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六】

“渝先生，我們馬上就要到道教協會了，那裏不僅亮堂還很光明。”

渝淵偏着頭看外面的風景，如果不是因為唐滿滿要見唐際中一面，他早就已經到家了，哪裏還輪到得到這個假的曾高軒說上幾句胡話。

“這個哥哥，我覺得小淵哥哥說的并不是你們道教協會的亮堂，我跟小淵哥哥一樣都在黑暗裏。”

曾高軒有一瞬間的尴尬，于是他選擇了不說話。

畢竟這一車都算得上大佬，他一個都惹不起，渝阿桑一路還算是叽叽喳喳，唐滿滿難得有一個這麽喜歡跟它說話的娃娃，也句句都回。

于是整個車裏都是兩個孩子的歡聲笑語，言晉側眼看過去，發現渝淵靠在窗邊閉目養神。

蒼白的臉頰沒有一點兒血色，嘴唇卻又紅的鮮豔。

絕症嗎？不見得。

陰氣入體倒還有可能。

“渝淵，道教協會到了，你是打車回你的事務所還是跟着我們去道教協會裏看看唐際中。”

渝淵可愛看熱鬧。

“當然是陪着唐滿滿去看唐際中了，去看看是怎樣一個人能害的光明中學變成那個樣子。”

死了那麽多無辜的人，唐際中還想逍遙法外，以前沒人發現沒人敢說也就算了，既然事情落在了渝淵頭上，他肯定是要好好玩一把的。

“那就下車，唐際中又不會自己跑到車上來。”

渝淵撇撇嘴，乖乖地跟在言晉後面下車，唐滿滿也抱着渝阿桑下了車，外面的日光比唐家古堡周圍可強多了，渝阿桑連忙在掌心凝結出一團黑氣，然後掌心就出來了一把小小的黑傘，他把這把傘拿給唐滿滿。

“滿滿，這可是我的寶貝，先借給你擋擋陽光吧。”

雖然唐滿滿很可愛，但曾高軒沒那個膽子去抱抱着渝阿桑的唐滿滿。

曾高軒從僅有的記憶裏得知他雖然跟渝阿桑不熟，但也知道地府裏不能招惹的兩只小鬼——程五爺的小鬼鶴小七和渝三爺的小鬼渝阿桑。

渝阿桑被唐滿滿一手抱下車後就是一副震驚地不得了的神情。

唐滿滿像是感受到懷裏娃娃的不對勁，于是問道：“阿桑你怎麽啦？你好像有點不高興，這個傘……”

渝阿桑有點結巴地說道：“和傘沒關系啦，我也不是有點不高興，我是有點不可置信……我哥哥居然這麽聽話——”

唐滿滿嘟了嘟嘴：“可能是小淵哥哥想早點看到唐際中吧。”

渝阿桑一聽，恍然大悟，他覺得唐滿滿說的很對，他家哥哥一直都喜歡吃瓜，有點時候還特別喜歡多管閑事，所以小淵哥哥一定是想早點教訓唐際中，是為了唐滿滿，才不是聽言晉的話。

“滿滿，好好抱着你阿桑哥哥，別把它摔下去了，它怕髒。”

聽見渝淵的話，唐滿滿乖乖地抱緊了渝阿桑，差點讓渝阿桑覺得自己又被勒死了一次。

“啊啊啊啊滿滿，你快勒死我了！”

于是唐滿滿又驚慌失措地松開了手，渝阿桑不出所料的“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身上全是灰塵。

心如死灰的渝阿桑還看見渝淵離他遠了一點，更遠了一點，最後幹脆直接跟着言晉和曾高軒走到了道教協會的門口，曾高軒走到一半還回頭把唐滿滿也抱走了，只留下摔在地上沾滿灰塵的渝阿桑風中淩亂。

“渝淵！你倒是把我拉起來啊！”

渝淵回頭白它一眼：“好歹你也當了這麽久的鬼了，連飛都飛不起來嗎？”

渝阿桑心裏冷哼了一聲，自己慢慢飛起來，還在空中兜了幾圈把自己身上的灰塵兜掉之後才又撲到唐滿滿的懷裏。

唐滿滿一手拿着傘，另一只手半抱半不抱，不過渝阿桑現在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不會再一下子掉在地上了。

它氣呼呼地沖着渝淵叫喚：“我衣服髒了！你回去之後要給我洗衣服！”

渝淵甩了甩手：“你做夢，回去之後讓你秋哥給你洗衣服，反正我不給你洗，你要是不願意就一直髒着吧。”

渝阿桑像是早就知道渝淵會這麽說，于是從鼻腔裏發出一道冷哼。

唐滿滿想摸摸渝阿桑的腦袋，可他沒有多餘的手，只能安慰他：“沒關系，如果我還沒走的話，我可以給你洗衣服，姐姐還教過我自己做衣服。”

渝阿桑看了看唐滿滿光光的身子，有點不相信：“你要是會做衣服的話為什麽你自己都沒穿衣服？”

唐滿滿老老實實的說：“因為唐際中不給我和姐姐燒紙，我們沒有材料做衣服。”

渝阿桑感覺有點抱歉，但是他的驕傲不會讓他道歉，所以他只是拱了拱唐滿滿的身體，然後什麽話也沒說。

渝淵只回頭看了它一眼，就招呼着唐滿滿跟着他們一起進了道教協會。

唐滿滿是唐際中的小鬼，越接近唐際中的地方它的感應就越重，渝淵由此得出，這個唐際中是鬼，而不是一串數據。

衆人在一個房間前面停了下來，曾高軒回頭對着他們說：“這就是唐際中住的地方了，我還要去找辛師兄——”

……

“這——就是唐先生的小鬼？怎麽這麽聽話？”

辛榮跟曾高軒走過來就看到了抱着渝阿桑的唐滿滿，唐滿滿感覺到了不舒服的氣息，于是躲到了曾高軒身後。

曾高軒摸了摸唐滿滿的腦袋，對着辛榮說道：“辛師兄，事情跟我們之前設想的完全不一樣，你看滿滿額頭上的佛印，是不是不能反噬主人的标志。”

曾高軒把唐滿滿推到辛榮面前，辛榮有點懷疑地蹲在唐滿滿面前看了看它的額頭，發現唐滿滿額頭若有若無的佛印，還有點微弱的金光。

是禁锢的印記。

他站起來點了點頭，問唐滿滿：“你知道是誰給你下的佛印嗎？”

唐滿滿搖了搖頭：“我只知道是唐際中找來的人，具體是誰我也不知道……姐姐知道，但姐姐沒跟我說過。”

“你姐姐是誰？”

“我姐姐……”

“它叫唐滿滿，唐際中早夭的兒子，姐姐是唐怡甜，唐際中唯一的女兒，光明中學裏被推下樓的女孩子，推唐怡甜下去的人是唐際中找的。”

辛榮瞳孔猛地一縮，他從副本裏出來之後一只覺得自己可以忘記光明中學裏面的事情，可那一對姐妹花還有李姓小姑娘給他的印象實在是太深了，他回來之後腦海裏就一直浮現副本裏的場景。

辛榮知道渝淵跟他師弟的智商都很高，邏輯也不會出大問題，比起裏面那個惺惺作态的唐先生，他更相信渝淵和自己的師弟。

“你的意思是唐際中在自己小兒子死了之後就把自己的小兒子做成了小鬼？”

“準确的來說是唐際中把自己的小兒子殺了之後才做成的小鬼。”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唐際中可真是個好父親啊。

唐滿滿低下了頭，渝淵和辛榮的對話一句都離不開它，它有點難受。

就連別人都知道它和姐姐很可憐，可是唐際中身為它們的親生父親，可是卻把它們都逼上了死路。

辛榮敲了敲門，語氣十分冷淡：“唐先生，我知道你在裏面聽到了所有的事情，我希望唐先生可以自己親自出來和你的兒子對峙一下。”

唐際中在門後退了幾步，沖着外面喊：“你們是道教協會的天師！你們難道不是應該把所有想殺我的鬼都滅了嗎？！”

辛榮哽了一下，唐際中說的沒錯，人和人的事情道教協會不參與，但他們拒絕一切鬼無故傷人的事情。

雖然他相信渝淵和唐滿滿說的話，但是他們手上沒有證據，沒有辦法證明唐滿滿就是唐際中的兒子，更沒有證據證明唐滿滿和唐怡甜是唐際中殺的。

言晉輕輕拉了一把唐滿滿，唐滿滿擡頭看着他，還沒問什麽渝阿桑就被拎出了它懷裏，緊接着唐滿滿就發現自己手裏多了一張地府的赦免令，它想說話卻被言晉搖了搖頭，渝阿桑看着這個動作吓得木偶娃娃的瞳孔動了一下，緊接着它看到了言晉給它的唇語——“少說話，保命”。

雖然被威脅了，但渝阿桑也還是乖乖地點點頭，那可是地府的赦免令啊，誰知道言晉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麽，沒準是那位大佬。

它可要為了自己的未來考慮，渝阿桑仔細想了想，決定還要和渝淵好好說一說這個事情，免得渝淵最後把自己給玩完了——等到，好耶！小淵哥哥平時那麽欺負他，那位大佬就算再生氣也不可能對鬼官下重手，那他就當作什麽都不知道吧。

唐滿滿拿着赦免令撐着小黑傘拉了拉辛榮的手，辛榮眼裏帶着點愧疚地看着它：“怎麽了滿滿？”

唐滿滿往他手裏塞了赦免令，辛榮拿起來一看，發現是地府蓋章的赦免令，他來來回回翻看了幾次，确認赦免令是真的之後動了動脖子，重新正了正自己的氣勢：“唐先生，滿滿手裏有地府蓋章的赦免令，您知道這代表着什麽嗎？”

唐際中聲音有些抖：“什，什麽？”

“地府一般是不會給普通冤情的鬼發放赦免令的，拿着赦免令的鬼一定是背負了極大的冤情，而且道教協會不會庇護被拿着赦免令的鬼追殺的人。”

唐際中一下子就拉開了門，他的眼下泛着烏青，一看就是這段時間沒睡好，至于沒睡好的原因是什麽那就不得而知了。

唐際中看着唐滿滿額頭上的佛印，提上去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來了，他大笑着：“哈哈哈哈，你們道教協會還真是沒用啊，最後還是我的一手準備起了作用，唐滿滿，你忘了你是不能反噬我的嗎？”

渝淵笑了一聲：“唐際中，我想你搞錯了一件事情，唐滿滿不能反噬你，但它拿着赦免令，所以他殺你，也只是算報仇，不算反噬。”

于是唐際中“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曾師弟，你去那邊的窗子守着，如果唐際中想翻窗逃跑的話你直接把他放倒，這樣的人渣跑了都是丢了我們的面子。”

辛榮說完之後，一腳就踹開了唐際中的門，唐際中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沒有要逃跑的跡象，也沒有任何忏悔的樣子。

辛榮看着他，問：“唐先生不打算跑了嗎？”

唐際中冷笑兩聲：“道教協會也不過如此，你們不過都是些恃強淩弱的人，既然我跑不掉，我就不費力氣，我醜話說在前面，我要是出事了，我的助力就會告訴警察我死在了道教協會，到時候你們也不能脫身，還不如……”

渝淵拿走了辛榮手裏的赦免令，對着唐際中笑了一下：“我想你還沒搞清楚現在的情況，我們并不打算讓唐滿滿殺了你，滿滿這麽好的孩子，不能因為你連胎都不能投，人間事人間解決就好了，你做了這麽多的事情以為真的能全身而退嗎？”

唐際中突然覺得有點不妙。

辛榮get到了渝淵的點，立馬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撥通了110。

唐際中還抱着僥幸想法，他覺得自己身價上百億，就算是警察來了，他也有辦法脫身。

像是看出了唐際中的想法，辛榮哈哈大笑起來：“唐先生怕不是忘了我們道教協會是官方機構，也算是國家特殊部門，國家特殊部門報案是要報到公安廳的，所以你的那些花花腸子都可以收起來了，公安廳是不會收你賄賂的。”

唐滿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事情發展到現在，他倒是看開了。

反正他一直都沒有父親。

“唐際中，你殺我姐姐的時候，心軟過嗎？”

“心軟？”唐際中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為了我的大業我什麽人不能犧牲？我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我唯一後悔的就是為什麽當初沒有直接把你的魂魄燒盡，讓你今天聯合這些人來反咬我一口！”

“你害的光明中學那麽多的學生自殺，害的整個光明中學成為死亡之地，你還不悔改，像你這樣的人就應該丢進餓鬼道生生世世不能進入輪回！”

渝阿桑氣的都破音了。

直到這個時候，辛榮跟唐際中才發現唐滿滿肩膀上趴着的木偶娃娃是活的。

辛榮看了看渝阿桑，又看了看渝淵。

“渝淵同志，這是你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