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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時大多是目光躲閃,畏畏縮縮的,生怕遇到心懷不軌的登徒子,可珠珠卻是有如閑庭信步,悠哉悠哉得仿佛是在自己家裏一樣,這是一種無所畏懼,游刃有餘的氣勢。
當下了然,他便也點了點頭,“姐姐好厲害。”
珠珠一本正經地握緊粉拳,“那當然,姐姐我這輩子可是只被宮主一個人打敗過的呢。”
“大約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顧采想了想,擡手指着門外看起來很熱鬧的茶館,“在說書啊……”
突然有點想聽聽在他死後這幾天又發生了什麽奇聞異事。
珠珠抱緊他,坐到了靠近茶館門口的一張板凳上,“小少主随意聽聽就好了,全都是些道聽途說的戲言。”
兩錠銀錢擺到桌上,茶博士便殷勤地上前來沏了壺清茗。
那說書的,正清了清嗓子繼續往下講,“話說那靈珠郡主,本是天之驕女,孰料被李沐風擊敗後,一顆芳心就這麽挂在那魔頭身上,甘願為奴為婢,可憐那玉質鳳姿的美人兒,整日裏荊釵布裙,為那大魔頭洗衣做飯,一雙巧手被磨得猶如村婦,奈何李沐風冷情冷性不為所動,可嘆靈珠群主的一顆癡心終究是錯付了……”
“這尋死的逛鬼。”珠珠在底下氣得鼓起臉頰,忍不住輕拍了一下桌角,“盡瞎扯淡,我從不喜歡男人的啊,而且我衣服的料子用得可好了,還有我這手——”她驀地伸出十根蔥管似的玉指,自戀道:“皓腕凝霜雪……”
顧采目瞪口呆地看了她一眼,不可置信道:“郡主?”
老天,眼前這個嘻嘻哈哈的婢女真的是豔名遠播的靈珠郡主?!
靈珠郡主口銜一顆綠珠降生,身具小天鳳之相,三歲那年被帶上有武學聖地之稱的坐忘峰,鎮山寶劍自峰頂脫鞘而出,那傳說中連大宗師都不得不避其鋒芒的‘斬邪’被這個天真爛漫的三歲女童抱在懷中,竟不傷其分毫。
顧采頓時覺得有些暈乎乎的,他突然想起以前一哥們,曾經小心翼翼地捧着靈珠郡主的墨寶,一臉崇拜地說,“如果能被這麽高貴的仙子踹一腳,就是當場死了也甘願。”
他現在突然很想讓人踹自己一腳,看看到底是不是在做白日夢。
☆、4 所謂喵喵喵(大修)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大修,終于改完了,感覺好對不起一直追更的讀者,周末一定加更~
茶館裏的那說書先生講完靈珠郡主癡心錯付的轶事後,見衆人聽得目不轉睛的樣子,又循了個機會,将話題引到李沐風頭上去了,“話說這大魔頭,名聲雖然極惡,卻生得一副好相貌,不止這被稱為‘小天鳳’的靈珠郡主,便是那合歡宗閱人無數的掌門千金薛小小,媚骨天成,玉肌生香,生平不曉得采補了多少美男,也被勾得丢了六魄,竟非君不嫁了,唉……真可謂是一見李郎誤終生啊。”
底下一人叫道:“乖乖,連靈珠郡主和薛小小這樣的美人兒都看不入眼,這大魔頭該不會是有什麽隐疾吧?”邊說着,周圍的一幫男人們便都哈哈大笑,相顧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
說書先生手執扇子搖了搖,故作神秘道:“非也,非也,我家離那落天宮近得很,倒知道些不為人知的隐秘,只是——”
衆聽客嚷嚷道:“別賣關子,照說便是,打賞的銀錢少不了你的!”
顧采也在底下聽得津津有味的,他以前只聽說過李沐風對心懷不軌的人毫不留情的,倒不知居然有這麽多傾國傾城的佳人們對他癡心不改,當真是美人配英雄——啊,不對,應該是美人配枭雄。
不過,作為這些風流韻事女主角之一的靈珠郡主卻在旁邊适時地提醒他,“小少主,您可不要被那說書的給騙了,那薛小小我也認識的,什麽一見李郎誤終生嘛,她的洞府裏養着幾百個白首,每天都不知道如何快活呢!”
顧采的幻想被打斷,不死心地問,“那北國小公主呢?”
就是說書先生口中為李沐風一夜白頭,寫下了名傳天下的《相思賦》,最後在大雪山郁郁而終的倔強少女啊。
珠珠歪着腦袋想了想,突然拍着手道:“我想起來了,師父說過那小公主資質驚人,只是人生九劫中未過情劫,結果那小公主自從被宮主拒絕後,修為突飛猛進,現在已經破碎虛空,升到仙界去啦。”
“江南名伶?”
“編的,世上根本沒這個女人。”
“神獸水玲珑?”
“就算化形的樣子再傾國傾城也還是異類,人和野獸是不能愉快地相親相愛的——真是的,也不知道當初是誰編的這流言,害得宮主每次出門都會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盯着看……”
“哦——”顧采拖長了尾音,頗有些失落,原來說書先生剛才講的那些全部都是道聽途說的流言,他還覺得挺感動的呢。
在他眼中形象崩塌的說書先生得了賞錢,正唾沫星子亂飛地往下講,“其實那李沐風并非是有什麽難言之隐,他之所以這麽坐懷不亂,其實是因為在宮殿裏早已養了一個尤物,那美人兒天賦異禀,活生生将那大魔頭榨幹了,竟再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應付別人了!”
底下的聽客咽了咽口水道:“有多美呢,聽說合歡宗的薛小小也不差的嘛。”
說書先生忍不住笑道:“這個嘛,像這種絕世高手的口味大多是不同尋常的,也許他瞧不上薛小小的嬌媚,卻獨獨喜歡清靈可愛,不谙世事的那類也未可知。”
顧采聽得莫名,好奇地問旁邊的珠珠道:“姐姐,什麽叫榨幹了?”
珠珠羞紅了臉,伸手把他的耳朵捂住了,“哎呀呀,這種事情小孩子怎麽可以聽呢。”
顧采撥拉開她的手,認真道:“真的有這個人?”
珠珠“噗嗤”一聲笑道:“哪有,聽他渾說。”
兩人又坐着聽了一會,時辰漸漸晚了,茶館裏的聽客也快散得差不多了,珠珠拍了拍自己的裙子站起來,“好了,休息夠了,天也快黑了,小少主——您牽着我的手,咱們一起去逛逛這兒的夜市吧。”
那之後,便是到城裏的夜市裏随意逛了幾圈,街上的燈火是極明亮的,穿着绫羅綢緞的富家公子小姐,或是好不容易做了套新衣出來的小家碧玉,臉上都帶着笑意,看得出今天應該是個極喜慶的日子。
原本跟出來的那些小侍女們也回來了四五個,大約是女孩買完東西都會有種特別的滿足,提着裝滿東西的小繡包唧唧喳喳的。
珠珠興奮地拿着手裏剛買的一袋雪花糖,遞到顧采手心裏,“小少主,這是現做的,剛撒了糖花兒,好甜呢!”
顧采正靠在供游客歇腳的涼凳上,沖着一個方向奇怪地喊道:“喵嗚——喵嗚——”
珠珠定睛一看,卻看到涼凳正對着的樹洞裏藏着一團毛絨絨的小東西。
“喵嗚——喵嗚——”樹洞裏的小東西也奶聲奶氣地叫着。
原來是一只小貓。
珠珠怕小主人被野貓給抓傷了,走過去抱住他道:“小少主,這東西的爪子可厲害了,還會咬人呢!”
顧采眼巴巴地盯着那小東西道:“這麽小,不會的……”說着又攥緊了珠珠剛才遞過來的那袋雪花糖,伏低身體慢慢地挪了過去。
那小貓才幾個月大,雪團一樣白,眼睛是漂亮的鴛鴦色,一只琥珀,一只湖藍,個子小小的,縮成一小團躲在樹洞裏,一副可憐可愛的模樣。
顧采輕輕地說了一聲,“別怕啊。”,伸手上前把那只小貓抱了出來,珠珠心裏又是擔心又是覺得這一幕可愛,于是放慢了手腳走到顧采面前勸道:“這小東西身上沾了不少水呢,還是我來抱吧。”
顧采不舍地摸了摸那只雪團貓的腦袋,從袋子裏拿出一塊撒滿了甜白糖的糕點,小心翼翼地喂到小貓的嘴邊,那小貓兒大約是餓得饑不擇食,“喵喵”地叫了幾下,蹭了蹭他的指頭,把糕點叼到嘴裏慢慢地吃着。
“可惜沒有魚。”顧采抱着那只小貓站了起來,眼巴巴地看着珠珠,“想要養。”
珠珠被他圓溜溜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盯着,小貓兒也從顧采的手臂裏探出腦袋睜着圓溜溜的眼睛,一人一貓都是澄澈至極的目光,讓她忍不住嘆氣嘆氣再嘆氣,最終無奈地妥協道:“好吧,我去附近問問,這麽小的貓,也不像是主人家故意放出來的啊,要是沒有人知道,就撿回去養着吧。”
特意跑去問了一圈,附近的人家都說沒有見過這樣的小奶貓,珠珠又把在店鋪裏逛得樂不思蜀的幾個小姐妹又拉了回來,一行人往落天宮的方向回去。
到宮殿裏頭已經是入夜了,李沐風也正從外面回來,顧采還沒想好要怎麽面對他,幸好在夜市的時候已經吃了些東西,不必到飯桌上碰面,于是便藉着養貓的借口跑回自己住着的小院裏了。
珠珠一整天都陪着小主人,玩得有些累了,正捏着自己的腿腳解乏,突然想起還要向宮主大人彙報,忙不疊地往李沐風的書房跑。
“就是這樣,嗯……陪小少主在宮殿裏頭逛了幾圈,後來小少主覺得無聊,我們就帶他到外面玩了,在小酒樓裏嘗一嘗點心,在布匹店裏看一看新花樣,然後在茶館裏聽書休息,逛着逛着就晚上了,到夜市裏買一些吃的玩的東西,然後就回來了。”
“嗯。”李沐風低頭看着手裏的經書,“最近有發現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珠珠想了想道:“唔,小少主的話好像變多了一點。”
李沐風用指尖敲了敲桌角,一副沉思的樣子,過了片刻才道:“下去吧。”
珠珠行了個禮,突然心虛地冒出一句,“對了,小少主在夜市裏撿了一只貓,現在已經抱回來養了。”
說完這句話,她就忙不疊地跑了。
李沐風的手一頓,怔了怔,随意披了件外衣走出書房。
另一邊,院子裏的一群小侍女們急得團團轉,“怎麽辦呢,小少主不肯讓我們幫忙,可貓兒怕水,一洗澡就跟要它命似的,要是抓傷了小少主可怎麽辦啊?”
正說着,只聽得幾聲凄厲的“喵嗚——”,其中還夾雜着小孩子奶聲奶氣的安慰聲,“湯圓,別怕啊”,那只被取名叫“湯圓”的雪團貓猛地炸起背上的毛,顧采猛地一撲,也差點掉到了水桶裏。
這一幕,既狼狽又好笑,小侍女們憋着笑,突然覺得身上冷冷的,轉頭一看,吓得連笑都憋回去了,誠惶誠恐道:“宮主!”
李沐風點了點頭,上前去把在水裏拼命掙紮的湯圓抓住了,顧采怕他力道太大把小貓捏死了,也撲上去抓李沐風的衣袖,“不要!”
一人一貓,就這麽挂在這個讓衆侍女們吓得不敢笑的宮主大人身上,顧采眨了眨眼,湯圓也識實務地“喵嗚”一聲,李沐風的動作頓了頓,一道氣流在指尖聚攏,指了指顧采又指了指湯圓,然後淡淡地開口,“好了,已經幹了。”
顧采看了一下自己原本被潑得濕淋淋的衣服和抱在手裏的湯圓,現在已經變得幹淨清爽,連一點水漬都找不着。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
小失落地耷拉着肩膀,他剛才因為給湯圓洗澡的事情被折騰得有些困倦,打了個呵欠,抱着貓進房間了。
沒想到剛準備走呢,身體就被騰空抱了起來,顧采一手抱住湯圓,有些不穩地搭住對方的肩膀,“……哥哥?”
“一起睡。”李沐風伸出手撥弄了一下懷裏人的眼睫毛,看那雙圓溜溜的貓兒眼不安地眨啊眨,突然道:“你長得像湯圓。”
顧采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低頭看着抱在手裏的湯圓,哪裏像了啊……
雖然心裏有些畏懼又有些抱怨,但顧采覺得自己應該感謝李沐風幫湯圓蒸幹,所以被放在床上後,他拿起了侍女放在床邊小櫃子裏的,逛夜市的時候剛買的雪花糖遞了過去,“哥哥,吃。”
雖然大魔頭不需要吃東西,但他這邊心意總要送達的嘛,至于對方到底吃不吃,就跟他沒有什麽關系了……
李沐風估計是久不沾凡俗食物了,拿起一塊糖糕在那邊斟酌了好一會兒。
顧采正逗着湯圓玩,忽然就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張嘴。”
“啊——”他下意識地就張開嘴,甜甜的霜糖混着細膩的糕點塞入嘴裏,跟着,唇上便碰到一個柔軟至極的物事,他吃驚地睜大眼,一張白皙如玉的臉龐近在咫尺。
唔,親到了。
☆、5 所謂千金諾
“喵嗚——喵嗚——”
顧采蹲在草地裏,手上拿着一根細長的竹棒,頂端套着毛茸茸的小球,一下一下晃蕩着逗湯圓玩。
雪團一樣的小奶貓舉着爪子騰空躍起,粉嫩的小肉墊露出來,不料撲了個空,豎起兩粒小尖牙,堅持不懈地再跳。
顧采玩了一陣,覺得手有點發酸,丢了那根竹棒躺在草叢上,湯圓也跟着鑽到他懷裏,依戀似的喵喵叫。
他笑了笑,伸手撫摸過小奶貓柔軟的皮毛,突然像是想起什麽糾結事似的,耷拉着肩膀嘆氣,“好奇怪啊……”
“喵嗚——喵嗚——”
除非是修煉成精的貓妖,不然普通的小奶貓絕對聽不懂這麽複雜的語言,所以顧采很沒戒備心地繼續自言自語。
“明明是那麽可怕的人……”
“對我卻很好呢……”
“就像哥哥一樣……”
“可是我們以前根本沒說過一句話……”
“為什麽要照着我的樣子做……”
最後,他認真地總結了一下,搖了搖頭,“怪人。”
對于目前的這副身體,他是沒有多少自信能夠不被發現就跑出宮殿的,更別提還是附身在特意煉制出來的傀儡體內,如果不跟主人說一聲就擅自離開,總有一種偷了別人東西的感覺。
天已經大亮,整座落天宮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中,從外面望出去,就可以看到底下遠遠近近的大街小巷中人影攢動,形成了一幅寧靜祥和的晨景圖。
宮殿裏的侍女們也前後忙碌着,顧采瞄見一抹淡青色的衣訣飄然而過,立刻反應道:“靈芸姐姐。”
侍女靈芸微微屈膝行禮,輕聲打招呼,“小少主起來啦。”
“嗯。”
“吃過早點沒呢?”
“吃過了……”
靈芸溫婉地笑了一下,正準備往南邊那邊的花苑走,身體卻突然搖了搖,有些不穩地半蹲在地上。
顧采抱着貓跑過去,見她用右手捂着肋骨的那個部位,趕忙伸手去扶,“姐姐你受傷了?”
靈芸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搖了搖頭道:“小少主,我不要緊的,您能不能去幫我叫宮主過來?”
顧采這個時候哪有什麽猶豫的想法,跑出去揪住一個小侍女就問,“我哥哥呢?”
小侍女大概是不經常在他跟前伺候的,對他的态度有些敬畏,緊張得結結巴巴道:“小少……少少主,宮主他……他他在禁地修煉,誰……誰都不能打擾……您不要過去……”
顧采想着救人要緊,便嚴肅着臉,逼問道:“禁地在哪?”
小侍女顫着手指向後山的方向,卻突然反應過來,一把拉住他勸道:“小少主,您不可以過去的,禁地裏面很危險……”
顧采發現自己居然掙脫不開這個柔弱的小丫頭,只好另辟蹊徑,裝作抹眼淚的樣子道:“你欺負我……”
小侍女被他假哭的樣子吓傻了,結結巴巴地哄道:“小少……少少主,您別哭啊……”
顧采道:“那你放開我。”
小侍女哆哆嗦嗦地放開手,扁着嘴巴一副委屈的模樣,顧采又跟她交待了一下靈芸的傷勢,随即往禁地的方向跑去。
李沐風在禁地,整座宮殿的人都不敢過去打擾,難怪靈芸要拜托自己……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顧采覺得,如果自己能夠順利報信的話,也算是幫大魔頭積了一點德吧。
到了後山,果然看到一個很淺的洞穴,他暗想着這個禁地也很一般嘛,正準備走進去,不料腳下一滑,陡然天旋地轉,周圍的山石突然崩塌迸裂,一道黑色巨口在眼前撕開,驀地将他整個人吞噬進去!
“不好!”
顧采心裏一驚,“這裏居然是別有洞天!”
眼前一黑,在深不見底的黑洞中墜落,等他回過神,已經到了另一個天地。
“大魔頭果然厲害,竟然已經能開辟別有洞天了。”
他嘀咕了一聲,正準備拍拍身上的塵土站起來,卻突然覺得身下軟軟的,一陣熟悉的清冷幽香鑽入鼻息之中。
這個……該不會是……
顧采心驚膽戰地低頭細看,底下躺着的人白衣勝雪,一張清俊到極點的臉上雙眸緊閉,可不就是他要找的大魔頭李沐風嗎?!
現在這副毫無防備的模樣,到底是在修煉還是在睡覺啊……
他心裏拿不定主意,伸出指尖觸碰了一下對方。
在他碰到李沐風的一瞬間,眼前突然閃過數百只幽藍蝶翼的幻影,異香缭繞,宛若夢境。
“唔……”
剎那之間,李沐風的眉頭一皺,睜開了一雙波光潋滟的眼睛,臉上的表情帶着剛剛醒轉時的茫然。
顧采回過神,“啊”的一聲,想要從李沐風身上爬起來。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立刻就按住他,李沐風的目光中閃過複雜的神情,突然伸手将他整個人抱住了!
原本這兩天,顧采都被他抱習慣了,可現在這個姿勢太過難受,他推了推李沐風的胸膛,窘迫地想要站起來。
“別動——”手腕被握住了,掙着掙着竟然莫名地十指交纏,耳邊響起滿足的嘆息,“小采……”
顧采還是第一次聽到對方這麽叫自己,這稱呼讓他想到了哥哥,不由得有些心軟,抓着身下人的衣領低低地叫了一聲,“哥哥。”
李沐風抱着他坐起來,親了親他的額頭。
顧采陡然想起正事,搖了搖李沐風的肩膀道:“哥哥,快去救命!靈芸姐姐受傷了!”
不料李沐風茫然道:“誰?”
顧采覺得李沐風八成是練功走火入魔了,居然想不起給他賣命的手下,一時間心裏急得團團轉,拉住對方的衣袖脫口而出道:“只要你跟我走,我什麽都答應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他說完這句話後,李沐風的呼吸忽然亂了,顧采覺得自己快被對方灼灼的眼神給燙傷了,不自在地扭開頭嘟囔道:“當然必須是我能做到的事才行……”
☆、6 所謂風波起
靈芸的傷勢很嚴重,這點從李沐風難得皺眉的神情就能推斷一二,顧采自從将人帶過來後就一直不敢打擾,耳邊只聽得那些在旁服侍的婢女們刻意壓低的讨論聲。
“靈芸姐怎麽會傷得這麽重的?”
“好像是昨日奉宮主之命外出辦事,可靈芸姐的修為早已名列武道榜第十三,就算到傳說中九死一生的深淵煉獄也如入無人之境,莫非這次碰到了什麽不能招惹的人物?”
“才不到一日,境內能将靈芸姐傷成這樣的除了那幾個不屑于對小輩出手的老古董,還能找出幾個?——無非是坐忘峰第三代以上弟子,青州顧家,埋劍冢劍仆,白虹閣……”
“顧家最有可能,自從他們家二公子死後,顧天行就跟瘋了一樣……”
“為什麽呀,我聽說他們兄弟是異母所出,按理來說關系應該沒那麽親密。”
“不知道……據說顧家二公子體弱多病,足不出戶,從來沒有人見過這小公子長什麽模樣。”
“既然是顧家的人,想必也差不到哪裏去……”
……
耳邊唧唧喳喳的,顧采的臉色一白,失落地垂下眼。
自從他死後,哥哥就像瘋了一樣嗎?
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哥哥平時冷靜自持的樣子,然後那張臉又被靈堂前那副哀傷絕望的畫面替代了,他猛地捂住心口,“啊——”
立刻就有人跑過來着急地問,“小少主您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好痛……”
身體裏的血液在沸騰,他不想因為自己打擾到靈芸療傷,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跑。
後面看顧的婢女們急得不行,“小少主,不要随便亂跑呀!”
沒來得及追出去的女孩子們請示着李沐風,“宮主大人,小少主突然跑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事……”
躺在榻上的靈芸也虛弱地勸道:“适才我也瞄見小少主的臉色了,白得吓人呢,宮主您還是去看一下的好。”
李沐風點了一下頭,“你好好休養,這次是意外,不是你的錯。”
靈芸搖搖頭,“若我的手腳再勤快些,哪會不巧去撞上顧天行,這次撿回一條命算是運氣了,宮主大人一定要小心,顧天行的修為突飛猛進,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被家族随意拿捏的普通子弟了。”
正在這時,一個小丫頭氣喘籲籲地來報信,“回禀宮主,小少主進房間了,關上門不讓我們進去呢!”
話語剛落,她眼前一花,一抹皎白的衣訣掠過,連清風都來不及拂起。
“真快……”小丫頭目瞪口呆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瓜子,“唉,我還是先去準備一些東西吧。”
李沐風轉瞬間就到了顧采的小院子裏,見房門緊閉,婢女們都輕聲細語地靠近門邊哄着,“小少主,您讓我們進去好不好?把自己關在裏面會生病的——啊!宮主大人!”
“還是我來吧。”李沐風推開門,房裏帷帳低垂,隐約能夠看見一只蒼白的小手緊緊抓着被子,如小貓兒一樣哀弱可憐的低吟壓抑從裏邊地傳了出來。
李沐風皺了皺眉,走過去将那只露在外面的冰涼小手抓緊了,脫下了自己的外袍把渾身發虛汗的青澀軀體裹住了。
“唔……哥哥……”顧采含混不清地叫了聲,因為躺着的緣故,發帶被蹭得脫落下來,濃黑的頭發在繡枕上散開。
李沐風嘆息了一聲,将小小的身體摟入懷裏,把浸濕的衣衫褪下,右手游走在那些冒虛汗的部位,慢慢地替他取暖。
“嗯……”身體一暖和,顧采整個人都軟了下來,伏在對方身上舒服地蹭了蹭。
李沐風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後背,“聽話。”
顧采乍然驚醒,虛弱地睜開一雙泛着水汽的眼睛,看清了抱着自己那人的面目,突然茫然地往後面退去,“不,你不是我哥哥。”
李沐風微微眯起眼,把他逼到牆角,“我不是,誰是?”
顧采瑟縮道:“反正你不是。”
李沐風低下頭,輕輕按住他的肩頭,“你就這麽喜歡你哥哥?”
顧采隐約察覺到對方生氣了,後背靠着牆角不敢言語。
李沐風猛地抓住他的腳踝,顧采“啊……”的一聲,整個人向前跌去,又被抱了個滿懷,低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乖乖睡一覺,什麽都不要想,嗯?”
顧采感覺自己像是被催眠了,迷迷糊糊地靠着對方的肩頭,疲倦地睡着了。
這一睡竟然已經過了晌午,顧采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還窩在李沐風的懷裏,略微動了動,一只手就伸過來探了探他的額頭試溫度,李沐風似乎對他的身體狀況還算滿意,“睡得舒服嗎?”
顧采茫然道:“我剛才怎麽了?”
李沐風低頭親了親他的發旋,“你心痛了。”
顧采不解道:“為什麽會心痛?”
“宮主!”有侍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李沐風伸手幫顧采整理了一下衣服,打橫抱起人走了出去。
顧采滿臉通紅道:“不用抱……”
李沐風反而用力把他摟緊了,問慌慌張張前來報信的手下道:“出什麽事了?”
那個穿粉色衣裳的小丫頭哆哆嗦嗦道:“宮主,那顧天行已經殺上來了,他還說,如果您不把定魂珠交出來,他就要血洗落天宮了!”
李沐風冷淡道:“就憑他?”
察覺到懷裏抱着的人在瑟瑟發抖,他安撫着拍了一下顧采的後背,“別怕。”
顧采不是怕,是驚。
雖然早在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哥哥和李沐風不合的傳言,可這麽光明正大地殺上對手老巢,一點都不像哥哥的作風啊!
“轟隆!”
宮殿外在頃刻間雷電交加,他朝天際一望,紫氣自東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把哥哥溜出來了,不要吐槽我的短小,我覺得斷在這邊最合适,嗯,很晚很晚的淩晨還有一更,我要粗長粗長的→_→
☆、7 所謂小閻羅
秋風蕭瑟。
顧采覺得自己仿佛被席卷而來的風沙迷了眼,百步外一道颀長身影淩空而立,紫衫袖口随風舞動,飄渺若仙。
磅礴氣機在一瞬間逸散,方圓十丈內,所有人盡皆被籠罩在這股可怖的威壓下。
“嗚,好難受。”一個小侍女捂着悶悶的心口叫道:“我喘不過氣來……”
數十道紫色玄雷在天空中聚攏,原本明亮的白晝在剎那間被暈染得有如潑墨。
“雕蟲小技。”
李沐風擡手指向遠處淩空而立的人,身後竹林的數百棵翠竹化為利劍,倏地像對方刺去。
源源不斷的翠竹化劍破土而出,讓人眼花缭亂,只要稍有不慎,就會在劍雨中被穿心而死。
顧采的瞳孔驟然一縮,緊抓着李沐風的衣角,聲音帶上了恐懼的顫抖,“不要……”
李沐風這麽可怕的人,哥哥怎麽可能打得過呢,哥哥一定會死的……
李沐風輕輕用指腹摩挲着他的後頸,“小采,你在求我?”
顧采害怕地點着頭,臉上滿是乞求,“是,我求你了。”
李沐風揉了揉他的亂發,“那好,你親我一下。”
“啊?”
李沐風捏了捏他的臉,“快親。”
顧采猶豫了一下,摟着對方的脖子準備親。
“李沐風!”
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顧采的心神一亂,親吻的動作被迫停止,後頸猛地被按住,李沐風的臉越靠越近,與他耳鬓厮磨着,“嗯?這是害羞了?”
顧采揪着他的領口躊躇道:“我們……回房再……”
大庭廣衆之下,做這麽親密的事情,還是在哥哥面前,他覺得壓力很大。
“去房裏……”顧采紅着臉,結結巴巴地跟對方商量着,“不……不管親多少下都可以……”
“傷風敗俗!”
一聲呵斥有如炸雷平地驚起,在數百道劍雨夾擊中仍然安然無恙的紫衣青年臉上滿是不屑。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恰好能看到一身白衣勝雪的李沐風将青澀的軀體牢牢禁锢在懷裏,被抱着的人披散着頭發,只能教人瞧見小巧的下颔,露出的一截手腕白白嫩嫩,可以看出是個被精心嬌養出來的孩子。
此時眼前這兩個人旁若無人,舉止暧昧,實在讓人忍不住皺眉。
紫衣青年冷着臉,他從來都只聽說過李沐風對于癡戀的男男女女不假辭色,倒還不知道,對方居然有豢養娈童的喜好。
尤其還是這麽小這麽嫩的孩子,不愧是魔道中人,簡直喪心病狂!
他的手腕翻轉,幾根如針般的黑色細線從袖中飛出,擊向李沐風,“這種時候,你竟然還有心思縱情聲色!”
“顧天行。”李沐風拂袖将襲向自己的暗器掃落在一旁,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你吓壞我的人了。”
“你的人?”
顧天行冷哼一聲,不自覺地看向被李沐風抱在懷裏的孩子,小小的身軀正在微微發抖,從鬓發間隐約能窺見蒼白的臉色,似乎真是被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明争暗鬥給吓怕了。
“放下他,我們堂堂正正地大戰一場。”顧天行素來不是濫殺無辜的人,還不至于去為難一個孩子,“派人前往玲珑小築奪走定魂珠的人是你吧?那本是我顧家應得之物,取而不告是為賊,想不到盛名滔天的李宮主居然是個小賊。”
“呵。”顧采耳邊只聽得李沐風笑了一聲,心裏頓時咯噔一下,這……這是大魔頭生氣了嗎?哥哥一定會被殺死的!
當下,他也顧不得不好意思,環住李沐風的後頸就開始往臉上親,邊親邊求道:“求你了,不要……”
這話聽在顧天行耳裏卻成了另外一個意思,他隐隐約約只聽得李沐風懷裏的那個孩子滿嘴的“不要”“求你”,聲音軟軟糯糯的,好像小動物一樣,臉色不由自主地變黑了,“李宮主,大庭廣衆之下,你竟如此的……”
接下來的話他再也說不下去了,因為就在他目光再次掃視過那孩子的瞬間,終于看清了那張秀氣精致的側臉。
不,怎麽可能,太像了……
顧天行攥緊拳頭,似是魔怔一般盯着那個方向,就連腳步都不由自主向前邁去,想要更湊近了看清楚點。
一抹雪白的衣袖猛地擋住他的視線,顧天行陡然間怒氣上揚,厲聲喝道:“你放開他!”
李沐風伸手捏了捏顧采被風吹得有些發涼的臉頰,溫聲道:“回房去,嗯?”
顧采怕他生氣,埋首進他的胸膛“嗯”了兩聲,根本不敢擡頭去看哥哥目呲欲裂的眼神。
顧天行的心口猛地一陣抽痛,絕望道:“小采,我是哥哥啊!”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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