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三】

半個小時之後，三人終于到了古堡。

這裏雲霧缭缭，前面的路根本看不清。

一看就不簡單。

然後他聽見言晉說：“下車了，好搭檔。”

渝淵一下車就感受到了極其濃厚的陰氣，于是興致高漲，龍合市已經很少有陰氣四溢的地方了。

龍合市位于人間和地府的交界處，以前也成為過羅酆山的臨時辦事處，大部分無常都覺得龍合市不會有怨靈的聚集，所以也不大來這邊看。

畢竟一般的怨靈厲鬼聽到“龍合市”三個字就想離開，誰又能想到龍合市還有這麽大陰氣的古堡呢？

渝淵撇了撇嘴：“喲，這裏陰氣這麽大，怕不是捅了怨鬼窩了吧？之前你們協會是哪幾個小輩來這裏查陰氣的？能力不過關啊，小曾，你不是說你在察陰司當差嗎？現在就到了你發揮自己能力的時候了！”

曾高軒：感謝cue我，但我并不想表現，真想cue的話請cue正主，謝謝。

槍打出頭鳥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他在渝三爺這個玩家面前玩勾魂鎖鏈這跟在關公面前耍大刀有什麽區別？！

更何況他的勾魂鎖鏈只是個數據，他根本不會玩啊！

“渝先生，我是不拿錢的，我只負責把你們送到地點，您二位慢慢解決吧，我還要回去跟師父報告呢，再見！”

曾高軒在車上沖着他們大聲地說了一段話，然後開着車揚長而去，也不說什麽時候來接他們。

渝淵偏頭看着言晉：“你居然縱容你的師弟這麽欺負你！”

言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後什麽也沒說，直接走在前面，渝淵“嘁”了一身，也跟了上去。

他大人大量，不跟言晉一般見識。

走進古堡的大門，是一個前花園，裏面種着紅色的玫瑰，現在還好好地開着，不過顏色是血的殷紅。

渝淵随手扯了一朵玫瑰的花瓣放在手裏看了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木偶娃娃懸在半空中，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渝淵手裏的花瓣。

“怎麽？喜歡玫瑰？”

“阿桑不喜歡玫瑰，阿桑聞到了怨氣，阿桑喜歡怨氣的味道，咯咯咯——”

木偶娃娃的笑聲有點滲人，不過言晉一點反應都沒有，還湊過來看了看渝淵手裏安安靜靜躺着的花瓣，說：“你的小鬼說裏面有怨氣。”

“不是小鬼！是阿桑，阿桑不是小鬼！”

渝淵擡手揉了揉太陽穴，然後一把把木偶娃娃揣到了自己衛衣的兜裏，只聽渝阿桑慘叫一聲就再沒了聲音。

言晉皺了皺眉：“你就這麽随便地對待你的小鬼？不怕它反噬你嗎？”

渝淵嗤笑一聲：“只有弱雞才會怕小鬼反噬。”

說完就自己甩掉了手裏的玫瑰花瓣，看着滿院子血紅的玫瑰，眼裏多了些戲谑：“我當是多無辜的唐大善人，原來都是專門做給別人看的。”

“它叫阿桑？”

“渝阿桑，我養的當然跟我姓，對它感興趣嗎？要不我送你一只。”

“不用，先救人吧。”

言晉剛說完，古堡裏就傳來幾道呼救聲：“救命啊——有沒有人啊——”

渝淵哽了一下，任由言晉拽着他的袖子拉着他前行，出了前花園就是一道荊棘叢生的道路，言晉一步都沒挺，直接走到了門口。

呼救聲的來源就在二樓。

言晉單手推開門，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渝淵用手捂了捂鼻子，然後就發現言晉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着他，他心裏有點不爽，問：“看我做什麽？看我難道就可以把人救出來了嗎？”

言晉微微一笑，十分正經地說：“我只是想知道就你這樣的承受力是怎麽成為捉鬼天師的而已。”

渝淵眸子微微一眯，也不惱，只是笑着看他，調笑道：“你要是不服氣的話你倒是跳槽過來把我取代了啊！”

“沒興趣去沒有官方認證的機構，”言晉懶懶地開口，“道教協會至少是官方認證的，不是野雞機構。”

這像極了高考選大學的時候都想選很厲害的一流大學而不選野雞大學。

“懶得管你。剛才說話的那個孩子——扯住你的嗓子大聲喊一句，不然我們找不到你的位置救不了你——”

“在在在——我還活着！！我們兩個人都還活着——”

真扯着嗓子喊，渝淵覺得那孩子大概是嗓子都喊破了，都破音了。

渝淵樂地也回了一嗓子：“知道了，就來。”

“阿桑可以帶路，你把阿桑放出來，阿桑帶你們去～”

“你閉嘴，好好待着。”

“阿桑很乖的，阿桑聽話，阿桑絕對不會反噬渝……”

“說夠了就閉嘴，不然讓你這輩子都說不出話。”

渝阿桑馬上就閉嘴了，它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說話，如果不能說話的話，還不如把它給消滅掉。

言晉問他：“為什麽不讓你的小鬼帶路？”

“契約不靠譜，它要是出來了多半就找不到鬼影了，為了那群孩子的人身安全，還是讓它乖乖待着吧。”

渝阿桑在某人的衛衣裏都想哭了，什麽時候高冷的渝三爺變成了這個樣子，噫嗚嗚噫，以前的三爺什麽時候回來啊。

它心裏暗暗把言晉記恨上了，自從三爺跟這個半罐水天師成為好搭檔之後，冷漠的三爺就消失了。

一定是言晉害的！

渝淵領着言晉上樓後就看到了十幾個房間直接怼在他們面前，言晉眼帶笑意，眉梢微微揚起：“找吧。”

渝淵本來不是争強好勝的人，但言晉都這麽說了，他就是要争強好勝一次。

他指着第二個房間，說：“去那看看。”

言晉卻抓着他的手順時針轉了一下，轉在了第七個房間前面：“差的太遠了好搭檔。”

渝淵還沒來得及反駁，言晉就一腳踹開了第七扇門，房間裏正好有兩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男生被繩子綁在了床上。

渝淵：……

好像……是差的挺遠的。

但這并沒有什麽關系，人找到了就行，是誰找到的并不重要。

“恩人！恩人快來幫我們把繩子解開！”

渝淵感受到了和段三星一樣的中二語氣，熟悉地讓人頭疼。

他快步走過去，給兩個男生解開了繩子，其中一個男生迅速翻下床，抓緊了渝淵的手，渝淵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還在走過來的言晉身上擦了擦。

“恩人！你們是天師嗎？”

渝淵：“我們都算是，十萬買命，給你們家長打電話吧。”

對于渝淵的貪財，言晉沒什麽想說的。

那個男生明顯愣了一下：“十，十萬買命錢？難道你們不是電視上那種行俠仗義出手相助不要一點回報的俠士嗎？！”

渝淵被逗樂了：“年輕人，天底下哪裏來的免費的午餐？你不給錢誰願意來救你？說說吧，你們兩個來古堡做什麽？”

後翻下床的男生有些腼腆，但腦回路明顯比中二少年正常多了：“我叫柯蕩，他是張荏，我們兩個都是被人騙過來的。”

“你們兩個這麽大人了還被騙，丢不丢臉啊？”

張荏撇了撇嘴：“我們也不想，只是我們兩個都是孤兒，院長媽媽很辛苦的，所以我們兩個想掙點錢補貼家用，但沒想到被人騙到了這裏，還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綁了起來，每隔半小時左右我就會大喊救命，還好你們聽見了，不然我們兩個可能就要被餓死了。”

渝淵失笑着搖了搖頭：“不知道什麽東西，你們兩個也算是運氣不錯，行了，錢我也不要你們的了，父母都是怎麽走的？”

柯蕩和張荏的表情都黯淡了下來，他們仔細地看着渝淵和言晉，覺得這兩個人不是壞人後才慢吞吞地說：“我們兩個的父母都被哥哥殺了，後來我們就被好心人送到了孤兒院。”

“哥哥？”

“光明中學，當年轟轟烈烈的大案子，我哥哥是柯晃，他哥哥叫張正，就是跳樓的那個。”

渝淵和言晉的神色瞬間就嚴肅了起來，柯蕩和張荏還有些不明所以，柯蕩問道：“怎麽了？你們也知道光明中學的事情嗎？”

聽到柯蕩的問話，渝淵才勉強笑了笑：“看過當年的報紙，很可惜，你們兩個不恨柯晃和張正嗎？”

張荏搖了搖頭：“我不恨，如果不是哥哥把爸媽都帶走的話，或許我現在也跟哥哥一樣墜樓身亡了。”

柯蕩也搖了搖頭：“我哥哥對我很好，如果不是爸爸逼着他做那麽多的事情，哥哥也不會變成厲鬼回來報仇。”

說到這裏，渝淵也明白了這兩個孩子處于陰氣這麽深重的地方為什麽沒有害怕地大喊大叫，原來是早就看過厲鬼索命。

“你們是怎麽聯系讓你們過來賺錢的那個人的？”

“面對面啊，他看起來挺老實的，他說自己是唐家的管家，古堡需要人修理花枝，但沒什麽人接單，他看見我們兩個小孩子到處找兼職所以就來問問我們願不願意來這裏修理花枝，還說完成之後就給我們一萬塊錢的報酬，我們在孤兒院裏沒見過那麽多錢，加上孤兒院現在的狀況已經是入不敷出了，所以我們就跟着他來到了古堡，我們進來之後就看到一大片花園，玫瑰的顏色有點吓人，可一想到做好了就是一萬塊錢，我們兩個就克服了心裏的恐懼想要好好地修理花枝，然後就被打暈了，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被綁在床上了。”

渝淵沒缺過錢。

也不知道一萬塊錢在現在這個社會意味着什麽，但應該跟他當年的情況差不了多少。

“一萬塊錢就能讓你們這麽拼命，那要是有人在夢裏給你們幾個億你們不是也會簽下來？”

柯蕩和張荏有點驚訝，兩人對視一眼，最後由張荏來講述：“我們幾天前做了個夢，讓我們簽什麽合約，說有幾個億的報酬，本來我都想簽了，但腦袋裏突然就出現了哥哥的聲音，我哥讓我別簽，我之前也聽說過鬼魂托夢索命，就不敢簽了，柯蕩也是一樣。”

“沒簽最好，小屁孩還是要有點危機意識，快出去吧，這裏不是你們該久待的地方，以後也別出去亂找工作了，孤兒院缺的錢我會讓人給你們送過去的，加個微信，把地址發給我。”

渝淵把手機拿出來，把微信二維碼放在兩人面前，柯蕩東摸西摸，好不容易摸出一個手機，還是老年機。

渝淵：“……算了，你們記一下我的手機號碼吧，169*****69，說一下孤兒院的地址。”

柯蕩老老實實存進手機裏，眼裏有光：“在鬼區寧合鎮36號，先生——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別在這裏擋着我們抓鬼，快走吧，下午你們就能收到錢了。”

柯蕩和張荏又對渝淵鞠了個一百二十度的躬，恨不得跪下來磕幾個頭：“謝謝先生！以後等我們有錢了一定會還給先生的！”

渝淵點點頭，把手機揣回去的同時還拍了拍渝阿桑的腦袋：“出來護送一下兩個小朋友。”

渝阿桑乖乖地出現在柯蕩和張荏面前：“我叫阿桑，你們兩個一定要跟着我走喔，如果走丢了就會死掉的～”

渝阿桑可沒有亂說，這個古堡處處透着詭異，要是一不小心走丢了很有可能就沒命了，見過厲鬼索命的柯蕩和張荏深知厲鬼的可怕，連忙跟緊了渝阿桑。

“小淵哥哥，等我回來了記得給我加點好吃的～”

渝阿桑說完之後，就一路向樓下飛去，柯蕩和張荏趕緊跟上。

“渝阿桑可愛吧，覺得可愛的話就去給它抓好吃的。”

言晉眉頭一挑：“不可愛，你自己去找吧。”

渝淵有點心塞，他在言晉這裏好像一直都在吃癟，簡直丢了無常老前輩組的臉。

“我求求你，跟我一起去，我一個人我害怕行了吧。”

沒料到渝淵會這麽快認慫，言晉覺得事情有點不太對勁，他微微往後退了一步，剛退就發現自己剛才站的地方多了一個石子。

“渝好搭檔，你很幼稚啊。”

渝淵禮貌地笑了笑：“抱歉啊，就對你一個人幼稚，誰讓你這個人踩到我幼稚的點了呢？言好搭檔，錢平分，讓我一個人出力不好吧？”

言晉踢開面前的石子，哥倆好地拍了拍渝淵的肩膀，笑着說：“我們還沒找她，她來找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