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段流的講述到此為止,因為這會兒已經有幾名下人找到了這處,有幾件事情需要段流來處理。

段流無奈應了下來,看看時間也已經不早,便命人先帶着雁涼和溫靈遠回房間休息用飯,等晚些時候處理完了事情再過來繼續試圖喚回雁涼的回憶。

聽到興頭上驟然被打斷不是什麽有趣的體驗,雁涼覺得故事中的自己正要從殘廢到崛起,他正等着自己從床上坐起來大殺四方,誰知道到了這會兒故事卻停了下來,他無奈之下只能跟着段流安排的人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閣樓之內。

而在回去的路上,雁涼才知道宗門內的事情原本大事都是由他這個宗主親自處理,小事則是四名堂主分別處理,在這其中何止負責最多,接近有半數的事情衆人都是直接找到他處理。

然而現在雁涼失憶,這些事情便全部堆積到了堂主們的身上,所以現在這三位堂主才會忙碌成這個樣子。

聽到這裏雁涼禁不住又發出疑問:“不是說有四名堂主嗎?為什麽只說到三位?我也只見過三位?”

這問話讓帶路的下人不禁猶豫起來,他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最終只能埋着頭小聲道:“這個,等尊主将來見到自然就明白了。”

說完這話,他正好帶路到了閣樓,沒等雁涼再繼續問下去,他立刻就轉身離開了,腳步飛快,很是懼怕他的樣子。

自從知道自己的身份是邪道尊主之後,雁涼現在已經漸漸習慣了旁人見到他時緊張恐懼的樣子,他盯着那下人離開的背影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這才回頭疑惑地問溫靈遠道:“我看起來真的很吓人嗎?”

溫靈遠自然不覺得如此,就算他當真長了一副兇神惡煞的面孔,溫靈遠也能用最可信的語氣将他說成是天仙,所以雁涼在這裏當然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答案。

他們回到房間後休息了會兒時間,雁涼百無聊奈,又開始猜測起自己的仇人究竟是誰。

他趴在桌子上把玩着溫靈遠的手指,就跟在村子裏的時候同樣:“靈遠,我既然都當了那麽久的宗主了,我當上厭塵宗主之後應該也不會什麽都不做才對吧?所以我應該曾經對付過我的那個仇人?聽段流堂主說明天來看我的是那位何止堂主,聽說他對厭塵宗裏的事情最為了解,所以也許我們只要問過他我這些年對付得最多的是哪個門派,也許就能弄清我仇人的身份?”

溫靈遠點頭:“也許。”

雁涼倏地擡起頭來,定定地看着溫靈遠。

溫靈遠察覺到他視線,垂眸問道:“怎麽了?”

雁涼沒有出聲,他搖了搖頭又重新趴了下去,有些洩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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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靈遠今日心情似乎有些不好,不知道是因為自己過去的事情刺激到了他,還是因為在這陌生的環境所以難以習慣。雖然溫靈遠極力表現得和平時差不多,但雁涼其實能夠感覺得到,他今日說起事情來總是有些低沉的,特別是當他提起仇人的時候,溫靈遠總是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他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點什麽,在桌上趴了片刻之後,雁涼重新又擡起了頭,仔細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你是不是……”

溫靈遠神色不變,只問道:“嗯?”

雁涼眨了眨眼:“夫君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報仇?你在擔心我會受傷嗎?”

溫靈遠反應似乎比以往遲了些許,但目光卻沒什麽變化,只輕輕點了頭。

雁涼笑道:“不用擔心,因為我根本就沒打算報仇。”

沒等溫靈遠問出口,雁涼已經捉着溫靈遠的手說道:“報仇多累啊還危險,我現在這樣子要說去報仇倒不如說是讓仇人殺了我來得快,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反正我也不記得。現在我過得很快樂,每天能夠跟夫君待在一起就是最快樂的事情,我沒必要為了自己根本不記得的仇恨再把自己卷進仇恨裏去。所以我想問出我的仇人是誰,不是想報仇,而是想躲着他,省得我在不明不白的狀況下被仇人找到了還傻乎乎地跟人家聊天。”

溫靈遠被雁涼把玩着的那只手倏地收緊,雁涼擡眸不解看去,溫靈遠卻又垂眸避開了他的視線,只緩緩松手道:“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仇恨不重要對嗎?”

雁涼盯着他認真看,仔細想了想說道:“至少對現在的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溫靈遠眉目低垂似慈悲似溫柔:“以前的記憶也都不重要了是嗎?”

雁涼無奈道:“就算很重要,我也已經不記得了不是嗎?”

他說完這句話,不知為何覺得溫靈遠的眼底藏着什麽濃郁的情緒,他正想要仔細去分辨,溫靈遠卻忽地傾身抱住了他。溫靈遠的擁抱很用力,雁涼許久未曾感受過他這般情緒化的擁抱,被人抱了會兒才想起來給出反應。他笑了笑蹭着溫靈遠的肩膀,低聲說道:“你在想什麽?”

溫靈遠聲音自耳畔傳來:“我在想,我好像有些不認識你了。”

雁涼笑了起來:“因為我以前好像很不開心。”

溫靈遠大概是應了聲,只是沉沉地“嗯”了聲,雁涼又說:“如果過去的我真的像他們其他人說的那樣,那我情願忘記那些事情,只要能夠過得自在就好了,別的什麽也不用想。”他這麽說着,轉念又覺得自己的話說得太滿,于是趕緊改口道:“當然也許我真的記起來就不會那麽覺得了,不過那不一樣。”

“不一樣?”

雁涼道:“不一樣,因為現在說這話的是我,但恢複記憶的我就不是這個我了,所以我說的話只能算是現在的我說出來的。”

溫靈遠沒有出聲,雁涼有些苦惱地蹙着眉:“算了說不清楚,不想去想了。”

如今的雁涼習慣了閑散不需要動腦子的日子,想到複雜的東西便總是幹脆什麽也不再去想,只将腦袋埋到了溫靈遠的胸前撒起嬌來,将那些想不明白又不願去想的事情全部都抛開了去。

午後日頭熏人的時候,段流再度來到了雁涼的閣樓。

閣樓中雁涼正抱着溫靈遠午睡,段流進來看到這幕,幾乎是立即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而溫靈遠擡眸看他一眼,輕輕對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只可惜就算是這樣,淺眠的雁涼依然被段流的腳步聲給吵醒了起來,段流見雁涼眼睫輕顫着就要睜眸,頭皮發緊就要轉身逃走,然而雁涼的聲音卻已經在他走出房間前傳了出來:“段流堂主。”

段流苦着臉回過頭:“尊主,屬下不是有意闖入打擾尊主清夢,還請尊主恕罪!”

雁涼根本沒有理會段流恕罪不恕罪那套,他揉了揉眼睛從溫靈遠的懷裏起身,連忙說道:“段堂主我等你很久了。”

大概是雁涼過去的形象實在太過深入人心,所以此時就算明知他現在失去了記憶,在見到雁涼這般熱情地看着自己的時候,段流最先有的反應依然不是喜悅而是恐懼,他總擔心下一刻雁涼就會冷下臉将他的腿給打折。

不過雁涼畢竟沒有做出這種事情,他像是個迫不及待要聽故事的小孩,拉着段流在桌前坐下之後就眨巴着眼睛接着催促道:“段流堂主是要繼續講下去嗎?”

段流點頭,想了想說道:“我上午的時候講到哪……”

“講到我讓你找宗主過來。”雁涼似乎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沒等段流的話問完就主動提示道:“說是要宗主兌現他的承諾。”

段流面色複雜:“對,是這裏。”

他接着又繼續講述起來。

其實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多半都已經能夠被猜到,段流依言找來了宗主,而宗主在見到雁涼坐起身,并檢查過他的傷勢之後,便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雁涼的四肢的确是恢複了,雖然還沒有完全恢複到能夠自如行走的地步,但他的确是在完全沒有任何康複可能的情況下重新恢複了行動能力,這是件讓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事情,但很快宗主就明白了過來,雁涼能夠恢複的原因大概是因為他所修煉的內功,雖然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麽樣的內功,但雁涼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雖然看似日日都躺在床上發呆,但實際卻是時刻沒有停息地在運用內息調理着自己的身體。

雁涼的來歷是個謎團,他身上的內功也是個謎,但也正因為如此,宗主兌現了他最初應下的承諾,将他收作了弟子,并且作為下代厭塵宗宗主栽培。

接下來的日子便過得很快了,雁涼自從能夠起身之後,恢複的速度便快了起來,他在床上躺了一年多的時間,從四肢恢複知覺到能夠行走如常卻只用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之後宗主帶着他見了宗門內的長老和弟子們,并将他的身份昭告衆人,起初還有人認為他實力不夠,認為他名不正言不順,但在許多次找茬失敗反倒被他揍得動彈不得之後,衆人也都紛紛不敢再多開口。

而段流作為從他來到宗門起就始終服侍雁涼的人,在他恢複後也繼續留在了他的身邊,時常照顧他的起居,偶爾還會跟着他一道修煉。

大概是看出了段流在修煉上的天賦,恢複後的雁涼偶爾會指點他幾句,時間長了段流竟然在修煉上也小有所成,混上了堂主的位置。

段流說到這裏,也就停止了敘述,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雁涼,似乎想問他是否回憶起了什麽,然而雁涼大概對這些事情沒有半點印象,他聽完後甚至沒有多問當年自己恢複時的那些細節,接着便又詢問道:“那後來呢我是怎麽當上宗主的?我當上宗主後都對付了哪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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