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雁涼不知道自己的關注點應該在四海靈珠不止一顆這種事情上, 還是在四海靈珠應該就在這附近上面。

不過更重要的是,他在意的是,這件事情跟他是否有關系。

不然為什麽這種事情原本應該由聖者獨自去完成, 為什麽他非要将自己也給抓來?

雁涼眼底不禁生出幾分疑惑, 不過聖者點到即止, 他剛說完這些話便又失去了繼續說下去的想法,也不知道是故意想讓人猜不透還是有什麽別的事情想要隐瞞。

最終雁涼沒問出什麽有用的東西, 兩人稍微休息了整晚, 第二天聖者又帶着雁涼離開了客棧。

臨走的時候那位客棧的店小二還對雁涼露出了熱情的笑容, 揮着手讓他下次再來, 下次定要将溫公子也帶來。雁涼笑着應了聲, 不過笑容實在有些勉強,因為他不太确定溫靈遠是否真的會不計較他過去的事情跟他一道前來。

兩人離開客棧後就去了碼頭,對此雁涼實在有些沒能夠想到, 等看到聖者租了條船真的帶着他上船去,他才驚訝地問道:“我們要出海?我們的目的地在海上?”

聖者無言地坐在船裏, 示意雁涼也同樣坐下。

雁涼連忙說道:“等等,我們不會要去很遠的地方吧……”

他心裏放心不下, 還惦記着去找溫靈遠的事情,聖者到這時候才終于惜字如金地說道:“坐好, 我們要去的地方不算遠,暈船的話你可以在那邊吐, 我給你準備了點解暈的食物。”

雁涼眨了眨眼還沒反應過來:“什麽?”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了,雁涼從失憶醒來過後對自己的事情簡直是一片空白全無了解, 經過這段時間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了解了大半,但事實上現在證明他的了解還遠遠不夠。

比如說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暈船。

暈船的感覺并不好,雖然聖者體貼地給他準備了許多食物, 也給了他空間讓他好好休息,但暈船的症狀依然沒有半點緩解,雁涼在船上吐得昏天黑地,在下船的時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時候被聖者摟在懷裏輕輕拍打起後背的。

意識到這件事情後雁涼立即從聖者的懷中掙脫開來,艱難地喘勻了氣謝過聖者之後,他才有些別扭地說道:“我們不能靠得太近,我說過……”

“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聖者沒什麽情緒地複述了遍他這句話,起身說道:“我們走吧。”

雁涼最先的反應是“去哪”,接着等他擡起頭來,他才發現他們的船早都已經到達了目的地,而在他們面前的是片島嶼,而令人在意的是這座島嶼顯然以前是有人居住的,前方不遠處的樹木掩映下面分明有着屋舍,但那些屋舍看起來有些陳舊,并且去往屋舍的道路顯然已經被風雨打落下來的枝葉以及土裏生長的野草給破壞了大半,要走過去竟然還有些困難。

這座島到底是個什麽地方?他們要找的四海靈珠就在這座島上?

雁涼好奇地看着島嶼上面的風景,但不知為何心裏卻逐漸有些慌亂起來,他明明記憶裏面無法搜尋到這個地方,但潛意識裏卻覺得這裏的草木對自己來說都熟悉無比。

所以這裏他也來過嗎?

他回想着不久前在客棧裏面遇到店小二的時候對方說的話,他應該是就住在那客棧附近的,而這座島離客棧也不算遠,所以他來過這裏應該也不算太讓人意外。

所以難道說他也與四海靈珠的事情有關嗎?所以聖者才會在找尋靈珠的路上還帶上他?

雁涼将心裏的猜測揣進深處,見聖者下了船往前走去,他沒等聖者回頭催促,便迅速跟上了聖者的腳步,接着往裏面走去。

好在雁涼雖然記不清如何出手,也不知道自己這滿身的內息應該怎麽使用,但在趕路的時候卻是很少會累的,就算聖者的腳步不慢,他也能夠很輕易地跟上對方,所以他們這趟往前的腳程不慢,看着林中的建築似乎相距很遠,但事實上沒花上多少時間他們就到了那處目的地。

而也是等到走近了之後,雁涼才發現這裏的确是無人居住的。雖然有着不少建築,建築裏還是應有盡有,明顯曾經也熱鬧過,但現在這建築明顯已經空了,從窗口處便能夠看到裏面空空蕩蕩,所有的東西都蒙上了灰塵,看起來陳舊而寂寥,沒有半點人的聲息。

雁涼隔着窗口站在房前,不由自主地擡手捂住胸口,覺得那處似乎隐隐有些發脹發痛,空空落落好像少了點什麽。

他沒來由地覺得眼睛幹澀,想要流淚卻又無法真正流出眼淚。

因為他突然頓住腳步,走在前面的聖者也跟着停了下來,聖者回頭看向雁涼,沒有出聲,雁涼看着他的舉動,突然之間覺得他似乎是知道什麽的。

關于自己與這裏的聯系,聖者好像從頭到尾都是知情的。

“我覺得……”雁涼聲音沙啞地開了口,竟然帶着點哭腔。

聖者輕輕“嗯”了聲,算是回應。

雁涼道:“我覺得有點難過,我能不能,等下再進去。”他頭一次覺得自己有點語無倫次,他左手勾着右手指尖,似乎不清楚自己的手該往哪裏放,猶豫了會兒才說道:“我是來過這裏的對嗎?或者說這裏和我有關系,對嗎?”

聖者低頭看了看他因為緊張而絞緊的手,輕聲道:“或許。”

雁涼沒法從他這句似是而非的回答中聽出什麽,他竭力将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這樣做的效果并不好,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胸口依然是極快地跳動着,他勉強只能讓自己看起來稍微冷靜些許,這才終于擡眸深深吐了口氣對聖者說道:“我們進去吧。”

聖者回頭進入這座獨處于島中的院落內,沒有讓雁涼注意到他回頭的瞬間微微泛白的手指。

進入其中,這處院落看來已經有些年代,看起來這裏好像曾經被什麽人破壞過,又或者并非是人而是什麽天然的災難,因為雁涼注意到這裏原本應該是處于島嶼的中心位置高于海平面不少的位置,但這裏卻留下了不少海水沖刷甚至是掩埋後的痕跡,已經死去不知多久的魚蝦屍體在房間裏面已經被腐蝕成了空殼和骨頭,而樓閣的上面甚至還挂着些海草。更讓雁涼感到在意的是,這裏的房屋牆面上某些地方竟然還有着極深的刻痕,那刻痕不像是由人類所為,看起來更像是出自于某種怪物之手。

雁涼越是看着這裏的模樣就越是心驚,到最後竟然覺得有些無法呼吸,忍不住要別過頭不去注視。似乎只要不看,這裏的事情就像是沒有發生過般。

而也在他觀察着這裏景致的時候,聖者已經帶着目的直接往裏走去,來到了院落中最深處的那座祠堂前。

聖者毫無猶豫地走了進去。

雁涼心事重重地跟在他的身後,看清了祠堂裏已經因為海中風浪而被掀得四處散在地上的牌位,不過地上的其實也不過是零星幾個,多的或許早都已經被掀走了,他們根本就找不到蹤影。雁涼進來之後腳邊剛好踢到了方牌位,他低頭撿起來看了看,上面寫着的文字應該是古體字,雁涼失憶後雖沒見過,卻意外地竟認識上面的文字,寫的是“靈島第六十三代鎮守長老雁春之靈位”。

雁春?

看到這個字雁涼心裏平白又驚了驚,喃喃地念道:“跟我同姓?”

若是尋常時候見到同樣的姓氏或許雁涼根本不會想到太多的事情,但現在不同,他看到這個姓氏,想到自己對這裏莫名的熟悉感,很難不因此産生聯想。

他意識到自己很有可能,以前就住在這座島嶼上,并且曾經在這裏成長,生活過很長的時間。

他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是并不蠢,因為這樣的聯想他很快便意識到了很多事情,比如之前的店小二說過他經常出現在那間客棧,從這座島嶼到那間客棧,不過也就這麽短的距離而已,的确是非常近的。

還有他剛醒來的時候溫靈遠曾經對他說過他們以前的故事,不過在那之後段流等人找過來,揭破了雁涼的身份,所以雁涼一直以為那故事是假的,沒有再去在意而已。

現在想來,那時候溫靈遠說,他們以前曾經生活在某處小島上,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長大後他們離開小島歷練,才會有後來的事情。

那時候雁涼沒有去想,到了現在他才想問溫靈遠,再後來呢,為什麽他們離開島嶼後便要在山村裏隐居度日,為什麽沒有再回去那座來時的小島呢?是因為他們不願意回去,還是因為那裏已經回不去了?

這樣的猜想讓雁涼幾乎覺得天旋地轉,他覺得胸口沉悶得像是有什麽東西重重地壓在上面,而那個真相讓他已經沒有力量去追尋。

他僵立在原地拿着那塊牌位不敢動作,而擡眼之間,聖者已經站在祠堂深處,向着旁邊擺放着的櫃子看去。

他像是清楚這裏的構造和機關,擡手動作之間,那櫃子已經被他推出了道暗格,接着他打開暗格,又在其中解起了另一個機關。

重重的精密機關代表着此地的人原本對藏在其中的東西有多麽重視,雁涼緊盯着聖者的動作,越是凝視得久,他便覺得那動作越是熟悉,仿佛他曾經在某個絕望又恐懼的時間裏曾經親眼見過,仿佛他在無數的噩夢裏也曾經親身經歷過這幕。

他想不起來自己究竟該怎麽做,身體唯一的本能就是走上去,然後用盡全力拉住了站在機關面前的人。

“住手!”

雁涼聲音幹澀幾乎要讓人聽不清晰。

聖者的動作微頓,但雁涼的阻止到底已經是晚了,随着他指尖最後在機關的某處撥動,下方的地面突然之間洞開了個口子,接着有個石臺緩緩升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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