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9-19.5

（十九）

新賽季開始前，藍河被調到了藍雨位于G市的俱樂部公會辦公室，大春和曙光幾個本就在本部的老油條在食堂小隔間裏擺了一桌給他接風洗塵，沒幾分鐘先是把黃少天吃來了，藍河激動半天。黃少天面不改色在心裏默念了一打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把話頭讓給了喻文州。喻文州作為戰隊隊長，說了一些公會是俱樂部堅強後盾之類的場面話，藍河因為太激動只顧着點頭，沒等察覺就被帶離了正被話痨群攻的那一撥。喻文州笑容和煦如冬日暖陽，靜靜地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裏都是自己人，不用擔心好事者會挖到你。

最後大春帶着他熟悉了一圈俱樂部設施，把他一個人留在員工宿舍。中央空調茲茲往外吹冷氣，藍河洗完澡坐在雪白雪白的床墊上，看着自己另一個還沒拆包的行李箱眼神有點放空。

月色朦胧，竟跟那晚如出一轍。

“你”

長久的安靜過後，正當藍河為自己一時鬼上身說出緣分這種喪盡天良的話，懊悔得滿地找縫的時候，對面幹巴巴的聲音一句一斷從耳機裏傳過來，“你這算是，答應啦？”“我老人家了你可別騙我啊。”“艾瑪太刺激了讓我緩緩……”

藍河一口淩霄血，偏偏辦公室裏還有同事，小劍客直往旁邊的刺客身上戳，那刺客木頭似的，加上之前環境傷害，不知不覺半管血都不夠了，這才終于動了動，翻翻包裹咕嘟了一瓶低級補血藥劑。藍河那個氣啊，手裏下意識捏上個高級技能等讀條，誰知刺客身形一抖就蹿到劍客背後，小劍客只好悲哀地就地滾開了。

“別鬧，”對面聲音說，之前為了移動速度拿了個刺客號就上了，包也沒看，“這號沒藥。”

……藥！特麽藥死你算了！小劍客揮劍又要搶上。

“诶，怎麽真話假話都不聽呢？”短兵相接幾招過後，葉修才反應過來，“不方便說話？”

刺客站直了身子，藍河順勢又劃拉了兩劍，頓覺這樣撒氣也沒意思。

藍河在對話框裏敲字，[等會，其實你說的前半截都是真的吧。]

“呃，後半截也是真的。”

“瑪蛋。”藍河牙縫裏蹦出來倆字，對桌的蒼術暗挫挫往這邊瞄了一眼，結果囧囧地發現周圍其他幾個同事都在偷偷地互相使眼色。

[過不了一個月就是職業賽。]

[話不能這樣講，方明華不也是邊打比賽邊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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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麽可愛我怕被人捷足先登。要不然你等我退役？]

[…………………………………………………………正常點好嗎，別棄療好嗎。]

[怎麽就不正常了。我覺得你挺好，想跟你在一起，就來找你商量了，哪裏有問題？]

[我性別男啊大神，性別男！]

[啧，你這人怎麽出爾反爾？剛才不是答應了嗎？]

[別擅自揣測啊！！！！！！我就看你可憐！！！]

[那就拒絕呗，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藍河腦子有點發懵，往上拖了拖滾動條，不明白怎麽就讓話趕話說到這兒了。

[？？還在嗎？給個痛快啊藍橋大大，以前沒覺着你矯情啊？]

[矯情你妹！老子糾結一下還不行啊！]

[行，怎麽不行，知道你在糾結我就能睡個安穩覺了。]

呸！呸！！葉修你大爺！！

時隔多日，現在的藍河，滿腦子還是這句，好像從第十區接觸開始，藍河對葉修的心就常年處于尼瑪蛋和你大爺之間。這年頭打個游戲容易嗎！當個高手容易嗎！葉修得閑會來戳他問糾結完沒，接着兩人特別正直地談談人生，互相規勸一下。比如藍河問葉修怎麽就突破界限盯上自己了，葉修會撓撓下巴說別問我啊，我要是知道為什麽，早就說服自己別幹這缺德事兒了。看吧，一點兒也不像是玩玩的态度，再說人都東山再起從挑戰賽拼回職業圈了，有必要在這節骨眼上跟自己耗着玩嗎。其實藍河也清楚自己這麽不上不下拖着人不厚道，但是答應，對兩個人都不負責，拒絕，你想你本來就……不讨厭，同性之類硬性拒絕的話無論如何說不出口。可是不抱着翻臉決心，照葉修這打游戲才有的幹勁，只怕短期內是踹不走了。這麽一想，就覺着雙方都格外不是東西。

每當想到這裏藍河就特別悔，特別悔，悔得腸子都青了，當初造了什麽孽要玩命去點加好友，加個大頭鬼，爹只是打個游戲怎麽感覺把一輩子都搭進去了？！

藍河在雪白雪白的床上擺了一會兒大字，心裏越琢磨白天喻隊的話越覺着不對勁，他翻身下床開電腦開Q，新賽季眼見要開始，某位大神不作死的話這會應該差不離退游戲了。藍河拉拉好友欄，歪扭的笑字頭像果然灰着，他也沒多想，一把菜刀發過去，沒一會那邊就亮了。

[喲難得主動找上門。可見了。]

彈指間又一條，[記得別學人彈窗，不好。]

[………………]藍河有點小抓狂，啥意思啊，搞得我求人可見似的，[你們是不是拿我做交易了][菜刀/cd]

[？]

[調我來總部之前大春招呼都沒跟我打。]

[肯定是這一年藍橋大大各方面表現特別優秀，正好趁十區公務交接直接升調到總部了呗。]

[……靠！還帶對臺詞是吧！]

[別激動，要對也不是我對，應該是文州。]

[……]

[搶野圖藍雨要跟興欣合作，你理解一下。]

當晚藍河就作了一個怪夢，前面大半截夢發生了什麽一點也沒記住，然後五顏六色的君莫笑帶着烏烏泱泱一大片人馬攆着他跑，他還能在天上飛，最後把他逼到不知是榮耀地圖上哪片沙漠邊沿的小村落，路的盡頭是一堵澄黃的高大城牆，兩頭綿延看不到邊際，藍河心想這下死定了，摸摸兜裏掏出手機，卻怎麽都想不出該打給誰求救。君莫笑直直朝他沖過來，藍河越看越不對勁，千機傘呢？這用的什麽武器，這不是卻邪嗎！再定睛看，沖過來的哪裏是君莫笑，分明是一葉之秋，身上的銀裝軟甲磨蹭得啷當響，卻邪鋒芒一晃，鬥神低低束在腦後的一揪長發揚起正好擋住陽光。轟隆一聲崩裂的巨響，身後的牆竟然讓生生轟出來一道一人寬的缺口。一葉之秋拉了藍河就跑，邊跑還邊嫌棄泡面不好吃要吃醬排骨，藍河一腦袋冷汗，回頭看不到追兵估摸着是讓卡在牆那邊了，藍河問抓着自己跑的一葉之秋，沙寒刷新了天好冷！一葉之秋好像回答了些什麽，藍河沒聽懂，但這天也太冷了，藍河一腳踏空，睜眼發現金屬窗棂折射陽光，明晃晃的眼熟得很，上半身的毯子從腰開始歪斜着一直挂到地面。鬥神那揪讓曬得有點暖金色的長發還能想的起來。

為什麽是一葉之秋？藍河百思不得其解。

（十九又二分之一）

藍河心裏有愧。

明明是葉修沒事找事，可就覺着自己特別不占理。

你看人也不算胡攪蠻纏，話都不帶重樣，抽絲剝繭給分析，闡明利弊，最後還把決定權還你，簡直就是專業賣〇利，聽着聽着就覺得好像買一份也不虧。

蘇沐橙怎麽說來着，真的一點都不喜歡為什麽不正面拒絕。

藍河狠狠撓了把臉。

特麽現成的理由在這兒！我之前說什麽了？都是男人？哈哈？？

想明白是自己重點不對，才發現什麽優柔寡斷，什麽婦人之仁，什麽一錯再錯，他這是閉上眼睛全給趟了一遍。現在他決定再來一記懸崖勒馬，大神你別怪我，長痛不如短痛，我這就選個良辰吉日把話說死了算，反正尴尬完了你打你的比賽我玩我的網游，大家各活各的，過個一年半載的不怕忘不掉。

但這個良辰吉日，總有點等不到頭。

如果說興欣是黑馬，那葉修多少有些牧馬人的意思，線下簽合約，上線搶材料，藍河甚至感到世界清靜不少。在藍河鄙視自己千百遍終于決定給灰色的笑字頭像留言的時候，辦公室裏誰倒抽涼氣的聲音有點大，人開始往那邊聚，嗡嗡嗡的，藍河摘了耳機，正好有人打開投影。畫面裏是一則電競新聞，大意是前呼嘯戰隊副隊長、全明星第一盜賊鬼迷神疑操作者方銳，在即将開始的本賽季轉會興欣，并轉型氣功師，blablabla，簡訊過後有一段發布會現場的小片段，記者發感慨說頂尖選手轉型職業應該是方大大開先河了，旁邊葉修一臉不高興說怎麽沒有，我不是嗎，鏡頭切回演播室，女主播接過話頭哇啦哇啦笑言一番，聽起來還挺像個粉兒。開投影的家夥手快，這則新聞一完立馬就點開了發布會的完整視頻，辦公室裏議論歸議論，手頭有工作的也就沒怎麽再看，藍河本來也沒想接着看，倒是曙光興致挺高，他的位置就在藍河旁邊，情不自禁找他聊了些職業圈格局什麽的，發布會放放放，曙光說說說，邊說還順手點開微博，藍河心裏惦記着別的東西，哪有心思認真聽，随意瞄了眼曙光的屏幕，笑字頭像的同一條內容似乎刷屏了。

“……我去！真敢說！”曙光作魚嘴狀，往人多的那邊嚎了一聲，“哎，你們去看葉神的微博哎，說要在保席的基礎上力争總冠軍。”後邊還帶了一串擦擦擦擦的感嘆，不過只有他自己和身邊的藍河能聽到。辦公室熱鬧了，間或不知哪邊角落還有同事在笑，嘿尼瑪全是省略號，嘿你看第四頁那傻逼……

藍河沒有get到笑點，深覺自己今天真是高貴冷豔到爆，正要戴回耳機，手臂被曙光擋了一把。

“幹嘛？”藍河不解。

曙光默默看了他一會，才問道，“到底是不是那回事啊你們……”

藍河都麻木了，“不是。”又嘆口氣，“還能不能一起玩耍了？”

慢慢的藍河發現時不時還有別處飄來的目光，曙光戳戳屏幕，“你別說我還真覺着有點可憐。”

入夜寒的頭像就是他在游戲裏的元素法師角色截圖，藍河熟悉的很，他轉的那條有蠟燭，所以作為那po主的腦殘粉他也帶了根蠟燭，那po主說啧，作孽，我幫你轉出來[蠟燭]，後面是笑字頭像回複另一個ID，還能怎麽辦，不絕交的基礎上争取在一起吧[失望]。當然po主這條還有很多人愛心傳遞，比如蘇沐橙接了[悲傷]和[蠟燭]，方銳噫嘻嘻嘻轉了，林敬言說着都在人地頭上了不好幸災樂禍轉了，戴妍琦帶着謎之發言轉了，唐柔接了[蠟燭]和[贊]，雖然複雜了些，但杜明轉了，方明華和劉小別轉了杜明的，許斌和盧翰文轉了劉小別的，高英傑轉了許斌的，黃少天轉了盧翰文的，還說教了一通小孩子怎麽可以看這種東西……

……F*CK MY LIFE。

只戴了半邊的耳機裏嘀嘀嘀在響，藍河無語半晌，任務欄裏縮小的笑字圖标對話窗橘黃色閃啊閃。

[意外意外，我錯了，別生氣。]然後是已成經典的失望小表情。

藍河整個人都點點點了。

職業群此時也鬧騰得不亦樂乎，連好久不上的方士謙都讓炸了出來，治療之神現實裏可真心不治愈，說哎喲論壇裏那倆貼，哥今天總算整明白了，啧啧啧，又是你們藍雨，都多少年了咋就不多招些小姑娘，太害人，blabla，沒幾分鐘方世鏡也讓炸了出來，先是嫌棄黃少天只會說靠靠靠語死早沒長進，職業群頓時排了百來行省略號，會把黃少天歸入語死早的神仙大概盤古開天地以來就這麽一個，接着這位神仙調轉矛頭，敲上一句那誰，號搖到沒啊，閨女兒兩歲了吧，方士謙一口血，又只剩群衆紛紛感嘆不愧是長期抗戰的仇家，針鋒相對快狠準。這時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蘇沐橙默默截了個圖彈上來，是葉修的新微博說，就組團可勁刷吧你們[蠟燭][蠟燭][蠟燭]。楚雲秀再次搶到首殺，用一句怪我咯帶上[蠟燭]轉了出去。

電腦前葉修撓撓腦門叼着煙一聲嘆息，大姐我們無冤無仇，就擠兌過你看劇的品味而已求放過？桌面上藍河的消息窗開着沒動，消息過去之後石沉大海，葉修心裏比較沒譜。上次喻文州主動來說合作吧，材料五五分，葉修跟他讨價還價憑什麽五五呀，喻文州半天發來個笑臉，說藍雨總部這邊缺了個公會管理幹部，葉修呵呵，喻文州也呵呵，萬語千言盡付一笑中，事情就這麽敲定了。

一路被我攆着走，誰知道哪裏有荊棘？既然有護甲掉落，趕緊給你綁定吧。

其實葉修還是覺得對不住人，當年淩龍峽谷的山崖上小劍客一邊說着大神保持距離一邊往後退的樣子葉修印象深刻得都成了心病。如果你最後還是跑掉了那也很好，我除了榮耀什麽都沒有，知道你考慮過貌似已經賺了，你好就好，太勉強也沒意思。他有時會像這樣打退堂鼓，常常想着想着一支煙就燒光了。

藍河沒及時搭理葉修的原因有很多，他是真習慣了，隔三差五不鬧點大動靜他還要奇怪，周圍的同事也都習慣了，堂堂藍雨俱樂部總部的公會辦公室管理人員，誰不是大榮耀裏混出來的，網游裏的破事見多了，這回頂多是當事人之一是自家人看得見摸得着有些新鮮而已。藍河手停在鍵盤上，對話窗裏的八字眉小表情一直失望失望失望地往複循環，他突然有點火大。

特麽欠什麽不好要欠人情。

我說不出口。藍河想。怎麽辦我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