邊的人失望，一丁點也不。

“呵呵，謝了。”

藍河也笑，雖然連他自己也覺得這樣松一口氣的樣子有點傻。

“你今天怎麽……嗯，聲音有些啞？”藍河随意扯點什麽調整心情。

沒想到葉修倒是立馬咳着清了清嗓子，胡亂說道，“呃，上火，吃辣椒了。”

藍河這回噗一下真正笑出聲，“啊？吃辣椒上火成這樣？哈哈哈哈哈哈，你行不行啊？”藍河總算過瘾了，又讓他找到了可以恥笑大神的點，幹幹爽爽地笑了一氣，得意的不行。

時隔一年多，葉修是第二次聽到藍河笑得這麽開心，第一次是他們組隊下十區冰霜森林，藍河看到君莫笑犀利的一波流推怪興奮異常地對本外的燈花夜說等着看我們上電視。

多遙遠的記憶了，現在回想起來卻是海裏的珍珠一樣，閃閃亮的那麽寶貴。

葉修把煙盒捏得微微變了形，他覺得他現在就應該出去抽根煙吹個夜風冷靜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