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
“滴答滴,滴答滴——
我是透明的小水滴
這個世界讓我寸步難行
大家說我們有一樣的記憶
最後刀落在我手臂
聽見他們的哭泣
其實都只是——最透明的水滴”
辛榮聽到歌謠以後對言晉點點頭,又看了看渝淵和傻傻的段三星,頗有點不情願地說:“師弟,麻煩你照顧一下他們兩個,畢竟是一組的。”
說完也不管言晉同不同意,他就直接進了教室準備上課。
【請不上課的老師在一分鐘內回到辦公室】
【否則後果自負哦~】
段三星不情不願地捏着渝淵的袖角挪進了辦公室,松開手之後他自個兒搬了個凳子坐在了角落,嘴裏小聲地念叨着什麽。
“怎麽?吓傻了?”
被渝淵這麽一問段三星的勝負欲就出來了,他拍拍自己的胸脯:“開玩笑!怎麽可能?我可是跟淵哥你認識五年的人,怎麽會怕區區的厲鬼BOSS?”
渝淵毫無血色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段三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這笑意裏面對他的嘲諷。
“也不知道是誰上趕着讓人辛天師給你兩疊符篆防身。”
“那不是因為我沒您厲害嗎?”段三星小聲反駁,“而且我只是想把淵哥你的那一份也拿到手而已。”
渝淵懶得搭理他,也搬了凳子坐在靠後的窗子旁邊,看着外面藍地刺眼的天挑了挑眉,一句話也不說。
“渝淵,”言晉打破寂靜,渝淵轉頭看着他,卻見這人站在他旁邊,跟之前一樣面無表情,“你去醫院檢查過嗎?”
渝淵倒是不知道為什麽這個長的好看的天師對他“死不死”這麽關心,但這人實在是長在他的審美點上又不會亂說話,索性他就“不瞞着”言晉了。
“我當然經常去,有個醫生還算是我朋友。”
“其實是我的朋友,淵哥不太認他的,他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哎呀呀,要是他也被丢入了這個逃生游戲裏不知道世界觀會不會崩塌啊,”段三星摸着下巴想着那樣的情景笑得一臉春風蕩漾,“淵哥你說是不是?”
可惜他淵哥現在的注意力都放在言晉身上,實在不想回答他這種弱智問題。
言晉問:“能說說是什麽病嗎?”
“絕症,”渝淵雲淡風輕,像是看透了人世,“沒得治,等死就成,說不定等我死了到處作亂的時候你還能抓到我。”
言晉笑了一聲:“死後你還想犯事?”
渝淵攤了攤手,眉眼盡是嘲諷的笑意:“生前活的太規矩,還不允許死後放縱嗎?”
也不知道是在嘲諷誰。
段三星把頭扭到一邊雙手捂住耳朵,像他哥這樣的重度忽悠狂就應該是個啞巴,老天到底為什麽要給淵哥一張嘴啊?
但他又不能沖着言晉嚎一嗓子說他哥其實什麽病都沒有,就是早在千八百年前就死的幹幹淨淨,現在什麽都不剩了,連墓碑都找不到,所以才會看起來死氣沉沉。
“你身上不止有死氣,還有鬼氣,你的病可能是養小鬼帶給你的。”
渝淵心說這果然是個半吊子,他還什麽都沒表示就給他蓋章定論成養小鬼的後遺症了?
“大師你算錯了,”渝淵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我不養小鬼,我真的只是單純的絕症。”
段三星:這年頭還有絕症不單純嗎?
但他實在沒這個膽量問他哥這句話,只能換個話題繼續說:“哥,你覺得辛大師的任務是什麽?”
段三星還是覺得自己的生命安全沒有保障,就算渝淵在他跟前,就算褲兜裏裝着一疊辛榮給的符篆,他也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畢竟渝淵出手是需要時間的,但厲鬼殺人只需要一瞬,而且那些符篆或許只能擋住低階的小鬼,那要是幕後厲鬼大BOSS來了他不是只有給別人當食物的份?
渝淵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無外乎找人、阻止自殺這兩樣。”
“那哥聽完歌謠以後覺得應該找什麽人?”
“沒有存在感,被霸淩的一群人裏面父母康健且都付出了很多愛的小孩兒。”
段三星這次還不算蠢,結合歌謠以及渝淵的話來看,他居然已經懂的七七八八了。
“喂,我說好搭檔,你跟你那位師兄是怎麽進來的?”
言晉聽到渝淵口中的“好搭檔”一詞眉頭一皺,但也沒有即刻反駁,而是語氣平靜地回答他的問題:“天師四品資格考試,他沒考過,吐槽了一句。”
像是又找到了什麽共同點,渝淵笑嘻嘻的說:“那我們還真是同病相憐,我也是被我小弟給牽連進來的。”
“胡說!明明我們是被我侄子牽連進來的!不過……哥,為什麽他說那句話就沒事我一說我們就進來了?”
“他年紀小,”渝淵聳了聳肩,“你就算把他丢進來,除了哭他什麽也做不了,如果這個幕後操控者不傻的話就不會找老弱病殘進來玩游戲。”
段三星:“……”
草,這話說的真他媽有道理。
氣氛又沉了下來,渝淵見他們兩個沒有想開口的欲望,就自顧自欣賞窗外的藍色天空以及看起來生機盎然枝葉繁茂但一片灰綠的樹木。
結合一下,
這個學校的配色可真是諷刺。
“咚咚咚——”
門外傳來敲門聲,一陣又一陣,段三星害怕地站在他淵哥身後,只聽渝淵平靜開口問:“什麽事?”
“渝老師,言老師,教導主任有事找你們。”
段三星猛地一擡頭,就差大聲問外面的人為什麽這麽安排了,辛大師在上課,辛大師的師弟現在要和他淵哥出去辦事。
那整個辦公室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這是什麽人間疾苦!
見他哥準備開門,段三星小聲地問:“哥要不你問問他需要地理老師跟着去不?”
渝淵回頭看他一眼:“那你要不要問一問幕後的厲鬼大BOSS能不能直接放過你啊?”
段三星撓頭,哭喪着臉:“倒也不是不可以,那麻煩哥幫我問問呗。”
于是小段同學收到了他淵哥的目光鄙視。
言晉偏着頭看了一眼辦公室後方挂在牆上的挂鐘,上面顯示的時間是【8:45】。
渝淵打開門,發現門前站着的是之前他跟段三星在操場碰見的NPC大哥,此刻他不由得懷疑這個逃生游戲背後的策劃是不是資金不太夠以至于沒有其他的客串演員只能用同一個NPC來通知。
“渝老師,”NPC對着渝淵點點頭,又看了看他右後方的言晉,“言老師,教導主任在對面二樓的教導處等二位,希望兩位能在十分鐘之內趕到,謝謝配合。”
NPC說完就想走,渝淵卻拉住了他的胳膊,懶洋洋地問:“要是沒趕到呢?是不是要跟跟你們老板見面?”
NPC面無表情地打掉渝淵的手:“後果需要玩家自行探索,NPC沒有義務告訴玩家這些。”
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渝淵嗤笑一聲,然後回頭看着還沒動作的言晉:“走吧,我的好搭檔。”
……
“言晉!你可真是我的好搭檔啊!”
渝淵坐在臺階上揉着腳踝,卻只覺得越揉越痛,果然是當人當久了連痛感都這麽明顯。
早知道就該學一學程鶴秋以前,裝什麽血肉在身體裏,好好當一具有靈魂的木偶他不香嗎?!
言晉蹲在他旁邊,看着在渝淵白牆一般的腳踝上的紅腫皺了皺眉,平淡如水的眸子裏第一次泛起一絲人的情緒,但他的語氣仍舊冷淡且帶着一絲嫌棄:“誰讓你走路不看路?”
“那要不是你突然拉我一把我能崴腳嗎?我都得了絕症了哥哥,你能不能體諒一下我這個将死之人的脆弱啊?”
言晉苦口婆心:“少養小鬼。”
渝淵:“……”
什麽垃圾搭檔!
退貨!不要了!
故事——
哦不,事故發生在兩分鐘之前。
渝淵走在言晉的前面下樓梯,樓梯是黑色的,牆也是黑色的,看久了很容易視覺疲勞一腳踩滑。
前邊的渝淵一邊走一邊告誡身後的言晉走路小心千萬別踩空,也不知道為什麽,言晉一不小心踩空了之後拽了他一把,言晉倒是站穩了,渝淵卻一個沒站穩崴腳後滾下了樓梯。
好在他只有腳踝紅腫了,不然他一定顧不上紳士的風度把言晉打一頓。
不過不得不說,程老五給他做的這具身體确實脆弱,小病小痛都能放大無數倍,偏偏程老五還能反駁說他自個兒不愛惜。
言晉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石英表,現在是【8:48】,距離NPC來叫他們的時間點已經過去了三分鐘。
“言大師,我再跟你說一遍,我這個人這輩子幹幹淨淨塵埃不沾身,不存在養小鬼一說,沒有第三次了。”
言晉看着他氣憤的臉突然笑了笑,伸手在他褲腿上彈了彈,彈出一片灰來。
“塵埃不沾身?”
渝淵:……靠。
“49了,你要是再坐在這裏,我們就要接到懲罰了。”
現在的渝淵不太想理會言晉,甚至想那個所謂的懲罰現在就來,反正受傷的肯定是言晉不是他。
誰知言晉這厮根本就沒有給到一個傷者應有的尊重,他緩緩起身,雙手抱胸,語氣冷淡至極:“腳痛不想走?需要我拖着麽?”
或許覺得不夠打動人,言晉又補充道:“你放心,我不收錢,免費拖你過去,畢竟我們是好搭檔。”
渝淵覺得言晉是言出必行的這一類人,于是他可憐兮兮地靠着牆慢慢地站起來,試着走了兩步,還是一瘸一拐的。
“你看我這樣子還是不能按時到教導處的,不然勞煩您動動您那金貴的手扶一……”
“拖着你走麽?”
渝淵:很好。
他有些繃不住臉上的表情,也不管腳上現在是真痛假痛,大步走下樓梯,完全沒有一點摔了的樣子。
言晉跟在他身後看到的就是潇灑無比的背影,可渝淵腳踝的紅腫又是真的。
真不曉得這人到底知不知道痛。
渝淵走在前面,表面雲淡風輕,實際上心裏已經問候了言晉他上八輩的祖宗了,真不知道哪家老祖倒了八輩子的黴才有這麽一個後生,不尊老不說,還毒舌。
這種小輩就該在出生的時候被打死!
兩人就這麽一路沉默到了二樓的教導處。
門沒關,裏面坐着一個中年男人,發型是典型的“地中海”。
他旁邊是黑色的标注【教導主任雲勇】
教導處裏面的裝修就比教室明亮多了,用的是白藍配色,就連雲勇前面的桌子都是白色的,只有他坐的椅子是黑色的。
“雲主任,”渝淵一臉笑意地走進去,語氣帶着點點疏離卻并不讓人反感,“雲主任辛苦了。”
說着就不顧身後的言晉徑直走到了雲勇面前,言晉到時沒想到渝淵副業還是個變臉藝術家,前一刻還是“好搭檔”後一刻就成了“陌生人”。
他跟着走進去,站到渝淵旁邊,一臉的“生人勿近”。
雲勇的臉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像是活生生扯出來的一個笑,讓人看着很不舒服。
“哪有二位老師辛苦,”雲勇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這次叫二位老師來是因為你們班一個叫張正的同學似乎出了點問題,他已經幾天沒回家了,所以他的父母想問二位老師一點問題。”
“你記錯了吧雲主任,”渝淵仍舊笑着,不過這抹笑讓站在旁邊的言晉都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鬼氣,“我們班一共四十三個學生,沒有一個是叫張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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