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未來在何方

“我願意。”

薛碧坐在颠簸的大巴上，腦海裏無限重播着三個字。

話說這三個字還真是丢臉呢。

薛碧的臉有些發燙，同時她也暗自慶幸着，當時她及時拉回了理智，才沒有把如此矯情的話說出口。

不過……

薛碧轉頭看向身旁的範葉，漆黑如墨的短發、俊朗的面容，居然那樣的觸手可及。

其實她差點就說出口了呢。

“你說你只想要過去的回憶，很抱歉，我無法滿足你的願望。但是薛碧，就算沒有過去的回憶，你也可以擁有未來。”

“我不能給你過去的回憶，但是我可以給你現在還有未來的回憶。”

“只要你願意跟我走。”

薛碧一閉上眼睛，就能馬上想起範葉當時堅定的臉，還有他不曾遲疑伸出的手。那樣的一切，太過美好，美好得不真實，以至于她不敢随意答應，但又舍不得不答應。

她終究還是跟他走了。

範葉對她說：“無論去哪裏，我都能給你最美好的回憶。”于是兩人沒有絲毫準備，直接從墓園去到附近的車站買了兩張出發時間最近的車票，沒有準确的目的地，接下來會遇見什麽情況都只能随遇而安，但是薛碧卻一點兒都不害怕，也許是因為有範葉在身旁。

大巴這時穩穩地停靠在陌生的路邊，範葉轉過頭來看她，淡淡一笑：“我們就在這裏下車吧。”

下車的地點是舟市附近的一個度假小鎮，可惜尚未到旅游旺季，小鎮人跡荒蕪，就連商鋪也沒有幾間開門營業，走在馬路上暢游自在，很長時間才有一輛小車駛過。薛碧不知道範葉為何偏偏要在這個地方下車，但是跟着他，再荒蕪的地方也仿佛變得無所謂。

“餓了嗎？我們先去吃飯吧。”時間已接近傍晚，雖然薛碧什麽都沒說，不過範葉還是體貼地道出了薛碧的內心想法。兩人四處游尋，終于在一條巷子裏找到了一間營業的大排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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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此一間”的大排檔自然很受歡迎，雖然裝潢很簡陋，就連桌椅都歪歪扭扭地架設在了路邊，但是小鎮上的人似乎都來到了這裏光顧。範葉和薛碧來的時機不錯，恰好路邊有一桌結賬離開的客人，他們順勢坐了過去。大排檔點餐的方式不像普通飯店有餐牌選擇，只能親身到廚房裏看看當天有什麽海鮮和菜式。範葉讓薛碧留下來坐着，只身一人去了廚房點餐。

兩個人能吃的飯菜不多，範葉很快點好了要吃的菜式，老板說客人太多，上菜的速度可能不太如人意，範葉從遍布油煙的廚房出來後，看見附近有一間士多在買冰棒，印象中薛碧很喜歡吃這類甜食，恰逢今天天氣不太涼，範葉便順路走過去買了兩根冰棒。

範葉回去的路上看見原本座位空了，走近一看，才發現薛碧蹲在地上逗着大排檔老板綁在角落的小狗。薛碧拿着一根木筷子，把小狗逗得一蹦一跳，她也笑得燦爛動人。

範葉不由得揚了揚嘴角，“薛碧。”

薛碧回頭，範葉站在她的身後，遞給她一根冰棒，冰棒輕輕地上下搖擺着，宛如她手上拿着用來逗狗的木筷子。

薛碧一把奪過冰棒，“你逗我玩呢。”

範葉笑而不語，薛碧坐回椅子上，拆開了冰棒的包裝。涼涼的冰棒含在嘴裏，一絲絲的甜蜜融化了。

原本薛碧對于和範葉的獨處還有些拘謹，但是範葉的一個小小舉動，輕易地把兩人之間僵硬的隔閡打破了。

小鎮最著名的景點是一片美麗的沙灘，範葉和薛碧吃完晚飯後，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來，兩人一路散步到沙灘上。沙灘的入口有些高度，範葉跳下去以後，柔軟的沙子立刻纏繞在腳邊。他回頭，對還站在入口猶豫不決的薛碧伸出手，“把手給我，下來。”

薛碧抿着嘴，手才剛擡起來，範葉就一把牽住她的手，穩穩地将她拉到了沙灘上。

範葉把薛碧的手牽得很緊，厚實的手掌傳來的真實溫熱讓薛碧臉紅了。

走在前方的範葉突然輕笑：“第二次。”

大年初一的晚上，他也曾經牽過她的手，不過當時只握住了她的手腕，如今兩只手切切實實地十指交纏，心跳自然更甚以往。

真正落到沙灘上，薛碧很快被眼前蔚藍的海吸引了目光，薛碧想要更加接近大海，但是時大時小的海浪讓她有點兒望而卻步，只敢一小步一小步地前進，偶爾一個大浪拍來，她又被吓退了好幾步。

範葉暗覺好笑，索性站到薛碧的身後擋住她的退路，一邊半勸半哄地把她推到海邊。彼時正好一個浪席卷而來，眼看就要來到面前，薛碧連忙縮到範葉的懷裏，然而範葉的腳步沒有後退，他伸出雙手把薛碧圈在懷裏，兇猛的海浪出奇得變得輕緩下來，輕輕拍打在他們的腳邊。

薛碧愣愣地擡起頭，範葉的微笑蕩漾在她的眼裏。

“我說過的，有我在這裏，你什麽都不用怕。”

薛碧還沒來得及回答，耳邊響起了“咔嚓”的一聲，同時還伴随着一剎那刺眼的亮光。範葉和薛碧順着光看去，不遠處站着一個穿白色T恤的男生，揚着爽朗的笑容，懷裏抱着一臺拍立得相機。

“不好意思，我看你們的氣氛太好，忍不住拍下來了。”男生說着，懷裏的相機緩緩吐出了相片，“放心放心，照片我會還給你們的。”他刻不容緩地把照片塞進了薛碧的手裏。

薛碧低頭看了一眼，原本只是一片黑色的相片漸漸展露出了一幅她和範葉相擁的畫面：他溫柔以待，而她目光真切。

男生揚起了手對範葉和薛碧打招呼：“我叫阿東。你們也是來這裏度假嗎？”

範葉不可置否，阿東便默認了這個想法。他指着遠處正在沙灘上燒烤的幾個年輕男女，“他們是我的朋友，相請不如偶遇，一起來玩吧，人多更熱鬧些。”

薛碧當下露出了期待的表情，範葉無奈失笑，只好随了阿東的邀請。

阿東和他的朋友們年齡和範葉、薛碧差不了多少，大約都是二十歲左右，大家相處了一會兒都熟絡了起來。薛碧看到阿東他們準備的各種豐盛食物，就算才吃了晚飯也不由得嘴饞了，她跟着大家一起興致勃勃地圍着燒烤爐，一擡頭卻不見了範葉的身影，她張望四周，才發現範葉不知何時走到了海邊和阿東一起研究着相機。

“你可不要對阿東出手喔。”

身旁一個叫桃子的女生忽而說道，薛碧收回目光，開門見山地問：“你喜歡阿東嗎？”

“嗯，喜歡。”桃子毫不扭捏羞澀，而是相當率直坦誠。她放下手中的紙杯，對着阿東的方向比出了一個手槍的手勢，“我打算趁着今晚跟阿東告白。”

薛碧很驚喜，接着衷心地鼓勵和祝福桃子。桃子笑了笑：“其實我知道你對阿東沒興趣，你剛才看的人不是阿東，而是他。”她把“手槍”稍微往左邊移了移，最終定在了範葉的身上。

薛碧慌忙按下桃子的手，“你想得太多了，我和他……跟你和阿東的關系不一樣。”

“誰知道呢。”桃子宛如唱歌般哼着調，“說不定過了今晚，我們都變得一樣了呢。”

薛碧不知道該怎麽應對，燒烤爐裏閃爍的火苗讓她的臉有些發燙，下一秒她的眼前又閃過了一剎那熟悉的亮光，身邊的桃子喊道：“喂，你們又在偷拍了！”

薛碧看向前方，正好就是範葉和阿東所在的位置，聽到桃子的笑聲，阿東笑着說：“抱歉啊抱歉。”然而手裏捧着相機的人卻是範葉。

薛碧想起剛才桃子帶着極強暗示性的話，變得不敢和範葉對上視線。她裝作專心燒烤，這時拍立得相機恰好吐出了照片，她不經意瞥見了範葉把那張嶄新的照片無聲無息放進了口袋。

除了燒烤以外，阿東一行人還準備了很多五花八門的煙花。一般城市裏都有禁止燃放煙花的規定，這座偏遠的度假小鎮自然沒有那麽多規矩，燒烤還沒吃到尾聲，大家都忍不住跑去放煙花了。薛碧今天有些累，難得沒有跟着去瘋，而是一個人坐在遠處拿了一串雞翅津津有味地吃着。

“在吃什麽？”

薛碧舉了舉手中的雞翅，“你要吃嗎？我給你……”最後的“燒”字還沒說出口，薛碧就瞪圓了眼，眼前是範葉快速湊近的臉，他直接就着她的手在雞翅上輕輕咬下了一塊肉。

“味道不錯。”範葉低笑。

薛碧眨了眨眼，好一會兒後，才敢确信剛才的一切就是現實。

範葉……是在調戲她？

然而範葉沒有給她疑問的機會，他問她：“怎麽不去放煙花？”

“嗯……你怎麽也不去？”

範葉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我本來就沒有打算放煙花。”

在絢爛的煙花的點綴下，無盡的沙灘上泛着朦胧的白光。薛碧看着這片靜谧的情景，漸漸放松下來，“總覺得你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了。”她說。

“不一樣？”

“嗯，今晚你笑了很多次。”

“我想笑的時候自然就會笑。當然也要看是跟誰在一起。”

“那我呢？跟以前相比，我也變了嗎？”薛碧握緊了身下柔軟的沙子。

“變了沒變真的那麽重要嗎？”相比起薛碧的緊張，範葉的表現是一如既往的從容，“或者說，有沒有過去，又不一定代表能不能擁有未來。”沉穩清晰的聲音裏，是可以依賴的自信。

薛碧靜默，煙花盛放的聲音回蕩在耳邊，然而她想着的始終是範葉的一句“有沒有過去，又不一定代表能不能擁有未來。”若是沒有過去的她真的可以擁有未來，那麽她的未來究竟在何方？

薛碧放遠目光，沙灘上的一對人影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定睛一看，原來是阿東和桃子，他們兩人遠離了喧鬧的人群，在海浪邊緊緊地相依在一起，背影是如此動人溫馨。

桃子的告白，應該是成功了吧？

薛碧莞爾一笑，不由得看向身旁的範葉，範葉也注意到了阿東和桃子，然後他也側過頭來看她，輕輕地笑了。

他們都不約而同想到了同一件事：

有情人，終成眷屬。

——

範葉和薛碧來到這座小鎮純粹是一時起意，所以并沒有提前定下旅館，在阿東的建議下，兩人離開沙灘後去到阿東一行人住下的旅館。

在前臺登記入住房間時，範葉忽然轉頭問薛碧：“你有沒有帶身份證？”

薛碧點了點頭，從錢包裏掏出身份證遞給了前臺的工作人員。

範葉了然地不再說什麽，然而一向淡漠的臉隐約有了一瞬的遺憾。

兩人的房間定在三樓，這麽低的高度，反正又沒有行李，範葉和薛碧都免得乘電梯，而一直選擇走樓梯。狹隘的樓梯間，範葉走在前方，在橙黃的燈光下，他挺拔的背影顯得越發溫暖，薛碧無聲地凝視着，傍晚時在浪邊的擁抱還心動如昔。

範葉和薛碧的房間是相鄰的兩間，薛碧掏出電子門卡，打開門後，她回頭沖範葉笑了笑：“好好休息。”

範葉的目光動容地顫了顫，他第一次抛棄了所有束縛的顧慮，往前邁了一步，雙手扶住薛碧的肩，低頭在她的額上落下了一吻。

“做個好夢，薛碧。”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好不容易憋了一章出來，情節可能比較零散，請敬諒。

範葉的話其實經常還有另一層深意，譬如“本來就沒有打算放煙花”，還有在旅館問薛碧有沒有帶身份證，充分證明他就是一個腹（se）黑（lang）了。

最後最後祈禱五一快來吧，晚上的空閑時間有點少，放假之後某茶就能好好地閉關寫文了（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