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她理解他 在黎明之前

顧小文到醫院裏面挂號繳費打針, 弄好了之後已經中午,她沒有去許雙的辦公室,而是和午休的許雙約着去了飯店。

包間裏面許雙和服務員商量着點菜, 顧小文查看他帶過來的資料, 眉梢從看到的那一刻開始就在揚着,根本沒有落下來過。

等到服務人員出去, 許雙雙手撐在桌子上看着顧小文,顧小文一頁一頁地翻過去,最後合上資料的時候表情趨于平靜,絲毫不見震驚。

放在手邊, 顧小文從身上摸出了她來飯店之前新買的煙,撩起眼皮看了眼許雙,沒有抽,只是轉了轉, 聞了聞。

“你手腕上可真是多災多難, ”許雙率先開口,憋不住笑似的, “你是怎麽想到徒手抓瘋狗的哈哈哈哈哈。”

顧小文看着許雙笑彎了眼睛,也露出點笑意, 但她沒有解釋,她不想把和江容之間的事情說給別人聽。

“狂犬疫苗打了?”許雙收了笑意又問。

“打了,”顧小文說着, 端起服務員送進來的茶壺, 給許雙先倒了一杯,用轉盤轉到他面前,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喝了一口,不是很好的茶葉, 又苦又澀,“這些謝謝許主任,”顧小文點了點她右手手臂邊放着的資料,“你肯定能當上主任。”

“嗤,”許雙嗤了聲,忍不住好奇地問,“內容你不覺得很驚訝嗎?”

顧小文後仰在椅子上,嘴裏叼着沒有點燃的煙,片刻後笑了笑,“有點驚訝,但這點程度也不算什麽。”

顧小文說,“要是我跟你說,我是死了又活過來的,許主任你驚訝嗎?”

許雙被她逗得咯咯笑,大概是他們都對目前的合作關系很滿意,所以許雙一直在咯咯笑,顧小文吃飯讓魚刺給卡了他也咯咯笑。

一頓飯結束之後,顧小文在心裏給許雙下了定論,這哥們兒怕是個連蛋的老母雞轉世。

顧小文吃過飯一直跟着許雙的身後,走到醫院門口了,許雙忍不住說,“你是專門送我回來的?我怎麽覺得我像個夜裏被護送回家的女孩子?”

顧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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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頓飯被許雙笑的吃啥都是雞蛋味兒,沒吃飽,想來這裏買個卷餅吃,之前顧絲絲住院的時候,這裏有個大娘賣的卷餅可好吃,她還想給江容帶回去一個。

但是許雙這麽說,顧小文就只是笑笑,沒有解釋。她從拿完資料之後,就一直對許雙堪稱柔情似水,顧小文不是對他有了什麽好印象,是怕以後還要用到他,那時候就純粹的是求人辦事兒了,許雙當上主任內部消息已經放出來了,她手裏沒有能拿捏住許雙的把柄了。

“你回去吧許主任,”顧小文說,“我也回去了。”

許雙笑得也溫潤無比,“我發現你不喜歡開玩笑。”

我只是不喜歡跟你開玩笑。顧小文心裏回道。

“那成,我進去了,你可別再送了,”許雙又湊近她一些,壓低聲音,“別叫許主任,還沒對外公布,還有那個‘劉主任’已經快要吊銷執照了。”

顧小文對這種事情就不感興趣了,不過耐心地聽完了,含笑點頭,“許醫生未來可期。”

許雙被她哄得腳步雀躍地走進醫院大樓,顧小文轉頭撇嘴嘟囔,“象牙塔長大的,到底是單純……”

顧小文當然不是看不起象牙塔長大的,她只是有點自己不想承認的羨慕。

這世上就是這樣,如果有人護着,甚至是有人一輩子都護着,是很值得羨慕的事情。

家裏有底子的,哪怕是護着的那個人沒有親自伸手,之前展開翅膀留下的餘蔭也足以讓後輩順風順水,誰會不想成為被庇護的人?

只不過這世上也就是這樣,很多先天的東西無法改變,上帝的寵兒就那麽幾個,她作為前世今生都被上帝忽視的那個孩子,想要什麽,自然就只能靠着自己。

顧小文轉到醫院大樓的側面,找到了那個大娘,買了兩個卷餅,又打車去寵物醫院看了眼,但是被擋回來了,狗子正在手術,不能見,說是肚子裏還有鐵牌子……

顧小文只好幾口吃了卷餅,又打車回了顧家。

這一次她把之前的監控都給收起來了,湯顏麗在午睡,顧小文的動作很快,拿上所有東西,包括換洗的衣服,然後才背着不算大的包包,帶着冷掉的卷餅去找江容。

快要下午,江容沒有喝汪蓮華給他送上樓的姜湯,顧小文早就猜到了,她把姜湯和卷餅一起熱了,叫江容起來吃。

江容有點鼻塞,躺在被子裏也沒有睡,顧小文一回來他就醒了,被她叫了幾聲就起來,乖乖地皺眉喝了姜湯,吃卷餅的時候還忍不住說,“這個我之前……吃過。”

“哦?”

“你還吃過這個?”顧小文倒是真有些驚訝。

江容的事情顧小文了解得不多,但聽說過得也不少了,圈子裏哪來的秘密,顧小文為了查原身溺水的事情,把半個圈子都接觸遍了,自然也從別人那裏聽說了一些。

江容是被白康城接回白家的,他是白家老爺子白東卓的私生子,不過江容又有差別,因為他連私生子也不如,他是白東卓不承認的孩子。

白東卓當年因為一個項目,被對家算計和一個患有自閉症的女孩有了那麽一夜,之後就有了江容。

對家打算用這個威脅白東卓,但是白東卓根本不吃這一套,然後江容和那個女孩就一起失去了利用作用,生下江容的時候女孩死了,江容被送進孤兒院。

之後有一年,白康城和江容一起被綁架,白東卓年紀大了,兩個兒子都被捏在對方手裏,到底是就範了一次。

具體發生了什麽,只有當時的白家爺們三個,還有那綁架犯和被白東卓弄進監獄的對家知道,反正那之後,白東卓的身體每況愈下,白康城開始一點點接手家族企業,并且把江容接了回來。

因此江容從出生開始,不是在孤兒院就是在白家養着,倒是很難吃到這種普通人會鐘愛的小吃。

之前沒人給買,之後也沒機會吃這街邊攤。

“就是……一個人給我買過。”

“誰啊?”顧小文刨根問底,并且猜得八九不離十,“上學的時候同學?”

江容點頭,吃得兩腮鼓鼓。

顧小文肯定道,“女孩子給你買的。”

江容又點頭。

顧小文:……

她看江容不像是懂這事兒的,她也不打算告訴江容那給他買餅的女孩估計是對他有意思。

有意思也沒有用,顧小文不吃這種飛醋,因為江容這樣的人,不是一個普通人能養得起的。

想要他,需要的錢,很多很多錢。

沒人比她能搞錢,顧小文伸手撥了下江容的頭發。

江容躲了下,偏頭看着顧小文,顧小文正常來說會再逗逗她,但這一次居然把手放下了。

“不逗你,趕緊吃吧,把你的娛樂室寫作的那張小桌子借我用用,我要整理點東西。”

江容現在對她的放松,是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

他自己的無人到過的領地,已經任由顧小文進出,甚至占用。

兩個人一起進娛樂室,江容在旁邊吃東西,底下墊着畫板,顧小文坐在江容寫稿的桌子上整理資料,把她這些天搜集到的東西,加上拍到的視頻,都完全地攤開,然後仔細地翻看琢磨。

她在琢磨,這些籌碼,能夠在顧城那裏得到什麽,能夠讓湯顏麗得到什麽下場。

她甚至根據現在掌握的片面資料,推斷出了當年的一些事,只是當年湯顏麗生原身的那個小醫院裏面,沒有監控這種東西,那裏面的醫護人員現在也都無跡可尋,找起來的難度太大了。

但有件事,顧小文還是能夠追根溯源的,從顧城身邊這二十幾年的人際交往來下手,常國秋就能給她提供很多。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顧小文甚至上網開始尋找合适的律師。

和顧城攤牌只差最後一步,顧小文神清氣爽地擡起頭,看着江容正在封一幅畫。

他手上都是黑灰的油彩,顧小文粗略看去,好多封着的畫都在牆邊上立着。

“你上午沒有睡覺,還畫畫了?”顧小文說着低頭,看了一眼被她的資料壓在底下的稿子。

“你也寫了,寫了什麽?”顧小文低頭,挪開一點資料,看到一行字——

雨下得很大,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夜裏三點半,她居然還沒有回來。

他一直在等着,等到渾身冰冷四肢麻木,但他知道不止他一個人在等,隔壁的狗也沒有睡。

等到那只狗開始狂吠的時候,已經是四點整,他知道,她回來了。

在黎明之前。

顧小文總覺得有什麽熟悉的畫面閃過腦子,正想要往下看,就聽到汪蓮華正在跟誰說話,就在這娛樂室的門外。

顧小文一耳朵就聽出這聲音是白康城,他居然這個時間就回來了?!

她連忙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桌子上的資料,她能把這一切都毫不顧及地攤開在江容面前,因為江容理解不了,就算理解了,也想象不出她要做什麽。

但白康城不一樣,那是個人精,一搭眼就知道她打的什麽算盤。

不過顧小文到底還是多慮了,白康城甚至沒有進來,只是在外面敲了敲門。

顧小文狠狠松了口氣,她都忘了江容的私人領地就像個絕對安全的結界,目前來說除她之外,沒有人能夠随意踏足。

“江容,”白康城輕輕敲門,“你在嗎?我有些事想要跟你談談。”

白康城正是因為顧小文的那一個信息回來的。

江容正在搬畫兒,聽到聲音動作一頓,把腳給砸了。

“嗯……”他疼得蹲下要去碰。

眼見着畫板朝着地上摔去——顧小文連忙起身拿出這輩子最靈活的身姿,把自己抻得比湯姆貓還要柔軟,總算越過江容蹲在地上的身體,用一個單腳站立手臂前伸腰部舒展到極致的姿勢,在畫板倒地之前,扶住了!

她甚至沒有第一時間去關心江容,因為她知道,要是這好容易封好的畫板倒了,畫受到的損耗,甚至是封畫的布掉下來,江容搞不好要發病。

顧小文也不是每一次都能阻止他發病,她沒有金手指也沒特殊技能,有的不過是她在江容身邊的時候,讓他少一些“意外”。

江容果然連腳疼都顧不上了,見顧小文扶住了,趕緊起身,扶住畫板,看向顧小文,嘴唇動了幾動,呼吸加重,面色又憋紅了也表達不出自己想要說的話。

顧小文扯到了自己的腰胯,見他這樣,拍了拍畫板,“我知道,不用謝。”

“去吧畫板擺在牆邊兒吧,我去開門。”

江容哈的一聲短促地笑了聲,但看向顧小文的眼圈甚至紅了,他視線亂掃,嘴唇緊抿,這一次不是慌張和不安,而是防止眼淚落下來。

他重重點頭,然後抱着畫板一瘸一拐地朝着牆邊兒挪。

她能聽懂他說的話!

不對,是不用說,她也能聽見一樣。

不止一次。

她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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