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番外二
整個正邪兩道都知道, 雁家的小少爺雁亦暖可以說是上天的寵兒。
這麽多年來從來沒有人能夠從出生起就這樣順遂,他自小生在首富之家,被錦衣玉食的養大, 之後又被邪道尊主何止與厭塵宗其他兩位堂主看上, 三人共同收他為徒, 将畢生的所學都交給了他,俨然有着要将他當做下任尊主來培養的意思。
當然不光機遇不錯, 這位小少爺的天賦極好不管是什麽樣難度奇高的武學, 他都能夠很快就掌握透徹, 境界提升起來極為迅速, 已經遠遠将其他的同輩人抛在身後。
如今雁亦暖不過才十七八歲的年紀, 就已經是整個江湖上不可多得的高手,就算是挑戰起那些資歷極高的前輩,也沒有任何落敗的意思。
正邪兩道都說, 以雁亦暖的資質,恐怕會成為最近數百年來最有機會飛升的第二人。
雁亦暖不是好鬥的人, 也沒有想過非要争什麽第一人的頭銜,但他仍然忍不住感到好奇, 于是在某日和他南卿師父守在丹爐旁邊等丹藥煉成的時候,他忍不住問道:“所以那個飛升第一人是誰?飛升真的那麽容易嗎?”
聽見雁亦暖的問題, 原本正好好調配着丹藥材料的南卿手一抖,差點把所有材料全部灑了進去。
他連忙收回手, 臉色變了幾次之後才揉揉雁亦暖的腦袋:“飛升當然不容易,需要經歷很多苦難才行, 不過你要是有興趣,你肯定能夠做到。”
雁亦暖點了點頭,卻沒有被南卿給糊弄過去, 又問:“所以那個人是誰?有什麽不能對我說的嗎?”
這少年實在是太過敏銳,不過才這點年紀,就已經能夠洞悉人心,而南卿臉色發苦,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對他說起那個人。畢竟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雁亦暖這輩子都不要碰上那個人。
南卿還在想着要怎麽才能把這個話題給蒙混過去,但雁亦暖神情認真地盯着他,看樣子顯然不是随意就能夠糊弄過去的。
雁亦暖的确不愧是雁涼的魂魄轉世,他的相貌與上輩子的雁涼有□□分相似,但氣質與昔日的邪尊卻是完全不同,也正因為如此,就算是那些上了年紀早修行多年的前輩,他們曾經見過邪尊雁涼,但也沒能夠認出他們,并且覺得他們有所聯系。
如果硬要說起來,大概也只有那時候失憶那段時間的雁涼,與現在的雁亦暖比較相似。
不過問題就是,這個聰慧的少年實在是太難應付了。
南卿艱難地說道:“那個人沒有名字,常年都戴着面具,沒人知道他長什麽樣子,大家都叫他天問山聖者。”
雁亦暖蹙着眉說:“沒有名字?可是人怎麽會沒有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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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卿不想繼續說這個人,只覺得晦氣:“我怎麽知道,要怪就怪他爹娘不給他起個名字。”
他說完這話就催促着雁亦暖繼續煉藥,而雁亦暖察覺有異,正想要接着問下去,門邊卻突然傳來了腳步聲響,接着是何止從外面走了進來。
南卿聽見何止的聲音後如釋重負,連忙放下手裏的東西撲了過去。
雁亦暖氣鼓鼓地看着兩位師父當着自己的面開始親昵,這兩位眼裏向來沒有什麽規矩,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時候搞到一塊兒去的,但反正從來也不顧及弟子的感受,每次見面總要膩膩歪歪。雁亦暖沒有辦法,滿肚子的話都憋了回去,只能想着等找到機會再去詢問。
但讓雁亦暖沒想到的是,半個月後的某次歷練,他竟然真的遇上了這位正道第一人。
起因是他路過某處城鎮的時候聽說了附近有妖獸作亂,雁亦暖雖然不好鬥,但在斬奸除惡方面向來非常熱衷,并且這麽多年以來,不管究竟遇上多強的對手,他幾乎都能夠順利解決。甚至有時候就連他自己也都忍不住感覺驚訝,因為有些時候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麽化險為夷的。
這次也是同樣,雖然經歷了不少的危險,但最終他還是稀裏糊塗解決了那個看起來不好應付的妖獸。
與雁亦暖同行的夥伴都忍不住松了口氣,接着又誇贊起他的出手果斷,雁亦暖心中若有所思,卻沒有像平時那般高興。
等到人群離開之後,他獨自回到打敗妖獸的林中,仔細檢查起妖獸的屍體,結果是他在妖獸的身上看到了顆小石頭,正好就在妖獸的要害處,雖然看起來小,但造成的破壞力卻幾乎擊碎了妖獸的內髒。
到這時候他才發現,剛才的攻擊看似是他成功解決了妖獸,實際上卻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甚至于這個人或許已經幫了他很長的時間,但卻從未露過面。
“是誰?”雁亦暖擡頭看向四周,不知道究竟是誰在出手幫助自己。
然而四周的密林裏安安靜靜,并沒有任何回應的聲音。
他蹙着眉頭又問:“為什麽要幫我?”
仍舊沒有任何回應,這時候幾名同伴發現他不見,循着聲音找了過來:“亦暖,是發現什麽了嗎?要是沒有我們就該回去了!”
雁亦暖搖了搖頭,他在四周查探不到還有誰的氣息,于是只能作罷,跟着那群朋友離開了。
不過在回到城中客棧之後,他很快就發現了客棧的氣氛有點不對,這裏是城內最好的客棧,客人們甚至單獨分了院落,各自住在各自的院中,而在回去之後,雁亦暖發覺不少的人都在故意避開客棧當中的某處院落,仿佛是在忌憚着什麽,但眼神裏又帶着崇敬。
雁亦暖見到同伴也是如此神色,不禁拉住其中某人問道:“那裏面有什麽?難道比怪物還可怕?”
那名同伴連忙阻止了雁亦暖繼續說下去,擺手壓低了聲音道:“什麽怪物!那裏面住着的可是聖者大人!”
雁亦暖立即想起了前些日子他和師父聊起過的那位沒名字的聖者,他頓時有了興趣,雖然師父他們不肯告訴他更多與聖者有關的事情,但他還可以向其他人打探。
現在顯然就是最好的時機。
雁亦暖連忙拉着人到角落裏,頗感興趣地小聲問道:“為什麽你們都對這位聖者又敬又怕?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同伴看了看四周,像是怕被人發現似的,頓了會兒才壓低了聲音回應道:“那位聖者是拯救了我們整個中原的大英雄,當然也是正邪兩道的至強者,你知道雖然現在我們正邪兩道相安無事,但是其實以前曾經還有過針鋒相對的時候……”
雁亦暖眨了眨眼睛:“打起來了?”
同伴點點頭:“豈止是打起來了,聽說當時的邪道尊主還說過要将正道滅門。”
雁亦暖看熱鬧不怕事大:“以前竟然還有過這麽熱鬧的事情?”
同伴覺得驚奇:“你怎麽連這些都不知道?”
雁亦暖攤手說道:“我倒是也想知道,可是我師父他們什麽都不肯告訴我。”
同伴也弄不明白為什麽雁涼的生長環境會是這樣,不過在大家看來幾位長輩高深莫測,這麽做必然有他的道理。雁亦暖現在就是個叛逆期的少年,根本不想聊那幾位師父,只盼着能夠出來游玩,師父越是不讓他知道的事情,他越是想弄明白:“然後呢?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麽事情?聖者是怎麽拯救中原的?”
雁亦暖這麽問,同伴也就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訴了他。
那是段很久之前的故事,到了現在連前塵都已經不剩多少了,雁亦暖于是知道了天問山大陣,知道了地底差點覆滅中原的幽魂,也知道了關于正邪兩道的恩仇。
“到最後,聽說是那位聖者取得四海靈珠,救下了整個中原。算上之前那次,聖者已經是兩次救下我們,大家對聖者自然非常敬佩。”那名同伴說到這些,禁不住又長嘆了聲,雁亦暖察覺事情應該沒這麽簡單,于是連忙又追問起來,到這時候那名同伴才又表情複雜地說道:“我聽說,只是聽說,有人說聖者在那場大戰中失去了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
雁亦暖有點驚奇:“真的?是他喜歡的人?”
同伴連忙糾正:“這些都是傳言,我也不敢保證真假,不過應該還算真實,因為據說聖者一直在想辦法收集還魂晶石,還用力量澆灌晶石百年,試圖讓那個人複活。”
雁亦暖聽到這裏更感興趣了:“還有這麽神奇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這晶石是不是真的有用。”同伴不太确定地說道,“但聖者的确随身帶着那塊晶石,很多人都曾經見過。”
雁亦暖聽到這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這處角落。
同伴心裏覺得擔心,看他離開連忙叫住詢問,不過雁亦暖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根本沒有要理會他的告誡,自己轉身幾個起落就在客棧的院落中閑逛起來,最後,他穩穩落在了中央那處院落的屋頂上。
雁亦暖自诩功力不弱,平常偷偷潛入敵人的窩點也不會被人發現,但現在他幾乎是才剛落在屋頂,就聽見一陣輕響,接着他被一陣強悍無比的內息驟然拍得身形不穩,竟然自房頂上跌落了下來。
這麽大雁亦暖還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他在摔下來的當下立刻開始想辦法在空中尋找平衡,然而還沒等他動作,有道身影卻突然靠近,輕輕扣住他的手腕,帶着他在空中旋身,最終平穩地落在了地面。
雁亦暖怔然地看着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這人身上穿着雪白的長袍,面上也是白色的面具,整個人看着像個仙人,又像個鬼魅。
而這人扣着他的手腕,就仿佛有些眷戀似的,長久的凝視着他,忘記了松手,直到雁亦暖輕輕掙動了下手腕,他才終于恢複姿态,後退一步将人放開。
雁亦暖不滿于剛才的狀況,蹙着眉頭惡人先告狀:“你剛才偷襲我。”
戴着面具的人當然就是那位身上有着許多傳聞和秘密的聖者,即使沒有人告知,雁亦暖也能夠猜測得到,而現在面對雁亦暖沒有道理的控訴,他卻沒有任何反駁,反倒縱容地點頭溫聲道:“嗯,是我不對。”
雁亦暖本來還要鬧點脾氣,現在被對面跟棉花似的模樣弄得說不出來話了,于是氣勢瞬間弱了下來:“你請我喝茶我就不怪你了。”
片刻之後,兩個人面對面坐在院中,面前的桌上擺着壺茶,不過說是喝茶,實際卻沒人去動它。
雁亦暖對着這位奇怪的聖者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他和對方說了些話,對方問他的近況,問他在厭塵宗裏的事情,雁亦暖沒有過多隐瞞,慢慢說了出來。他覺得自己和對方應該是熟悉的,但他們的确才剛剛見面而已。
不知過了多久,夜晚漸漸深了,雁亦暖擡頭看了看,終于也提出了要回去。
離開院落的時候雁亦暖還想沿着剛才的來路□□離開,不過聖者聲音帶着笑意制止了他,替他指了大門的方向。
雁亦暖往院外走去,剛踏出院門,卻又禁不住回過頭來,想了想說道:“我聽說了很多關于你的事情。”
聖者仍坐在原處看着雁亦暖的方向,似乎雁亦暖若是不回頭,他也會一直看着那道身影直到他消失。
聖者接觸着雁亦暖的眼睛,說道:“你想知道什麽?”
雁亦暖稍稍猶豫了下,但還是出聲道:“聽說你在想辦法複活你喜歡的人,你成功了嗎?”
聖者動作的動作頓了片刻,點頭:“成功了。”
雁亦暖笑了起來:“那恭喜你了。”
聖者也回以笑意,雁亦暖又問那人在哪裏,他們是不是已經在一起了。
誰知最後得到的答案卻與他想的截然不同,聖者平靜搖頭道:“他投胎轉世,已經不記得我了,我沒有去找他相認。”
雁亦暖疑惑道:“為什麽?”
像這種離神仙也不過一步之遙的高手,能夠讓人複活,應該也就能有讓人記起前世的辦法才對。
雁亦暖疑惑不解,聖者卻搖頭緩緩道:“他上輩子的不幸都是源自于我,這輩子沒有我,我想他才能夠真的活得自在快樂。”
雁亦暖喃喃道:“真的?”
聖者輕輕“嗯”了聲,說道:“我能夠看見他的笑容,暗中守着他,護他一世平安無憂無慮,這就足夠了。”
雁亦暖對他所說的這種感情半知半解,不過這時候遠處已經傳來了同伴尋找他的聲音,雁亦暖連忙應了聲,回頭對聖者笑着揮了揮手算是道別:“我該走了,我們将來再見。”
聖者的面具隔絕了他的神情,他輕聲道:“将來或許不會再見了。”
雁亦暖眨了眨眼,神秘地笑道:“那可說不定。”
聖者問道:“何解?”
雁亦暖笑意仍在,指了指天上。
“等千年後我在人間玩得膩了,我就修煉飛升,将來我們就能在天上見面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到這裏就結束啦,感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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