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犯了瘾 是她的姓氏

啪的一聲,火光有一瞬照亮這周遭的昏暗。

也照亮他的臉。

她點燃了唇裏的煙,火花燃燒煙草,她抽了口,拿下煙,吐出一口霧。

這一刻的楚憐很有風情。

就如陳墨說過的女人味,可又不單單是這樣。

她和他一樣深不可測,可能有着自己很深的故事,可能內心深處是和她外表很不一樣的東西,她看似掌握主權,卻處處受人牽制。

她就像一個犯了瘾的人。

在這樣的地方停留,不過是尋求片刻的喘歇,暫時的貪圖享樂。

“什麽時候知道的?”

“什麽?”

楚憐揚了揚下巴,示意剛才上邊的人。

他怎麽知道她和人在這說話。

陳墨笑:“可能說出來你也不信,悶了出來找個位置想抽根煙,結果呢,就是這麽巧。”

就是這麽巧合地聽到了一些話。

楚憐打量他,像分辨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這個男人太聰明了,聰明到你覺得他在裝傻,他可能說的是實話;你覺得他厲害,他可能又跟你打嘴炮,面具之下哪個是真的他,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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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憐一早知曉他知道一切,也沒想怎麽裝,她到他身旁靠下,調整好了姿勢,脖頸往後貼着牆。

“你和裴厭以前認識?”

這個問題楚憐一開始就想問,如果不是以前就有淵源,怎麽會如此不可開交,裴厭視他如眼中釘,他視裴厭當一塊爛肉,互相磨齒。

要不,就是都有病。

陳墨鼻音裏出來一聲懶兮兮的嗯。

“算是。”

“什麽叫算是?”

“不算,但确實是認識。”

“仇家?”楚憐想起資料上說他的,可裴家以前沒什麽大的波浪,那個和陳墨起沖突的,總不可能是他。

“我仇家多了去,你說的哪個?”

楚憐不知道。

她和他也不認識,他五年前、十年前,以前過的是什麽日子,和她有什麽關系呢?

氣氛有片刻的寧靜。

傳來窸窣聲,他稍微站直了點身,重新拿出來一根煙,接着把煙盒揣進口袋。

“其實我也沒有你們說的那麽難接近不是麽,別人都說我是瘋狗,事實上,狗也不是誰都咬。”他有些揶揄性質地說。

楚憐側眸看他一眼。

沒想過有人能拿這樣的詞說自己。

“還行。”

“裴厭讓你到我這裏來拿什麽?”他把煙咬到嘴裏,說話聲調也含糊了些,帶着點氣音。

“這要看你。”

“看我什麽?我這兒怕是沒他什麽機密。”

“你把他的人弄到了監獄,這事動蕩不小。”

“老費入獄是他罪有應得,除了詐騙,他還做了不少事,你又知道多少?”他說:“一個棋子,還想為另一個棋子出頭不成。”

這個字眼像是戳中了楚憐的哪兒,她眼睑有不明顯的微動。

末了,他又笑:“不過人活在這世上誰不是棋子,被牽動着走,做不喜歡的事,有誰能真正掙開那些枷鎖,做到真正的無憂無慮。”

“這麽感慨,你挺有故事。”

“我一個普通人,能有什麽故事。”

他低着頭要去點煙,打火機摁了兩下沒摁開,甩了甩手,沒有火出來。

陳墨側過頭,哎了聲:“在你那兒借個火?”

楚憐看他。

他舉了舉自己手裏的煙示意,她的煙還有火光,勉強還能借借。

煙管正被她夾在手裏,她中指上戴着個戒指,那雙手猶如羊脂玉,襯得很好看。

陳墨就盯着她那只手。

楚憐往前走了一步,擡起手,把煙頭對着他嘴裏叼着的貼下。

火光連成一片。

有冉冉的煙升起,在這暗淡的黑裏。

看着對方的煙燃了,她準備退回去,卻發覺陳墨正看着自己。

很直白的眼神。

和那天走廊上的眼神一致。

那是種凝視,說不上打量,說不上好奇,反正就是種很特別的目光。

像是要看她的反應會不會和他想的對應上,對不上,也就不了了之。

要是對上了,對上了會怎麽樣呢?

“你經常用這樣的眼神看一個女人嗎。”楚憐問。

“什麽眼神?”

“很赤.裸的眼神。”

是了,就是赤.裸,像是想洞悉她的一切,了解她的所有,把她完全了如指掌,野心得很。

可惜這樣的人已經有了一個。

她總不可能允許再有第二個。

陳墨嗤笑了聲,閉上眼,微張着唇在牆壁上靠下。

像瘾者得到了滿足,太過興奮,現在不過是片刻的緩釋。

楚憐不知道他在笑什麽,也許是笑她說對了。

他像有病。

或者真的有病。

“是啊。”他問:“怎麽了?”

“一個別人口中十惡不赦的人,大概做什麽壞事都是可以的吧。”

“只是有時候他們又說得不太對,比如說大家都說我殺過人,可其實也沒有,只是後來被人一傳十十傳百成了那樣,大家不會去了解這背後的原因,只會去看你做了些什麽。”

聽了這話,楚憐下意識去看他手指。

別人說他的手指被人削斷過。

可他的五指全都好好的,修長,骨感,沒有哪裏損壞過。

陳墨發現了,擡了擡自己的手放到眼前:“看什麽,我的手?”

“不是說斷過麽。”

“是差點斷了,後來接了上,要真是整根手指沒了,大概我在別人口中的話料又會多一個。”

“為什麽要去殺人?”

許是沒人這樣直白地問過他這個問題,陳墨第一反應沒有回答。

可能是過失,也可能是故意,也許當時對方撿了條命回來,可陳墨當時一定是有那個動機的,抱着大家都不好過的心态,拼個你死我活。

人在沖動的情況都是那樣。

只不過,有病的人除外,有些人群做事沒有理由,報複社會,報複自己。

他看向她。

楚憐道:“不是你說背後有原因的麽,我只是好奇。”

“把事情問得一清二楚,是你們心理醫生的通病?”

“也不是,你要是覺得介意,也可以不說,就當我問問。”

“他們害死了一個人。”

楚憐本沒打算從他那兒聽到答案,她只是問問,這樣的隐私事實上她也不該開口問,只是剛剛一瞬間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問出了口。

并且他回答了。

“哦。”楚憐心裏大概有了個概念。

“你怎麽不問是什麽人?”

“把別人的私事挖太深不大好,還是不問了。”

“能問出這個問題,怕也不會在意這個。”

“是麽,所以那個人是誰?”

陳墨只是盯着她看,看到楚憐都要覺得自己臉上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他說:“我不想說。”

“不想說就算了。”

“那你呢,在裴厭身邊跟了八年了?”

“不算。”

“沒有八年?”

“不算跟過他。”

陳墨緩了兩秒才回味過來這句話是個什麽意思。

不算跟過。

那就是說只是在他身邊,在他裴家,和他是兩個不同的個體,并不是什麽情人的身份。

他饒有所思地舔舔牙齒,抵着,感受尖銳近乎要刺破舌尖的清晰疼痛感。

末了,笑了。

“所以,平常他就叫你去做些事情,可以獲得利益的。”

“也不全是。”

“你甘願?”

“利益不是雙方的麽,有什麽不甘願的。”楚憐笑:“在你眼裏我不是那種愛慕虛榮,喜歡金錢的女人?有可能就是呢。”

“是嗎。”他移開視線,抽了口煙,然後,又抖了抖煙灰。

“那上過床嗎?”

一個很冒犯的問題,被他自然地問了出來。

“嗯,上過啊。”楚憐回答得也很自然。

“哦。”他說。“技術怎麽樣?”

“還成。”

“是嗎。”

其實楚憐撒謊了。

她沒和人有過身體交流,不管是你情我願還是因為利益,從沒有過,性生活方面她的經驗度是零,至于以前有沒有也不知道,忘了,記憶裏是混沌的。

只是男女之間吧,要勾人,要奪心,好像總要跟身體沾點邊。

嘴上說說麽,誰不會。

她道:“怎麽,你想試試。”

“那恐怕不太行。”陳墨說:“我很久沒有過性生活了,要真試,怕技術會不被認可。”

楚憐沒想他會回得如此直接。

這樣的公子哥,日子過得會這麽單調?

她笑:“多久?”

“很久,八年。”

還真是出人意料。

“那還真挺久的。”

楚憐的笑止了。

“你們男的,那麽久能熬得住?”

她并不信。

陳墨說:“你也可以當我在說笑,今天一整晚都是。”

話聊了一些,煙也抽到了盡頭。

“我該走了,楚醫生。”

“謝了你的火。”他把煙扔了,站直身,把手揣到褲兜裏。

楚憐不置可否,晃了晃手:“那我也謝了你的煙?”

陳墨扯着唇笑笑,走了。

火光暗淡了,漸漸到熄滅。

不知多久她才發覺手裏還捏着個東西,低頭,瞧着那個表面已經被她握得溫熱的打火機,他落了只在她這兒,有個好的,卻要用她的煙借火。

鐵皮的質地,上邊還有簡單的紋路。

她用指腹去感受,正中間是一個字母,C。

是他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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