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清泉濯木心(一)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新年愉快,萬事如意,然後海飄雪深吸一口氣

強烈要求長評,強烈要求長評,強烈要求長評,強烈要求長評,強烈要求長評,強烈要求長評,強烈要求長評,強烈要求長評,強烈要求長評,強烈要求長評,強烈要求長評,強烈要求長評,強烈要求長評,強烈要求長評,

再次祝大家萬事如意,感謝支持木槿和小海的讀者,感謝指出錯別字和情節不合拍的朋友,《木槿花西月錦繡》突破三十八章,二十萬字,全是你們的功勞:)

我輕輕一笑,擁緊她附耳道:“錦繡,柳言生這條計策乃是上上之策,只要我一人去了,你們大家都能有一條活路了,既便如你所說,殺了原非煙,我們到了洛陽,候爺一定會猜出來我們殺了柳言生和原非煙,他也遷罪于我們的。”

我輕推開錦繡,錦繡的一雙紫瞳,漸漸顯出無限的恐懼來:“木槿,你,你,你不會真得替二小姐去送死吧?”

我笑着流淚說:“姐姐馬上就能上人民英雄紀念碑了,講不定還能進烈女傳哪,你哭什麽?”

“不!”錦繡和素輝同時叫了起來,素輝一瘸一拐地跑過來,拉着我的手:“木丫頭,你不能去,為什麽得你去?”素輝青春豆的臉上涕淚交加,又帶着血跡,越發難看了,可是我看了卻感動異常:“木丫頭,我答應過三爺要保護你的,我替你去。”

“素輝,你如果替我去,誰來照顧你娘呢。”我微笑着,摸摸他的頭,他早已在那裏哭得嗚咽,幾乎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我不管,我和你一起去。”

“不,去洛陽的一路之上,你得留下來照顧韋壯士,他必須立刻得到治療,咱們西楓苑的人都是有情有義的,誰也不能丢下誰,。”我堅定地說着,見他依然哭着搖頭,便心生一計,從頭上撥下那根東陵白玉簪,塞到他的手中,對他附耳道:“這根簪子對三爺很重要,你一定要親手交到三爺的手上,裏面有救我的方法,只要三爺拿到這根簪子,他就知道如何救我了。”

素輝将信将疑地拿着那根簪子,抽泣了幾聲,也低聲道:“這不是三爺常用的那根簪子嗎,我怎麽不知道裏面有機關呢?你莫不是又诓我?”

“好了,時間不多了,你快拿着這根簪子,護着韋壯士,等我沖下山,你就随二小姐翻山前往洛陽,一定要親手将這根簪子交到他的手上。”我忍住心若刀絞,裝作若無其事地甩開他的手,不再看他,大步走向臉煞白的錦繡,我輕輕扶上她的姣美臉頰,對她微笑道:“錦繡,姐姐沒用,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些了。”我努力吸了一口氣,擠出一絲笑容,錦繡緊緊握住我的手,淚如泉湧:“不要,木槿,你這個大傻子,你別去,別離開我…….。”

“好妹妹,姐姐知道現在即使沒有姐姐,你也能好好保護你自己,可是你放心,姐姐永遠在你的心裏,我們永遠也不會分開的,”錦繡瘋狂地搖着頭,熱淚飛濺,我也是淚如決堤一般,模糊地看着錦繡說道:“你記住,無論如何,你都要為自己的心而活……姐姐最想看到的是你發自真心的笑,就像小時候,你吃着糖人,看我跳嘻哈舞的…..那笑容……。”

我一根一根地瓣開錦繡握着我的手指,對原非煙說道:“二小姐,天快二更天了,此時正是沖下山的好機會,我想帶一千名子弟兵,馬尾紮着樹枝,前往去洛陽的大道,而你和餘下的子弟兵就走那條通山小路,可掩敵兵耳目,不出兩個時辰,便能到洛陽。”

原非煙微一點頭,贊道:“好計,花木槿果然天下奇人。”她又讓我待會兒騎上她的獅子骢,以掩耳目,我只能心疼地将烏拉交給素輝照顧。

她帶着我們前往林中點齊剩餘的一千名子弟兵,解釋了剛才的騷動,是因為柳言生想殺原非煙,好買主求榮,投靠南诏,現下已被正法。然後說明了下一步戰略計劃,将有二百名子弟兵陪着假扮成原非煙的我雞鳴時分,沖下山去,征求那一千子弟兵中,可有主動前往的,便請出列。

西安原氏,治軍嚴明,家教森嚴,使我驚喜的是,那八千子弟兵,竟沒有一絲懼色,反而争相請死,統統往前踏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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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感動之餘,原非煙只得點了一千名沒有家累,且非家中獨丁的子弟兵,讓他們選擇戰馬,在馬尾縛上樹枝,這挑出來二百個男兒是原家的鐵衛,平靜地做完準備工作,向我施禮齊聲道:“聽憑木姑娘吩咐。”

我翻身上馬,看着那黑壓壓的蕭殺之氣,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我向大家抱拳還禮道:“花木槿能與諸君同去,乃是我的榮幸。”

衆男兒一口同聲道:“謝木姑娘。”

臨行前,我單獨到宋明磊的那裏,向他笑道:“我不在,就請二哥好好照顧錦繡,碧瑩和大哥了。”

“還有,”我掏出一個染血的布娃娃:“勞煩你若有機會就請把這個交給珏四爺吧,就說木槿,木槿,來世再來報答他的深情厚意了。”

宋明磊凝視着我,默默地接下了花姑子,塞在懷中。

我深深地呼吸一口,對錦繡和宋明磊又綻出一個自認為很美麗,很木槿似的笑容,轉身欲上馬。

“對不起,木槿,二哥不能答應你。”宋明磊的聲音忽地從背後傳來,我詫異地回頭,宋明正用天狼星一般明亮的目光,堅定地看着我。

只見那戰袍染血的少年端坐在馬上,夜風吹動戰袍一角,拂動他的一絲亂發,揚過年輕的臉龐,他對着我如春風一般地微笑着,仿佛是興致盎然地準備去付一場華麗的宴會,緩緩說着:“因為二哥要和四妹一起去。”

“不要,”這回是原非煙和我同時出聲了,從剛才柳言生下毒,我們小五義聯手殺柳言生,原非煙一直隐而不發,沉着的應對,比之男兒毫不遜色,不愧為将門虎女,然而此時的她,那雙美麗的鳳目含淚,滿懷不舍地瞅着宋明磊,宛如一個尋常女子,苦苦挽留心愛的情郎,她仰止不住地顫聲問道:“這是為何,光潛,我已讓你們小五義,殺了柳言生,你為何還要去呢。”

宋明磊在馬上對她微欠身道:“我們小五義結拜的時候就說過,榮辱于共,富貴同當,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請二小姐成全在下。”

接着他又回過頭來看着我,對我柔聲笑道:“四妹不讓二哥同去……莫非在四妹的心中,是聽信了柳言生的混話,覺得二哥身子肮髒,不配陪着你嗎?”ab保護版權!尊重作

“不,在木槿心中,二哥永遠是勇敢智慧的二哥,只是…....。”我焦急地說道:“二哥,木槿除了錦繡,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我…..”我哽咽着,傷心地流淚道:“我實在不想看到小五義再有任何危險啊,那樣我會受不了的。”

“木槿的心思就是二哥的心思。”宋明磊笑得那樣快樂,完全不像是去送死,“那就請四妹緊緊跟随二哥身邊,二哥定要護你周全。”

我再也忍不住熱淚盈眶,半晌才灑淚道:“木槿……何其有幸,能有二哥相陪。”

宋明磊的笑容更是快樂,雙目煥發着我從未有過的神彩,不再理會身後流淚的原非煙,拉着我駕馬來到外洞,對着那一千名趕死隊員,大聲叫道:“諸君聽着,只要能救出原二小姐和餘下的兄弟,宋明磊與我家四妹,便與爾等同生共死了。”

那一千人中有很多是他的舊部老友,聽到這話,皆滿眼閃着崇拜,興奮地揮舞着雙臂叫着好,這種興奮感染了整支軍隊,到處都洋溢着英雄男兒那視死如歸的豪情,亦深深地感染了我。

一剎那間,宋明磊的神色一片蕭殺冰冷,四周仿佛圍着一圈可怕的地獄之火,與他身上的鐵甲,雙戟融為一體,好像是天生的複仇煞神,這與我一向熟悉的他,那時而清澈如水的少年氣質,抑或是時而超越性別的華美氣息,都截然不同,于是那時我第一次産生了一種奇特的想法,其實在我周圍的所有人中,我最不了解的,竟是我這位相處時間有時甚至超過了碧瑩的結義二哥,宋明磊。

原非煙和餘下的子弟兵也開始緊張地做着準備,只要我們到一下山,他們也會圍。

二更天了,我,宋明磊和一千個子弟兵最後一次告別衆人,奔下山去,我和宋明磊最後一次回頭,原非煙高高坐在馬上,美麗的雙目無限悲愁地凝視着宋明磊,傷心欲絕,我知道在那一刻宋明磊說要陪我沖下山去,她的心就碎了,我忽然有一種想法,如果她沒有生在原家,也許她能夠更快樂些。

我看到錦繡淚流滿面,哭倒在地,素輝哭着追趕着我們的快馬,口中卻在喊着:“木丫頭,你又騙我,你為什麽老騙我,連死也要騙我……。”

我心如淩遲,回過頭來,山中的寒風刺骨,很快風幹了我的淚跡,吹得臉龐針紮一般得刺疼,然而每一個人的心中卻混然不覺,只有無盡的黑暗籠罩着我們,不斷倒行的森林,如黑幽幽的惡鬼一般露着巨牙,陰笑着森然地看着我們。

前方出現了一絲光明,我們已來到離山下南诏兵紮營的谷中,宋明磊讓我們放開喉嚨,大喊着殺啊,圍着原地跑着,揚起雪塵,讓南诏以為原非煙的大隊人馬開始突圍,其實真正的原非煙卻帶着餘下的六千多人翻山繞遠路去洛陽。

前方也開始騷動了,黑暗更加重了恐懼感,如野火一樣燃燒着我,我的心髒那突突的跳聲超越了一切,我汗流狹背,不由自主地策馬挨近了宋明磊。

“木槿,你害怕了嗎?”黑暗中,宋明磊的聲音就在我的耳邊傳來,他溫暖的呼吸噴在我的耳括,癢癢的,卻分散了我對于死亡的注意力,我擡起頭,黑暗中他晶亮的眼睛仿佛是獸的光芒,竟然混合着我從未見過的興奮,他的纖長的手指扶上我的面容,為我輕拭去沒用的汗水,然後對我綻放出一絲笑容:“莫怕,二哥陪着你,我們倆不會有事的。”

我的心漸漸安定下來,握緊了宋明磊的手,宋明磊更快樂地笑了:“還記得小時候你和大哥去西楓苑的牆外采梅花嗎?”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吧,宋明磊怎麽了,生死時刻,大戰之際,卻提起我少年時的冒險?我點頭說道:“記得,那,那次是為了湊碧瑩的醫藥費。”

“那時你竭力反對,因為梅花七星陣的七星鶴乃是神禽,攻擊力相當于七個高手,可是我那是天真得想仙鶴只是飛禽怎麽會同人相比。”我讷讷地說着,思緒飛回到我十歲那年的冬天。

“結果,你和大哥還是瞞着我去了,你們倆摘了一大堆梅花回來,可是都挂了彩,大哥傷得很重。”

“那是大哥為了救我才被七星鶴叨成那樣的。”往事裘上心頭,那時我和于飛燕在牆頭摘梅花,卻驚動牆內的七星鶴,如果不是于飛燕拼力保護,我也會被叨得體無完膚吧,于飛燕,我的大哥,不知今生還能見到你嗎?

宋明磊平靜地說道:“你那時哭成了淚人兒,在大哥身邊照顧了一夜,眼睛都熬紅了,我怎麽也勸不住你,”他的臉慢慢随着往事沉了下去,将臉隐在陰影中:“四妹知道那時我在想什麽嗎?”

“你一定是在心中罵我做事不知輕重,連累了大哥,”我小聲地說着,慚愧之意浮上心頭,宋明磊慢慢擡起來,卻依然埋在陰影中:“四妹,我那時只是在想......。”

話音未落,山下驚慌的嘶殺聲驚天響起:“原家軍沖下山了。”

宋明磊擡起臉來,神情已是一片蕭殺,聲音一變:“各位兄弟,我等今日就為西安城的老姓報仇,大家殺個痛快吧!”

話音剛落,那一千名男兒大吼聲中,猙獰着臉沖下山去,宋明磊緊握雙戟,攜着我,也緊緊跟随着衆人沖下山去。

那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中,兩軍接兵,帶火的箭矢如星雨飛來,血腥味立刻彌漫開來,夜空被火箭燃燒着,照亮了整個血腥的世界,如白晝一般,我放眼望去,男人們互相如獸一般,惡狠狠地瞪着對方,拼命砍着,殺着,斷肢,殘臂在空中飛舞,被火點燃,發出刺鼻的肉焦味,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刺激着我所有的感官。

我的胃痛苦地翻滾着,幾欲幹嘔,這是一個人間地獄,人們為了生存這個最簡單也是最殘酷的目的,互相殘殺關,我努力拉着獅子骢的缰繩,不致于倒下,耳邊忽然一片寂靜,所有的嘶殺聲離我遠去,腦中只有反複浮現出櫻花林中,與非珏讀着青玉案的畫面,但立刻被漫天的血色撕個粉碎,我究竟在哪裏?

眼前一片血紅,一個身子被劈了一半的子弟兵,血淋淋的肚腸流出身體,正死死地拉着我的缰繩,他的年紀和素輝差不多,兩只眼睛像死魚一樣凸出來,滴着鮮血,死死盯着我,口中吐着血沫,好像要開口對我說什麽,我駭在那裏,忽然那顆年輕的頭顱飛了出去,他的軀體像破棉絮一樣倒了下去,身後站着一個同樣年輕的南诏兵,手提大刀,兇狠地盯着我,混身是血,他伸着手來拉着我,獅子骢長嘯一聲踢翻了那個南诏兵,瘋狂地向前沖去,我緊緊附在馬背上,四處搜索宋明磊,可是那裏都是滿臉血污的人在互相殺戮,根本找不到宋明磊,不斷有人倒下去,然而更多的南诏兵向我湧過來,興奮地喊着:“活捉原非煙,活捉原非煙。”

很多人過來拉我下馬,震耳的喊殺聲中,我的眼前一片血色,不知道什麽人拉住了我的腳裸,我顫抖地摸到着腰間的酬情,砍向那支手,一聲慘叫,我得到了自由,于是我開始揮舞着手中的酬情,拼命砍着,很多粘稠的液體噴射到我的身上,染紅了一身名貴的懷素紗。

殺到谷底,天已微微發白,突然我的馬凄厲地嘶聲長嘯,猛地向前載倒,我也狠狠地摔了下來,天旋地轉間,我才發現我的座騎,那匹原非煙的愛騎獅子骢,一身的白毛幾乎被血染成赤馬,渾身大大小小的傷口,卻比不上她那一雙前馬腿的致命傷口,原來早已被齊生生地被人砍斷了,獅子骢痛苦地睜着漂亮的馬眼,看着我嗚嗚哀鳴。

隔着散亂的頭發,我看向那個斬斷馬腿之人,眼前傲然站着一個高大的南诏将領,赤黑戎裝,血污滿身,烏盔下帶着可怕的鬼面具,面具的雙眼镂空,一雙潋滟的紫瞳盯着我,閃爍着獵食者的貪婪和興奮。

一剎那間,我的心髒一陣收縮,跳得奇快,我根本分不清這是華山雪谷,還是在深埋在記憶深處的地府。

不,我一定還在地府中,我完全被恐懼所征服,有些歇斯底裏地狂叫了起來,看着他向我伸來覆着盔甲的手,明明知道要跑,要用酬情去砍......然而我竟然駭得好像被施了定身術一般,根本動不了。

我的理智崩潰前,一雙有力的手将我拉上了另一匹戰馬,使得那個紫瞳惡魔,只是扯到我的一片懷素紗衫。

我擡頭,原來是披頭散發的宋明磊,我瑟縮在他的懷中,混身發着抖。

我伸頭一看,那鬼面紫瞳的戰将依然昂首站在那裏,那雙嗜血的紫瞳,冰冷而不甘地目送着我們的離去,這時身後正好一個子弟兵襲來,他連頭也不回,左手反手一揮堰月刀,已将那個子弟兵攔腰砍倒了,更多的血噴在他的鬼面上,順站表情如冰的黑面具上流下來。

而他覆着甲的右手緊緊捏着我的紗裙一角,在風中飄揚,形成了一幅無限凄美,但卻妖異無比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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