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第65章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茜香國等屬國前來朝拜之事将近,朝廷忙于各項事務,各方勢力都想着這次朝拜能給自己帶來什麽,怎麽利用此事為自己謀利?

忠順王爺莫名被禁于王府,以為是母妃觸怒老聖人,又有小人在上皇面前進讒言才牽連他而已,對此他是不以為嚴重的,這麽多年來,母妃不是沒有過惹怒父皇的時候,多大的事情不都是化險為夷了麽?是以,忠順王和他的下屬都把視線盯緊這次的朝拜盛事,宮中的風波反而沒有多大關注。

前些日子上朝時,大臣們大多都是禀告朝拜事宜的安排,今日卻一反常态,幾位言官禦史翻騰出前朝幾個極有名的大臣被定罪抄斬的舊案,口口聲聲此中有其家人帶來證據請求翻案還其清白,禦史們為難,為太上皇聖明故,請求徹查!

一時朝堂上下靜了下來,朝臣心裏都有些發悚,隐隐有要變天的感覺——這些舊案都是太上皇一言定下,還在的老臣們心裏都有數兒,不過是“兔死狗烹”、功高礙眼的老掉牙例子罷了!如今老聖人猶在,今上卻要徹查這些案子麽?可千萬別說不是今上的意思,禦史言官也是臣子,沒有聖上的意思在,誰人敢這麽大咧咧的翻太上皇的舊賬!尤其是老聖人還在的時候,且不是嫌命長了!言官們固然向往頭觸柱、留青史的名臣們,可也是惜命的呀!

忠順王一派的官員首先就坐不住了,要知道今上繼位後他們和他們的主子還能這樣風光,最大的依仗就是老聖人,今上對老聖人的孝順和老聖人對忠順王爺的寵愛才是他們敢明裏暗裏與今上作對、攬權斂財的靠山!現在言官們整出這一出來,可不是今上要完全脫離老聖人,自己執掌的訊號麽?

立刻就有朝臣跪地啓奏道︰“萬萬不可!這般作法豈不是對老聖人不敬?太上皇英明神武,這些案子既已定案,當是證據确鑿,如今不過是些不死心的刁民來尋事,怎地就這般大張旗鼓?以微臣來看,應懲治這些刁民以平老聖人之怒才是!”

言官冷笑︰“付大人好厲害的口才,不過是請求聖上清查這些案子罷了,也是為堵住這些人的嘴,不叫其給老聖人聖明抹灰!怎地到了付大人口中卻成了谏官們對老聖人不敬了呢?”

又有忠順一派的官員蹦出來大聲道︰“啓奏聖上!禦史臺這般罔顧老聖人聖意,是要将聖上純孝至于何地?禦史臺這般作為,老聖人必将大怒,豈不置聖上于不孝之境?!”緊跟着就有朝臣附和道︰“禦史言官歷來善死谏以求留名青史,這确是大不敬之罪!”

水湛坐于上位,看着底下亂糟糟的,心情居然有些舒暢,勾起唇,靜看他們群情激奮的争論,還沒到他出聲兒的時候,還可以看看到底是哪些人有別樣的心思麽。

“死谏以留名青史”這話卻是說過了,雖然朝臣們心裏都有數,可都不會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那些禦史谏官可是瘋子,這樣打臉的話一出口可不就得罪了整群人麽,那淩厲的嘴皮子一張就夠人受得了,若是這麽多人一起讨伐,許多朝臣一想腦門就冒出汗來。

那位大臣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他也不是什麽握有實權的重臣,在忠順王爺麾下并不太受重視,這次立功心切,卻是捅出了大簍子!

果然,本來還不慌不忙成竹在胸的禦史言官們再忍不得了,這些人都是翰林院出來經書滿腹的清流名士,嘴皮子一個比一個厲害,現在一心為國的心思被說成沽名釣譽,怎能不氣!一個個跟踩了尾巴的貓似的,一串串的話從他們嘴裏說出來,引經據典,歷數各朝明君,歷法人情一條一條兒提出來,直說的別人灰頭土臉。

那些持反對意見的朝臣們連話都插不進去,總不能不顧忌禮數大聲壓過話頭去罷?在今上跟前,要弄得跟鄉下人趕集似的,可就真成了大不敬之罪了!

說錯話的那位朝臣和忠順一派的大臣以及懷揣着別樣小心思的大臣們都臉色灰敗,言官們說道這份上,好像天底下的理都站到他們那邊去了,就是老聖人來了也駁不得了,今上若是不同意,恐怕就不是悖于孝道,而是不仁不義不聖明了!

果然,今上順水推舟道︰“以老聖人仁德,必然不願教臣子含冤!朕身為人子,自是要徹查向天下以正老聖人聖明!犯官家眷子女若有冤屈不平,令禦史臺并刑部掌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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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順王被拘于王府中,待下屬傳信告知此事才知事情壞了,老三一向要搏個純孝的名聲,對老聖人唯唯諾諾,從不敢反駁,這番作為必定是宮中有事,忠順心急想要進宮探看一二,太上皇是他最大的靠山,如今他羽翼未豐,老聖人絕對不能有事,只是前些日子不是還說老聖人身體康健麽?甚至年前還能使宮妃有孕!

氣急敗壞的忠順就要出府進宮,可方才踏出外院,就被刀劍整肅的一隊侍衛攔住了,竟是不知什麽時候忠順王府被兵士守住!侍衛小隊長心內冷笑,今上剛下的命令,進可以,想要出去卻不能了!想起方才那一臉匆忙趕進王府的大臣們,哼!那是趕着給忠順王報信的罷!只可惜,有進無出,等着聖上兵将來押罷!

用極名貴的藥給太上皇補着吊着,“老聖人”有命︰宮妃們一律不準來探望,只着琴美人侍疾!

鹹福宮裏,給老聖人喂完藥,抱琴溫柔的用帕子給他擦拭嘴角。太上皇倚做在明黃的床帳裏,不時咳幾聲,臉色蒼白身體無力,但精神尚且不錯。

太上皇如今是內火中燒,這種像是被兒子軟禁的生活他從來不曾想到過,簡直是直接打在他臉上!恨恨的一把拂開琴美人的手,陰鸷的眼楮盯住殿外守門侍衛的影子,氣的卻是連前太子的死因真相都顧不得了,義忠和忠順、婉妃都抛到腦後去,現在他只想一巴掌甩到老三臉上,狠狠懲治,讓天下人都瞧瞧這個不孝子的下場!

抱琴不以為許,柔柔笑着輕拍老聖人的脊背,軟聲勸道︰“老聖人,您身體要緊!”

看着眼前依舊嬌美的琴美人,太上皇眼裏閃過一道光,握住抱琴的手道︰“愛妃出殿去傳朕旨意,叫閣臣和老七、老八來見朕,要快!”

對于太上皇來說,這樣的日子簡直是煎熬,他只覺得憋悶的想要把心都咳出來才舒坦,腹內都像有火在燒,他是一刻都忍受不下去了。

抱琴輕輕把手抽出來,柔笑道︰“老聖人,後宮不得幹政,臣妾一個小小的後宮美人,怎能去傳旨?太醫說老聖人憂思過重,老聖人好好休養才是啊!”

太上皇狐疑的盯着抱琴,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斥罵道︰“賤人!你是不是幫着那個逆子做事?咳咳……”一激動,上皇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的咳嗽。

抱琴忙把帕子捧到太上皇嘴前,輕輕道︰“老聖人莫要激動,聖上命臣妾好好侍奉老聖人,臣妾只盼着老聖人快些好起來。”可與她輕柔的話語不相符的是她的動作,抱琴把包了上皇血唾的帕子随手扔進殿角的花缸裏,還被上皇有氣無力的手挂着的手腕兒一使勁兒就甩開去,上皇的手“啪”的一聲落到榻上!

把老聖人身後的金絲龍紋倚枕抽出來,給老聖人輕輕拉上錦被。

這一會兒輕柔一會兒粗暴的動作氣的太上皇臉通紅,抱琴只笑着輕拍他的胸口,給他順氣兒。太上皇卻是被折騰的更是無力,連把這賤婢打到地上的力氣都沒有。

給上皇安置好,不看太上皇那張氣怒的臉,可以說抱琴的服侍面面俱到了。抱琴整整華麗的衣襟,端坐到“龍床”的床沿上,俯看着床上遲暮老人高高在上掩不住心慌的眼神,很尖銳的在裏面發現了一貫的蔑視,是呀,就算落到這步境地,這個将死的人依舊看不起她!

不管她再受寵,這老聖人再喜歡她的嬌媚大膽,可骨子了沒有一刻是看的起她的,她還不如一株花一根草來的有尊嚴!這些人都一樣,賈太貴妃不也是麽,表面上口口聲聲情同姐妹,可實際上從來都把她當做随手可舍的賤棋!從沒有在意過她的感受!哈!這些人以為他們自己多高貴?不過只是投了個好胎,心裏還不如市井販夫來的光明磊落!

就是賈元春和這個老人糟蹋了她一輩子!如今她就算保住性命也再出不得這牢籠見不得親人了!抱琴不可遏制的産生一股子憤懑,她嬌笑着俯身到太上皇耳邊,嘆口氣道︰“老聖人,抱琴真為您不值呀!您看您本來至少還能活上七八年,可誰叫您一把年紀還喜歡女色呢?嗳……”

太上皇驚駭不可置信的盯着抱琴,抱琴掩嘴而笑,輕輕道︰“老聖人您誤會臣妾了,臣妾哪兒有這樣的膽子!不過,您一向偏愛世家老臣,臣妾想老聖人也是願意崩後給這些‘忠臣’留下個依仗的,您說是不是?”她這些日子知道許多秘辛,自然明白怎樣才能更讓這老聖人痛!

見胃口吊足了,才又道︰“老聖人別急,其實這事情說來也簡單,不過是賈太貴妃想要日後有個依仗,畢竟老聖人已經垂垂老矣,榮國府特地為她尋來生子的秘藥,結果給才老聖人服了年餘,就有喜了!唉,只可惜這藥霸道,掏空了您的身子骨兒!”

見太上皇的臉色都要成豬肝色,抱琴撫撫自己修剪的極精致的指甲,悠悠道︰“臣妾記得每每賈姐姐給您親手端來這‘補藥’時,老聖人都極是喜歡,贊譽有加呀!臣妾得知後着實歆羨,這深宮中有個孩子解悶兒是天大的造化,只是老聖人您雖然寵愛臣妾,可惜身子卻廢了!若不然老聖人的寵愛真就是臣妾的福氣了!”

太上皇再也忍不下去,“哇”的一聲嘔出一口血來,顫着手指指着抱琴,眼一翻白暈死過去。

抱琴冷笑的瞥了眼他,絲毫不忙亂,濕了帕子擦淨血污,柔聲喚小太監進來,吩咐再去熬一碗藥來。有些無趣的摸着手腕上晶瑩剔透的翡翠镯子,抱琴心裏并不害怕,太醫院的掌院老聖手說過,這段時日老聖人只要用那藥方子就能吊住命,老聖人慣常喜怒無常,最好激動的,這藥對這些很是有用,因此每每因發病後喂一回藥就暫時沒事了!

抱琴端過藥碗,打了賞叫小太監退下,兩只纖纖玉手很利落的就把藥給老聖人灌下去了。現在可不能讓太上皇去了,今上的事情還沒做完麽。抱琴站起身來,這會兒還是不要在這裏刺激老聖人了,還是去韶華殿‘探望、探望’賈太貴妃和婉太妃罷,嗯,是待罪婦人付氏……

抱琴袅袅亭亭的站起身來,嘴邊勾起一抹笑來,聖上是沒有這等閑心在小事上與那兩人過不去,可她抱琴卻沒有這樣的胸襟,殊不知小鬼難纏麽!

……

韶華殿裏賈元春和付氏卻是不好過,比起以前只是偏僻狹小的韶華殿,華貴妃死後這裏變成真正的冷宮,很是敗落,而這些年死在這裏的宮妃更是不少。進了韶華殿,自然不會有宮女太監小心侍候着,甚至這些罪妃還要去巴結這裏的小太監。

賈元春好歹還有個太貴妃的名頭,自然比被貶成庶人的付氏要好些,若不是付氏還有個成年王爺的兒子,只怕就不止受盤剝欺淩而是挨打奴役了。

昔日風光無限的婉太妃現在住在韶華殿的一處偏殿裏,漏風的窗子、破舊馊味的床鋪都是她做夢也想不到的。不過若是只有這些付氏真該向天慶幸了!

付氏剛入韶華殿的那天還是趾高氣揚的,她雖不知到底是何觸怒了老聖人叫他發這麽大的脾氣,卻也不怕,在她心裏,她們母子得寵這麽多年,等老聖人氣消了回轉過來自然要放她出去的,以她的手段和兒子忠順,想要再次讨得歡心也不難!付氏把太上皇廢掉她的妃位的恐慌壓下去,努力做出高高在上的樣子給自己打氣兒。

卻再想不到她滿身绫羅綢緞、金銀首飾的進了韶華殿,還沒來得及笑話賈元春的落魄樣子就被一群擁上來的太監吓到了,那些太監遠不像她宮裏的光鮮精神,一個個衣衫髒污,湊過來就臭烘烘的,眼神像看見肉的野獸似的!

還來不及反應,付氏就被這些太監推倒在地,手裏的包袱立時被搶走,付氏放生大叫,卻被一個花白頭發髒兮兮的太監躊躇腰上一條看不出顏色的布巾堵住嘴,那股子味道差點沒把付氏燻暈過去,那老太監“桀桀”扭曲笑着。這些太監很快把付氏身上的首飾細軟都搜刮下來,披頭散發眼裏直冒眼淚的付氏驚恐的發現這些太監竟然還不打算停手!

付氏拼命掙紮,可還是被這些太監們扒的精光!她感覺到那些髒手竟然在她的身體上來回撫摸,最老的一個老太監用他的手來回撫摸付氏的臉,付氏不敢眨眼的看着他那雙枯黃手掌上的尖利的指甲,指甲泛黃,裏面還滿是污垢,生怕那心裏扭曲的老太監一個狠心劃破她精心養護的臉蛋兒。

付氏腦子嗡嗡作響,頭發像野草一樣,眼淚鼻涕糊的滿臉都是,掙紮越來越小,忽然身體猛地一痛,一個太監用尖長的指甲使勁掐她的大腿!付氏驚恐的頭都要炸了,又拼命掙紮,那些太監見狀更是高興,一個個都用指甲去掐去擰付氏白嫩的皮肉。

賈元春倚在後殿門柱後,冷冷的看着這一幕,眼裏仿佛有些洩憤的快感。哈,這賤人如此招搖,活該如此!就在這大庭廣衆的正殿裏被這般,想來以後就是出去也沒臉見人了罷!賈元春想起初來那日的晚上受到這些太監非人的“招待”,身子瑟縮了下,眼裏滿是懼怕,但依舊死盯着在地上掙紮的付氏,看着比她更慘的付氏,仿佛就有些安慰一般。

付氏簡直羞憤欲死,下身一痛,這些太監竟然……竟然用手指伸進她那種地方!……

這些太監并沒有繼續淩虐付氏,拿着付氏的衣服和首飾細軟就揚長而去。付氏赤身果體的癱在地上,無人去看一眼,賈元春早躲開去。付氏哆哆嗦嗦的起身,滿面淚痕,用手環遮着自己的身體,赤足狂奔到韶華殿裏最偏僻的一處小殿裏去,關緊房門,死命推着桌椅擋住,找出一身已經發黃破爛的衣裳穿上,也顧不得是哪個已死的宮妃留下來的。

韶華殿是娘娘後妃的冷宮,亦是這些太監的冷宮,只有最落魄,最低賤的太監才會被弄到這裏來,沒有油水,甚至他們也不得出去,這些年今上從不貶人入冷宮,這裏更是破落無人氣兒。那些太監也愈發瘋狂。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呆在這蕭條陰冷的冷宮裏,常人都要逼瘋,更何況是這些心裏面本就有缺陷的太監們呢!如今為了每日一次到外面領膳的差事都厮打了好幾場,一個老太監被打死拖到牆根随便埋了。

這些太監見到關進來的宮妃就像是看見肥肉一般,這些娘娘大多都會帶一些細軟進來,這可是好機會!有了這些細軟,他們就能吃頓好的,甚至孝敬了掌事的太監,或許他們就有機會離開這裏去他處當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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