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接着雁涼很快就确定了那名店小二口中所說的就是溫靈遠。

店小二道:“就是那位脾氣很好的公子, 你們以前總在一起的,每次公子您生氣的時候都是他在旁邊哄您。”

他說到這裏突然住了口,低着頭不知為何沒了聲音。

雁涼連忙問道:“怎麽了?”

店小二肩頭聳了聳, 在雁涼關切的目光下搖了搖頭這才忍笑擺手道:“沒什麽, 就是想起來公子您以前因為想買的東西沒買到, 結果坐在咱們客棧房頂上生了大半夜的悶氣,最後大家都在下面圍觀, 還是那位公子買了幾根冰糖葫蘆上房頂哄着您吃了才下來。”

雁涼:“……”

他有點想阻止這人繼續再說下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當年究竟怎麽會做出這麽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不過想到對象是溫靈遠, 他又覺得沒那麽令人害羞了。

他們原本就是夫妻, 有時候做出這種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更何況溫靈遠這麽好,誰會在溫靈遠的寵溺下還能忍住不耍耍小性子呢。

店小二形容着那名“溫柔公子”的模樣, 雁涼不過聽了幾句就知道那必然是溫靈遠,那是他最了解的人, 他肯定不會弄錯的。

想通了這些事之後雁涼也不怕丢臉了,他好不容易找到個知道自己過去的人, 溫靈遠時常會吝啬說那些他們曾經有意思的過去,雁涼幹脆便抓着這名店小二讓他繼續說了下來, 店小二将雁涼初次來到店裏的情形說過之後,又開始說起後來的事情。

雁涼也是從這名店小二的口中才知道他從前應該就住在離這裏不算太遠的地方, 他以前總是一個人來的,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就多了個溫靈遠, 再後來他們經常過來,直到十年之前……

又是十年前這個時間點,雁涼聽到這裏心裏緊了緊, 知道這年應該是發生了很多讓人不愉快的事情。

所以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讓他受了那麽重的傷,變成了後來的樣子?

雁涼問起面前的店小二,而店小二所知道的事情其實不多,根據他所說,他最後一次看到雁涼的時候是十年前某天夜裏,那天原本他們客棧剛要打烊,但在那之前雁涼突然之間出現在了這裏,并且身上帶着幾道傷痕,衣服也都染着血跡。他看起來和平常完全不同,臉上不見半點笑意,連那雙眼睛也黑沉木然得吓人,失魂落魄的樣子将店小二吓得不輕,這也是店小二将那天的事情記得那麽清楚的原因。

那次其實雁涼沒有在這裏待上多久,他進門後付了錢便進了訂好的屋子,從頭至尾一句話也沒有多說,看起來疲憊極了,店小二當時不敢多問,所以也不清楚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直到第二天早上,很早的時候他們客棧的門就被人給敲開,接着店小二就見到了看起來風塵仆仆同樣疲憊的溫靈遠。

原本雁涼和溫靈遠就總是相攜相伴的,兩個人看起來感情極好,每次來的時候房間都只需要一間,雖然從來沒有說過,但客棧裏的掌櫃和小二都已經猜測到了他們之間必然是不同尋常的關系。

所以本來前一天晚上只有雁涼出現而溫靈遠不在,他們就都覺得古怪,現在溫靈遠來了,還是這副含混着緊張與擔憂的模樣,店小二立即便覺得自己明白了過來,認為是這兩人吵了架。

于是當溫靈遠問起雁涼的所在時,店小二沒有半點猶豫,立即就将雁涼所在的房間指給了他。

溫靈遠随之進了屋子。

店小二不敢靠近偷聽他們說話,于是便留在了大堂裏面,不過時不時會注意樓上房間裏面的動靜。

也是這麽等了許久,突然之間店小二聽見二樓雁涼的房間裏面傳來了劇烈的響動聲,聽起來像是誰在打鬥,還伴着類似于吵架的聲音。聽到這裏店小二頓時沒法再等待下去了,他連忙叫上幾個人沖上樓去看看他們究竟是怎麽回事,誰知道上去之後推門他們才看到,房間裏面竟然只剩下了溫靈遠,而客棧的房間裏面亂得厲害,裏面的桌椅凳子全都被踢翻亂得厲害,而溫靈遠的身上衣袍不整,分明連唇角都還有着血紅的印子,看起來讓其他人摸不着頭腦,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

不過最讓他們擔心的是,就在溫靈遠的身上,腹部分明有着個巨大的血洞,正往外滲透着鮮血。

而原本應該在房間裏面休息的雁涼不知究竟何時已經離開了房間,不知所蹤。

聽店小二說了當時的整個經過,雁涼整個人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他實在沒有辦法想象當時的情景,他也根本不明白事情怎麽會走到這步,他和溫靈遠?他和溫靈遠真的曾經有過這樣的時候?是他刺傷了溫靈遠?可是怎麽可能呢,他與溫靈遠那麽相愛,他心裏對自己與溫靈遠的感情清楚無比,平時就連溫靈遠稍微被人欺負了他都會緊張無比,他怎麽可能會對着溫靈遠刀劍相向?甚至于差點要了他的命?

雁涼感覺腦中已經徹底被恐懼所填滿,他無法說清楚自己接下來究竟應該要怎麽去面對溫靈遠,為什麽溫靈遠從來沒有向他說過這樣的事情?如果這些事情是真的,那他們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麽?

雁涼在這瞬間腦中想過了無限種可能,但到了現在他卻連詢問溫靈遠都做不到,此時溫靈遠應該還在厭塵宗內等着他,而他被聖者帶着卻不知道究竟去到了什麽地方。

心中的憂慮更重,雁涼恨不能立即見到溫靈遠将這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但同時他又忍不住感到恐懼,如果真的是他傷害了溫靈遠,他将來要怎麽樣去面對那人。

他懷揣着複雜的思緒,頓時連吃東西的心思也消減了下去,在與店小二又說了幾句之後,他頹然回到自己的房間裏面,幹脆趴在桌上哪裏都不再去了。

大概到了晚上的時候,不知道在房間裏面忙着做什麽或者在和誰聯絡的聖者終于從其中走了出來,他敲了敲雁涼的門沒有得到回應,等待片刻之後他推門而入,正好見到了正滿臉悲傷無奈的雁涼。

聖者來到雁涼身旁,聲音與往日無異,問道:“怎麽了?”

他那邊在忙的事情不知道究竟處理得如何了,雁涼從頭到尾都弄不清他在忙什麽,不過不管事情怎麽樣,他在對雁涼說話的時候語氣都是從來沒變過的溫和。

雁涼心裏還在因為自己和溫靈遠的過去而煩憂,現在聽到聖者問話,他考慮了下才有些自暴自棄般說道:“聖者大人,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聖者坐在雁涼面前:“什麽問題?”

雁涼想了想說道:“就是如果,我是說如果……”他整理了下自己的問題,沒有将自己的身份透露出來,改換了種說法道:“如果你對你喜歡的人做出了不可饒恕的事情,要怎麽樣去給他道歉才能讓他原諒你呢?”

他是真心在為這種事情而苦惱着,卻沒想到自己這麽問出之後,原本對誰都是知心大哥哥模樣溫柔相待的聖者卻不知為何靜靜看向雁涼,像是在猜測着他這話的意思。

雁涼用移開視線的辦法掩飾自己的心虛,心裏卻為聖者的動作而不禁感到疑惑,他剛才這話應該沒有暴露出什麽信息才對,為什麽聖者會用這種眼神看着他?就好像他知道什麽內情,又或者揭破了什麽般?

他有些不确定這瞬間聖者究竟在想什麽,他只能試探着說道:“我不過是随便問問,你要是不想回答那就……”

“如果是真的不可饒恕。”就在雁涼準備起身出門逃避的時候,聖者突然之間開了口,他的視線仍舊緊緊地黏在雁涼的身上,片刻也不打算松開,只是語氣低而沉重地說道:“我大概會用所有我能想的辦法求他的原諒,哪怕用我的性命去補償也可以,但如果就連付出這些他依然不肯原諒,那麽我或許會選擇別的路。”

雁涼聽這話聽得不明不白,回過身問道:“別的路?”

聖者點頭,讓人看不出情緒:“別的能夠解決這件事情的辦法。”

雁涼蹙着眉頭,覺得自己分明說的是這件事情,但不知為何到了聖者的口中似乎又變成了另外的事情。

而更讓他在意的是說出這話時的聖者看起來有種不是聖者的感覺,仿佛并不是人們所熟悉的那個天問山聖者。

聖者在說完這話後長久地注視着雁涼,像是在确定什麽,沉默了好一陣他才再度起身,說道:“你再好好休息會兒,我們明天還要去別的地方。”

“等等!”已經稀裏糊塗被聖者帶着走了好幾天了,期間雁涼始終沒有找到說話的機會,現在他終于能夠和聖者坐下來好好聊聊,他自然不會再放過這個機會,于是連忙叫住人道:“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到了這個地方,距離目的地應該也很近了,所以聖者沒有再繼續隐瞞下去,他垂眸盯着地面,娓娓道:“邪尊應該知道,我是天問山的聖者,負責的是守住天問山後山的那道陣法。”

雁涼點頭:“我知道。”

“但天問山後山的陣法現在被人破壞了,破壞它的就是莊澹。”聖者将此事告知雁涼,甚至不管雁涼現在臉上的神色有多麽驚訝,他接着說下去道:“陣法絕對不能被開啓,這是我們護陣的聖者世代都在堅守的事情,而現在這陣法被破壞,就算只是很小的破壞,也是極其嚴重的問題。陣法的破話是不能用普通的方式修補的,而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找到四海靈珠修補陣法。”

雁涼怔了怔:“可是四海靈珠不是被用掉了嗎?”

他記得之前聽何止說起過此事。

聖者卻道:“四海靈珠,并不是只有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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