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桑葚伸了個懶腰,她一邊用手捂着嘴打了個哈欠,一邊用眼角餘光觀察着周圍的一切。

周圍是很陌生的場景......

大腦逐漸清醒後,記憶回了籠。這是晚期的家。

桑葚撲通一下坐了起來。

昨晚她住在了一個只有幾面之緣的女人的家裏。

睡夢前的一切還歷歷在目。她在學校裏撞了鬼,然後......桑葚揉了揉太陽穴。手邊是已經變涼的湯婆子,她掀開被子看了看昨晚扭傷的腳踝。

果然。腳踝處高高腫起,與另一只正常左腳的纖細腳腕形成了鮮明對比。

疊好的衣服就放在床尾,桑葚一件件的套上自己的毛衣、棉襖。受傷的腳腕穿過褲筒時最是難熬,可她也不願意開口去喊晚期幫忙。桑葚努力地套了一半,最終又因為棉褲層層堆疊在一起無法徹底伸直。

身體的溫度正一點點的降低,這個宅子的溫度似乎只靠鐵爐來升溫。

木門嘎吱一聲響起,桑葚拽着被子蓋住自己穿了一半的下半.身,她擰着頭向門口望去。

“晚期姐......”

晚期手上端着洗漱的鐵盆。白色的水霧暈染了她的面容,透出一個蒼白而精致的下巴,晚期将鐵盆放在了桌子上。

“你醒了?”

“現在是早上七點半,你一會還要去學校嗎?”

“去吧......”桑葚有些糾結。

她其實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見晚期一直守在身側,桑葚也只好掀開了被子。一個早上,同樣的動作她重複了一遍又一遍。手指的關節隐約有些發僵,桑葚咬了咬牙。

晚期盯着桑葚看了許久,見對方久久沒有出聲的意思,臉上又帶了些羞惱的燥意,她才“善解人意”的開了口,“穿不上嗎?”

桑葚頓了頓,她緩慢的點了點頭,“腳疼,穿不進......”

不知道怎麽的,就是不想在晚期的面前出醜。可惜事總與願為。

“要幫忙嗎?”

“好.....”

桑葚坐在床邊,晚期半蹲在地上将她另一只完好的腳搭在自己的膝蓋上。她将手穿過褲筒,一路将那些褶皺推平,然後抓住桑葚的腳。

女人的睫毛濃而卷翹,桑葚的手撐在床沿,她仔細的看着晚期的每一個表情。

幸虧桑葚是穿了襪子所以沒有察覺到晚期的手沒有溫度。晚期如法炮制了另外一只腳。雖然動作很輕,可桑葚還是露出了疼痛的表情。

“很疼?”晚期擡頭看着她。

“還好。一點點。”

這是桑葚一貫的說辭。

聞言,晚期默默地戳了一下桑葚鼓起的腳踝。

“呃啊——”

晨起的嗓音略帶沙啞,這樣一聲慘叫驚醒了院子裏栖息的烏鴉。

......

桑葚有些尴尬,“好吧......是有些疼......”

可是得到了這樣一個答案又怎麽樣呢?晚期自然是不會幫她用藥酒揉腳的,她出去洗了一把手後,轉而将面盆裏的熱毛巾擰幹,“沒必要總是憋着忍着。”

“你不說,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如果你不願意給自己借口,那麽所有人都會覺得理所當然。”

這樣的話,桑葚沒有聽得很明白。事實上,晚期和她說的話,她總是一知半解的懵懂。桑葚抿了抿唇,她接過晚期遞過來的毛巾,“我知道了。”

洗漱後,晚期将洗好的保溫盒拿給她,“謝謝你的雞湯。”

“味道很好。”

“你喜歡就好。”桑葚彎起了眼睛。

“路上慢點走。回去拿藥酒揉揉傷口。”

“好。”

也許是女孩乖巧點頭的動作愉悅了她,晚期想了想又道,“給你一份私有配方:用中藥紅花、大黃、栀子,以十比一比一的比例用醋調勻,外敷後能活血化瘀。”

“好。我回去試試。”

“謝謝晚期姐......”桑葚臨時改了口,“恩......晚期。”

地上的雪地留下了一行腳印,晚期扶着門框站在門口。她好像不停地不停地目送着桑葚離開,然後又一次又一次的期待桑葚的到來。她的命被栓在了這座宅子,她也離不開這個束縛了自己一輩子的地方。晚期有所預感。她和桑葚還會有更多的交集。

————————————————

桑葚在早課結束的時間裏踩着點到了辦公室。劉偉面色不善站在辦公室門口,他的手裏拿着電話,看起來是剛剛打完一通電話。

桑葚一瘸一拐的扶着扶手走上來,劉偉連忙過來幫忙扶住她。

“桑葚?”

“你不是請假了嗎?”

“我不放心......”桑葚道。

“你這腳怎麽摔的?”

“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桑葚的話還沒說完,劉偉就幫她回答了。

“是丁婷把你叫回來的吧。昨晚。”

“我聽老張說,你昨晚來了學校。出校門的時候好像就扭着腳了。”

“這丁婷,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居然還把你叫了回來幫忙給她做文件。”

桑葚沉默不語。

“她倒是面子挺大。我打了兩個電話過去,這會都沒人接。”

桑葚的心咯噔了一下。該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另一邊,劉偉還在說着,“又是遲到,又是什麽都不會做,真不知道她是來學校做什麽的.....”

“主任,我開個門。”桑葚小聲的打斷他。要是一直在外面站着,她自己也說不上有多舒服。

“還是我來吧。”

劉偉接過桑葚手中的鑰匙。如老張所說,這門或許真的要換了。門眼被他捅得哐哐作響,卻怎麽也擰不開,他有些尴尬。

“這門,一直都這樣嗎?”

“恩。”桑葚點頭,“我來吧,主任。”

“這門一直都是我開的。”

桑葚經驗老道的開了鎖,雖然還是費了一番功夫。她将脖子上的圍巾摘了下來,“主任,早上有什麽要做的文件可以發給我。”

“如果可以,我想中午回去看看。順便去拿點藥。”

“好。”劉偉當然是點頭答應。

“如果丁婷來上班的話,我就明天再來吧。”要是這樣算下來,桑葚幾乎算是沒怎麽休息的。

“辛苦了。”桑葚的工作态度可以說是十分負責了。這讓劉偉有些感動。

“這是我該做的。”

......

劉偉走後,桑葚一瘸一拐的走到飲水機前。飲水機的插頭沒有拔,應該是昨夜丁婷忘了關。她給自己倒了杯開水,又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座位。

電腦開啓,藍色的屏幕光印在了桑葚的臉上。她有些出神。

丁婷會怎麽樣呢?

昨夜裏,她夢見的晚期到底又是怎麽一回事?難道是因為自己太想她,所以把她夢到了夢裏?這似乎沒有道理。她為什麽會對她那麽上心?

腦袋裏的疑惑一樁又一樁,桑葚慢慢的吹着熱水。電腦開了機,手邊的座機卻突兀的響了起來。

單調而刺耳的電鈴一聲又一聲,桑葚的心也跟着一分分的揪緊。

接起話筒,刻意放弱的呼吸聲撲在手背上,桑葚靜靜地等着另一方的發聲。

而巧合的是,對方似乎也在等着她的發聲。電話裏遲遲沒有傳來回響,然後很快被挂斷。

話筒放回了原位,桑葚的表情有些惴惴不安。潛意識已經給了自己答案。電話的另一頭,極有可能正是丁婷。不然為什麽這個電話偏偏掐在打開了辦公室後的不久。

未知放大了一切感官的恐懼,桑葚的每一根神經緊繃到了極點。

第二個電話很快如約而至。

這一回桑葚沒有接。她坐在座位上膽戰心驚的看着不停響動的電話,等待着對方再次挂斷。

電話響了很久,甚至樓上的辦公室老師都為此下來了一趟。

“從樓下就聽到你們辦公室有電話響了,怎麽一直不接啊?”

桑葚只好道歉着找理由,“剛剛有個人推銷保險,我以為是對方打來的。”

“這種人是挺難纏。”樓上的老師或許也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不過我們學校的座機好像也沒有拉黑的功能。”

“如果他再打來,你直接挂了就好。”

“一直放着也不是辦法,而且很吵。我們樓上透過窗戶能聽到。”

“非常抱歉。”桑葚還是道歉。

“行。那沒事我就上去了。”

“好。”

老師剛走不久,緊促的電話鈴聲再次響起。桑葚的手瑟縮了一下,她緩慢的拿起電話。

“喂?”電話另一端傳來熟悉的女聲,“您好,我找我的女兒桑葚,她的手機好像關機了。請問她在嗎?”

“媽?”桑葚驚訝。

“乖女?”

懸挂的內心緩緩地落下,桑葚松了一口氣,“你怎麽打電話過來了。”

“媽就是問問你,中午回不回來吃飯?”

“吃的。”桑葚道。

“你手機好像關機了,媽不是告訴你電話要随時開機嗎?”

“我忘了。”

桑葚不太喜歡用手機。家裏只有她一個人有,是父母專門用來聯系她的。雖然手機越來越常見,但桑葚還是喜歡陳舊時代裏緩慢的生活方式。

“中午媽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紅燒魚,記得早點回來。聽到沒?”

“謝謝媽。”桑葚忍不住彎了彎嘴角。“你可幫我看着爸可別讓他搶走了我最喜歡吃的魚尾巴。”

“那是。媽給你看着。”

“回來可別跌着了,你上次那身棉襖可難洗了。”

“好。”

......

挂了電話,桑葚的心情好了很多。電腦上,主任又給她傳了幾份資料。

對話框:

【主任:實在是麻煩你了。】

桑葚敲字回複,

【沒事的。那我做完了就先回去了。】

劉偉那邊很快給了回複。

【主任:好好養傷。】

不知道是不是剛剛桑母打電話過來,座機占了線,煩人的電話聲終于沒有再響起。桑葚重新打理好精神準備處理文件。

時間的指針一分分的轉動,桑葚手上的文件已經完成到複查審核數據。電話聲再一次響起,桑葚點開了免提沒有說話。

只要對方再一次主動挂掉就好了。桑葚想。

開了擴音器的電話一直傳來“呼呼”的喘氣聲,聲音很輕卻足夠聽清。桑葚迅速的将處理好的文件發給了劉偉,她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必須在對方開口之前迅速離開這裏。

桑葚剛站起身,電話裏,一道疲憊又嘶啞的女聲響了起來。

“原來你沒死啊。”

桑葚僵住了身體。

“我看到你了。”

“你回頭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本書的節奏确實很慢,算是我第一次寫長篇,請大家多多見諒啦

一直為愛發電,看到評論的時候心裏就有動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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