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雁涼這次是真的有點弄不明白, 從來到這裏之後他就發現,何止對于正道的衆人都是他平日那副不搭理的模樣,但只有對着那位聖者, 他的态度似乎會稍微緩和一點, 甚至于有時候就連雁涼都覺得, 他對聖者比對溫靈遠都還要和顏悅色許多。

最初雁涼覺得這大概是因為聖者的實力強大,就連何止見到他都不得不稍微改變自己的态度。

但到了現在他才終于明白, 原來這其中的原因是這位對于邪道來說竟算是有恩。

可是為什麽他會救下邪道?

雁涼眼中的疑惑讓何止看去, 何止搖頭說道:“尊主失憶了大概不會知道, 當初在我們修真界, 曾經有過一場巨大的浩劫, 那場劫難持續了很長時間,當初不管是正道還是邪道,為了對付那些不停自地底深處鑽出來的幽魂都花費了太多的力氣, 很多門派更是因此險些滅門。”

聽到他這話雁涼喃喃重複着他剛才說的話,眼底明顯有了害怕:“幽魂?”

對于如今膽量不過這點, 大部分的時候都更願意在溫靈遠的懷裏靠着的雁涼來說,這兩個字的殺傷力可謂是極其強烈的。

何止明顯頓了頓, 顯然是對于這樣子的尊主有些無奈,好在南卿及時接過了話頭, 繼續說道:“是幽魂,我們也是那時候才明白天問山為什麽會在後山有個聖者, 專門鎮守在那處地方,因為天問山所處的位置乃是整個修真界最重要的陣眼位置。我們所在的土地下方其實有座古老的陣法, 而陣法的最中心處就是天問山的後山。”

雁涼雖然弄不明白太多的東西,但是基本的東西仍是聽其他人說過的,他連忙問道:“陣法鎮壓了什麽?”

南卿道:“是多年之前死去的妖物, 如今化作了幽魂就被鎮在其中。”

雁涼眨了眨眼睛:“死去的妖物?”

南卿攤手:“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說起來當初鎮壓妖物的還是數千年前我們曾經的邪尊,不過都已經過去了。尊主您只要知道,只要這陣法還在,整個修真界就是安全的。”

雁涼從未想到他們的足下竟然還有着這樣的陣法,他心中怔然,低頭往下看去,表情有些難以接受,仿佛透過這層層地面他就能夠見到那群妖物朝着上方的地面不停亂撞,嘶吼着想要掙脫而出。

明明什麽都沒有看見,分明足下依舊平靜,但雁涼被自己的想象所驚到,禁不住叫了聲連忙縮回腳讓自己整個站在了椅子上。

南卿無奈又好笑,連忙張開胸懷将雁涼按在自己飽滿的胸脯上耐心撫慰,雁涼原本就心中恐慌,現在被南卿的胸口悶得無法動彈,連忙悶叫着掙紮起來。

兩個人鬧出了不小的動靜,何止看得好笑,終于開口冷靜道:“別鬧了。”

南卿聳了聳肩,連忙松手将雁涼放開,神情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

而雁涼好不容易終于能夠呼吸,他連忙喘了幾口氣,擡頭看向滿臉嚴肅的何止。

何止仿佛絲毫沒有被打岔過,接着剛才的正題說道:“總之這也是邪道雖然動天問山,卻從未真正動過那位聖者的原因,天問山可以滅門,天問山後山必須存在,天問山掌門可以死,聖者卻必須活着。十年前浩劫降臨,修真界各處陣法破裂,無數幽魂自地底鑽出,最終是那位聖者以四海靈珠重新激活陣法,将浩劫給重新鎮壓在了地下。”

他說完這話,忽地察覺到雁涼神色不對,于是皺眉問道:“尊主?”

雁涼喃喃地念着剛才何止那句話中的那個名詞,接着又低聲問道:“四海靈珠?那是什麽?”

何止道:“傳聞中以前設下那道陣法的前人所留下來的寶物,只要能夠得到靈珠便能夠重新開啓陣法控制住劫難,但那寶珠實際上已經消失了多年,當初誰都沒有想到那位聖者能夠重新找到寶珠開啓陣法。”

雁涼的神态依舊恍惚,他隐約覺得他應該聽過那顆珠子的傳聞,但他又實在沒有辦法想起,他對于這些事情的印象已經十分模糊,就好似有什麽東西在他的眼前晃了過去,然而等他伸手去觸碰,那東西卻已經遠遠離開,令他捉不住半點光影。

可是他依然覺得費解,為什麽自失憶醒來之後,他對所有的東西所有的人都沒有任何記憶,卻獨獨對這顆珠子有印象呢?

雁涼緊抿着雙唇,不知道思緒究竟飄到了何處。

而南卿與何止見他如此都有些詫異,失憶醒來後的雁涼似乎從來不知憂愁為何物,每次雖然看起來哭哭鬧鬧,但從來不會真正像個成年人那般為什麽事情發愁,但現在的雁涼,卻是真的有些變化了。

不過他們沒能夠在房間裏繼續待下去,不過片刻之間,門外已經再次響起了敲門聲,是正道在催促着他們盡快前往大廳了。

何止對于他們的交談被打擾表現得不太愉快,他開口不悅地回應了外面的人想讓他繼續等待,然而外面那人猶豫了會兒,支支吾吾地說着,卻像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讓他們能夠盡快趕過去。

聽到這裏就連雁涼都有些緊張了,趕緊将剛才莫名失落的情緒從遙遠的天邊拉回來,連忙說道:“是不是真的發生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要不要先問問看?”

何止無聲地看了眼雁涼,接着轉身來到門邊,将門推開後對着外面的人道:“什麽事?”

外面守着的顯然是名天問山的弟子,那名普通弟子對這三名看起來便兇神惡煞的邪道人士顯然充滿了恐懼,才剛聽見那人問話,他就顫顫巍巍地開口道:“我我我……我們門主說,讓你們幾位盡快過去,幽幽幽魂又……又出現了……”

他前面的話讓何止不住皺眉,然而到了最後那句,何止卻是驟然之間睜大了眼睛,他平常很少會流露出這種姿态,現在見到他這番模樣,不光是面前那名弟子,就連雁涼和南卿都忍不住覺得不可思議。

然而更加不可思議的還是那名弟子口中所說的幽魂。

他們才剛剛說過了幽魂的事情,可是誰能夠想到就在當下,他們竟然又聽人提起了這個東西。

幽魂究竟怎麽會再次出現?那東西不是已經被鎮壓了嗎?

不用說雁涼,就連南卿與何止也都是同樣震驚不已。

剛剛才被這東西吓到過的雁涼只覺得此刻簡直就像是噩夢降臨,他臉色微白卻不敢讓人看出心中慌亂,連聲音都變得有些細弱起來,但卻仍是強裝若無其事地起身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剛問出這話,那名弟子便道:“請諸位随我來。”

雁涼:“……”

他心裏有點慌亂,對方說話不明不白,也沒說清楚究竟是要去哪裏,什麽叫做随他去?随他去做什麽?難道真的要見到真正的幽魂?

雁涼憑借着自己失去記憶醒來後為數不多的見識實在沒有辦法想象他究竟要見到什麽樣的東西,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麽樣的反應才能夠算是維持住了邪道尊主的尊嚴,若是等下他真的見到了那幽魂沒忍住叫出聲,那他在別人面前要怎麽解釋?

他懷揣着這樣複雜的心思,保持着面無表情的模樣随着衆人往前走去,他們去的依舊是前幾日衆人每次等待他時的那處會場,衆人應是早就等在了那處,而居于人群最中心的是天問山門主莊澹與聖者,但與平常不同的是,這次他們的中間還圍着個別的東西。

随着雁涼到來,面色凝重的人群無聲地分散開來,似乎是默契地為雁涼他們三人讓出了條道路,而雁涼心裏懷着忐忑從人群讓出的道路中穿過,最終來到了莊澹與聖者的面前,也看清了此刻地上被大家圍在中間仔細觀察的東西。

那應該就是不久前何止所說的幽魂,不同的是它應該是只“死”去的幽魂。

雁涼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幽魂竟然還會有生死這種說法,但當他看到這東西的時候,他的确心裏面有了種古怪的感覺,就好像他曾經見過這種東西,并且能夠确認它的狀态。

幽魂的形貌和雁涼所以為的并不相同,它看起來就像是只古怪的獸類,只不過它的皮膚更加青黑,皮毛也更加堅硬,生得和雁涼所見過的任何動物都不相同,而它的身上分明散發着腐屍般的臭味。從它的狀态來說被說成是幽魂有些不太合适,因為它們看起來其實更像是死而複生的怪物。

在看到幽魂的剎那雁涼聞着鋪面而來的腐臭,幾乎要被熏得別過臉落下淚來,他只想離開掏出手絹捂住口鼻,然而這似乎不是邪道尊主該有的反應,他于是只能強行忍耐着胸中作嘔的感覺,強行保持着面色不變道:“這是在哪裏發現的?”

若不是不久之前何止剛剛跟他補過關于這種地底幽魂的事情,他此刻或許根本就不知道這東西究竟是什麽。但現在他面對這東西,卻必須保持住自己什麽都清楚的模樣。

人群中不知是誰開口回應了句道:“是在青州城外的山谷裏發現的,那邊好像除了這只還有好幾只,其中有一只跑掉了,我們沒能夠抓到,這只是他們不久前剛剛帶回來的。”

提及地底幽魂誰都不敢松懈,在場所有人面色凝重,雁涼沒有再出聲,倒是莊澹像是下定了決心,當即下定了決心般回頭向雁涼道:“尊主,現在情況有變,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尊主先放下私怨,讓我們正邪聯手先将此事解決再去計較其他的事情,請問尊主意下如何?”

雁涼迎着莊澹的目光,尚未來得及開口,四周所有人視線便都投向了雁涼。

其中還包括那名始終未曾說話的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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