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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話題進展異常跳躍，藍河呆頭呆腦放棄了詢問的權利，這會兒被老爺子說得像只煮透的小龍蝦。

然而普通的飯，就不能普通地燒嗎？兵兵乓乓打仗似的，小點蹲坐在離廚房門約摸半米的地方，身體不知道是跟着裏頭的誰的動作微微擺動。

哐啷啷又一陣騷動，小點吓得彈起來退開兩步，看看廚房，再看看老爺子，過來蹲在老爺子身邊歪着頭看他。

“把你飯盆砸了？”老爺子淡定地呷了口茶，小點委屈地唔噢，“真沒用。”老爺子鄙視，“汪！”小點加一。“去開燈。”老爺子手一指，小點扭頭朝門口方向一溜小跑繞過沙發飯桌，到了開關近前猛地縱身一躍，前爪不費吹灰之力準準拍上觸控按鈕，先前昏黃的客廳頓時大亮，老爺子表揚道好樣的，小點情緒重新高漲起來，掂着小碎步過來蹲好一聲汪，伸舌頭舔了圈嘴沿。

藍河都看傻了。

“哎哎哎！悠着點！都黑了，能吃啊？”藍河一聽，居然是葉修的聲音。

“我去！讓你給我生抽！生抽！這老抽！不識字兒嗎！”葉秋簡直氣急敗壞。

“……”一老一少一狗，相顧無言。

咕唔……小點又犯委屈了，往前挪了兩步，拿鼻子頂頂老爺子手臂。

“不去，我不去。”老爺子手裏還端着茶，被拱了一下之後趕緊舉高了，藍河正看得一愣一愣，就見老頭看着狗，卻朝他這邊努努嘴，“找客人哥哥去。”

藍河險些沒栽倒。可下一秒小點真轉向了他，眼睛烏黑濕潤，看他半天沒反應，又走近點，藍河還想這是要用鼻子拱還是搭個前爪賣萌，結果小點一傾脖子，整個下巴枕到他腿上，還擡了擡視角，直勾勾望着他。

……親兄弟，親兄弟！我去還不行嗎！說好的客人不進廚房呢？！

見藍河要起身，小點先沖廚房跑去，跑兩步停了，回頭看，藍河走到身邊，它這才又動，繞一圈繼續往廚房方向跑，再停，擡腦袋看藍河，藍河看了兩遍才黑線到：這莫非是在催……

廚房裏，葉秋套着圍裙，滿臉嫌棄，葉修在一旁抱個大碗邊調雞蛋邊撇嘴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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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你厲害，接下來兩個菜你做。”葉秋這是分分鐘被氣到撂挑子，葷菜出鍋，還真是黑黑的，菜盤剛放上臺板，立即解了圍兜要塞葉修懷裏，抱碗的家夥側身躲。

“又不是沒……”話說一半，葉修因為側身終于瞥見門外朝裏看的一大一小，眼骨碌一轉。順勢也把大碗和筷子往葉秋身上推，“拿着，別放鹽了，”說完接過圍兜麻利套好，“做就做，哥改菜單了，去，剝幾根細蔥。”葉秋起初愣了愣，随着有本事別改的不滿嘀咕，還真剝蔥去了。

水池離門近，葉修先得洗鍋，正好湊近問藍河，“幹嘛，老頭不是不讓你來嗎？”

小點在藍河腿邊蹭，喉間一點聲音聽着可委屈。葉修看看小的又看看大的，藍河也看看小的又看看大的，最後硬着頭皮說：“聽說你們把小點飯盆砸了……”

葉修旋緊水龍頭，角落蹲着剝蔥的葉秋也望過來，然後兄弟倆不約而同看向竈臺底下正倒扣着的小鐵盆。葉修無語地回過頭看小點，“護食就算了，連盆兒也護啊？真難伺候。”說完只得去撿了盆還接了半盆水端出去放門外牆根，小點眼見着來了精神，從藍河這邊蹭到葉修身邊，又拱又舔的，葉修回去炒菜前沒辦法只得手心手臂肥皂好好洗了一輪。

小點不鬧騰了，兩兄弟也各幹各事，藍河忍不住偷偷多看了幾眼，這才撓撓頭坐回到茶幾邊，拿茶杯喝了口平靜平靜，一擡眼對面的仙人正看着他呵呵一笑，一小片茶葉渣差點沒嗆進鼻子。

正所謂兒子多缺德，老子也不差，藍河在心裏狂翻白眼，不是的，自己想的并不是貶義。他又跪了，下午沒說幾句話已經把膝蓋都跪腫了。

“叔叔，能不能問您個事……”藍河豁出去，看那頭欣然說可以啊，于是繼續道：“之前，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您給我打電話。”

“哦，今年夏天的事。那混小子還挂我電話。怎麽了？”

藍河滿心省略號，人是如何活成精怪的……“對，那之後我問過葉修，他說他沒有告訴過您我的號碼。”

葉爸爸依舊溫和地點頭，結果藍河只是看着他等下文，“你是想問我為什麽會知道你的電話？”

相比之下藍河頭點得就比較像小雞啄米了。

“現在網絡發達，你們年輕人平時不注意，很多信息翻翻就知道了。”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神你爸還懂人肉我的天吶！！！！！！！！！！！年輕人只覺得五髒六腑氣血翻湧就快經脈逆行了。

“呵呵，別緊張。”

藍河七竅有些生煙。

“我就是落了點職業病，沒注意就看到很多，不過你放心，沒向外傳播的。”老爺子邊說邊鼓搗起沙發上躺了很久的ipad，調出一個文件夾遞給藍河。後者哆哆嗦嗦接過，才劃拉過兩張截圖，臉色就變得一會兒紅一會兒黑異常精彩。

整個文件夾367兆，截圖按時間自動生成文件名整齊排列，那貼天涯明月〇居然也位列其中，保存時間相當早。藍河二十幾年樹立的三觀被迎面撲來的黑歷史沖擊得搖搖欲墜。

“您……職業病？”藍河翻到一張自己Q簽名的截圖，寫着老號給我媽了新號多少不約不接受調戲，囧得有點口不擇言。

“我以前幹公安的。”

藍河活生生愣了五秒。

“不過管的片區有點大，也有叫我們國安的。”

說完老爺子靜靜地等待藍河關機重啓藍屏再關機重啓，在人終于有點反應之後，從藍河手裏拿回來ipad，當着他的面把文件夾粉碎了。

特……特特特特老特務………………

當晚，藍河飯吃得尤其賣力，奈何某個驚悚的印象根深蒂固，一不留神嚼到舌頭，疼得鼻尖發麻也沒管，只想快點吃完去角落跪着靜一靜。不過葉修版的香蔥煎蛋是比他做的好吃，老爺子發話看來你在外邊确實也沒全吃泡面，那明上午你接着做。葉秋樂得肩頭直顫。

天黑之後人對時間的感受力進一步遲鈍，總之發展至今，除去葉秋的“機器嘛都差不多”和驚悚的職業病葉老爹，一切安逸莫名，藍河甚至有種自己已經被接納了的詭異感。

接納了嗎？沒有嗎？不說這個，融洽的氛圍還是在鋪床的時候稍微陷入了僵局。

葉秋是成年人，這麽多年都是他一個兒子在家，當年雙胞胎一張大床的起居室如今早成他一個人的。葉修當初退役要回來，倒是正好有間規格差不多的卧室，被當做客房這麽久總算等到正主兒回歸的一天，葉修的意思是反正床也不小，委屈客人跟他擠擠，結果親爹呵呵一笑，你想得美，這兒給小許，隔壁書房有張行軍床，你一個人正合适。

葉秋直接歪在牆上笑翻了，藍河臉熱卻也沒憋得住，畢竟某大神滿腦袋吃癟省略號文字泡的場景着實稀罕。

這能怎麽辦，親爹安排妥妥的，挑不出理，總不能撒潑打滾說哪有分房的道理吧，不得分分鐘被聲呵呵嘲諷滅了。所以夜深人靜的時候葉修還拎了本繁體的《李直峰傳》在看，睡不着，真心的。

大書桌很空，就一個臺燈，一杯一絲兒熱氣都不剩的冷茶，桌面有淺淺的放顯示屏的痕跡，拉開鍵盤抽屜，鍵盤倒是還在，別的部件卻都在葉秋房裏。

存心的。

葉修得出個結論，早不修晚不修，知道我得睡這間房就給我搬出去捯饬，絕對存心的。

這樣想着，葉修放下書，關了燈，摸黑到門邊，開門，外邊也是一片黑，就幾個大電器的工作燈螢火蟲似的綠的黃的亮了些小光點。關門。

他悄無聲息地摸去了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