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20

（二十）

有首老歌唱啥來着，烽火連天不休，兒女情長被亂世左右，雖然聽着雷，但情況大體上類似。新賽季開打，兩個人聯系更少了。這感覺好比要去店裏吃飯提前個幾天先訂好包廂，藍河想想就只能幹笑。

那些在對象玩電腦的時候拔網線的最後分沒分不知道，國慶假藍河的媽媽來G市視察，在十幾平的員工單身公寓遛達沒兩圈就忍不住開始敲邊鼓，但像你這情況只怕連個拔網線的都沒有。

藍河胃裏一哆嗦，忒想就這麽坦白從寬說現有一男的我特想拔他網線點辦？是不是把他的藍耗光我就有救了啊？

鴨梨山大。

過完十月，天氣漸涼一腳剎車都不帶踩。

來了總部，又不用負責十區，藍河親自操作藍橋春雪這個號的時間多了很多，除了平時搶野圖和通關大型副本，小本也能跟朋友一起玩玩。

知月傾城在神之領域的大號就叫知月，十人本CD刷完隊員就地解散，巨|乳蜂腰的吃一個挂一個從副本裏傳出來，一眼看過去藍哇哇一片的魔道學者和劍客當真晶晶亮透心涼。

三個人關系好，又知道煎餅當年孜孜不倦賣隊友的事，知月相當直言不諱，看了比賽沒，葉神回到職業圈，畫風都變回去了。

禦姐術士應景地做了一個飛吻的動作，滿視角的深粉色桃心效果全讓吹到藍橋春雪臉上，補充說之前是這樣。

知月噗了一聲，沒那麽誇張啦，就是顯得，挺弱的，強龍變弱雞，這叫啥，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藍河在宿舍裏，一個人講話沒顧忌，撇撇嘴說道可憐個毛，我整一個杯具，怎沒見有人可憐我？

魔道似乎在搗騰包裹，說你可能覺得杯具，在外人看來那叫恃寵而驕。

四個字雷得藍河兩眼昏花，不留神直接在妹子面前爆了粗口，過一會兒心情平複了又巴巴去道歉，煎餅在一邊看着心想果然大家的心理素質都讓鍛煉得很好很強大。

那一晚，禦姐術士和魔道就陪着劍客邊刷着小怪邊聊天，快到淩晨兩點知月才架不住率先下線休息了。

你也覺得，嗯，恃寵而驕？過了好久藍河突然開口跟煎餅說話，聲音都蔫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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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餅左右想想想給個肯定回答，可又覺得會傷哥們兒自尊。正拿不定主意藍河自己開了口，媽的，我怎麽也覺着有點。

那還問我？煎餅只好默不作聲搓了一坨詛咒之箭助攻擊殺劍客正劃拉的小怪。

這之後的幾個禮拜恃寵而驕簡直成了debuff，基本除了睡覺，清醒的時段都挂在藍河身上持續掉血。人一虛肝火就旺，只見橙武光劍副本裏砍怪狠辣異常，藍橋春雪持續占據輸出列表第一每每看得團裏大奶心驚膽顫。游戲裏發洩，像藍河這種程度的高手，反而是觸發了爆發狀态讓攻擊質量得到一個飛躍，可惜這種發洩沒法帶到現實裏來，虛就是虛，腦子CPU不夠用橫豎鬧笑話。有一次藍河沖咖啡忘了端硬是怪曙光偷喝了，曙光一臉血跟筆言飛你懂我懂的眉來眼去一陣，不約而同各自腹诽道，慘不慘，咱這哥們兒是真病了。

葉修一直以來比較有節奏，即使得閑也不來招惹藍河，一心撲在研究比賽和指導隊員上。往好裏說是識趣，實在些講，跟縮了也沒差。

多稀罕，賦予了一葉之秋鬥神之稱的男人，縮了，說出去誰信。

戰術室裏葉修一個人坐着煙就沒斷過，投影放着比賽的影像資料，桌上一杯茶喝了大半，老魏叼着牙簽摸着肚子從門外進來，一把拍開牆上的開關，房間裏登時大亮。葉修不滿道看投影呢開什麽燈，老魏神秘地嘿嘿一笑，裝，接着裝，你告訴我這放的哪場。全屏播放看不到視屏标題，葉修語塞，索性把稿紙和筆往桌上一扔，撓撓脖子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老魏轉頭跟方銳鄙夷道，就說老夫料事如神，這貨不跟我們一塊去，就是思想上想偷懶。葉修不理垃圾話，包子正巧這時候提着給老大帶的大包小包進來，葉修一邊殷勤去接，一邊鼓動包子報菜名，方銳見狀蹭蹭前老隊長，下巴一擡癟癟嘴作了個嘲諷的鬼臉。

夠能忍了，方銳說，咧着嘴笑得猥瑣，這立馬都全明星了還拉咱研究錄像，咱好說睜只眼閉只眼配合下呗。

葉修終于從飯盒裏把臉擡起來，剛想說什麽，沒比老魏幾個晚多少的興欣大部隊陸續抵達戰術室，姑娘們談笑風生，男孩子們也都在聊全明星的話題，就連莫凡看起來都在聽，陳果半笑不笑地瞥了眼把話咽回去重新低頭喝湯的葉修，擊掌兩聲通知各位，晚上九點二十的航班飛Q市，大家收拾收拾行李證件，一個小時後咱們樓下集合有車來接，過去休息一晚，明後天自由活動！哄鬧聲中大家各回各屋，不一會戰術室就只剩陳大老板和倆老爺們兒了。陳大老板看這一個兩個都沒挪地的意思，其中一個還氣定神閑在扒拉飯菜，果斷黑了臉。

你倆好不好給我點面子。陳果雙手抱胸，老魏邊打開身邊一個機位的鍵盤抽屜邊滿意地點點頭老板娘身材真好，陳果簡直想啐他一臉。只見他翻出一張賬號卡，竟然刷卡登陸了游戲，陳果氣得臉騰地就紅了，趁她無語之際，老魏抿着牙簽在牙縫間換來換去，賊賊地說，Q市那是哪家老窩莫非你不知道？還硬要提前去玩幾天，老葉有去無回怎麽辦，讓人跟小情人兒打個招呼呗。陳果石化，葉修才吃完正喝茶，聽到小情人那就讓嗆了下。

“要點兒臉嘿，多大人了還偷看人密碼，丢不丢人。”葉修過去把人攆開，看着東門掃雪的界面，眼前還是那條碧瑩瑩的盧阿爾卡，一時之間有點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老魏嘴裏啧了幾聲起身就走，經過陳果的時候還說了句老板娘你想老夫摟你的腰就直說，老夫從不推辭女士的要求。果然愣神陳果聽到這麽句話，一個激靈飛也似的蹿出去了。

……好吧。

空蕩的戰術室裏葉修認命地拉開好友欄，藍橋春雪的ID安安逸逸地待在在線分類裏，公會和好友，本來就是兩碼事，藍橋春雪還有車前子好友呢。東門掃雪這一上線，網絡那端得有多少人看着提示內心一抖啊。葉修往椅子裏靠，鼠标滑來滑去地就是沒去點發消息，縮太久，明明應該屯了很多話沒講，可就像一團被貓撓亂了的毛線球，鳥知道線頭在哪。

這邊還糾結呢，藍橋春雪竟然主動發消息過來了，[大神，本人嗎？]

葉修看着覺着心裏更沒底了，只得先敲上個是字。

結果那邊竟然秒回，先是一個炸成黑灰的流淚表情，接着是一排，[槽這麽巧][衰/sh][我不是藍橋你等等]

[……]有點沒想到，葉修納悶了。

沒一分鐘消息欄又提示了，是曙光旋冰，[居然真的是葉神……][驚訝/jy]

[直說。怎麽回事？]

……說的是人話嗎！[那小子不是找你去了？一臉要拼命似的。]

[？？？]葉修手下打問號心裏是打上感嘆號了，好氣又好笑地感情相當複雜。二貨嗎？不知道哥要參全明星嗎？難道直接跑Q市了？[他沒跟我提。到H市？]

[……………………行不行啊你們。]曙光發了三顆狂汗的小黃頭，[H市，下午走的，車票都買了幾天了。]

[哪個站？]葉修手速已經不太對了，切出游戲，屏幕上唰唰唰地眨眼彈出各種車站官網搜索引擎以及列車時刻表，[下午什麽時間什麽站，曙光大大還有什麽情報？]

捕捉到大大二字，曙光腦子有點蒙，雖然心裏想着這有奶就是娘也太明顯了，卻也真的不禁努力回憶起了那張車票的票面信息。

[東站……我就記得東站，分不出來是動車還是高鐵。]敲完居然還覺得有點慚愧是鬧哪樣……

[謝了。]點擊發送葉修鍵盤一推，連號都沒退，椅背上抓了外套就往外跑，跟正要進來收拾外帶殘餘的陳果錯身而過，等陳果從僵直中緩過來葉修已經下了一半樓梯了，陳老板趕緊追上去，幹嘛去你？！

葉修正把拉鏈拽到脖子，頭也沒回，我改簽晚兩天你們先走。

陳果看他火急火燎的半點解釋的意思也沒有，只來得及在人拉上門前吼了句小心車！！

小心車？

是得小心車，得小心車不來。

葉修小跑帶走，走出去二裏地才攔到出租車，死宅的體質，上車吹了暖空調才一陣一陣覺得累。一天到晚高峰期的H市，路上堵得司機都淡定了，葉修瞟了眼計時器上邊的電子鐘，小紅點一跳一跳的，其實離藍河最有可能坐的那班車到站的時間還遠得很。血靜下來，腦子也就靜下來，靜下來的腦子就會覺得之前的自己特別蠢。葉修陷在副駕駛裏撓撓嘴唇，不自覺哼哼了兩聲。

司機正等紅燈等得百無聊賴，看旁邊客人一點預兆都沒有地笑了起來，驀地裏有些驚悚，忍不住看了兩眼之後，越看越眼熟，就想不起來是在哪見過。

“您這是，趕車還是接朋友，不急吧？”總算綠燈了，車龍慢悠悠地又往前挪動了幾十米。

“不急。”葉修收斂了一下坐姿，“心裏急。”

“前面沒多遠有地鐵口，真心急我們找機會靠邊停車。”

“不是不是，”葉修看看窗外另幾道車龍，“慢點我不急，古時候那些秋後問斬的不都是希望夏天過不完，我比較像他們。”

司機大叔聽着不是個味，“不吉利，你秋後問斬，我這車成什麽了。”

葉修想想也覺得不妥，趕緊笑着道了個歉。

“能有多大仇啊，是不是，真那麽大仇你還巴巴跑來接。”司機大叔踩離合換擋，“伸手不打笑臉人，你長得面善，逢兇化吉吧。”

聽慣了游戲裏99%的人對自己喊打喊殺的葉修第一次聽人說自己面善，忽然覺得十分喜感，“我逼人跟我在一起，要是他跑來跟我說就不樂意，我還怎麽笑得出來？”

又是紅燈，司機大叔娴熟地丢油門剎車走空擋，白了客人一眼，“傻不傻啊？對你沒那個意思，還特地大老遠跑來跟你打招呼呢？嫌□□不夠大還是嫌路不夠堵哇？”

葉修看看車頂板又看看司機大叔，大叔又已經挂檔給油去了，綠燈。自己這是讓大叔給嘲諷了。葉修笑開了，“托您吉言。”

在離東站還有二裏地的地方葉修落了車，今天跟二裏地太有緣。付完錢大叔把煙盒掰開露出裏頭的白紙板，又在手邊的鬥子裏摸出來一杆簽字筆遞到葉修手裏，“我看你眼熟，說不準是個名人，就算不是簽個名也不虧吧。”葉修站在寒風裏樂呵呵地就簽了，大叔接過去看了看，還叨叨了句這倆字體不一樣啊？這才告別将車開走。

之後的時間過得非常不勻稱，反正葉修感覺時快時慢。東站的站內出站口很多，打的口卻只有一個，搭乘地鐵也得經由這個出口先出站，葉修靠在一家24小時便利店旁邊抽煙盯着，無比感謝這個當初被H市人民罵到死的坑爹設計，沒有開封菜之類的室內環境也認了。

他會不會聯系了H市的朋友來接什麽的？葉修想着，不走動又沒有足夠的暖空調，他的大腦自動自發地又開始鄙視兩三個小時前自己，沒戴圍巾，本來出門還應該加件毛衣，結果假前最後一場比完就一直窩在上林苑一天到晚不出門，暖氣足得很導致現在外套裏頭只有一件襯衣。

自己沒手機，然後現在才想起來從沒問過藍河的手機。

……我到底是不是真想跟人搞對象啊？如果司機大叔在估計還會那麽白眼一翻，特牛氣地抛出一句陷入愛情的呆逼，可惜他不在，也就沒人來點醒凍糊塗的戰術大師了。

冷啊，冷得都飄了會毛毛雪。便利店裏的阿姨看外頭一人穿得薄零零聳啊聳有點可憐，正想去叫他進來避避寒，結果那人看了前方一會，摘了煙摁滅就走。大概是有車到站了？阿姨也沒多想，轉身回了收銀臺。

藍河一臉凝重，車上眯了會，醒過一次就一直半睡半醒跟魇着了一樣。下車讓冷空氣一激反而清醒不少，自動販賣機裏的礦泉水也冷冷的正好。結果在站內這耽擱那耽擱，出來別說人，連排隊的出租車都跑沒影了。

藍河還是像個大學生，只帶了個簡單的雙肩包，身上的羽絨衣在橙黃的圓盤大路燈下變成了深灰色，葉修看着覺得好玩，人還記得穿羽絨衣呢，不會是來之前特地買的吧？

“小藍？”

藍河聽聲音吓一跳，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在游戲裏。剛才還在糾結雖然知道地址但是自己誰也沒聯系貿貿然這麽晚跑來，還直接沖到人戰隊駐地，幾個意思，正當嫌棄自己到一個新境界，猛然被熟悉的聲音這麽一叫，心虛得簡直沒法思考聲音此時此刻出現在此地的不合理性。

藍河一直以為也就他認得葉修，公衆人物嘛，至于葉修肯定是不認識自己的，所以他手機裏還有興欣戰隊對外公布的陳大老板的號碼，以備不時之需。

藍河擡頭循聲望去，是跟雜志上那雙一模一樣的漾着笑意的眼睛，嘴角看不見，因為拳頭抵在嘴唇上，正在呵氣。藍河反應了兩秒，卧槽！

“你瘋了？！”往前緊走幾步，扯下圍巾把那只手一把裹了起來。

兩個人身高差不多，這麽一來距離是有夠近了。

并沒有笑不出來。嘴唇幹得發緊，葉修還迅速舔了舔。是即使只是那個人完好地出現在了你眼前，你都會發自內心地高興得不得了。

意識過來的藍河完全不敢擡頭，現在這姿勢跟自己拿了鐐铐把葉修铐起來也沒啥差別，自己還捉着人手呢，這放還是不放呢？太傻了好嗎？

“身上也冷。”

“……啊？”藍河下意識就應了聲。

“等了一晚上。”

藍河有點抱歉，又覺得哪裏不對，總算重新對上葉修的目光，“你怎麽知道我要來？”然後自己搖搖頭，“不對，你怎麽認識我？”

不認識你我追着你滿山滿嶺跑有病啊？（老司機：是有病。）

“這都不明白，你被人賣了呗。”葉修看着藍河更樂了。

藍河現在才不在乎是不是被人賣了是被誰賣了，他心裏着急，有些話這一趟還不說明白，就不僅僅是誤會的問題了。

葉修的手乖乖待在圍巾中被藍河捉着，眼睛裏好像有遙遠的銀河。

他很高興？

他很高興。特別純粹。藍河感受到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