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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國的王宮城牆高聳,面積卻不很大,放到後世,可能也就相當于一個王府。不過随着安車駛入宮門,楚子苓還是不可避免的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大殿聳立在十數米高的夯土臺上,廊柱層層,撐起廣闊殿宇,屋頂猶若飛翼,高挑纖靈,濃烈的色彩,更顯莊嚴華美。這不是後世鬥拱飛檐,雕梁畫棟的建築風格,更為古樸,更為渾厚,讓人只是一眼就生出敬畏。
她就要見到那個傳說中的楚莊王了嗎?這可不是鄭公孫、王子罷之類能比的,而是青史都有留名的雄主。這樣的人,又該是何等模樣?何種性情?
楚子苓的心情不可謂不忐忑,然而下了車,穿過幾座宮宇,數道回廊,她來到的卻不是擁有大殿的前朝,而是一座寝宮。
在階下脫去鞋襪,赤足踏在冰冷的石板上,楚子苓随宮人走入了大殿。拜見尊者,需要“趨步”,也就是用步幅略小的碎步快步上前,以示恭敬。這步法,楚子苓現學現賣,姿态自然比前面宮人相去甚遠,到了殿內,還未看清座上人,便要俯身拜倒。這一拜,既稽首大禮,雙腿并攏,左手按在右手之上,一叩到地。
“巫苓參見小君。”并不算很大的聲音,在殿內回蕩。
回答她的,不是“平身”之類的話語。面前主座上,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擡起頭來。”
她用的是雅言,楚子苓緩緩直起身,擡眼看去,只見一個身穿鳳鳥菱格紋深衣的中年美婦,端坐其上。可能是保養得當,不太能分辨年齡,一雙鳳目倒是頗有威儀,就這麽平靜的注視着自己。
也許是看到了什麽令她滿意的東西,那婦人微微颔首:“汝是救了季芈之人?”
“正是。”楚子苓的雅言算不上精通,只能平直答道。
如此毫不謙遜的回答,讓那婦人覺得有趣,又問道:“汝善驅鬼?治小兒、婦人疾?”
這是獻上她的人的說法嗎?楚子苓微微颔首:“會治。”
“旁的呢?”那婦人又問。
“亦略知。”楚子苓答的含糊。
那婦人皺了皺眉,複又笑道:“果真不是楚人。汝來自何方?師承何人?”
“曾落水,記不得了。”這也是楚子苓對外的一貫說法,她确實沒法發給自己編出個合情合理的出身。
“也是可憐。”那女子輕嘆一聲,沉思片刻,才道,“汝就住在巫瞳院中吧。”
并不清楚巫瞳是誰,不過楚子苓還是再拜謝恩。那婦人也不留她,揮了揮手,宮人就帶着楚子苓退了下去。
這就完了?直到再次看到天光,楚子苓才回過神來,扭頭看向一旁宮人。那宮人微微一笑:“大巫這邊請。”
說着,她邁步,再次帶起路來。
殿內,一旁侍奉的傅姆道:“小君可是不疑了?”
樊姬一哂:“雖是巫,卻無淫邪之氣。留下也無妨。”
推薦大巫給王,也算常有。但是年輕女子入宮,終究有些顧慮。這可不是諸侯、卿士之女,而是通鬼神的巫者,若是給王下咒,怕是會惹出禍患。因而樊姬才會先傳她來見。不過一見之下,猜忌立刻消散不見。那女子頗有些傲氣,也無妖媚之姿,兼之自陳善治小兒、婦人疾,大可以讓她留在後宮,專為夫人、王子們診治。如此一來,不就萬無一失了?
傅姆笑着應是,心中卻也是明白。王妃把她跟巫瞳安排在一處,怕也抱了些心思。畢竟是個能治好失心之症的神巫啊。若能留住,也是好事一件。
話題只是一點,就繞了開去,兩人又閑談起宮內雜務。
※※※
宮中不能駕車,楚子苓緊緊跟在宮人身後,又走了十幾分鐘,才來到了一處偏僻院落。
“此乃群巫居所,王上一旬也會前來一次。小君有命,大巫可與巫瞳比鄰……”那宮人語聲一頓,竟顯出些豔羨,“巫瞳乃是王上信重之人,大巫自可多多結交。”
這巫瞳身份似乎不低,楚子苓有些吃不準王妃的意思,此刻也只能點了點頭,随那宮人走進了小院。這院落面積不大,居中是個大屋子,旁邊還有下人住的小房,若是與人同住,怕是沒多少私密空間,楚子苓的心更提起了一點,連腳步都慢了少許。
應當是有人通傳過了,但是院落的主人并未出門迎接。直到楚子苓和那宮人在前堂坐定,才有一人從內室轉了出來。
那是個身姿挺拔的男子,個子不算很高,比例卻極好,腿長胸闊,散發及腰。明明已是深秋,他身上依舊只穿件單衣,用腰帶松松垮垮系在身上,胸膛倒露出了大半。更奇異的,是他臉上綁着條絲縧,遮住了雙眼,卻連根手杖也未持,就那麽赤着足,大步走來。
“大巫!”見到來人,那宮人發出欣喜呼喚。
也是此刻,楚子苓才看清那人長相。就算遮了雙目,那也是一張頗為英俊的面孔。鼻梁挺直,唇角微翹,乍一看去似笑非笑。偏生這樣的上佳容貌,被寬綢遮去大半,讓人在憐惜之餘,也生出些好奇。想看那寬帶之下,該是如何一雙眼眸?
宮人的耳根已微微發紅,柔聲道:“這是剛入宮的巫醫,名喚巫苓,只會雅言,不會楚語。小君吩咐,讓她住在此間,還要托大巫照料。”
“汝是巫醫?”雖然遮着眼,那男人卻似能視物般直直盯着楚子苓,冷聲道,“未曾想,還有只會雅言的巫者。”
他語聲中的輕蔑,甚至都不消遮掩。怕兩人争執,那宮人趕忙道:“大巫慎言。巫苓可治好了失心之症呢……”
楚子苓沒有辯解,也未曾接話,只是看了對方片刻,突然問道:“你可是患了眼疾?”
她來這裏的時間不長,卻也大致知曉楚地巫醫的命名習慣。巫齒齒黑,巫湯善藥,那麽這巫瞳,必然雙眼跟常人有異。偏偏他走路時的姿态,全不像曾經失明的人。那麽蒙上布帶,是不是因為眼疾呢?比如白內障,青光眼這種看起來不太正常的疾病?
這一問,未嘗沒有打開局面的想法,誰料那宮人驚愕的以手掩口,而對面那俊美男子,也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并不溫文。
“汝不知,吾這雙眼?”他問的很輕,在問出口的同時,也擡起了手,扯開了腦後結扣。那條絲縧,輕輕從他面上飄下。
“啊!”身後有人發出了壓抑的驚呼,還有更多控制不住的抽氣聲。
身為奴婢,如此失禮,足以讓她們送命,然而楚子苓卻不得不承認,想要壓住驚呼,并不容易。面前那男人睜開了眼,那是雙不會折損他容貌的丹鳳眼,狹而長,內勾外翹,似有神光。然而這雙眼的眸子,卻不是漆黑淺褐,而是藍色的,絲毫沒有雜色,幽深清透,洞穿心魂。
這巫瞳,竟然有雙藍眸!
此刻,就連楚子苓都驚訝于他這異于常人的雙眼。畢竟除了藍眸之外,他身上沒有分毫異國血統的跡象,更別提這裏是楚國,是距離海洋和沙漠都十分遙遠的內陸,怎麽可能出現歐洲混血?
不,不對。一驚之後,楚子苓突然皺了眉:“你可是白天不能視物?”
這下,輪到一旁宮人驚訝了:“巫苓知大巫只能夜視?”
一句話,就給出了足夠多的提示,楚子苓在心底輕嘆,已經猜出了藍眸的來歷。在遺傳學中,有兩種疾病能造成這樣的結果。一者是瓦登伯革氏症候群,乃是染色體異變,導致标志性的玻璃藍眼和額前白發,不過此種病症,視力不會出現異常,反而容易誘發聽力障礙。另一種,則是眼型白化病了。不同于普通白化病,這種病症只會出現在眼底,導致色素從虹膜消失,亦有可能呈現出一種極淺的藍色,美則美矣,卻使得病人眼球震顫,視力極差,不能見光,反倒是夜視力大幅增強。而這種病,莫說是古代,就是現代社會也會被當作是妖物附身。
一個有着這種遺傳疾病的人,能被當成是大巫,已是幸事。
見那朦胧身影不懼不退,似乎并不把這雙妖瞳放在心上。天色未暗,目不能視,唯能憑聲音辨人的巫瞳,忽覺心頭火起,直直問道:“這眼,汝可能治?”
楚子苓搖了搖頭:“天生如此,無藥可醫。而且……”她頓了頓,“……會傳到你的子嗣身上。”
這下,滿堂無一人能言。
巫瞳也沒回話,只用那雙有些滲人的藍眸盯了她片刻,便飛快系上絲帶,起身就走。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才遠遠扔來句話:“讓她住遠些,莫擾吾施法!”
那宮人不免也有些尴尬:“巫瞳平日不是這性子的,大巫莫怪。”
她又有什麽可怪的呢?王妃安排她跟這麽個美男子住一起,怕也不是巧合。這冷言冷語,反倒比一上來就親切熱情,更讓她安心。
既然巫瞳已經開口,宮人也不敢怠慢,尋了一間距巫瞳最遠的房間,安排楚子苓住下,就退了出去。
“女郎,那大巫好生可怖……真要住在此處嗎?”等人都走了,蒹葭才顫巍巍問道。她也曾被那巫者的長相吸引,但是一雙鬼眸,實在駭人!
“他只是……”楚子苓本想說這是種疾病,卻又臨時改口,“……只是上蒼恩賜,不必懼怕。”
她的話,別說對蒹葭,就是跟來的幾個鄭人,也松了口氣。随後幾人麻利的擺放起楚子苓随身攜帶的那些東西。
只可惜,幾個藥箱、些許錢帛,如何能擺滿這奢華而冰冷的大屋?壓住心底不安,楚子苓強迫自己繼續學起了雅言,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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