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17-18

（十七）

YY就是YY，當事人沒把主謂賓說白之前，就算看着再那麽回事，也最好不要當回事。

成年人的世界就這點好，該說的不該說的，大都門兒清，個別不太清又不怎麽怕死的，也早早讓隊裏的家長抓去洗腦一般再教育了，幸而因此，職業群才能繼續維持明面上波瀾不驚背地裏暗潮洶湧的良好風氣，只有小盧時不時嘤嘤個暑假作業，大家排隊摸頭，杜明自認不捉急地問興欣的職業選手有沒有加到這個群，大家排隊點蠟。辛苦你了江波濤。

夏休，又到夏休，BOSS們，開心嗎？

葉修就不算開心。雖然蘇沐橙和沐雨橙風都回來了，綠茶也再不用眼巴巴盼着，偶爾姑娘還能給捏個頸根捶個肩膀什麽的，也接到投資，伍晨上任，興欣不論是戰隊還是公會都漸漸走上正軌，但一個人就能頂一整個集團軍山匪的關榕飛同志開的材料清單還是愁得他晚上都不怎麽睡得好。

當然還有個問題。

要是自己（小號）的情報和觀察沒錯，藍河可能近期都不會帶團帶隊了，看春易老的意思應該是藍河自己要求的，不過好在沒壞得太徹底，起碼沒把藍橋春雪的號也交出去。所以說千算萬算人心沒法兒算，葉修有些後悔，難得他會為自己幹的事情後悔，當初不戳破覺得不甘心，如今甘心了又有什麽意思，連個招呼都沒得打。他每天還是能看到藍橋春雪，一身湛藍的劍客橙裝，素色披風鑲着銀邊，陽光下往那一站，像天海相接的雲彩。

“……哎，我都說有點傷心了。”葉修叼根煙蹲在天臺看星星，煙熏着了□□一陣刺痛，他弓起拇指揉了揉。

一只大手拍到他肩上，“別哭別哭。”

“咦老大哭什麽？我去拿紙！”

永遠不要懷疑包子的行動力，他老大出言阻止前人已經噌噌跑下了樓，葉修一腦袋黑線。這要讓搭錯弦的包子一宣揚，樓下一屋子人指不定要腦補出什麽楚雲秀愛看的東西來。

老魏就在一邊嘿嘿嘿嘿，啧啧，年輕真好，也不知在感嘆誰。

兩個老煙槍一邊噴煙，一邊噴垃圾話，好一會兒不見包子上來卻看到他在一樓小院裏朝房頂振臂高呼老大刷新了，老大刷新了，在這萬物熱蔫的仲夏夜活力得讓人覺得真是葉修要刷新了。

四只拖鞋前後踢蹋下得樓來，老魏在前邊一副特善解人意的樣子跟大家點點頭說好多了，然後異常敏捷地蹿到自己的機位坐下看戲，葉修百口莫辯，呵呵大法也不頂用，迎着衆人或疑惑或同情的各種目光，臉皮再厚也有點硌得慌。

“一個個發什麽呆呢，賬號登陸了嗎？角色就位了嗎？戰隊白養你們的嗎？不像話。”最後葉修一通胡扯，把所有人都當蚊子趕跑了，他的固定座位本來在陳果旁邊，正要拉椅子，陳老板黑着臉往身後一溜空機位上指，其中三個顯示屏亮着角色的第一視角。葉修心裏冒出一排點，最近幾次搶BOSS馬甲號輪開需要同時用到幾臺電腦，的确是有好幾天在集體活動時不坐這邊了。

習慣什麽的，多可怕。大夏天的煙抽多了，進到空調房裏嗓子燥，幹哼哼兩聲，手邊馬上有喬一帆遞來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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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挺好的，葉修想，喝着水整個屋子看了一圈，老魏習慣性地捏出一根煙叼上，旁邊安文逸面無表情地迅速拿起空調遙控器哔哔哔按了一陣，老家夥瞬間就敗了，悻悻地摘了煙別在耳後。羅輯撐在桌前弓着背，包子一邊嚴肅地訓導玩游戲就好好玩游戲整這些鬼畫符幹啥，一邊好奇地湊過去看。莫凡依舊被擋在諸多顯示屏後，葉修的角度看不見，蘇沐橙正把什麽往那個方向推，說不準又是什麽小零嘴兒。喬一帆把最後一杯水交給唐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認真做起了預熱手操。唐柔說完謝謝轉頭跟蘇沐橙嘀咕了幾句，随後兩個妹子笑笑地齊齊往這邊望過來。最後是背對自己坐着的陳果，不知為何拼死了沒回頭。

都挺好的，葉修還在想，沒多沒少。

葉修戴上耳機揉揉指關節，随意往旁邊的屏幕上瞟了眼，看到界面上傷心一槍四個大字的ID時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十八）

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

榮耀的活動登陸頁面，文案永遠土得掉渣。

得空瞄了眼隔壁傳送陣的坐标，煎餅抿抿嘴，再回頭看自己這邊剛接手的藍橋春雪界面，默默覺得有點眼神死。

因為是藍橋春雪賬號的輪值人員，上回的大神卧底事件後，公會群裏總有膽大的妹子跑來私敲問這問那，仿佛隔着光纜都能看到那邊電腦前一雙雙興奮得像餓狼見到肉一樣閃着螢綠幽光的眼睛，煎餅斷斷續續寒了好幾個禮拜。昨天還有精英團的妹子，戰完旁敲側擊跟他聊了半天問他，你相信緣分嗎？要放在平時他肯定得臭美一番瓦擦嘞這是妹子倒追的節奏啊，可經過這段時間的洗腦，聽到類似的話都能吓得他一抖。

你相信緣分嗎？記憶裏大掃隐約也問過同樣的問題。

以前是不太信。

煎餅同志最後摸摸下巴，回答卻是老實得很。

正想着，他又看了看藍河的顯示屏，小劍客已經從堪薩斯城的傳送站讀條出來，選了條比較僻靜的街道貌似正向複活點走去。那個複活點可沒讓煎餅少唏噓。當初要不是自己開着藍橋春雪跟蒼術演苦肉計被死回城，東門掃雪現在指不定都已經是中草堂的精英團長了啧啧。

煎餅的回憶天馬行空，耳機裏當當當一陣引到怪的提示音，他趕緊收回心思招呼蹦跳撲來的大酒桶。

他因此錯過了臉上就寫着我日怎麽是你怎麽老是你的藍河的反應。

不可否認看到花花綠綠的散人那一刻，一部分的藍河都快哭了。

你相信緣分嗎？

人遇到合心意的事情本能地會笑，幸好角色不會反應操作者心情，不然明目張膽在複活點中心晃蕩的君莫笑此時肯定笑嘻嘻地特別違和特別吓人。

誤導號聽指揮就地下線，各家探子緊密尾随，傳送站白光頻率驟漲，臉T作戰初見成效。

也跟人說上話了。

就那态度，能裝誰啊。

葉修滿城走走停停，遇到小鬼就停下來刷一刷，他有點恨不得這座老城突然擴張到原先的十倍大。現在讓藍河在知道自己存在的前提下還不得不跟自己待在同一張地圖裏遛彎的機會太少太少了，往後就是真正職業賽，公會這邊伍晨會打理，更沒機會碰見了。

你相信緣分嗎？

有一次蘇沐橙捧着兩杯綠茶過來問他，笑得甜甜的，平時鬓角的頭發總是別在耳後，沒別住的時候就會彎彎的在臉頰邊形成了一個漂亮的弧度。

葉修心想這是又要來套什麽話了，沒開口看了姑娘半天。

蘇沐橙從小就眼神靈動，這回也看着葉修眨了眨，不急不躁等他回話。

葉修當時正在猶豫要不要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被這麽一看登時有點心虛。

有人跟我說，蘇沐橙大眼睛眨巴眨巴把視線移到別處，緣在天定，份靠人為，都不去揪着有緣往死裏争取就怪老天不給機會，大眼睛眨巴眨巴又看了回來，神仙也好冤枉的。

……我哪裏怪老天不給機會了？葉修半口綠茶咕嘟了一會終于咽下去，雲秀又讓你看什麽奇怪東西了？

挺矛盾吧，不成還好，蘇沐橙不理他轉移話題，聲音水潤清澈，如果成了，好好的人生都被你攪亂了什麽的。

葉修沒轍了，看看屏幕又看看蘇沐橙，點點頭。

那萬一他可以跟你在一起，也不會變成不好的人生，豈不是好可惜？蘇沐橙說完咬咬杯沿，以前跟我說會越來越好你都做到了，現在的基本目标只是不會變得不好而已，努努力嘛。牙齒輕輕嗑在陶瓷上，零零散散，有貝殼風鈴一樣的聲音。

眼下又解決了一波柳樹怪，身後的各路人馬也出現微妙變動。葉修戳開榜單，正好看見包子入侵和寒煙柔兩個ID蹿進前10。密聊提示音一聲脆響，沐雨橙風發來消息，這只肯定是藍雨的，你看黃少天，哈哈。

其實就職業群突然飙高的閃動來說，不用去戳開看也知道是話痨垃圾話爆發了。

君莫笑：你挺會帶隊嘛，藍溪閣的人剛剛還跟着我轉。

葉修偏偏頭，正好看到斜對面機位的蘇沐橙也偏頭往他這看，眨眨眼睛嗑杯子玩。

沐雨橙風：嗷，是他嗎？真有緣啊。

君莫笑：嗯。

君莫笑：今天活動結束他還沒下線，我就去把話說清楚。

君莫笑：每回都背水一戰，真心受不了。

沐雨橙風：用的馬甲？叫什麽？

葉修把小劍客的ID發過去，末了才想起什麽趕緊問：你幹嘛？！

另一邊，藍河接完春易老的電話正抓狂，一條對話窗閃出來，玩家沐雨橙風想加您為好友。

沐雨橙風？不是那個沐雨橙風吧！別玩我啊！反複确認了幾次沒有形近字，沒有隐藏空格，不是cos……靠，真是那個沐雨橙風！

藍河還沒作出反應，旁邊的煎餅本來只是不經意掃了眼他的界面，愣了兩秒，迅速癫狂了，拽住藍河的胳膊狠命搖，面部肌肉跟抽風了似的，最後的理智都用來控制自己噤聲了。

“我去我去我去！開個馬甲都能跟女神搭上啊你！”煎餅拼命壓低音量用氣流說話，“趕緊确認啊！”

煎餅興奮得要死，被連着白了好幾眼才發現藍河臉色不對。他在心裏扇了自己一嘴巴，弱弱地自覺把手從藍河手臂上脫離下來。

沐雨橙風是誰，蘇沐橙啊，蘇沐橙是誰，葉修大神的跟班啊，雖然說出來既猥瑣又不好聽，但也從側面說明這兩個人之間或許也有那麽一層關系在啊。煎餅心裏的煎餅小人開始揉臉，怎麽辦，這是情敵找上門？！

“沒關系藍橋，看婆娘說啥，哥們支持你！”瞬間女神變婆娘，煎餅覺得自己真夠意思。

？？？？？

支持你個頭啊？！支持我啥啊？！搞錯對象了吧？！！

藍河半句話都答不上來氣得去掐煎餅脖子，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掐煎餅脖子，好像煎餅逗比的時候辦公室的人都習慣掐他脖子。煎餅非常入戲，義憤填膺正好撲到藍河的鼠标就給點了同意，密聊頻道立刻就有好幾條信息蹦上來。

沐雨橙風：小藍嗎？[疑問/yiw]

沐雨橙風：我是蘇沐橙[可愛/ka]

沐雨橙風：你有空嗎？[可憐/kel]

沐雨橙風：求求你等會兒先別下線好不好？[大哭/dk]

沐雨橙風：有人想找你，他好可憐的[大哭/dk][大哭/dk][大哭/dk]

……

什麽情況？！什麽情況？！

不這不重要。煎餅簡直萌瘋了，藍橋春雪眼見就要被柳樹怪抽了也沒管，大叫着噢噢噢噢噢女神我嫁狂奔奪門而出，一會會兒就連腳步聲都聽不見了，其他同事大驚，抻脖子的歪腦袋的索性站起來準備離席的，總之都好奇煎餅的電腦想看個究竟，結果對上藍河唰唰唰往外扔刀子的目光，全縮了。

你妹的，有這麽明顯嗎？早先還沒進管理層的時候藍河也有豐富的卧底經驗，哪回不是功成身退，怎麽現在就跟在臉上寫了ID一樣好認呢！

小劍客幾分鐘沒移動了，前方花花綠綠的散人沿着大道刷怪，沒有故意放慢節奏，也沒有要脫出視線的意思。

沐雨橙風：不在嗎？[疑問/yiw]

千澗落：在

千澗落：女神你勸勸他，那麽多路，選哪條不行，幹嘛非得吊死在一棵樹上？

沐雨橙風：勸不了了，一葉障目。

千澗落：…………………………

沐雨橙風：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他？

藍河從頭頂麻到手指尖。

沐雨橙風：那為什麽不正面拒絕他？

自家養成被搶以後，春易老還沒有給他下達新的指示，藍河只好操縱着小劍客按原來的速度繼續跟進。

千澗落：我試試。

沐雨橙風：好絕情。小藍什麽星座的？

千澗落：……||||||||

時間有些難熬，但其實又過得飛快，随着零點鐘聲響起，最後沒被找到的17只鬼怪被系統刷掉了，一天的活動結束。

君莫笑離線的速度根本是下線遁級別，葉修給藍河的Q去消息，等下你在哪，耽誤你十分鐘。

只要還在榮耀大陸，在這位面前，人能逃到哪裏去，藍河想着無奈得幹笑兩聲，你對我多認真都好，只能謝謝了，有些事思考了這麽多天，錯的就是錯的，今天全說開，大概假以時日也就一笑而過了，到時候自己還成了大神的黑歷史，再過個幾年都能當笑話講給小孩聽了。

藍河越想越覺得就該這麽回事，心下坦然，在葉修的聊天窗裏敲上一個坐标，開着小劍客直奔目的地去了。

堪薩斯城地勢平坦，自東向西逐漸增高，整圈城牆設有八個甕城尖哨，西邊地勢最高的尖哨名為波特蘭角，可以看見從城北蜿蜒過來的一大片向日葵田。運氣好能蹲到田裏隐藏任務的NPC，運氣不好會被沙塵暴糊一臉拿個系統天氣的地圖成就。葉修的小號到達的時候，在一片塵土飛揚裏好不容易看清牆根坐着避風沙減傷的劍客。葉修在建議換地方和也過去坐着減傷之間選擇了後者。

“在不在，不想說話打字也行。”

千澗落：你說。

“好。”訓練室裏就剩葉修和面前的屏幕亮着，戰隊的大家累了一天都去休息了，蘇沐橙走的時候還貼心地把門帶上。

“小藍啊，之前不好意思，謝謝你配合。”

哈？

藍河都做好準備直接切出去看小說轉移注意力了，突然來這麽一出，捏緊的鼠标差點讓扔出去。

“風聲不大吧，聽得見嗎？”

千澗落：聽見了。

“公會剛成立要往各大公會派卧底，得擾亂群衆視線，你懂的。”

“其實也不是非得卧出點什麽名堂，跟着大公會的高級團下副本升級快，還能拿到BOSS刷新的情報，一舉兩得嘛。”

“那個銀裝是我看名字湊巧拿來逗你的，反正你肯定不會要，我也沒那麽傻真把辛苦弄來的材料還回去。再說你要是真要了，我立馬爆回來也不成問題。”

“本來那個時侯我就想跳反，然後順水推舟回去中草堂，你們知道我是誰，肯定巴不得裝一裝協助我打進敵人內部，可惜你們居然沒踢我，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後來我只好将計就計，我們隊的陣鬼微草出身，往後職業賽肯定要有跟母隊死磕的時候，我算是幫他提前拉走些粉絲仇恨，免得小孩壓力大，當然要是有不明真相的直接拉藍溪閣下水更好，那這仇恨算是真正化整為零了。”

“我玩榮耀，第一次碰見你這麽老實的人，把事情推給你你就做了，也不用防着，一句話說多了就會當真，挺好玩。”

“脾氣好，正好還是大公會高層，我只好找你幫忙了。興欣剛起步，下個賽季會有很多工作需要我帶把手，你有什麽想指着我鼻子罵都抓緊機會趁現在罵吧。”

千澗落：……………………………………

千澗落：完了沒

“差不多。”

葉修端起紙杯喝了口水，難得一次說這麽多話，有些口幹舌燥。

半天提示音才響，在葉修聽來像是在耳邊放了一發響箭。

千澗落：葉神，既然你都特地過來解釋了，我沒什麽好說的。

千澗落：你是有你的理由，可你憑什麽拉上我。我招你惹你了？

千澗落：你也太特麽自大太不把我們這些普通玩家當回事了。

藍河本來差點就真罵出口了，無奈辦公室裏還有夜班的同事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受系統天氣的影響，現實裏也像被灌了滿嘴沙。

“如果我像這樣告訴你，都是事出有因，你會不會舒服一點？”

“可是我好難受。到最後還是只能這樣說。我好難受。”

……這他媽，這他媽怎麽又回到原點了？！我日你啊？！

藍河覺得之前的一分鐘，像是被沙塵暴卷出了尖哨的高塔，可回頭一看，往下摔的卻是葉修。

作死，以為放放就好，真沒想到會堅持到這份上。藍河看着屏幕視角裏漫天黃沙真有點悔不當初。

你相信緣分嗎？

之前煎餅覺得對不住他，請他吃宵夜，吃着吃着就盯着一桌菜眼神迷離地問起來。

“……還在不在？”

葉修正點燃一支煙，“你說。”

系統消息：恭喜玩家前川獲得堪薩斯城隐藏成就狂風沙。恭喜玩家千澗落獲得堪薩斯城隐藏成就狂風沙。

“你相信緣分嗎？”

當時藍河想了想，竟然全是君莫笑。

葉修一愣。窗外月色朦胧。

“信。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