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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南卿還是何止現在都覺得此時的場景有點奇怪。

他們現在正商量着要去天問山滅門, 誰能夠想到就在這會兒他們竟然從自己的隊伍裏面揪出了對方勢力的首領。

所以現在究竟算是怎麽回事?

難道他們還要在天問山聖者的面前聊聊如何才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攻上天問山,如何出手擒住對方的掌門,然後屠殺對方的門人?

雖然南卿與何止現在看起來面色有點古裏古怪, 但雁涼卻依然看起來坦坦蕩蕩沒有半點被對方撞破後的尴尬, 他甚至挑眉向剛被揭破身份的那位勾了勾手指, 臉上是認真的模樣,主動開口說道:“你來了那就正好, 你之前不是答應過我要陪我對付天問山麽, 你也來聽聽我們的計劃好了, 正好到時候還有可以用得上你的地方。”

南卿欲言又止:“尊主……”

段流目瞪口呆:“這是不是不太……”

兩個人話音未落, 就見到站在門口的溫靈遠竟然點點頭朝着雁涼走了過來, 依言坐在了雁涼的身邊,溫聲說道:“既然尊主信任我,我自然不會讓尊主失望。”

兩名堂主頓時沒有了言語。

而雁涼依然坦蕩, 擡眸看了眼段流,命他将天問山的地圖給拿了出來, 雁涼主動指着天問山上山的路線道:“明天天亮的時候我們就會開始出發,首先我們會從這條道路進攻, 對方必然想不到我們會選擇從這裏出手。不過這裏其實并不适合進攻,我們想的也不過是在這裏設個幌子, 真正的進攻路線是……”

他這邊說得頭頭是道,那頭的段流和南卿卻根本沒聽說過他們什麽時候給商量了戰術。山:與:三:タ。

現在兩個人都是神情茫然。

反觀坐在雁涼對面的溫靈遠卻聽得十分認真, 甚至因為雁涼的某些關于天問山認知上的錯處,他還主動開口糾正, 替他想出別的解決辦法和進攻路線,說起來甚至似乎比雁涼所說的還要專業可靠。

兩個人商量了半天,最後敲定了進攻的路線, 兩人還回頭詢問段流和南卿道:“你們覺得如何?”

段流:“……”

南卿:“尊主覺得好那就是好。”

于是最終的方法就這麽敲定了。

說完這麽多的事情,夜晚也已經深了,雁涼看了看窗外的月色,起身說道:“好了,你們可以回去休息了。”

他這麽說出口,溫靈遠對着雁涼看了會兒,似乎在确認他的臉色無異,沒有任何不舒服,這才終于轉身離開了房間。

而段流南卿卻沒有立即離開,他們等看着敵方首領走了之後,段流才悄然湊到了雁涼的身旁,壓低了聲音主動問道:“尊主剛才說的戰術是在騙他的嗎?讓他主動通知天問山,我們才好出其不意從別的路線進攻殺他們措手不及?”

雁涼冷淡地看了眼想法豐富的段流堂主,搖頭道:“剛才說的就是明日的戰術,你沒有聽懂,還需要我替你再說一遍嗎?”

段流臉色變了變,是沒想到也沒想通,他愕然道:“可是尊主,那位可是……”

“他是天問山聖者。”雁涼替他将沒說完的話給補充了完整,接着又道:“不過他也說過,我想做什麽都可以,他甚至可以幫我對付正道,幫我殺光天問山所有的人。”

段流覺得眼下的狀況不是他們雁涼瘋了就是他自己瘋了:“尊主您真的相信他?”

雁涼并未答話,只道:“讓你做什麽,你便做什麽,連我這個邪尊的話你也不願意聽了嗎?”

段流早就習慣了雁涼的口頭威脅,但到這會兒卻仍是忍不住覺得擔憂,連忙點頭應道:“是,尊主。”

今夜的事情到此為止,次日清早,就如同昨夜他們所安排的,厭塵宗真正的戰鬥力在何止的帶領之下終于趕到,而段流帶領着先前的那群弟子,已經按照着雁涼和溫靈遠之前的計劃往天問山上攻去。

不過在出發之前,段流注意到昨晚還留在這裏對他們說着戰術的溫靈遠,此時已經不知道究竟去了何處。

段流對此擔憂不已,但看雁涼無聲催促的模樣,卻也不敢耽誤,只帶着人手往天問山上趕去。

直到段流離開之後,守在雁涼身旁的南卿才終于出聲問道:“尊主,我們要準備上山了嗎?”

雁涼默然不語,似乎還在等人,而他的等待不過片刻時間,接着便見有人敲開了客棧的房門,接着是何止從外面走了進來:“尊主,屬下已經按照您的說法将其他事情安排妥當。”

雁涼點了點頭放下剛才拿在手裏的幾封書信與下方的黑色木盒,接着才緩緩起身道:“這些書信你按照我書寫好的順序分別交給邪道其他勢力,最下面那個盒子是給你的,等我上山之後,你就能夠将其拆開了。”

他說着這話,轉身便要往外走去,南卿連忙跟上雁涼的腳步,然而就在這時後方的何止卻突然開口道:“尊主。”

南卿從來沒有聽何止用這種語氣說過話,在那瞬間他本能地感覺到了有幾分不對勁,他回過頭,有些遲疑地看向雁涼,然而雁涼沒有回頭,他只是緩緩停下了腳步,所以南卿也無法判斷這時候雁涼究竟在想着什麽,此刻又是什麽樣的神情。

從這次倉促地出發前往天問山開始,南卿就覺得有哪裏始終不對勁,但直到現在他也無法說清楚自己心中的不安究竟是什麽。

此刻他只能站在雁涼的身側,看着雁涼與何止這模糊的對話,猜測着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何止沉默良久,對着雁涼的背影,眼神變換了幾次,最終也只是躬身長長嘆了口氣道:“尊主,保重。”

雁涼似乎是輕輕點了下頭,連細微的動作也不曾有,似乎這只是再普通不過的道別,然後繼續擡起腳步離開了房間。

但看着這幕的南卿心中卻已經掀起了從未有過的波瀾。

從離開客棧開始,直到後來跟随着雁涼前往天問山,南卿臉色蒼白,始終小心翼翼地盯着雁涼的背影,仿佛只要自己稍微移開了視線就會失落了雁涼的身影。

根據他們之前的計劃,最早的時候段流會先去往後山的小道引起天問山衆人的注意,接着雁涼等人會自天上破陣直接降落到天問山的後山山門處,接着對手必然會将所有的人手都集中到山上,然後他們會發現其實山上的不過只有雁涼和南卿兩人而已,他們真正的兵力其實仍然在山腳下,并且在他們折騰這麽長時間已經徹底打亂陣法之後,何止才會帶着人真正攻入已經混亂不堪的天問山。

如今段流已經出發,而現在正是雁涼與南卿動身的時候,離開山腳小鎮之後雁涼與南卿輕易禦劍往上空而去,路上兩人都沒有開口。

直到南卿意外瞥見身側的雁涼正在出神似地看着下方的中原土地。

這片土地從前風景倒是不錯,但現在因為陣法破裂,四周傾塌陷落,在這短短的時間裏面已經有無數地方土地開裂成為了幽魂們的巢穴。

所以此刻他們從雲頭往下方看去,實在看不出有什麽好的風景,只剩下了滿目瘡痍。

南卿不明白雁涼此刻所看的究竟是風景還是別的什麽,他遲疑着準備要開口,卻沒想到雁涼先他開口道:“十年前的那場災難,你也見過是麽?”

聽聞他說出這話,南卿雖不明白他問出這話的緣由,卻仍然點頭應道:“是。”

雁涼問道:“那時候也是這般嗎?”

南卿仔細回憶着那時候的情形,對他來說那算是很久以前的回憶,所以也有些不夠清晰了,他道:“那時候應該比現在還要更嚴重,大家都覺得這中原恐怕将來都會被幽魂所占據,我們或許會戰死,又或許只能出海去尋找沒有幽魂的所在。”

雁涼道:“所以當年溫靈遠也救了你們。”

南卿默然片刻,雖然他們現在是對手,但雁涼的話并沒有錯,他點頭道:“是。”

從雁涼恢複記憶之後,南卿就再也沒辦法讀懂他的神色,他這時候不禁有些懷念起過去的雁涼,所有的心情都寫在臉上,有時候反應還會表現得十分可愛。

而現在,南卿只能內心忐忑地不住打量他們尊主,以保證自己不會在不經意之間說錯什麽話。

他正想着接下來要怎麽說,雁涼卻又道:“你會覺得我現在是在不顧整個厭塵宗的死活胡來麽?”

從雁涼成為厭塵宗的宗主開始,南卿向來只知道他從來不顧及旁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冷心冷面從來也不會給人發表其他意見的機會,現在聽到雁涼問出這樣的話,他不禁怔了怔懷疑自己是聽錯了什麽,又或者他們尊主依然還在失憶當中沒能夠恢複過來。

但這種心思也不過只有瞬間,他對上雁涼的視線,怔了片刻後立即應道:“尊主想做什麽只管去做,屬下不會質疑尊主的任何決定。”

雁涼似乎是輕笑了聲,聲音消散在風裏,聽不太真切。

如果按照他們所想,雁涼現在的決定的确是将所有人都往死路上面推,在天問山後山大陣被破壞的情況下他不想如何與正道聯手修複陣法,反倒借着這個機會攻打天問山,分明是要讓十年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重新上演。

但就算是這樣,整個厭塵宗上下依然沒有任何人說出反對的話,這其中有部分的原因是弟子們面對邪尊雁涼不敢有任何反對的話,而還有部分原因就是真正有實力說話的人,都全心全力地相信着雁涼。

其中便包括南卿。

南卿無奈地放棄了猜測雁涼的心思,他到這時候猜也猜不到,幹脆便将心中的話直接說了出來:“尊主做什麽我們便做什麽,大不了将來中原不能住人了,我們就跟着尊主去海島上,或者去尋找新的所在,總有能夠安家落戶的地方,雖然……”

雁涼回眸看了眼南卿,眼底不知是何情緒,卻讓南卿還未說完的話堵在了當下,有點開不了口了。

他本想說雖然大家看起來都對雁涼十分恐懼,但在他們眼裏,他們也就只認這麽個宗主。宗主當年或許在外面經歷了許多不愉快的事情,但至少還有個厭塵宗在。

這些話語,因為聽起來實在是太過多愁善感,南卿到底還是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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