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宋燃哭了好一會兒,才恢複平靜。他哆哆嗦嗦地問席真,有沒有紙巾。

席真道:“都給祁渡擦臉了。”

宋燃轉頭,祁渡攤手:“沒剩。”

“嗚。”宋燃只好自己抹抹臉。

席真問他:“你确定裴涼直接罵你的禮物是垃圾?”

要真這麽說,這個男朋友可以直接丢掉。

但席真覺得裴涼說不出這話。

他就想确認一下。

但人上頭的時候最不要聽這種質疑,宋燃立刻急眼:“你都不信我,那你走吧,你跟裴涼才是一夥的。”

席真面無表情重複:“哦,我跟裴涼一夥的。”

宋燃理虧服軟:“……我錯了嘛。”

“別撒嬌。”席真擡手,制止宋燃貼過來的動作,“我不是裴涼,不吃這套。”

好吧,宋燃閉嘴。

祁渡看他吃癟,心情好轉一些。

席真又問:“裴涼原話是什麽?”

宋燃支支吾吾,他氣得頭發暈,已經忘了裴涼到底怎麽說的:“就,就算說的不是垃圾,也差不多那個意思。”

席真:“差不多是差多少?”

宋燃咕哝:“忘了……反正,好歹是我花了兩千塊買的禮物,他怎麽能嫌棄不好?”

席真:“所以你兩千塊買了個啥?”

“重點不是買了什麽!”宋燃發現席真的思維模式居然跟裴涼一毛一樣,“我打了兩個多月工,錢全部給他買禮物,他居然這個态度,我能不難受嗎?”

宋燃這麽激動,席真只好代入想一想,要是他辛辛苦苦打工這麽久,給祁渡買了禮物,還被祁渡嫌棄……不對,他為什麽要給祁渡買禮物?

席真頓時淩亂,然後遷怒:“走,我幫你去揍裴涼,讓他學會好好說話。”

宋燃先興奮:“走!”

然後又猶豫:“揍輕一點,還有,不要揍臉。”

席真:“……”

宋燃不好意思地撓頭:“一想到他的臉,就覺得也沒那麽氣。”

席真無言片刻:“行,我不揍他。我揍你。”

宋燃:“別、別了吧……啊!”

席真把宋燃按在地上揍了一頓,雖說留着手,可這貨大概是因為淋了雨,整個人變得特別嬌弱,完全沒有還手之力,靠着牆半天起不來。

席真以為他還在傷心,踢了踢他小腿:“傻逼,差不多得了吧,回家了。”

宋燃雙眼無神,沉沉地喘氣。

靠。

席真在他旁邊坐下:“矯情啥呢兒子?”

宋燃沮喪地垮下肩:“我也不知道。”他的眼淚說來就來,“就覺得很難受,嗚……”

席真冷酷地說:“閉嘴,不準哭。”

“……嗝!”宋燃急忙捂住嘴,卻忍不住打個哭嗝。

席真頭疼,這家夥不去當演員真是浪費。

“你是不是快分化了?”一直默不吭聲的祁渡,若有所思,“或許是直接進入了易感期,情緒才會這麽敏感。”

分化意味着成年,易感期卻是發情期的征兆。宋燃有可能是那種極少見的分化的同時進入發情期的倒黴蛋。

“身上有抑制劑嗎?”席真立刻問。

宋燃搖頭:“沒有。我還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特質是什麽,不太可能直接進易感期吧……”

大概已經在易感期了,祁渡心說,他能聞到這Omega的香味,很濃郁,甚至妨礙到觸手悄悄收集席真的信息素,這讓章魚又氣憤又焦躁。

同樣是香,席真的香令人心曠神往,而宋燃就膩得過頭。

祁渡怎麽看宋燃怎麽不順眼。

“別說話。”席真把宋燃拽起來,“去醫院。”

看,席真還那麽關心他。

祁渡跟了一句:“走吧,現在就去。”

快點丢到醫院,就不用再管這家夥。

“可是你們的衣服還濕着……要不我就自己去吧……”往往當事人是最不知道事情嚴重性的,宋燃還在那掰扯,席真和祁渡已經一人一邊,扯着他上了車,一路疾馳到醫院。

兩人把狀态明顯不對勁的宋燃塞醫生面前,醫生被三個濕漉漉的孩子吓一跳,聽說其中一個可能快分化,還可能進入易感期,趕緊叫護士去拿抑制劑。

宋燃還在那掙紮:“你倆去換衣服吧,我沒事。”

席真抹掉滿臉雨水:“你先照照鏡子。”

宋燃一愣,醫生随手拿起桌上的小鏡子,豎到他面前,他這才發現,自己臉頰泛起不正常的潮.紅,是個人都看得出他此刻的異樣。

像是撐住身體的最後一口氣被抽走,他一下手腳都軟了,眼神也迷瞪了。

席真就按着他,讓醫生給他量體溫、抽血、開藥、上頸環。這次的頸環不是祁渡戴過的那種按摩用的,是真正的治療頸環。它有兩個作用,一是屏蔽Omega信息素,二是分泌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安撫易感期的Omega,為後續的發情期做準備。

當然最好的辦法還是有個Alpha陪伴,但這孩子明顯還小,醫生自然不會往那方面考慮。

“家長聯系了嗎?”他只是這麽問。

席真搖頭,又點頭:“喊了他男朋友……讓他們自己商量要不要通知家長吧。”

宋燃發着燒,聽到“男朋友”幾個字還是有反應:“你叫裴涼來了?”

“嗯。”席真來醫院的路上就給裴涼發消息了,“他快急瘋了。”

宋燃哼哼唧唧地說:“我不想見他。”

席真十分專橫:“由不得你。”

宋燃:“……”

醫生聽了半天,心說這幾個小孩還蠻厲害的,關系都理不太清啊:“還是要叫家長的……沒成年吧?”

“快了。”席真道,“總不能是這個狀态吧,至少先讓他換身衣服。”

要是宋燃爸媽跑到醫院,發現兒子鬧分手,淋成這副狗樣,怕不是能把裴涼皮都揭了。

那他們這對,可就難了。

醫生詫異地看了眼席真:“你考慮得蠻周到的,我去喊個護士幫忙,給他換身病號服。”

“謝謝叔叔。”席真很有禮貌。

醫生笑了笑:“沒事。”他說着準備出門,卻被祁渡喊住。

“您能不能再借一套?”祁渡問。

醫生皺眉:“也是,你倆也都淋濕了,但醫院有規定,只有接收的病人才可以……”

“我去給他挂號。”祁渡說,“麻煩您先給他拿套衣服換上吧。”

“這樣……行吧。”醫生點點頭,“那你呢?”

“我不用。”祁渡說着,直接跑出去了。

席真詫異地看他背影。

這算什麽?

醫生卻笑彎了眼,不無羨慕地說:“你們幾個,關系真好啊。”

少年們的友誼,果然真切又美好。他不能用成年人的眼光去看待,把人家純潔的感情都玷污了。

醫生不禁憶了會兒往昔,叫了個女護士,挑了兩身幹淨的病號服,給兩個濕漉漉的少年換上。

宋燃吃了兩粒藥,腦子發暈,手腳不聽使喚,勉強脫了濕衣服,就要往床上栽。

席真一把架住他,把他身上擦幹,給他套上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再把他塞被窩裏。

把他收拾完,再打理自己。

護士端着注射劑進門時,席真剛在扣最後一粒紐扣。

幾乎是前後腳地,裴涼趕到,祁渡也挂好號。

護士一下有點緊張,她聽醫生說了一嘴,知道有個Alpha是病床上那位的男朋友,其他兩個都是同學。

Alpha的占有欲出了名的恐怖,看到自己的Omega和其他Alpha共處一室,那個Alpha還在扭扣子,哪怕是同學,恐怕也會嫉妒到扭曲。

護士說了聲“如果有發情跡象就按鈴,會有人給他注射”,放下抑制劑,轉身就走。

邊走還邊掏手機,準備打電話通知保安。

真怕場面控制不住。

她心驚膽戰,卻很快發現自己想太多。

席真拿了塊幹燥的毛巾,邊擦頭發,邊看匆匆趕到的裴涼,說:“來了?剛吃了藥,睡了。”

“多謝。”裴涼伸手,跟席真手掌輕輕一碰,“回頭我請客。”

“大餐。”

“那肯定。”

裴涼在床邊坐下,低頭仔仔細細看了看宋燃。少年潮濕的頭發被仔細地包進柔軟的毛巾裏,蒼白的臉上還殘留潮.紅,但在逐漸消退。

裴涼輕輕松了口氣。

“等他醒了,想想怎麽跟他爸媽交代。”席真提起丢牆角的包,拍了拍上面的水,防水面料,裏面應該沒濕。然後他說,“這事兒沒法瞞,你是生是死就看怎麽表現。我倆不打擾了,再見。”

“嗯。”裴涼小心翼翼摸了下宋燃額頭,回頭說,“回見。”

席真一手拎倆書包,一手抓自己的濕衣服,示意祁渡一起走。

護士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不管是坦坦蕩蕩的席真,還是完全不介意的裴涼,都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這些少年完全克服了Alpha骨子裏的占有欲,以及過于善妒的天性。

這就是友情的力量嗎?

護士不禁動容。

她卻不知道,裴涼固然信任席真,但目睹席真和一A一O“親親密密”的祁渡,可一點都不信任他倆。

在她看不到的維度,瘋狂鋪張的觸手,在扭曲地蠕動。

席真給宋燃換衣服。

席真在宋燃身旁換衣服。

席真和裴涼碰了碰手。

……

逐漸粗壯的觸手癫狂起舞,那是我的少年是我的是我的……

六條觸手搭建起牢籠,試探着往少年身上罩。

無形的貓耳朵尖尖警惕地動了兩下,尾巴毛嘭地炸開。

席真低頭,看到胳膊上的汗毛不知何時根根豎起,困惑地四下看了看,沒發現什麽異常。他心大地沒管,轉頭看原地不動的祁渡:“不走嗎?”

“走。”祁渡說。

他們是朋友,這是朋友之間正常的互動。

給我回來。

觸手的濃烈惡意,被理智壓制。

祁渡深深看了眼裴宋二人,跟上席真,神色平靜地離開。

等他倆走了,裴涼握住宋燃的手,往臉上貼了貼:“咱倆攤上事兒了。”

宋燃安詳地閉着眼睛,睡得香甜。

裴涼嘆口氣:“好吧,可能這就是咱們的報應。”

宋燃打起了無憂無慮的小呼嚕。

裴涼:“……”

席真和祁渡一起到大廳找了兩張空椅子,坐下前,席真抖了抖濕衣服。

然後他把出來前特地拿的幹毛巾遞給祁渡:“至少擦擦吧。”

他想也許祁渡有潔癖,不想穿醫院的病號服?

不然為什麽只問醫生要了他的那套。

祁渡接過毛巾,把頭發擦得半幹,甩了甩頭,随手理了理亂糟糟的濕發。

席真往後避了避,免得被他頭發甩出的水珠濺到。

他好像狗子。

避讓的時候席真忍不住想。這實在很冒犯,他強令自己住腦,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祁渡抓着毛巾,轉頭問:“笑什麽?”

“沒什麽。”席真正色道,“要不你先回,這邊有裴涼也沒事了。”

“那你呢?”

“我等宋燃爸媽到吧,我們家跟他們家認識,要是他爸媽想揍裴涼,我也能搭把手。”

神他媽搭把手。

祁渡被席真逗得嘴角彎起:“……那我也留下吧,萬一裴涼被打死,我還能替他收屍。”

席真失笑,他都替裴涼背後發涼。看了看祁渡還沾着水珠的外套,以及顏色都變深了的牛仔褲,他問:“不難受嗎,穿着濕衣服。”

“還行。”眼看快立冬的日子,祁渡濕着衣服,鎮定地說,“這樣涼快。”

涼快,就能壓一壓火氣。

這家夥說什麽傻話?席真看了看氣溫,不到十度。

“真的不是冷嗎?”他伸手探了探祁渡手心,驚訝地發現,這家夥還真是火氣極旺,手心溫暖又幹燥。

“怎麽做到的?不會是發燒了吧。”席真嘀咕,又摸了摸祁渡額頭,和自己對比,“差不多,沒發燒。”

祁渡整張臉沒什麽表情,沒有人知道此刻有頭觸手怪正在旁邊哐哐撞大牆。

“我,”他突然福至心靈地說,“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有點難受。”

他看了眼席真的手,又看向席真光潔白皙的臉,狀似自然地提醒:“要不額頭貼一下,好像這樣測溫比較準。”

作者有話要說:小祁:我壯得像牛

真真:哦,那就好

小祁:等等,我裝的,我病了,我要貼貼才能好

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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