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清泉濯木心(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寫長評的冰果茶大人,寫得真得太好了,對于文中人物的分析非常深刻,好捧!!!:)
還有淩峰,七七等為我寫了以及将要為我寫長評的讀者,有了你們的關懷,花木槿這一人物開始越來越豐滿。
還有五月,我很喜歡你的長評,可惜你沒有标題,所以沒算是長評吧,能否請你加個表題,再發一遍看看嗎?
祝大家萬事如意,接下去将會在後天更新。再次感謝關注木槿的讀者,熊抱狂親!!:)
我看向宋明磊,他的頭盔早已不知所蹤,頭發披散,額頭滴血,身上也像是從血浴中撈出來的,他一手牢牢地圈住我,一手拼命揮斬。
一會兒,我們離了戰圈,他微喘着氣的嘴角流着血,卻依然向我微笑着:“四妹,二哥來遲了。”
他将我和他綁在一起,策馬向玉女峰瘋跑去,我緊緊抓着他的腰,卻發現滿手全是他的血,他的腰間汩汩流血,一路灑下,我幫他捂着傷口,試圖止住,宋明磊比南诏兵熟悉地形,他東躲西閃間,來到兩側是懸崖峭壁的石眼溝,溝中一條羊腸小道,僅能容一人或一馬通過,他帶着我狂奔,身後跟着十個同樣全身浴血的原家子弟兵,通過石眼溝,身後的追兵不熟地形,跟上來的越來越少。
過了石眼溝,我們攀上玉女峰,最後戰馬實在上不上去了,宋明磊這才讓我們停下來,想棄馬徒步前行,可是他一下馬,就立刻跌倒了,雙目緊閉,不醒人事。
我們把他拉進一處深山老林的洞中,我為他清洗着傷口,這才發現,平時外表最為潇灑光鮮的宋二哥,那健壯的身上竟然傷痕累累,無一處好肉,那些傷痕中,有些年代已經非常久遠,甚至可能是在他進紫栖山莊以前就有了,我不由得淚流滿面,宋二哥,你到底受過什麽樣的苦,你的傷又是誰加諸于你的?是柳言生還是原非清?
宋明磊告訴我們關于他的身世是非常簡單,他說他是江蘇淮陰人,一個私塾先生家的孩子,在前往寧波老家的路上,路遇馬賊,財物被劫掠一空,除了一個姐姐和一個妹妹,家裏人全部被殺害了,為了賣身葬夫,以用為了免于弟妹被賣,他才不得不自已賣身的,他說得這些都是真得嗎?那張德茂可是他易容的妹妹,那李如可是他苦命的姐姐?他的身上究竟有着什麽樣真正的離奇悲傷的身世?
我們十二個人在洞中點了堆柴火,化了些雪水,清洗傷口,安頓傷員,我分了兩撥人馬守夜,而我守在宋明磊身旁,在膽戰心驚中了迎來了血色殘陽。
半夜裏,昏迷不醒的宋明磊忽然睜開了眼睛,看着我坐在他的身邊似乎很高興,我暗中謝天謝地地流淚一番,對他哽咽着說:“二哥,你莫要再睡了,你答應要帶木槿逃出去的。”
宋明磊使勁坐了起來,伸出手想扶我的臉,卻牽動傷口,又倒了下去。
我吓得趕緊按着他,檢查他是否又出血了,這個時代沒有人工輸血,流血過多的人只能聽天由命了。
我強自鎮定的查看着他的傷口,還好沒有再流血了,他的嘴唇沒有一絲血色,看着我的眼神卻很愉悅,他拉着我的手輕輕道:“四妹,你沒有受傷吧!”
我故作很有精神地搖搖頭,卻不由淚花四濺,我使勁揉着眼睛,強笑道:“有二哥在,木槿是不會收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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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笑了,閉上了眼睛,輕喘着氣,好像是在努力平複着傷口的劇痛,過了一會兒,他又忽然開口:“木槿,你可曾怪過二哥抄你的文章?”
咦!他怎麽他忽然扯這張錦繡最敏感的大字報呢?
我溫言道:“哪裏話來,二哥多慮了,現在二哥受了傷,千萬別多想,好生休息,明日我們還要亡命天涯。”
宋明磊睜開了眼睛,眼中升起了一陣奇異的光芒:“對,明天我們還要亡命天涯。”
他抓緊我的手:“木槿,明天讓二哥帶着你離開西安,離開原家,離開一切的一切,我們去過世外桃源的生活。”
我愣在那裏,宋明磊卻努力地半坐起來,将我擁入懷中,繼續興奮地說道:“當你坐在一大堆紅梅花中,為大哥哭泣時,我心裏想着,為什麽和你去的人不是我呢,大哥是多麽的幸福啊!”
我猛然間意識到他在說我們沖下山前的話題,他輕推開我說道:“我們忘掉一切,忘掉所謂的國仇家恨,離開這個亂世,去浪跡天涯,就我們兩個人,去過那自由自在的生活,木槿,”他笑得如此快活,眼中充滿了幢景:“二哥知道,你不愛功名利祿,不愛绫羅綢緞,你一直向望的就是那樣的生活,二哥的心中也一直渴望那樣的生活,可是這一路走來,沒有人給過我任何機會來選擇。”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苦澀,那笑容也變成了扭曲的苦笑,眼睛也有些恨意,他複又擡起頭,執起我的手,認真道:“你莫要怕生生不離,二哥,二哥其實有解藥,我…..木槿,我不要做你的二哥,我要做你的丈夫。”
我震驚的無以複加,看着那張年青的俊臉,認真得凝視着我,心中的震憾,心疼,羞愧,懊悔排山倒海地湧來,混合在一起,讓我接應不及。
花木槿啊花木槿,你一向自負擁有兩世記憶,自命對風月無情,通達人世,然而…..然而你竟然糊塗到,一個少年愛了你将近整整六年,直到他慷慨去陪你赴死的地步,方才知曉。
花木槿啊花木槿,你根本羞于兩世為人,你徹底算是白活了你…….
我想開口,聲音卻被淚水堵住,我根本無法拒絕他充滿希望的眼睛。
非珏說愛我,卻不得不奔向他輝煌的皇位,非白說要我一輩子,卻不知身在何處,正保護着靖夏王的金枝玉葉。
在這動蕩的年代,猶其是在這危難的時刻,現在守在我身邊的,我萬萬沒有想到的卻是宋明磊。
只有他浴血奮戰,體無完膚地保佑着我,而他原本可以和原非煙一起回到洛陽,立下大功,更會受到原家的重用,以他的才華,憑着原非煙對他的感情,入墜原家,早晚之事,在這亂世之中,定能大展拳腳,争雄天下。
“二哥,我,我花木槿何德何能,何幸能讓二哥青眼有加?”我流着淚,卻再不敢看他的眼睛,仿佛不忍打破一個天真地孩子望着世上最甜美的糖葫蘆時的眼神。
可是宋明磊卻輕拭拭我的淚水,我擡頭望去,他那清澈的雙眼,充滿感情的看着我:“木槿,你可知道,當初加入小五義,我只是一時随性而為之,可是自從有了你,有了小五義,二哥,我才覺得原來…..原來這肮髒的人世間亦有美好的事物,木槿,我……。”
這時,一個子弟兵提着大刀沖進來,驚魂未定地說道:“南诏兵攻上玉女峰了。”
我們所有人一驚,宋明磊奇幻的的眼神如明燈晝滅,他撐着我的肩膀,緩緩地站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最森冷的殺氣,他沒有再穿上甲衣,只是扯下布條,将雙戟牢牢綁在手上,他對我回眸燦爛一笑:“看來,二哥注定是不定陪你過那夢想中的平靜生活,然而……。”
我随着宋明磊走出林子,來到崖邊,只見山下燈火如巨龍婉延,活捉原非煙的叫聲此起彼伏。
“四妹,你知道嗎?”宋明磊背對着我柔聲說道,愉悅而深情:“宋明磊這一輩子,只做了兩件随心的事,一件是結拜了小五義,還有一件,”他回過頭,燦若星子的眼瞳看着我,微笑着,黑夜的雪落在他的披散的發上,長發随風飄揚,如墨玉瀑布瑰麗,“那便是今時今日陪你沖下山來,即使到這一刻,我也不後悔,所以……。”
他的語調一變,有些凄絕而堅定地說道:“木槿,你要答應二哥,絕對不能遵受小五義結拜時的誓言,無論二哥會怎樣,無論你受多大的罪,吃多大的苦,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撐到援兵到來為止。”
我明白宋明磊的意思,戰争意味着身為弱者的女性将會受到地獄般地摧殘,我的眼前閃現出在紫栖山莊裏看到很多被□的丫環屍首,被開膛破肚,橫七豎八地倒在紫園裏,如果我被生擒,即便沒有被識破假原非煙的身份,恐怕也是難逃被敵軍□的命運,可是宋明磊卻一定要讓我活下去,甚至不惜違背小五義的誓言,一股暖流在我的心中如野草般滋長,我看着宋明磊,心下大戰在際,定要讓他無後顧之憂,便使勁地點點頭,微笑着,不讓眼淚滑落。
于是我忽然間也不再害怕了,我也學着宋明磊,把酬情綁在手上,再不退縮,對着爬上來的南诏兵狠狠揮去,一刀接着一刀,任那刺鼻的血腥噴到我身上。
這時我看到隊伍中有一個人貌似首領,正哇哇地用類似閩南的語言指揮着軍隊,我取下一個南诏兵屍體邊的弓弩,反手取出長箭,借着敵軍的火把,對準他張弓即射,“啊”地一聲,那個将領倒了下來,南诏兵的隊伍開始亂了,暫時停止了進攻。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随着一聲長嘯,箭羽銳利地劃破長空,直沖玉女峰上,我們只能用一邊兵器擋着,不斷往密林深處退,黑暗又籠罩了我們,我不知道還有多少子弟兵跟着我們,也不知道宋明磊流了多少血,只有前方沉悶的腳步聲,只聽到前方的宋明磊,他的呼吸越來越重。
不知過了多久,東方天際艱難地翻出魚肚白,一輪紅日如火球噴湧而出,仿佛欲燃盡世間一切的醜惡,照亮這個血腥的寰宇,我擡眼望去,我們身在一處斷崖旁,身後最後一個子弟兵,如刺猬般背上插滿了箭羽,年輕的雙目盡帶血淚,口中輕輕喊着:“娘,俺回來了。”
說罷,猶死不瞑目,仿佛滿腔期望他的娘親,前來迎接他,為他添上新衣,我過去顫着雙手覆上他的雙眼。
此時,我的淚已哭幹,心如荒原枯井,回過頭去,宋明磊身中數箭,血流不止,他靠在大樹上,大口大口喘着氣,看着我亦是眼中死灰一片。
身後的腳步聲傳來,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我們的面前,那雙紫瞳,鸷猛陰寒地看着我和宋明磊,我往日的惡夢,如今卻活生生地站在我的眼前,再次提醒着我,原來我過去的十六年歲月是多麽的幸福。
宋明磊擋在我的身前,咬牙沖了過去,口中狂喊:“快走。”
我根本就走不了,一群南诏兵團團圍住了我,我揮着酬情狂砍,放眼望去,宋明磊被紫瞳戰将逼到了崖邊,他的動作越來越慢,我一晃身,提着酬情沖過去,想幫宋明磊,可是太晚了,紫瞳戰将已把偃月刀捅進了他的左胸,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混身卻熱血滾湧,嘶聲狂喊着:“不!”
我飛奔過去,紫瞳戰将那潋滟的目光,嘲笑地看着我,手中卻絕然地自宋明磊身上抽出偃月刀,宋明磊血如泉湧,向後載倒,墜下山崖。
我奔過去,探身崖邊,他的身體如孤葉飄淩,他的黑發如花瓣一樣浮在空中,映着蒼白的臉,對我笑着,那麽凄豔,那麽灑脫,宛如死亡之于他是莫大的快樂歸宿。
我再也不能理智地思考了,剛剛答應他的話也抛在一邊,此時此刻,我只想着縱身跳下去好将他拉回來,然而背後一陣劇痛,阻止了我所有的行動。
我在陷入完全的昏迷前,感到我落入了一個充滿血腥氣的懷抱,一雙興奮的紫瞳,上上下下睃巡着我,好像在打量着最得意的獵物,他在我耳邊得意地喃喃自語:“呵!性子這麽烈,終于逮到你了。”
☆、敬告各位讀者
作者有話要說:
致各位尊敬的讀者:
對與我的久久不更新,我想大家一定對我失去了耐心,在此海飄向大家致以十二萬分的歉意。
今天下午我的奶奶去逝了,接下去小海将會忙些,所以可能将于下周一才更新木槿一文,請大家可以等下周再來看。
海飄雪想說,希望各位朋友好好孝順家中的老人,因為我們的老人在年青時恰逢,我們這個社會最大的動蕩年代,他們所受的苦,是我們幸福的這一代所無法體會的,而到了晚年好不容易趕上安定的新社會,卻去日無多,還要遭受疾病的折磨。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
在此祝各位讀者家中的父老雙親,健康長壽,萬事如意。
再次向大家致歉。
海飄雪敬上
☆、番外 燕子樓東人留碧(上)
作者有話要說: 小海看到了大家的留言,感動得熱淚盈眶,謝謝大家的涼解和安慰,小海感覺好了很多,逝者已矣,來者可追,對于病痛中的奶奶,死未償是一種解脫,但是悲痛之餘也感到了要好好對待生者,好好孝順父母,認真去過我的生活。
再次謝謝大家的支持,這是于飛燕的番外(上),大家湊合着看看吧。
再次謝謝大家的幫助和支持。
俺出生于元武元年五月,山東聊城一個叫牛頭鎮的小地方,然而俺生長的地方卻是牛頭鎮這個小地方最熱鬧的,也是牛頭鎮各種各樣的男人最向往的地方-麗春院。
萬德元年俺娘正是麗春院中的頭牌花魁于晚晴,據說她的豔名曾一度令牛頭鎮這個小得不能再小的鎮,一夜之間在聊城乃至整個山東府,都十分的出名。而俺娘的恩客中小到地方財主,大到某些不願透露身份的大人物,應有盡有,于晚晴三個字,紅得發紫,如日中天。
直到有一天,縣令為了讨好平魯将軍,說服了俺娘進了将軍府獻舞。
平魯将軍驚豔,因此俺娘被強留在将軍府中三日,等俺娘被放出來的時候,人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她渾身青紫,小腿被折彎了,從此無法再登臺跳那曾經被無數騷人墨客,吟詠贊嘆的寶和曼妮舞,連走路也成了問題,而最糟糕是的,那曾經號稱山東第一美人的鼻梁骨,被硬生生地打斷了。
一朝紅顏盡,半生恩情絕,平時同俺娘日夜山盟海誓的騷人墨客們,大罵平魯将軍幾句,便拂袖而去,在這武人專政的年代,那些所謂無所不能的恩客中,自然無人敢為俺娘出頭,陸陸續續消失在俺娘的生命中,不再出現,俺娘也從頭牌落到了任何一個滿口黃牙的販夫走卒都可以玩弄的下等賤妓。
正當她準備了一根繩子,早早超生也好去見俺的外公外婆時,被她的姐妹,我未來的幹娘們給救了下來,并且意外地發現腹中有了一條新生命。
孩子,永遠能不可思議地給了女人無限的勇氣活下去,那怕那個女人甚至不知道誰是這個孩子的父親。
俺娘吃盡了千辛萬苦,終于熬到了臨盆時分,卻偏偏遇到難産,老鸨怕一屍兩命,給麗春院帶來晦氣,狠心地将她扔在柴房裏,幸好頭牌花魁紅翠,曾是俺娘的丫環,她為俺娘找了産婆,俺娘在最痛苦的時候,恍惚間看到了一群金燕子在她身邊飛來飛去,然後其中領頭最大的那只沖進她的肚子,然後俺猛得一下子鑽出她的身體,落在她平時接客的破毯子上。
俺的出生給俺娘和麗春院所有的姑娘們,帶來了前所末有的喜悅和激情,她們紛紛拿出自己的體已給俺娘和俺買吃的穿的,争着來做幹娘,輪流來看俺,抱俺,就連一直冷言冷語的老鸨也對俺的小黑臉愛不釋手,因為俺老是呵呵傻笑着。
于是俺在幹娘們的脂粉堆裏不時撒嬌邀寵,在浪聲淫語中一天一天長大,在諸位幹娘的照顧下,俺發育得奇快,比同齡男孩要高一個頭,俺十歲時,個頭就長得和俺娘的肩一樣平了,這在平常人家是再好不過了,可于對一個在妓院長大的男孩,卻有些尴尬,老鸨開始同俺娘商量俺的去留問題了,于是她們決定讓俺成為一個琴師,廚子或是學着唱戲。
然而,麗春院裏所有的古筝都被俺天生粗壯的手指彈斷過,俺還是沒有學會。
麗春院的廚子委屈地向老鸨投訴,說是俺把廚房裏的碗都敲破了。
不過俺很得意地對老鸨說,俺對戲曲還是很有天斌的,這一日,紅翠姨嗓子不舒服,便讓俺前去給她的熟客唱一出,這是俺第一次登臺,樂得俺屁颠屁颠地,俺精神抖擻地進去,鬥志昂揚地那麽一亮相,撒開嗓子這麽一叫,紅翠姨那位金主子----五十開外的趙員外,吓得一下子蹦得老高,然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也沒起來過。
麗春院上上下下都很害怕,就怕趙家的人來鬧,好在趙府的十幾房姨太太和少爺小姐們為了争家産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空來理麗春院。
但是,這件事還是讓老鸨悲憤地意識到把俺培養成搖錢樹是不可能了,俺便開始學另一門手藝,打手,
歲月,便在懵懵懂懂地聽着打手們唾沫橫飛地評論着姑娘們香豔的床上功夫中,過了一年又一年。
這一日,一個軍爺進了俺娘的房,一會兒俺娘的慘叫之聲便從屋中傳出,因為是軍人造事,衆打手不敢前往,俺娘又是個少有貴人來往的老妓,故而無人前去解救,只有俺不顧阻攔地沖進去,只見那直娘賊正獰笑着騎在俺娘身上,拿馬鞭狠狠抽打俺娘。
那一年俺十三歲,個頭已經和一個十六歲少年一樣高大了,俺第一次感到一種想要燃燒起來的憤怒,俺上前把那直娘賊打得牙齒崩裂,頭破血流,一路淌着血逃出了麗春院,顯示了那幾個武師對俺的教導有方,然而卻把麗春院前來找樂子的客人們吓得逃了大半,五個打手好不容易才把俺制住,不得不用繩子綑住俺,鎖在柴院了好幾天才放出來。
可是俺娘看俺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恐懼,很多年以後,俺把這段埋在心底的往事只告訴了一個女孩,出乎俺的意料,她沒有俺想像中的害怕,狡黠的眼中反而閃爍着興奮,她說這叫熱血沸騰,還說世上只有媽媽好,俺這麽做就對了,俺絕對是最有血性的孝子。
俺從柴房裏出來的那一日,鸨母又令俺改行,讓俺作了最最基本的工作---龜奴,俺娘眼中的恐懼也愈加深厚起來,因為俺長得越來越像那個毀了她一生的平魯将軍。
俺成了麗春院史上最年輕的龜奴,直到有一天,一個下巴長着大痦子的女人扭着腰肢來找老鸨敘舊,她便是最具傳奇色彩的人販子陳玉嬌,據說她年青時也曾是麗春院裏的紅妓,後來愛上了一個書生,她把本來用于贖身的所有積蓄拿出來,供他讀書上京趕考,中了進士,然後一如所有風塵女子書生戀的故事結果,那書生自然而然地負心,想取一個身家清白的女子,不想陳玉嬌辱沒了他的門風,便着家人還了她借給他的錢。
陳玉嬌不哭也不鬧,只是淡淡地收下了銀子,替自己贖了身,然後悄悄尾随那個家人到了京城,就在那個書生的婚禮上當面怒斥書生的不義,然後當着衆多賓客的面取刀要抹脖子。
她奇跡般地被一個原姓貴人救了下來,然後匪夷所思地成了一個人販子。
那陳玉嬌同老鸨密談了一會,又專門前來看了蹲在牆角籠着袖子取暖的俺,便對俺娘說俺有貴相,而西安原家正在招少年作護院子弟兵,有吃有住,能習文練武,還有月錢,若是将俺送到原家,将來指不定能出人頭地,必然好過讨個老妓,一輩子當個龜奴。
俺娘被陳玉嬌洗腦之後,怔怔地坐在屋裏,流了一夜的淚,最後決定将俺交給了陳玉嬌,那陳玉嬌要給俺娘錢,她卻反把這錢和平時積攢的幾兩碎銀子,塞進了陳玉嬌的手中,一定要她為俺在原家主子面前說些好話,陳玉嬌怔怔地看着俺娘醜陋的淚容,搖頭嘆息道,又是一個苦命人哪。
在那些麗春院的幹娘們和俺娘的哭聲中,陳玉嬌領着俺上了牛車,裏面空空如也,沒想到俺是第一個,然後陸陸續續上來了好多孩子,那些小孩都比俺小,而且一個個毫無個性可性,總是不停地哭,猶其是那個叫齊放的,每次一有什麽動靜就帶頭哭,還要抱着俺,絮絮道道地問俺,為什麽他爹娘不要他了。
這俺哪裏知道來,每一次他們哭,俺都會想俺娘和俺的幹娘們過得現在可好,是否還會有龜孫子的客人來欺侮她們,俺的心中好生難受後悔,在走以前沒有再替俺娘揉揉腿,她的腿在陰雨天氣總要發作,疼痛難忍的,可是那時俺只是忙着賭氣不理她流着淚和俺說話……
可另一方面俺又很怨俺娘,她既然決意要送俺走,那為何當初還要千幸萬苦地生下俺呢?
到了江蘇府,梅雨鑽入牛車,讓習慣北地的我感覺甚是難受,雨絲紛紛中,一個二道人販子谄媚地送來一個面目清秀的男孩和一個美麗的小女孩,那個男孩看上去和俺差不多大吧,倒是萬分鎮定,不似一般孩子,他身邊還站着一個二十多歲的年青女子,那女子衣着破舊,但氣質卻十分高貴,不像是小戶人家出生,只是左面臉上烙着一個猙獰的罪字,觸目心驚,而那小女孩一臉冰冷,身上還穿着孝服,頭上戴着白花。
年青女子面色冰冷地給他懷裏塞了個包袱,那男孩站在牛車上,向那個美麗的小女孩伸出手,讓她搭着他的手上了牛車,小女孩美麗的臉不易察覺得一紅,原本死灰一般的美目也閃出一絲光芒,然後就在那個男孩鑽入簾子的一剎那,年青女子那冰冷的臉,出現了一絲悲戚,她出聲喚道:“石郞,你…….你要多保重……俺們家就全靠你了。”
那個男孩回過頭來,看着那個女子,眼中沉痛森冷,像個大人似地嘆了一口氣,下了牛車,打開油傘,遞給那女子:“姐姐快回去吧,莫要被雨淋濕生病了,石郞會照顧自己的。”
然後他微微一點頭,抱着包袱上了牛車,目光冷靜地掃了一周,坐在美麗女孩的身邊。
俺的好奇心上來了,趁那牛車颠簸的時候,便乘機硬擠到那一男一女當中去,俺雙手籠在袖中,想同那像大人似的男孩搭讪,可是他卻惜字如金,死也不肯說半個字,回頭又和小女孩說話,她卻用異常防備的目光看俺,瑟縮着微推拒俺前傾的身子,吓得連名字也不肯說。
嘿!俺這張幹娘們,打手們,龜奴們,恩客們人見人愛的臉,何時變得如此不吃香啦!?
俺讨了個沒趣,郁悶地又颠回了他們的對面,睡得正迷糊的齊放又哼哼幾幾地擠過來,挽着俺的胳膊,甩都甩不掉,于是俺只能更郁悶了。
俺們又颠了幾個月,來到建州一個叫做花家村的地方,此時的建州剛剛經歷水災,別說花了,就連草也看不到幾棵。
俺正透過窗簾張望間,只聽到外面一個脆生生的聲音老道地和陳大娘讨價還價,俺撩開門簾,偷偷往外看,只看到陽光下,一個紫瞳的絕世小美女正蹲在地上無助地抹着眼睛,俺暗嘆一聲,如此美女,若是在俺們麗春院,不出五年,成為煙海名妓,想必是指日可待。
紫瞳小姑娘萬般依賴地看着一個拖着長辮子的小身影,那個小身影正仰着臉在同陳玉嬌說着,陳玉嬌的臉微微有些吃驚。
那小身影忽然轉過身來,陽光在她的身上籠着光芒,她靈動的墨瞳轉向了俺,她的外貌比起她身邊,那個紫瞳女孩要遜色許多,然而那雙清澈的妙目,無限狡黠卻又透着無比的堅定,她在俺臉上轉了一圈,又轉了回去,俺的心不由自主地一動,這明明是個只有七八歲的小女孩,為何她的眼中仿佛沉澱了幾十年的世情,仿佛她的明眸比在麗春院裏幹娘們和俺娘的雙目還要深沉明晰,于是這一日俺遇到了俺一生的冤家。
俺的冤家拉着紫瞳小美女,上了牛車,見俺傻傻地看着紫瞳小美女,大大方方地對俺喚了一聲,告訴俺她姓花,名木槿,木槿花的木槿,而紫瞳小美女叫花錦繡,是她的孿生親妹。
自從花木槿上了牛車後,車上有了生氣,俺也有了說話的對象,便大聲告訴她俺的名字叫于飛燕,然後就看她的小臉呆在那裏,俺有些心虛地縮回了胸脯,想起俺娘千叮萬囑叫俺不要說出俺是從麗春院出來的,免得惹人輕視,誤了前程,誰叫俺于飛燕三個大字在牛頭鎮裏也算是頗有“名望”了,莫非她聽說過俺的名字。
她的妹妹偷偷擰了她一把,把她拉回現實,然後她忽地笑逐顏開,開始給俺講趙飛燕的故事,并說将來俺必能富貴加身,位極人臣。
俺從來不知道俺的名字還能和一國之後聯系起來,那些所謂肚子裏頗有墨水的客人們都曾笑話過俺的名字太過脂粉氣,而俺娘和幹娘們便回說這個名字好養活,小鬼來收魂肯定不會注意之類的。
真沒想到她會知道這麽多,她笑着說話的時候,整張小臉瞬時飛揚起來,俺們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為她吸引,就好像若幹年以後,在一次重大蝗災後,她嚴肅地對我說起,蟲子天性喜歡陽光一般,飛蛾撲火不是因為她看着火光漂亮,而是本能才使他撲上去一般。
于是俺像那蛾子似得,發自心底地感到她的笑容如此溫暖,再也無法移開俺的目光,齊放早早地倒戈,爬到她身邊,改抱着她不放,連那個不愛說話的男孩和膽怯的女孩看着她也開了口,直到此時俺才知道,那個男孩叫宋明磊,江蘇淮陰人氏,而那個漂亮的小女孩是浙江淳安人,名喚姚碧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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