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一劍西去

梅花整理好衣衫，将清影負于背上，孤自立于船艏，乘着小船劈風斬浪。

經過幾天的思考，他已經想通了許多事情。

這片海域沒有絲毫秩序可言，實力弱了便會被其他勢力吞并，故而所有勢力背後都有着一股力量支撐。

此去必有一場大戰，不過他并不擔心，也未曾有懼怕，盡管他并不知道自己有多麽厲害，只是知道自己相當強大，但殺一群惡徒足夠了。

極目望去，已經能看到一座島嶼，那就是他這一趟的目的地。

玉憐抱着鬥雪坐在船艙裏，頗為憂慮地探出頭去看了一眼後方。

海波翻湧，卻被艏柱截作兩半，目光随其而上，便見一只撞角前突起，在那稍有上翹的船首之後，弦張箭攢的床弩一一陳列。

艦艇之上的白帆張滿，所屬勢力的标志塗畫其上，放眼望去，有數只大艦緊随他們這艘小船之後。

經過與巡風島當地官府的一番交涉，當地軍隊願意讓梅花以大曦的名義去借用當地土人王的力量去攻打那處據點。

玉憐不知道交涉為何會如此順利，但從這一點或許可以看出，梅花的身份可能并沒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麽簡單——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大曦有着什麽樣的身份。

梅花自己不清楚，看過不少電視劇和小說的玉憐卻在猜測梅花是不是什麽大人物的子嗣，只是被他師父給抱養了，至于他的身份都是他師父編出來騙他的，不然怎麽解釋他與巡風島駐守的軍隊之間的交涉能如此順利？

忽然，玉憐感覺座下船只微微一震，當即扭頭看向梅花的背影。

船錨忽然被解除了限制，猛然拖動鎖鏈向下墜落，将正在前行的小船拉拽住，讓其緩緩停了下來。

這裏距離那座島嶼已相距不遠，又恰好在弩炮的射程範圍之外，只要敵人沒有新式火炮，就無法攻擊到小船。

而在這種地方，別說是新式火炮了，就連舊式火炮都會被大曦官府看管得十分嚴密，遑論新式火炮？

即便如今世界上已經有其他國家擁有了制造火炮的能力，大曦也絕不會允許這種地方出現‘火炮’這種危險事物。

不過梅花還是有些不放心，他無法信任那些土人王的屬下！

“玉憐，鬥雪你們待在船艙裏不要随意活動，沒有人能傷到你們。”梅花側過頭來，向船艙裏的一人一狐淡淡吩咐一句，便又回頭看向了前方那座島嶼。

在他的眼中，來自天邊的怨氣在島嶼上空彙流，形如漏鬥般灌入同一個地方。

這片海域上，任何勢力背後都有着一股力量在支撐，他們或是某個國家的代理人，或是某些修士的修煉工具，而梅花眼前的這座島嶼，其上生存着一個人販集團，他們就是‘修煉工具’。

通過販賣人口可以源源不斷獲得怨氣，哪怕質量不高，但卻無比純粹，而且細水長流，可以持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質的不足可以用量來彌補，只要他們一直持續着這門‘生意’，就可以一直獲得他們想要的‘怨氣’……

先前梅花并沒有察覺到這一點，直到臨近這座島嶼之時，他才确認了這一點。

——世上竟會存在如此瘋狂邪惡之惡徒！

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內心的憤怒，梅花閉起雙眼，念起了那首吟誦‘清影’的詩：

“金石鑄鋒刃，琉璃添作骨。

借天三尺光，融星增寒色。

水火冶鍛磨，千錘百煉出。

列辰豈敢賀？一現天下寒！”

言罷，梅花雙眸怒睜。

“——清影，出鞘！”

嗡！

鞘中長劍霍然震動，浩然劍氣驟然迸發，化作一道長龍沖天而起。

清影自動彈出劍鞘，在梅花身旁飛旋片刻之後便将劍尖直指前方島嶼。

——砰然射出！

長劍猛然擊穿了阻擋在前方的層層空氣屏障，帶起無盡狂風和噴湧而出的蒸汽激波，将小船正前方的海面都削低了三分。

狂風吹起梅花鬓角的發絲，而後更是直接扯掉了束發的緞帶。

這時，梅花雙腳離開甲板，低空懸浮着，忽然又是一聲爆鳴響徹，他的身影便消失在玉憐和鬥雪眼中。

長劍與人影一前一後轟入島嶼之中，随後島內傳出的一聲暴喝震蕩大海，吹滅狂風：“好膽！！！”

梅花手持長劍，站在一個陷坑當中，帶着無盡寒意的雙目向前一望，就已經發現有許多人出現在他的視野之內。

那些人販子在這座島上建起了瓊樓玉宇，放眼望去，入眼之處盡是一片雕梁畫棟，富麗堂皇的樓閣。

站着和爬着的人們無不驚愕之中帶着幾分恐慌地看着那個突然墜落在島嶼之中的俊美男子，他手持長劍，腳下踩着兩具鮮血淋漓，已經看不出半點人形的殘缺屍骸，帶給了在場所有人無比的沖擊力。

——容貌清冷絕美如谪仙人，可腳邊與身邊卻是骨肉分離，殘肢斷臂的血腥景象！

卻見在那所有人視線焦點當中的俊美男子披散下來的發絲與衣袂無風自動，聽聞其冷聲道：

“小道梅花，特來取爾等性命！”

能看見，他只是向前邁出了一步，身影就消失了。

人們下意識扭頭尋找那道身影，可正是因此，數十顆大好頭顱紛紛從脖頸落下，鮮血從裂口處争先恐後噴湧而出。

那些無頭屍體手中還牽着繩索，繩索的另一端連接着一個項圈，項圈之中套着一個脖子。

站着的人死了，爬着的人還活着，只是他們一時之間根本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被鮮血淋透。

縱使錦衣狐裘，绮羅珠履，看上去儀表堂堂，可骨子裏都透着一股罪惡的氣息。

惡人！全都是惡人！

梅花手持長劍，緩步行于這瓊樓玉宇之間，滴血不沾身。

此情此景并不潇灑，梅花只覺得憤怒和惡心，無論這裏多麽瑰麗堂皇，都是用血肉堆砌起來的。

島上的人販集團無所謂，重要的是這個集團背後的人。

絲絲怨氣彙聚成涓流，從各個方向湧來，又于海域上空相融，成就浩蕩江河，最終于這座島嶼上空灌入某地，化作某人或某些人修煉的資糧！

每一道怨氣的源頭都可能是一個被拐賣的人，他們或許來自大曦，或來自歐羅巴，或來自其他地方，都被這個集團拐走，遠離了家鄉與親人。

每一絲怨氣都代表着難以想象的罪惡，可是這些罪惡卻彙聚成了江河！

忽而，島嶼震動了，因為某人的憤怒而震動！

磚瓦砰然掉落，房屋東倒西歪，恐懼和尖叫充裕了整座島嶼。

梅花猛然擡頭，将目光投向島嶼的中央。

他察覺到了那股憤怒的源頭，同樣，也鎖定了那個惡徒的方位！

“可笑！可嘆！可悲！更是可惡！”梅花咬着牙齒，從牙縫中擠出了這一句話。

而後，他舉起了長劍，狂風驟起，晃動四面八方海域的平面，無數海水因此波動起來。

暴風自四面八方彙聚來，在島嶼上空凝聚成了一股風柱，轟然墜下！

暴虐的力量轟在島上，瞬間便碾碎了無數樹木與房屋，更有山巒被這一股暴風壓塌。

轟隆隆！

随即，又有一聲暴喝傳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