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新的開始

直到顧言兮重新進入那間她待了許久的監牢，074才慢悠悠的漂浮在她的身邊。

【074原以為主人見識過了外面的風景後，便不再留戀于此。】

“我怎麽舍得讓你擔上失責的罪名？”她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074愣了好久都未能反應過來，在它的記憶中，它的這位主人可是從未對它說過這種話。

【主人這般說，倒是讓074有些開心。】

“074，你是個系統。”收住自己的笑聲，顧言兮平淡的說着一個事實。

而不是個人，系統不需要有感情，只有人才會被所謂的感情傷到，系統卻始終能夠游離在外，漠視這一切，若是參與了進去，那麽就不再是個系統了。

074久久都未曾出過聲，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它是個系統，所以不需要擁有人的感情。

074依稀記得，很久很久以前，它也說過這句話，那是什麽時候呢？074不記得了，在那龐大的內部資料裏它所找到的資料并不多。

——“077，如果你是039，遇到這種情況你會怎麽做？”

父親冷淡的聲音在耳邊閃現，074愣了半會，才從記憶力找出它的回答。

——“堅守本心，不為她的一言一語所動搖，打壓下她的一切念頭。”

077是這麽回答的，那個堅定的，傲慢的看不起任何系統的077，總是一副看誰都認為它是蠢貨的表情的077。

大概看着他人自以為是的模樣很有趣，所以074才會一次又一次的看着它得意滿滿的模樣，最後又因為父親的一句話而瞬間萎下去的表情。

——“074，你的答案呢？”

那個時候，它的答案是什麽呢？

忘記了，已經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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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總是喜歡在詢問完077之後詢問它，大概父親那個時候已經做出了決定了，在它和077之間任選一個。因為随着時間的過去，只會給顧言兮平添神秘感，不管是誰都會有着好奇心，好奇那人的過去，好奇着那人一臉孤寂的模樣，好奇着那人冷淡如冰的模樣……

父親大概是等不及了，它與077大約是最後的試驗品了。

與077的鬥争中，無論是從輩分上，還是從心智上，先077一步出生的074遠比077要高得多。

自己那個時候對于顧言兮的感覺大概也是好奇，因為好奇所以接受了父親的安排，因為好奇所以哪怕是以被銷毀為代價，它也願意接近這個危險人物。

大概所有人見到這個女人的第一印象都是有些驚詫的。

她有着一張漂亮的臉蛋，堪稱花瓶的臉蛋，那略帶冷淡的目光在第一眼見面的時候總是會給人留下一副高嶺之花的印象，因為氣質太過的冷淡，冷淡到讓人對她不由自主的産生一股征服欲，想要看那人的臉上露出別的感情來。

在見到她的那一刻，074突然明白，為什麽前幾任系統為什麽會淪陷的那麽快，甚至071在即将被銷毀時，念着的都是這個女人。

——主人。

074在心裏默默的複述了一遍那個稱呼，心裏卻是忍不住的悲涼。

如今它似乎也和那些系統沒什麽兩樣了，只是它依舊保留着最初的理智，它行走在深淵的邊緣處，稍有不慎，便會徹底的墜入懸崖。

只是為什麽現在它還好好的呢？大概是想到，未來如果有一天，自己身邊再也沒有對方的存在，會不習慣吧？身為一個系統居然也會有了所謂的孤單情緒，還真是可笑，明明只是一團沒有任何感情的數據，它們的一切皆由父親所贈與，而現在它卻想着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不，大概或許不是無關，畢竟只有這樣，它才能保存着最後的一絲理智。

074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起了自己最為關心的事情，這個從它還沒來到顧言兮身邊就一直在好奇的事情。

【主人曾經和父親有過協議？】

“只是一個小小的交易罷了。”站在門前，顧言兮伸出手，輕輕的觸碰了下門上的禁制，不出意外的，她的手再度被彈開，“他許我自由，我許他時間。”

顧言兮頓了下，像是補充說明，接着又說了一句。

“只是如此。”

她随意至極的話語卻在074的心中掀起一陣驚濤駭浪，無數的負面情緒齊齊的向它壓來，讓它無法接受，甚至難以接受。

贖罪在顧言兮眼裏竟然是自由嗎？這倒真是有些可笑了，什麽都要聽從他人的命令的贖罪在她眼裏居然是自由？！

——“你所需要做的便是，找到顧言兮的執念。”

074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父親這麽對它說。那個時候它還不懂，為什麽要找到顧言兮的執念，在地獄中，幾乎每個鬼魂來到世界，它們這些身為地獄的管理者總是有權去查閱那人的生前過往。

不管年月再怎麽悠久，不管對方在人世間停留了上千年方才進入地獄，它們都可以在那巨大的檔案庫裏找到所需要的答案。

沒有人的過往能夠逃過它們的眼睛，都說人死的時候，他們生前所遭遇過的一切幸與不幸都會在他們面前重演。

快速的被

074記得那個時候，剛剛接到這道命令的它再度去往了那儲存着上億鬼魂們信息的檔案庫中查詢着顧言兮這個人的生平往事，可是沒有，沒有，不管它找多少次，顧言兮這個人都像是從來都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一般，沒有。

都說人死後，最可悲的是什麽都不存在于世，沒有人記得，沒有他所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任何痕跡。

可悲嗎？074常常這樣問自己，那個時候它的回答是：可憐。

太過可憐了，到底一個人要怎麽樣才會不在這個世界留下一絲的痕跡？被世界所遺忘，被世界所抛棄，那不可憐嗎？很可憐。

可憐到幾乎無法去述說這種感覺。

對于顧言兮沒有過往的記載，074當時的感受也是如此，對方是個可憐人，很可憐很可憐，她所有的驕傲在這份空白的過去面前都不值得一提，甚至可以說，她的驕傲僅僅只是憑借着一份假象所虛構而成的。

074那個時候這麽想着，它甚至自大的認為，自己的前輩們會因為顧言兮而被銷毀，被格式化，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這個人，這個所有一切都建築在虛假的空白之上的人，居然能夠讓它們變成那般模樣，簡直可笑。

它離開的那天，077曾經跟它說過：我期待着聽到你被玩壞的消息傳來。

那充滿惡意的話語至今也沒能讓它忘卻，077十分的想見識一下顧言兮到底是如何将它們這些父親的驕傲所一一踩在地上的，但是很可惜，它沒有那個機會，父親選中的是074。

它當初很有底氣的反駁着077，說絕對不會讓它有那個機會的。

然而事實證明，074是最值得父親驕傲的，它從那個時候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從顧言兮身邊換下來過。

只是最讓父親驕傲的074卻找不到顧言兮的執念是什麽，她的過去空白，她的記憶空白，所謂的記憶在她的腦中根本無法久住，074一直以為，遺忘既是開始。

每個投胎的鬼魂都需要渡過三途河，飲下孟婆湯，走過奈何橋，因為它們需要徹底的被清除腦中的一切記憶，過去，現在，成為一個全新的靈魂進入輪回道，前世的記憶不該被帶到下一世去。

因為那是開始，而不是繼續。

只是放在其他鬼魂身上所成立的條件似乎對顧言兮完全無用，她所執着的東西完全不會因為遺忘而消逝，哪怕遺忘了過去，遺忘了現在，她依舊在執着。

若說最開始是因為父親的命令而不得不去做，那麽現在，074想，它大概也很好奇，能讓顧言兮執着至今的到底什麽了。

最開始在心中所留下的印象随着見到顧言兮的本人而被打破，然後建立起新的印象與記憶。

所有人都有着舊的記憶與新的記憶，系統一樣有着舊的資料與新的資料，然而——

她卻沒有。

真是可悲不是嗎？

【看樣子主人并不抗拒贖罪，那麽一開始又為何……百般的不願？】

顧言兮笑笑，那微微帶笑的眼睛讓074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剛準備再問，卻見顧言兮已經轉身走到角落中，靜靜的靠着那牆壁，閉上雙眼假寐。

就如最開始，她們兩個的第一次會面時。

074永遠也忘不了那天。

宛若白晝的牢房之中，那人靜靜的站在角落之中，微微低垂的腦袋遮住了她眸中的一切情緒，只有那微微上揚的嘴角表明了，新的玩具的到來，她的心情如何。

而它嚣張至極的态度也讓它得到了此生難以忘懷的教訓，初生的牛犢不怕虎，只是未曾見到過老虎的兇殘罷了。

那是074永遠都忘不了的——記憶。

哪怕那份記憶在面前的人眼中看來，是多麽的可笑。

牢房裏散着些細碎的碎片，細細碎碎的，像是一張紙被分成了無數的小碎片，碎到幾乎無法再複原，074幻化出雙手去抓那消失的碎片，只是等它張開手心後，那碎片便消失在空中。

這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