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夜晚,冷冽的風撲打在窗戶上發出嘩啦啦的聲音。桑葚已經盯着電視發了很久的呆。
最近她似乎沒有再做什麽噩夢。世界上原來真的有魇怪存在。可當悲痛的現實襲來,沒有更加悲慘的夢境作為對比,她只是無端的覺得更加痛苦。
電視上原本播着的歷年春晚小品突然變成了雪花,桑葚從失神中清醒。電視裏刺啦啦的聲音斷斷續續,桑葚擺弄了一會遙控,又在電視機側敲了好幾下,屏幕上的雪花片狀稍帶卡片,但還是沒有太大的變化。
大概是房頂的天線被吹歪了,所以沒辦法接收到信號。最好是等父親回來再弄。桑葚想。
房間裏只有她一個人,關了電視後反而顯得更加冷清和無事可做。桑母的病不是去到診所能輕易解決的,從家裏去到市裏的大醫院需要一些時間。冬夜難行,也許父親會留在醫院照顧母親。
桑葚往鐵爐裏扔了一塊柴火。
夜平靜得詭異,高桂華應該不會冒着這麽冷的天氣特意上門找她......
可這樣的想法剛一冒出,門口就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叩叩叩——”
刺耳的敲門聲在夜裏格外詭異。桑父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回來。可這麽晚,又會是誰會去敲她家的門呢?
桑葚縮了縮手,她把腿盤起坐在椅子上,然後将下巴抵在膝蓋上。這是一個防禦的姿勢。
要假裝房間裏沒有人嗎?客廳裏燈火通明,要假裝一家出去而忘了關燈估計也不是什麽難題。只要假裝什麽也沒聽見就好了。
門口的敲門聲從平穩到劇烈,木門被砸的哐哐作響,幾乎要震裂黑夜的沉寂。女聲低語的呢喃從門縫裏鑽出,“殺人犯!殺人償命!”
“還我女兒命來!”
“還我女兒命來!”
......
又是幾聲咚咚的響聲,女人大概用腳踹着門。
桑葚捂着耳朵掩耳盜鈴,她的眼睛瞪得很大,膽怯的惶恐幾乎攀爬進她的每一抹心扉。
熬過去就好了。
熬過去就好了......
她不停地對自己進行自我催眠。
過了好一會,永無止境的砸門聲終于停止,桑葚試探性的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但卻沒有因此松了一口氣。在這樣的環境裏,未知才是真正的恐懼。門外沒有傳來腳步聲,高桂華可能沒有走遠。
突然,桑葚像是想起了什麽。客廳裏,就在她坐的這個椅子旁邊的桌子後,還有有一扇透明的玻璃窗。
桑葚膽顫心驚的轉過頭,只唯恐玻璃上會冒出什麽東西。窗外是無邊無際的黑,也許是今日母親忘了拉窗簾,她小心翼翼的扯着花邊的窗簾想要就此覆蓋住玻璃,緊接着,一個血紅色的人形身影突兀的顯現在玻璃上。桑葚被吓了一哆嗦,她的臉逐漸變得毫無血色。
那個浸染着鮮血的人不是誰,而正是之前死相凄慘的丁婷。
可是丁婷,不是已經死了嗎?
就像嚴正所說的一樣,丁婷臉頰邊的傷口幾乎橫跨了她的整個面頰。破損的腐肉因為失去了支持而變得下垂,丁婷脖子上的傷口幾乎能看到胸前的鎖骨。還有一根根幹癟的貼合在皮膚上的血管。因為失血過多,丁婷的全身都呈現出一個誇張的凹陷狀,她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骨頭人。
傷口開裂出的笑容如同小醜一般戲谑,丁婷緊緊地貼着窗戶,兩顆眼珠近乎要從眼眶裏脫落卻依舊執着的死死地盯着她,她操縱着那張血盆大口,輕聲的說了三個字。
“殺人犯......”
————————————————
月光下,晚期伏在窗柩邊撫去花瓣上的水滴。吊死鬼伸長了腦袋探到晚期身側,“晚姐今天這麽早回來?”
晚期看了她一眼,“怎麽?”
“沒什麽。”
“就是感覺你對那小姑娘挺上心。平常的時候,應該是天快亮才會回來。今天回來的早,有點稀罕。”
沾染過水滴的花瓣格外軟嫩,晚期忍不住用手一再摩挲,她的語氣淡淡,“只會一昧逃避的人最是可悲。”
“她認不清現實。”
“我為什麽要幫一個不願意抵抗的人?”
很明顯,桑葚被丁婷纏上了,可她卻放棄掙紮。晚期不止一次的幫她點破,可桑葚依舊保持着逆來順受的想法。要說是因為愧疚,這也實在可笑。這一次,晚期保持着冷眼旁觀的态度。
直到最後,桑葚還是沒有改變她原來的想法。晚期的失望寫在臉上,最後還是将她一把推了出去。
這樣的噩夢還會繼續,如果桑葚不作出改變,她的一生将會陷入無限的痛楚。
“這樣啊......”吊死鬼拉長了聲調,她看起來有些欲言又止。
“還有事?”
“啊......沒了沒了。”吊死鬼一邊把頭縮了回去,一邊嘀嘀咕咕,“我還想着什麽時候能再看看那小姑娘呢......”
樹下,于飛早早的候着了,“我就說了吧,晚姐對那生抽姑娘賊上心。”
“給錢給錢。”
酒鬼稀裏糊塗的掏了口袋,“我現在就是好奇那小姑娘長啥樣。”
餘靜将自己腦袋一點點安正,“我也。”
“要不咱一起,哪怕爬牆頭也行......”
“行啊,我也可以躲水缸裏,反正總能看到的。”
幾個鬼就這麽明目張膽的議論起了偷見桑葚的事情。
計劃商量到幾乎快拍板,晚期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幾個鬼的身後。她幽幽的盯着他們。
“去。”她的語氣幹淨利落。
“只要你們有命。”
酒鬼弱弱的發言,“可是晚姐,我們已經沒命了啊......”
“哦。”晚期慢條斯理的改了口,“只要你有魂去。”
門口,是一張碩大的猙獰血口。幾個鬼面面相觑,十分默契的一致保持了沉默。
于飛還想打哈哈蒙混過去,“晚姐你這嘴怎麽拆下來的?看着還挺吓人......”
“如果你想看,我不介意再拆下來給你看看。”晚期擡了擡嘴角,露出了一個堪稱“笑”的表情。
赤.裸.裸的威脅。
于飛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
果然溫柔什麽的,都是只有生抽姑娘才擁有的。于飛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流下的海帶般的眼淚,他簡直羨慕死了都。
......
不出意外的,桑葚被停職了。原因是高桂華在學校門前舉了橫幅,指名道姓的要桑葚血債血償。不明真相的圍觀群衆很多,礙于輿論壓力,學校不得不将桑葚暫時停休在家。劉偉沒有給出回來的期限,桑葚猜自己大概不會回來了。于是她主動遞了呈辭。
她已經在家待了很長一段時間。每天夜裏,她都做噩夢。魇怪不再吞食噩夢,它只在自己身心崩潰時才會将她推出夢境。桑葚沒有辦法去明白為什麽。她也想不通為什麽。
這幾天,桑父也一直家裏外邊跑。他不僅要為自己的女兒讨一個公道,更要起訴丁婷一家人。高桂華的行為已經對桑葚帶來了很大的影響,村子裏,桑葚的事情成為了所有人的飯後談料。那些不懷好意的視線越來越多,沒有人待見桑葚。他們将桑葚從小到大的每一件事情都深深扒出,然後去探讨,去惡意的揣摩桑葚的用意與目的。
桑葚每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她走不出這個陰影。謾罵的聲音逐漸傳到網上,桑葚的狀态一天比一天的糟糕。
晚期的方法沒能奏效,桑葚真的就是一個膽小的不能再膽小的普通人。夢裏哭完夢外哭。晚期固執的不願意讓桑葚這樣麻木下去,可桑葚卻還是一成不變。最後,她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吓醒她。
這樣的噩夢逐漸累積,桑葚漸漸地害怕入睡。她不停地喝着咖啡維持自己的精神,用尖銳的筆尖刺自己的指尖而盡可能的保持清醒。桑母操碎了心,幾乎每日以淚洗面卻無可奈何。
長時間看不見桑葚後,晚期知道這個方法行不通了。她的夢斷斷續續的做的短暫,有時候晚期根本來不及做些什麽。
強硬沒有作用,便只能是軟的來了。可問題是,桑葚會不會主動來找她。
紅色的花朵因為被精心照料依舊開得燦爛。不被桑葚需要的晚期,開始逐漸感覺到寂寞。
她今晚是不是又在哭呢?
晚期将頭壓在胳膊上,她一邊用手撥弄着花瓣,一邊輕聲呢喃,“如果你能聽到。幫我帶個話給她。”
“讓她明天來找我吧。”
“恩......順便告訴她。”
“我有點想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桑葚一直都很逃避現實,所以她沒辦法接受。這樣的痛苦不是一年兩年,而是她的整個人生。晚期很失望,卻沒辦法去代入桑葚,因而不能理解感謝在2020-09-01 16:33:46~2020-09-02 11:15: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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