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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取走了旁邊的燈臺,雁涼往深幽的地下通道望去,看了幾眼後又忍不住心生怯意,向身後的溫靈遠道:“夫君,這座密室裏面會是什麽?”

溫靈遠不知為何直到這時才緩緩來到雁涼身旁,他從雁涼手裏接過燈臺道:“我也不知道,你想下去看看?”

雁涼沒有馬上回應溫靈遠這句話。

他低頭看着下方的密道,不知為何心裏面有種無法抑制的慌張,仿佛潛意識裏有個聲音在告訴他趕快離開這裏,趕緊關掉這密道的入口,不要看也不要聽,更不要有多餘的好奇。仿佛那裏面曾經關着某種洪水猛獸,令他只是想想都覺得無法面對。

可是他又沒有辦法裝作沒有發現這條密道,他隐約覺得自己是必須要走進去的,就算是再如何抗拒他也必須下去看看。

雁涼難得提起了勇氣,回頭牽了牽溫靈遠的衣角:“我們去看看吧。”

溫靈遠反握住他的手:“不怕了?”

“有你在就不怕。”雁涼搖搖頭,“而且這裏既然是我以前住的地方,那麽這個密室肯定也是我留下的,不管裏面究竟有什麽那都是與我有關的。”

既然如此他就必須要去看看。

只不過雖然說出這話的時候他信誓旦旦,但真正要踏出第一步的時候雁涼仍是表現得慫了點,他緊緊拽着溫靈遠的手道:“夫君你不要松開我的手好不好。”

溫靈遠道:“不會的,任何時候我都不會主動松開你的手。”

雁涼對這話十分受用,他們在密道的入口處磨蹭了半晌,終于擡步朝着裏面走去,密道并不算長,一眼就能夠看到頭,這對于雁涼來說都不是讓他最感到緊張的,真正讓他感覺到壓抑的是他的雙手落在密道盡頭處那扇石門上的時候。

他會看到什麽樣的情景?

雁涼想起這座厭塵宗內其他人對自己的評價,覺得如果真的是像他們所說的那樣的話,那麽這間密室裏面的場景很可能不會太好看。

裏面可能會是刑房,又或者他以前有沒有可能有奇怪的收集癖好,而房間裏面都是從那些被他虐殺的家夥身上收集下來的紀念品?

雖然覺得這種行為實在是太過可怕,但雁涼卻又覺得這或許的确是從前作為大魔頭的他能夠做出來的事情。

雁涼兩手搭在門上遲遲沒有推開,滿腦子都是這樣亂七八糟的可怕猜想,而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手背溫熱,卻是溫靈遠突然将右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雁涼回頭看去,正對上溫靈遠的目光,後者道:“如果說你不想面對,我們可以現在回去。”

但這也不是雁涼的選擇,他咬着唇無聲搖了搖頭,終于将石門從外側推了開來。

密室內的情景頓時落入雁涼的眼底,在看清這處的剎那,他禁不住輕輕叫了聲。

“這是什麽地方?”他進入房間當中,環顧着房內四周的情形,房間裏面有着不少東西,看起來應該是他以前經常居住此間,不光有床褥和書桌,還有各種各樣的用具,照這樣看起來從前的雁涼住在這座密室裏的時間很有可能比住在外面那處房間的時間還要多。

密室裏面的擺設沒有什麽不同尋常的,頂多是大概因為要練功,所以這間密室非常寬敞,即使擺放着不少東西也依舊讓人覺得空曠。

但最讓雁涼感覺不對勁的是這座密室的牆壁,密室的牆壁上竟然是漆黑的,牆壁上凹凸不平,像是曾經刻着什麽東西,然而現在這些刻痕已經被人抹去看不清具體的模樣,整面牆也被燒成了漆黑,讓人完全沒有辦法讀出半點東西。

“這是以前的我做的?”雁涼幾乎覺得這不可思議,他直直盯着那漆黑的牆面,喃喃着問道:“我為什麽會弄出這種痕跡?我是瘋了嗎?”

他茫然睜着雙眸,擡手輕輕撫過牆面,指尖留下些許漆黑的痕跡。

溫靈遠捉住他的手,不知從何處找出了塊手帕輕輕擦拭他的指尖,又問:“你能想起什麽嗎?關于從前的事情?”

雁涼沮喪地搖了搖頭:“完全想不起來。”

看到這種場景他光是覺得害怕了,腦子裏面根本沒有半點別的想法,更別說想起來以前的事情。

雁涼只在這房間裏面堅持了幾句話的時間,終于受不了這種陰冷的環境主動縮回了溫靈遠的身邊,對這處密室避之不及地道:“我們快回去吧。”他覺得接下來如果不是必要,他大概也不會再來這裏了。

溫靈遠沒有多言,從他們踏入密道開始溫靈遠的話就變得很少,現在雁涼說要離開,他也同樣沒有多說,只是沉默地扶着他往外走去。

然而就在兩人轉身即将走出房間之際,雁涼視線忽地瞥向房中某處,停住了腳步:“等等。”

溫靈遠依言停步,雁涼仿佛忘了剛才的懼意,松開他的手後幾步來到了房間角落那張唯一的石床邊上,石床上原本有疊得整齊的薄被,只是大概因為久無人住所以被蒙上了層灰,而現在雁涼站在這裏,看着薄被下面露出來的刻痕,擡手将薄被給掀開了來。

薄被下方,石床上靠近床沿的地方,刻着個名字,那是雁涼熟悉無比的名字。

溫靈遠。

雁涼怔然地看着這個被刻在石床上的名字,想象着自己從前睡在石床上的樣子,擡手用指尖輕輕在那三個字的每個筆畫上輕輕撫過,有種這三字都已經被刻進自己骨血的錯覺。

而這時候溫靈遠也已經跟随着他來到了石床邊,同樣看清了床上刻着的三字。

“這個名字被磨得棱角都沒了。”雁涼小聲說着,沒有回過頭,但聲音卻有點發悶,背對着溫靈遠的耳尖也有點泛紅,“我以前睡在這裏,肯定是摸着這個名字睡過去的。雖然你說我們分別了十年,但這十年我肯定也每天都想着你,就算是分別了我肯定也無法忘記你,對不對?”

溫靈遠定定看着那個名字,他的臉色在晦暗的燈火下顯得有些蒼白,不知為何雁涼覺得他目光裏是藏着眼淚的,只不過溫靈遠從來都不會表達他的情緒,他也從來都不會讓人看見它們。

溫靈遠低頭同樣撫上了被刻在石床上的名字,閉着眼睛像是在感受刻字人寫下這三個字時的心情,良久後他才重新睜開雙眸。

雁涼就湊在他的跟前,幾乎快要吻上他的臉頰,在這間壓抑的密室裏發現了自己對于溫靈遠癡心的證據,雁涼就像是在逛街時得到了糖葫蘆的小孩,身上先前的頹然一掃而空。他期待般地看着溫靈遠,眨眼問道:“你也是對嗎?”

溫靈遠聲音微啞:“嗯?”

雁涼笑着道:“我們分開的時候你也在想我是嗎?”

這話讓溫靈遠不禁失笑:“哪有人會這樣主動地問出來。”

雁涼着急聽到溫靈遠的回答,幹脆撒嬌般用手指去勾溫靈遠的衣袖:“可是我想聽你說你有多舍不得我,多想快點來見我。”

溫靈遠也沒再接着笑話下去,他收起笑意,輕輕托着雁涼的後腦,吻了吻他的額頭用雁涼未曾聽過的沉靜語氣說道:“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想要你,沒有停止過想和你重逢相認,回到以前那樣的日子。”

雁涼滿足地回吻了他的唇角,眼裏閃閃有光:“現在這些都實現了。”他還怕自己說得不夠真摯,想了想又舉起手認真保證道:“再給我點時間,我肯定能夠想起來我們以前的事情的。”

房間裏的擺設也沒再能讓他們看出更多的東西,雁涼和溫靈遠離開密室回到閣樓房間,雁涼拉着溫靈遠便想要開始他最喜歡的互訴衷腸,然而還沒有來得及說出第一句,門外就突然傳來了其他人的敲門聲,接着是段流的聲音:“尊主,丹心堂堂主南卿和青羽堂堂主何止到了。”

雁涼和溫靈遠此刻還膩在一起,驟然聽見這聲音雁涼連忙站直了身子,借着空檔小聲對溫靈遠道:“我覺得段流堂主每次都像是故意想打擾我們。”

溫靈遠搖頭道:“段流堂主他必然有自己的打算。”

在雁涼的眼中溫靈遠向來都是這樣,仿佛永遠都沒有任何脾氣,不管誰做了什麽對他不好的事情他都能夠輕描淡寫的原諒,就連段流這樣明目張膽的針對,他都能夠平靜視之甚至在這種時候還會主動幫他說話。

雁涼不贊同道:“你這樣會總被人欺負的。”

溫靈遠好笑地說:“其實你才是最容易被人欺負的。”

溫靈遠果然如他所料的平靜笑笑不置可否,雁涼便也沒法繼續再說下去了,而那頭段流再度開口,雁涼到底還是只能選擇讓他們進入房間。

雁涼是很怕生的性子,他在和溫靈遠獨處的時候總有很多話能說,柔軟黏人甚至是有些任性嬌蠻的,但在面對不熟悉的人時,雁涼便又像是變成了無害又無助的兔子,連看人時的眼神都是濕漉漉帶着怯意的。

段流帶着兩名堂主以及其他厭塵宗弟子從外面走進來的時候,雁涼就是這樣的反應。

厭塵宗三名堂主,現在已經到了其三,其中寂遠堂堂主段流是雁涼見得最多且最熟悉的,而身為男子卻作女子打扮的南卿雁涼在不久前也曾經見過,只剩下最後那位青羽堂堂主何止,雁涼是直到現在才初次見到。

回想起早上的時候段流匆匆離開,應該就是前去接這位堂主回來了。

青羽堂堂主何止相貌平平,是名看起來與他們年紀相差不大的年輕男子,但在修真界中人們很難從外貌判斷出其他人的真實年紀,所以雁涼也沒有多猜。

但這位何止堂主從剛走進房門就開始用一種極為專注而仿佛打量般的眼神盯着雁涼,這讓雁涼心裏微微慌亂,扒着溫靈遠的衣服怎麽都不肯松開。

“尊主。”何止開口喚道,語調是接近沒有感情的冷漠。

其他人都沒有出聲,仿佛都在等着雁涼與何止的對話,雁涼怔了瞬間,才小心翼翼對着這位何止堂主道:“我、我失憶了,現在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情。”

雁涼想說所以希望他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着自己,也不要指望着他能夠處理什麽厭塵宗內的重要事情。

但何止接下來的話便讓雁涼還沒說出口的話完全失去了說出來的必要。

何止道:“我來時已經聽他們說了,但現在天問山對厭塵宗步步緊逼,還有那位水雲城聖者也在不久前對我們發來戰帖,尊主現在沒有時間去失憶。”

雁涼怔了片刻:“啊?”

何止顯然是整個厭塵宗裏除卻以前身為尊主的雁涼外最說得上話的人,如今他站在房間裏,其他人便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地,他将話說到這裏,又把段流和南卿兩人拎到了雁涼和溫靈遠的面前,接着雷厲風行安排道:“接下來我們幾名堂主會想盡一切辦法幫尊主回憶從前的事情,讓尊主盡快恢複原樣,好參加一個月之後天問山發起的正邪大會。”

他的話說得太快,雁涼甚至有些無法反應:“如果我記不起來以前的事情怎麽辦?”

“那尊主只能假裝記起來了,總之不能讓其他人看出破綻,讓厭塵宗陷入危險。”何止說完這些話又擡眸看向雁涼後方的溫靈遠,皺眉道:“還有你,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誰,但尊主既然說你們是夫妻,那麽接下來的時間就請寸步不離待在尊主身邊,哪裏也不要去,否則我會認為你是在向正道通風報信,并且按照宗門規矩将你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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