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看到镯子的剎那,未滿整個人都恍惚了。

她渾渾噩噩地死死盯着魏承昭套在她腕間的物品,半晌,突地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指了那東西愕然道:“它它它……”

後面幾字還未出口,魏承昭握住了未滿的手用力捏了捏,說道:“你既然落在了我那兒,我自然要給你拿來的。”頓了頓,又道:“下次可不要再忘了。”

他用的力道頗大,未滿吃痛,倒抽了口涼氣後就也回了神。

轉眼看看四周,意識到自己身處頤景宮,她忙定定心神。也沒聽清方才魏承昭說了些什麽,只保險起見答了個“好”字。

魏承昭見她放松下來,就朝她微微颔首,示意她回去坐好。

未滿轉過身去,剛要邁步,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瞬間驚悚了。

她猛地轉過身,拉過魏承昭的衣袖,衆目睽睽之下也沒得解釋,只能嗫喏着說道:“我不是故意的。”想了想覺得還不夠誠心,又擡起眼看着他,堅定說道:“我當真不是故意的。”

她所說的,是碰見密道中人的事情。

那地方可是皇家的密道啊,那人的存在,便是皇家的秘辛了。

面前的玄衣男子既然能把镯子給她弄了來,豈不是什麽都知道了?

與其讓他事後算賬,倒不如現在主動承認錯誤的好。

想到自己不知會面對着什麽懲罰,未滿覺得身上剛下去的冷汗就又有往外冒的趨勢了。

衣衫貼在身上,甚是難受。

魏承昭一聽她的話,就知曉了她指的是什麽。看着她視死如歸的眼神,不禁失笑。

她以為她去那個地方,他會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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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之大,他想知道的事情都還沒有能瞞得過他的,更何況是她的事情!

“既然不是故意的,那下次便小心些,可別再出岔子了。”

他這話一出口,未滿還不敢相信他居然就放過了自己。可細細看他神情,又不似作僞,便稍稍松了口氣。

魏承昭看她如此,又見她依然扯着自己衣袖不撒手,便微不可見地輕笑了下。

他探身到她身側,在她耳邊低語道:“既然舍不得,不如今晚還來修遠殿侍寝吧。”眼睛還似有所指地看向未滿的脖頸。

雖說他現在的表情很正經,語氣很正常,可他話中之意卻是旖旎得很。而且他的眼神,讓未滿一瞬間就想起了被遮掩的那些痕跡,繼而想起了昨夜那些親密接觸……

她面上一紅,果斷松開手退後半步。目測過後覺得這間隔還是太近了些,就又退了一步。

魏承昭失笑,卻也不再逗她。行上前同太後說了兩句話,在太後身側坐下了。

未滿坐在椅子上,正愁苦萬分地思量着晚上該怎麽逃過去修遠殿那一劫時,就聽賢妃不緊不慢地說道:“錢妹妹好福氣,居然能讓陛下為給你送個镯子而特意跑這一趟。”

方才魏承昭來時太後問起他的來意,魏承昭說的是擔心太後沒休息好。如今賢妃這樣一說,倒好像是魏承昭為了給她錢未滿送東西,特意用來看太後的借口為未滿掩飾一般。

太後自然不會去怪自己兒子,且她本就不喜未滿,未滿心知,太後必然會将所有的錯都歸到自己頭上。

先前賢妃便處處為難她,方才由于自己穿了件桦色的衣裳後她還不樂意,如今又來這麽一招。是個人都不會憋着不是?

于是尴尬一笑後,未滿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做出一副嬌羞的樣子,半垂着頭說道:“妹妹不比姐姐。姐姐來了這許多年了,自然對于宮裏的事情樣樣都熟悉。妹妹年少,剛來宮裏什麽都不懂,故而皇上會多關注提點一下。想當年姐姐年少初來時,也是經歷過這些的。”

她這話初聽沒問題,細細一琢磨,分明是暗含了賢妃已經來了許多年、自己年紀尚小而賢妃已然年齡大了的意思。

女人那個不在意青春和美貌?

她這話登時将賢妃氣了個半死,臉一陣紅一陣白。

太後看着賢妃有氣不能發的樣子,說道:“錢禦人倒是口齒伶俐得很。”

這句話明顯是貶不是褒。

但魏承昭此時在母親面前卻不好幫未滿辯解,否則只會給未滿招去更多的不滿。于是他便只是朝安撫地朝未滿看去。

可未滿壓根沒看他。

未滿正暗自高興着。

太後不喜她,她是知道的,所以太後不說她好,她也不在意。無論怎麽樣,如今氣到了賢妃,她就開心。

看到賢妃那樣子,她直覺得暢快無比,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下去,卻不好讓其他人發現,只好掏出了帕子遮住口。

可魏承昭坐着這個角度,恰好能看到她帕子邊若隐若現的笑意。發現她拿着帕子的用意後,魏承昭失笑,望着她無奈地輕輕搖了搖頭。

太後雖沒看未滿,卻是将魏承昭的一舉一動看在了眼裏。

見他依然盯着未滿瞧,太後越發不高興了。剛好又有妃嫔上前呈上禮物,她掃了一眼看着好似是點心盒子,就随口說道:“這點心看着不錯。”

聽到太後這樣說,捧着點心盒子的宮女很是開心,忙将盒子當場打了開來。

太後只看了一眼便臉色微變,半晌後,才極緩慢、極緩慢地問道:“這點心,是你特意準備的?”

聽太後如此關注這東西,未滿原以為是芙蓉酥被發現了,便偷偷擡眼去瞧。

誰知太後問的人是吳禦人而不是良昭媛,且太後的語氣聽起來沒什麽不對,未滿心道或許是吳禦人帶來的點心合了太後心意故而引起太後注意,便沒放在心上。

但太後身邊的魏承昭從自己母親的話中聽出了寒意。

他看了看盒中之物,順手拈起一塊點心把玩着,半晌後才說道:“做得不錯。”

吳禦人和身邊宮女等了半晌沒聽到太後再開口,如今聽聞魏承昭評價了句,就也松了口氣,退了下去。

而後又有妃嫔上前,都平平淡淡地過去了。

輪到良昭媛時,未滿特意留意了下,卻什麽特別的事情都沒有看到。因為太後根本就沒讓良昭媛打開盒子,便也沒看見盒中之物了。

不過東西送到了,她的任務就也完成了。

未滿剛剛露出笑意,突然間意識到一個問題,她的笑容就停頓在了臉上。

镯子都已經到了自己手裏了,那芙蓉酥有沒有送到與她何幹?

可轉念想到镯子已經回來,自己再也不用去見那密道裏的妖異男子了,未滿就又高興起來。

雖說呈上禮物的時候出了點小風波,但是這頓飯倒是順順當當、吃的不錯。

酒足飯飽,未滿正心滿意足地往回走着,卻是被人截在了半路上。

擡眼看看笑容滿面的王連運,未滿心裏咯噔一聲,暗道壞了。

皇帝在這個時候私下裏見她,難道是要跟她算賬的?

就算她當真去過那密道,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雖然她現在極不想面對魏承昭,可是沒轍,誰讓他官兒大呢?于是她只得硬着頭皮往王連運示意的地方行去。

魏承昭見她那磨磨蹭蹭的樣子,知曉她怕什麽,不自覺就勾起了唇角。眼見未滿在離自己兩丈遠的地方就停住了,他笑道:“過來,離那麽遠做什麽?”

未滿仰起頭勉強露出個笑容,蹭啊蹭地走到了他身前。

魏承昭拿出個點心,放到她手裏,問道:“這是綠柳做的吧?”

綠柳做的?難道是芙蓉酥?

未滿探眼一瞧,可不就是嘛!

怎的會在魏承昭那兒?

她明明記得,魏承昭并未拿過良昭媛點心盒子裏的東西。他拿的是……

這點心,怎麽就跑到吳禦人那兒了!

“綠柳給我做點心,也有好些年。她的手藝我是一眼就能看出的,母後能不能看出,我也不知曉。”

魏承昭偏過頭,見未滿正蹙眉思量着,就又說道:“你自己手藝也不差,下次再做這樣的事情,寧可自己動手,也不要冒着讓香薇綠柳動手而被人發現的危險了。再怎麽說,此類事情都要确保自己無恙,想盡辦法不要讓人查到你頭上。”

本來他前面拿出點心,未滿還以為他會責罰自己,就苦苦思考到底該怎麽應對。

哪知道他後面話鋒一轉,倒是在提醒她往後小心?

這是怎麽回事?

她覺得自己的腦袋不夠使了。

見未滿呆呆地望着自己,好似轉不過彎來,魏承昭淡笑着準備離去。

走了幾步,他突然想起一事,便又停住步子,回過身叮囑她道:“記得你答應我的。”

未滿仔細回想了下,方才記起他說的是晚上去修遠殿侍寝的事情,頓時欲哭無淚了。

她答應他什麽了?

她明明什麽也沒答應啊!

讓她和他睡一張床上……這不是要命嗎?

晚上她能不能裝病不去啊!

仿佛猜透了她在想什麽一般,魏承昭不容置疑地說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果不小心病了——”

他微微笑了,“就是讓人擡着,你也得給我老老實實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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