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靜日玉生煙(3)

作者有話要說:

和素輝練完武功,我左眼挂着一個大大的熊貓眼在中庭呆呆地修剪花草,一想起昨天原非白的那個吻,臉還會燒得厲害。

今早,我這個紫栖山莊有名的女色魔,在練功時,頭一次紅着臉不敢看原非白,但最後還是忍不住,在和素輝對練時偷眼望去,沒想到他卻神态自若地和韓修竹聊天,一回頭碰到我的視線,他便立刻勾勒出一抹戲谑的笑。

噢!我多麽希望他仍然能保持,在鬧采花賊以前的那種對我冷若冰霜的态度,為什麽現在他老對我笑呢?

然而他的笑容可惡歸可惡,讨厭歸讨厭,卻依然如明月清輝般靜靜地灑向我的心間,讓我在惱恨中無法移動我的目光,直到在呆愣中,素輝的右拳不客氣的光臨到我的左眼,我痛叫着被打倒在地。

唉!果然□,空即是色啊,該怎麽辦呢,我滿心滿眼全是原非白那抹傾國傾城的笑,再這樣下去,我快連我姓什麽都不知道了……

嗯?!是誰一直在叫布谷鳥,布谷鳥的?原來是素輝,他的青春豆臉湊在我的耳邊大聲叫着:“木姑娘!”

“幹嗎?大呼小叫的,嫌打了我的眼睛還不夠,還要折磨我的耳朵不成?”我揉着耳朵。

“哼!不叫你,能醒嗎?”小屁孩指着我修得那棵石榴:“你這是修剪護枝呢還是摧花撒氣啊,你看看,好好的一株石榴,愣給你搞得像個禿子似得。”

我盯睛一看,還真是,心中愧疚難當,口中讪讪道:“你,你不懂,這叫,這叫藝術作品,回頭,回頭等長出來了就好看了。”

“切!別蒙我了,你今天一天就不對勁,一看三爺就兩眼發直,三爺也是,我打小跟着三爺,還頭一糟看到他一整天都笑迷迷的呢。”小屁孩搖頭晃腦地分析,看看四下無人,湊近了他的青春豆臉說:“喂,說實話,你是不是偷得手了?”

“什麽得手了?”我紅着臉,移向下一棵蘭花。

素輝一把搶過我的剪子,阻止了我對花花草草的進一步毒害,小臉靈動地看着我:“還裝算!是不是三爺和你那個了。”

小屁孩!不好好讀書,就知道想這些黃色的事情,盡管我平時也是想一點點的……

于是我義不容辭地兩只手爬上他的小臉,把他的臉像做餅一樣往兩邊拉,我笑嘻嘻地說:“素輝同學,你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不要一天到晚盡關心你的爺和那個女人相好……。”

素輝啊地叫着,從我手中逃出來:“你這個惡婦,我就不信爺會舍了這麽多美女,看上你這麽個醜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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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動,再次笑迷迷地走近素輝,他明顯地後退一大步:“你要幹嘛?我喊人啦!”

“素輝,你可見過一個叫悠悠的姑娘?”臭小孩!

“悠悠?”他迷惘地看着我:“什麽人哪,從沒聽說過,更別說見過了。”

“應該是三爺特別喜歡的一位女子吧,你再想想,在我進宛子以前,三爺可有相識,經常往來的女子。”

“你進宛子以前?你進宛子以前?”素輝喃喃地,忽地一拍腦門:“對對,是有一個女孩子,經常半夜裏來咱們宛子的,和三爺關在賞心閣裏彈琴畫畫,有時亦切磋武藝什麽的,那個漂亮啊,不過她不叫悠悠,她是……。”

“素輝!”韓先生忽地閃進宛子,大聲叫住了他,把我的肚腸給癢得,素輝立刻閉上了嘴,韓修竹和顔悅色地對我說:“木姑娘,三爺叫我來傳話給你和素輝,說是今兒三爺有要客來訪,所以給你們姐倆放個大假,上玉北齋找瑩姑娘玩兒去吧。”

我和素輝歡呼一聲,兩人樂得屁颠屁颠地,我也把悠悠的事放在腦後,進屋子換了身新衣,收拾了一下頭發,想了想還是摘下原非白送我的那根白玉簪子,用宋明磊給的另一根銀簪簪上,來到馬車處,遠遠地就見韓修竹嚴肅地跟小青春豆談着什麽,他則是一臉恐慌。

咦!又怎麽了,我輕手輕腳地過去想偷聽他們說些什麽,那韓修竹突然轉過身來,把我唬了一跳:“姑娘快去快回,莫要讓三爺等急了。”

不愧是韓修竹,武功就是高得不可思議,我這貓步也聽見啦,也可能是我的輕功太爛了。

我乖乖哦了一聲,跳上馬車,素輝便急急地趕車走了。我看着韓先生嚴肅的臉越來越小,回頭問素輝,發生了什麽,素輝卻和那韓修竹一樣板着臉,不看我的眼。

我再想續那個話題,可是無論我怎麽軟硬兼施,連哄帶騙的,他卻什麽都不說,只是冷冷道:“軍令如山。”

小屁孩,又有什麽不能說的,不說就不說!哼!

來到久違的玉北齋,馬上可以見到原非珏和碧瑩的念頭讓我的心情大好起來,可惜,開門迎我的只有越來越漂亮的碧瑩和阿米為首的十個少年,他們告訴我原非珏和果爾仁出去了。

……

.......

怪不得原非白肯放我來玉北齋來呢,我就說他什麽時候那麽大方了,原來他早就知道原非珏不在,我真真郁悶。

我的笑臉不可遏制地跨了下來,碧瑩便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臉,安慰我,說是講不定四爺馬上就回來了,等一下就好了,我不想讓她操心,也就強自笑着,一同看着宋明磊的飛鴿傳書,聊着大哥二哥的近況,思考着小五義的正經大事。

就在原非白忙着對付采花賊那陣,在東庭王朝內,原家和窦家的明争暗鬥也開始了,窦家以窦麗華的哥哥窦英華為首,依仗着太後和皇後在宮中的勢力,拼命積聚錢財,終日彈劾原氏離間君臣,在班結黨,欲謀為大逆,而原家則在手中握有一大堆窦氏仗持皇寵,妄顧國法,貪污納賄,草菅人命,欺壓百姓的罪證。

而熹宗的皇權被太皇太後架空,整日走雞鬥馬,淫樂後宮,對于兩黨之争聽之任之。

宋明磊來信中還說,原非煙進宮的日子已被無限期擱淺,甚至連長公主附馬忠顯王原非清都被限制了出入宮禁的自由。

北突厥又犯境,于飛燕被調回河朔,而南诏則閃電出兵攻占了錦官城,而窦家南軍拒不出兵,于黎民百姓于不顧,反而三番二次奏請熹宗頒旨,令原青江親自出京迎戰南诏。

永業二年,也就是今年四月,窦英華又以兵部左侍郎封依為對象,發起新一輪攻擊。這一次,他的手段非常毒辣,竟然僞造了一份廢黜熹宗的诏書,署上“封依”的大名,并大造原氏謀逆的謠言,而封依的後臺是兵部尚書任時峭,那任時峭又是原青江的得力助手。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窦英華此舉的真正目标是不言而喻的。“圖謀廢立”是何等大逆不道之罪,今年六月封依已被投入大理事,施酷刑審訊中,而任時峭已貶為河南府尹,同時窦英華在這非常時刻,又再次奏請熹宗下旨讓原青江北調羽林精銳出戰南诏,以欺削弱原氏精銳。

這對原家來說是一次大打擊,原青江相當于失卻一只右臂,當他得到消息後當場捶案大怒,吐了一口鮮血,表明深惡窦氏,不誅其九族斷不能快其意,于是是原氏便想于近□宮。

我看罷,想了想,問道:“碧瑩,覺得如何?”

“木槿,你又來笑我,都這麽多年了,我哪一次發過高論來,大哥的意思若再按兵不動恐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就是不知木槿的意思,二哥和候爺即日啓程,要入西安城對付占領錦官城的南诏軍,木槿和二哥得趕緊想辦法才對。”

我暗想,其實原家這峰芒露得實在太急了些,若是我,一旦發現窦家有仇視鬥滅之心,便可假意曲從,一再表示忠誠皇室,也就是忠于窦家,然後暗中扶植一個貴妃及其朝中反窦勢力,慫之與窦家相鬥,待兩方惡鬥之後,筋疲力盡之時,再取漁翁之利,是為屈人而不戰之兵也。

我掏出鵝毛筆,把我剛才想的寫在給宋明磊的信中,并拟出幾步當下應急之策,以宋明磊的機智,定會在我的基礎錦上添花,變成反轉乾坤的妙計,這就是我們小五義的秘密,所謂的“木策明計”:

其一,候爺萬萬不可離京,一旦離京,原家這十年在京都的心血全部付諸東流,現在如果逼宮,名不正,則言不順,即便僥幸得勝,一則窦家南軍實力仍保存在南越一帶,不動分毫,東山再起太過容易,而且反而會給窦家糾結天下兵力圍剿原家的理由,二則天下雖有亂像,然沒有大的天災,叛亂,讓人民到不得不反的地步,而且于飛燕的精銳部隊牽制在突厥那裏,

如果攻下京都,突厥和南軍必成南北加擊之勢,反撲京都,則原家必兵疲,而無百姓民意所支持。

其二,先穩住南诏,力主議和,素聞南诏王喜女色,而權臣請二哥多多挑選宮娥美姬盡快送入南诏,所有南诏的其他要求皆先可答應。

其三,厚待大儒,也就是利用原青江最看不上眼的那些整日誇誇其談的書生。天下的輿論,實際上都是随着那麽幾支筆杆子走的。著書立說,傳播原青江乃是千古忠臣,因勢利導,終成氣候,萬不可讓窦家人控制輿論人才,掌握天下悠悠之口者,便是握住決勝的關鍵。

其四:一定要離間熹宗與太皇太後和皇後的感情,要讓熹宗感到窦氏在架空皇權而原氏是真正支持皇帝的。必要的話,要用非常之法除去太皇太後,因為她是窦氏宗族力量的源泉,只要把這個眼堵死了,再波瀾壯闊的溪流長河都會有幹涸的一天。

其五:戰略方向一定要變,僅僅掌握窦家魚肉百姓的證據是不行的,是決對不能讓熹宗以得罪窦太皇太後的代價來站在原家一邊,要像窦家暗插原家心腹那致命一刀那樣回敬,自古以來讓任何一個皇帝最心驚肉跳的除了“圖謀廢立”以外,還有一個便是“投敵買國”,窦家南軍與南诏極近,只有南軍最适合打南诏,若能假造窦家南軍與南诏謀奪天下,意欲讓窦家取軒轅氏而代之,再讓輿論散播,傳到熹宗耳中,我打賭,他再怎麽喜歡女人,促織,鬥雞,駿馬也會動手派人徹查窦家,只要皇帝有心,原家便可挾天子以令諸候,狠狠整窦家了。即便他依然沉溺于窦麗華的美色,只要天下衆心歸于仁義之師,輿論導向原家軍,則可以打着,誅窦氏,清君側,名正方順地進逼宮,滅窦家,逼熹宗禪位,則大事可成。

我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大篇,碧瑩看得眼都直了:“木槿,你若是男兒身就好了,一定是諸葛再世,封王拜将易如反掌。”

我真心實意地搖搖頭:“碧瑩謬贊了,我們與原家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說實話現在我的這些粗招實在是狗急跳牆之舉,若能有些時間定要好好研究,重新布署一番,便能在保存原家的實力情況下,出奇不意地擊敗窦家,不過相信二哥定能濾其精華,想出對策的。”

碧瑩點點頭,喚了一聲:“小忠。”

一頭油光烏黑地小犬跑出來,頸間勒着一條銀項圈,對碧瑩汪汪叫了幾聲,親熱地打着轉,吐着舌頭直添着碧瑩的臉,她示意他安靜坐下,在他的項圈處摁動機關,放入我寫的回信,那小忠第一次見我,嗅了半天,作友好狀對我耷拉着舌頭,搖着尾巴,但眼神看我卻異常防備。

這分明是一條訓練有素的信犬,碧瑩告訴我,玉北齋與別處不同,在于其一切吃穿用度分別都派人自行從外處采買的,是以張德茂很難接近,他便叫她央原非珏給她養只小狗玩,原非珏的日常生活現在全由碧瑩照應,自然一口答應了,然後張德茂不知用什麽法子,便将這條小信犬由阿迷爾的手送了進來,沒有引起任何懷疑,于是它成了碧瑩聯系外界的方法。

我贊了這妙招半天,心中愈加覺得張德茂此人深不可測,我們在碧瑩的房裏又聊了半天,日頭略略西斜,小忠回來了,項圈內早已空無一物,只有一張信箋上畫着着小五義的标記,顯見信是成功送出了,小忠向碧瑩吐着舌頭,哈哈地讨吃的,她便咯咯樂着喂它,卻仍久久不見原非珏,我的心被失望和思念磨得隐痛不已。

回頭一看,碧瑩正同小忠逗鬧,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将她琥珀色的的眼瞳照得分外清澈動人,如一汪春水輕漾,我知道碧瑩一向是美麗的,但卻從來沒見她像現在這樣無拘無束地笑,那種從心中映出的快樂,将她的美又淋漓盡致地散發出幾分,仿佛有着愛情雨露的滋潤一般……

愛情雨露,這個念頭蹿進我的腦海中,我的心不安了起來,我望過去,只見碧瑩正仰着脖子躲着小忠的舌頭,雪白的勁項間隐約露出一點嫣紅。

我笑着說:“別動,碧瑩,有個小蟲子在你脖子那,我來幫你抓。”

稱她一愣神地時候,我翻開她的衣領,真得是個紅紅的吻痕……

我坐回椅中,心中如打翻了無數的苦水瓶,如果這個玉北齋裏,人人都對碧瑩恭敬有加,那敢對碧萱這樣做的只有原非珏一個人了,碧瑩是他的貼身丫頭,又是這麽樣一個溫柔體貼的美人,在古代,這,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我忽然覺得碧瑩的笑臉很刺眼,卻不敢質問也問不出口,只是掏出給原非珏的花西詩集(二)擺在桌上,慘然道:“那我,我就先回去了。”

碧瑩對我的臉色巨變顯得很懵然,她無辜而傷感地看着我說道:“天色還早,木槿,再坐會兒,這園子裏只有我一個女孩,我可想你了,咱們姐倆再聊聊好不好,。”

可是我卻坐如針氈,起身就走,背轉身時,一滴眼淚還是滑落了下來。

坐在馬車裏,偷偷落了半天淚,覺得實在憋悶,就和素輝一起坐在馬車前頭架車,我空洞地看着快速向後移動的景色,腦子全是滿天的櫻花雨和碧瑩幸福的笑容,還有那吻痕…..

又是一陣難受,我索性閉上了眼睛。

“喂!別耷拉着臉了,”素輝忽然出聲,我一下子睜開眼,我有這麽明顯嗎?正要反駁,他卻接下去說:“反正你早晚都是三爺的人,這樣絕了你對四爺的念頭也是一件好事!”

真是那壺不開提那壺,我冷冷道:“你在胡說什麽?”

他嘆了一口氣:“我剛和阿迷爾那小突厥毛子過招時,他跟我說現在四爺可寵瑩姑娘了,上哪兒都要帶着她,今兒要不是四爺要去做件大事,一準兒瑩姑娘也跟去了,咱們可誰也見不着,”他看看我的臉色,斟酌了一會兒,又說:“再說了,瑩姑娘本也長得美,現在我看是越來越标致,你再看她的吃穿用度,哪裏還是個丫頭該有的寸度,分明是個當家姨奶奶的樣子,唉!木丫頭,四爺是不錯,娘親是突厥女皇,為人又老實,又沒壞心,可是那果爾仁哪裏是善類,那阿迷爾說了,果爾仁他就是不喜歡你,嫌你太過奸滑,終有一天,果爾仁和四爺要回西域,他絕不會同意四爺帶你回去,你和他也終是無緣,我還是那句老話,咱們都是三爺的人,這世上能容得下你我的也就咱這個西楓宛了,我看得出來,三爺是真心喜歡你,我娘和韓先生也喜歡你,我,我,我跟你相處久了,也覺得你除了難看點,別的還湊合......喂,你,別這麽瞪我,好,好,好,不說你難看,你長得好看,好看,就是比瑩姑娘差一頂點而已,別難受了,木丫頭,你的心就定下來吧,就跟着三爺吧,等三爺奪了天下,報了大仇,咱們少不得皇後貴妃什麽的,比去那撈什子西域可好多了……。”

素輝一邊趕車,叽叽呱呱地越說越多,我轉頭望四周綠油油的風景,心中有個怪異的想法,也許原非白就是要讓我知道這些,所以才放我去玉北齋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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