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對不起 像渴望救贖

之後的幾天,日子仿佛恢複了表面的平靜,

集市依舊早開晚收,該做生意的人還是做,該熱鬧的地方依舊喧嚣。

那天深夜的事仿佛随着那一場大雨悄然抹去了,陳墨回去後簡單包紮了下傷口,躺了一夜,第二天才好好處理完,經過幾天的恢複也差不多了。

外面沒有特別的聲音,一切如常。

除了他再也沒見到過楚憐的身影。

她這人還挺有原則,說不找就是不找,說不做就是不做,他的窗臺上也再也沒有楚憐留的任何東西,她整個人徹底和陳墨的生活脫離了。

陳墨細想了下那天他說過的話,确實挺過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幾分。

他還拿她最敬愛的父親來中傷她,估計,楚憐心裏應該也對他大概也是真的失望吧。

想到這時,陳墨自嘲地笑了。

他在心裏想,陳墨,你确實不是個東西。

但是也沒事,他本來就是一個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的這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走,自生自滅,現在也不過是回歸了曾經的生活。

能怎麽樣呢?

不過是身後少了一個小尾巴而已。

後來的一個月陳墨重新投到曾經的生活狀态裏,網吧、黑市、家裏,三點一線。

可悄然裏已經開始找不回曾經的感覺,曾經的陳墨做這些是麻木的,對周圍的一切是無感的,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常玩的游戲已經沒了樂趣,黑市也漸漸不去了。

之前的一些朋友,都慢慢斷了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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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明明只是一個傻子,怎麽就能讓他心裏一直像擱着什麽東西久久放不下來。

甚至有些時候回去他會習慣性看楚憐經常會等他位置、出網吧時會下意識看向先前楚憐會站的地方,所有的習慣無形中全都成了一種情緒的後遺症。

回到歡所街的時候看到紅姨要把之前的盆栽給丢了。

上面的花開得正盛,是楚憐之前拿着澆水壺澆過的。

陳墨把那個盆栽要了過來。

也不知道怎麽的,陳墨找人問了楚憐家的住址,就那麽帶着盆栽找了過去。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詢問和楚憐有關的東西,也是第一次知道她家的具體位置。

過去的時候遠遠看到門口圍着一大群人,招牌也被拆了,門口貼着白對聯。

陳墨的腳步慢慢頓住。

他才知道,楚憐的父親過世了。

就像做夢一樣。

但确實是真的。

開着車過橋,結果車連人掉入水裏,什麽都沒了,楚憐不去找他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她陷入了自閉打擊裏。

那是陳墨第一次見楚憐哭得那樣兇,抱着胳膊蹲在門口,泣不成聲,眼睛紅得看不出她本來的樣子。

陳墨遠遠看着沒有過去,後來人少的時候默然地把盆栽放到她家門口堆積着的花圈前,看到旁邊有紙花掉了下來,重新撿起來,粘回到花圈上。

後來那段時間,所有朋友都知道陳墨變得更沉默了。

不去聚會,不去打游戲,朋友喊也不理,更多時候是一個人待在屋裏,他好像受了什麽刺激,像變了個人,又像什麽都沒變。

要不然,為什麽他偶爾會去買花,找人送到某個墓地。

要不然,為什麽他會經常夜裏出去,也不知道是去找誰。

楚憐一個人生活的那幾天,隔壁的小花爺爺就順便照顧她,做了飯就順便去給楚憐送一份,其實楚憐也會做飯,就是做得不好吃,每到這時候就會婉拒小花爺爺。

衛松擔心她,一放學就一溜煙地帶着作業跑到楚憐家裏來,一邊講笑話哄楚憐開心,一邊在她旁邊寫作業,天黑了他爺爺來喊才回去。

其實,她周圍的人也都是很溫暖的一群人。

在楚憐艱難寒寂的那些歲月裏給她暖意。

她不是不知道難過,她其實在外面受人欺負了回去也會哭,但是她知道也有那麽一群愛她的人,比起這個,好像那些傷害就變得不值一提。

這也是陳墨這幾天去了解她才知道的,他才知道楚憐的生活,知道她身邊都是什麽樣的人,遭遇打擊後楚憐家裏都空了,之前的很多東西全都要清空出來。

那天夜裏楚憐無意碰到陳墨。

她端着家裏剩下的水果籃準備放到後院,剛放好的時候擡頭就看到站在籬笆外的人,熟悉的身影幾乎一秒就認了出來,楚憐動作明顯愣了下,神情有些變化。

那是種什麽神情?意外,還是遲疑。

陳墨也分辨不出來。

那天雨夜的事情他做得挺不是東西的,也不知道楚憐有沒有讨厭他,又或者,很不想見到他。

“你……”楚憐出聲,有些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麽。

她顯然是沒想過會在這時候突然見到他。

“我。”陳墨開口,聲音很低:“就是路過,沒有別的意思。”

楚憐嗯了聲,低下頭,手指猶豫地交纏。

“那個,我最近聽說了你家的事。”

楚憐擡起頭,看向他。

陳墨頓了下,說:“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爸出了事,別太難過,節哀。”

“嗯。”楚憐很淺地彎彎唇,說:“謝謝。”

“那你之後怎麽過,有收入來源嗎?沒了進貨來源,估計,生意也做不下去吧。”

楚憐有些茫然,搖了搖頭。

陳墨看到她屋裏還有些東西要搬出來,道:“我幫你吧。”

說着他翻過籬笆進去,幫楚憐把屋裏的一堆箱子給搬了出來。

也是這個時候他才完全看到楚憐家裏是什麽樣子,很老舊的那種二層樓房,沒有什麽特別裝修,簡的來說也就适合生活。

他環視了一圈轉過頭,才發現楚憐局促地站在後門口,忐忑地看着他。

她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對待他小心謹慎,生怕自己的行為惹他不高興。

陳墨什麽也沒說,做完這些就走了。

他也說不清自己怎麽了,明明是自己親手推離她,那樣傷害她,到頭來自己又腆着過來擔心她。

他真的有病一樣。

那天晚上下了雨,陳墨沒有回去,在雨裏一直走,走了大半夜,直到最後支撐不住癱倒在地上。

他看着廣闊灰沉的天空,感受着萬物。

他覺得自己可能連一個傻子都不如,楚憐都知道要好好生活,而他呢?一點打擊就堅持不住,想着茍且餘生,不敢面對。

陳墨,你就是個膽小鬼。

那天之後陳墨大病了一場,回去後就開始發高燒,他很少生病,偶爾一次就來勢洶洶。

那場病持續了好多天,很多朋友見到他都說陳墨像丢了人樣似的,眼神寡薄,嘴唇蒼白,仿佛一點小打擊就能要了他的命。

可不,連陳墨自己都覺得自己這回可能是真的要死了。

老天也看不下去,想要收走他的命。

事情也是那個時候發生的,他拖着疲累的身子下去丢東西,途徑一群人時,聽到他們在讨論鎮西某一戶的女孩,說她是傻子,又剛死了爸。

幾乎是幾個詞陳墨就聽出了對方在說誰。

他臉色愈漸冷冽,站在那裏聽着。

幾個人越說越來勁,話語也漸漸刻薄。

陳墨攥緊了手,走上去對着說話的那人就是狠狠一拳。

事态挑起。

他一個生病虛弱的人又怎麽打得過這麽幾個人,那幾個人很快就把他給圍了,反過來把陳墨摁在地上打了一頓。

陳墨是被餘忻扶回去的。

把他扶到床上躺着就沒了聲響。

餘忻嘆了聲氣,說:“你這又是何必。”

陳墨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腦子裏開始昏昏沉沉,人生過去二十年的經歷像影片一樣走馬觀花地在腦袋裏過。

他幼時的歡笑,母親離開後的痛苦,和父親的争吵,還有他對楚憐動手後,楚憐痛哭的樣子。

那個小傻子,自己疼都不會說,每次就擔心他。

他是個什麽廢物,他配嗎?

他這樣的人,與其活着,不如直接去死。

陳墨躺在床上發着高燒彌留時就是這樣想的。

額頭上忽然被人放上一塊溫涼,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陳墨,你要好好的,不要出事啊。”

之後身邊是各種窸窸窣窣的雜聲,他的五官各種放大,不小心絆到凳子的聲音、拆藥盒的聲音、毛巾滴水的聲音,各種各樣都有。

好像一直有人在他身邊忙碌。

陳墨昏睡了過去,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整個人仿佛下墜,跌入深淵,即将到達臨界點的時候,又被人給撈了起來。

他睜開了眼。

入目的是昏黃一片的屋裏。

餘忻在他旁邊沖着藥,見他醒來,問:“醒了?”

陳墨緩了很久思緒才回來,從床上坐起來,看到外面天也是烏壓壓的一片。

“我睡了多久?”

“兩天。确切來說,是兩天三夜。”

“是你一直在我旁邊?”

“不,是楚憐。”

餘忻淡淡道:“她知道你生病的消息,過來沒日沒夜地看着你。”

“那她人呢?”

“不知道,看你一直沒醒,她去買藥,別人說這裏買不到,要去城裏,她可能是去城裏了吧。”

可是城裏離這裏那麽遠,她一個傻子能怎麽去,走路去?

陳墨幾乎是下意識地翻身下床,走到門邊,餘忻又說:“馬上要下暴雨了,事實上你睡着的這兩天雨就沒停過,隔壁鎮出了泥石流,最近天氣不太正常,你最好還是別出去。”

這些話明顯沒有阻止他,反而在他說完後,陳墨幾乎是立馬拉開了門沖了出去。

陳墨是出去才重新感覺到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的痕跡,大風肆意地刮着他的臉,豆大的雨點開始砸下來,起初是星星點點,後面是傾盆一樣的大雨降臨。

傾洩一樣地砸到人身上,迷了眼,還有前進的路。

陳墨卻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在顫抖。

那個傻子,傻子。

她怎麽敢!

他這樣一個人,有什麽意義要救他,還豁出去這麽多,之前那群人記仇,如果又找上了她怎麽辦?如果她在外面出了什麽事怎麽辦?或者這麽大的雨,她把自己給淋病了怎麽辦?

各種念頭充斥在陳墨腦海裏,幾乎要把他逼瘋。

“楚憐!”陳墨在外面奔跑尋找,一邊叫她的名字。

他到了鎮上每一處,沒有看到她的身影,陳墨像瘋了一樣,看着周圍的路都覺得痛苦茫然。

他看向去城裏的路,要走過去,胳膊卻被人拉住。

是鎮長。

“陳墨,你瘋了,都說了天氣預警最近不要到處亂跑,你在這裏發什麽瘋?”

對方撐着傘,苦口婆心地勸。

陳墨喘着氣,大病初愈,他現在狀态還沒有完全恢複,整個人跑了這麽陣,絲毫沒有人樣。

他甩開對方的手,道:“別攔着我,我要找人。”

“你找誰,你能找誰?那個傻子現在肯定好好待在家裏呢,你管她做什麽!”

“不,她不在,她為了我去買東西了。”陳墨說這句話的聲線都在發顫。

“你……”

對方還要說話,他卻突然揪住對方的衣領:“你說什麽?你他媽剛剛說誰傻子?她不傻,我告訴你,她一點都不傻!”

對方被他給吓着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陳墨眼眶裏染着瘋意,他松了手,對方一下癱坐到地上,傘也丢了。

“瘋子,真是個瘋子……”

陳墨顧不上那麽多,扭頭就跑。

他要找到楚憐,必須要看到她好好地站在他眼前才行,如果她出事……如果她出事,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可是他眼前視線逐漸恍惚,壓根看不清黑壓壓的前路。

他簡直不敢想象,這麽惡劣的天氣,楚憐到底是怎麽能那麽堅定的給他買藥的。

陳墨痛苦地癱跪到地上,低頭看着地面,絕望地痛哭出聲。

楚憐就像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他。

徹底壓垮了他的神經。

他真的撐不住了,人生都那麽艱難了,為什麽老天還要這樣對他,他真的不是故意想欺負她的,也真的不是故意那樣中傷她,他只是太沒有安全感,他不知道可以怎麽去對一個人好。

他不是什麽好人,她靠近他,也只會拖累自己。

他不願意看到那個局面。

她家裏出了事,他真的很心疼,很後悔,他好想說這一切都沒有關系,生活是可以變好的。

可最後連這些都沒來得及告訴她。

也是這時,前面突然弱弱地響起熟悉的聲音:“……陳墨?”

他整個人一震。

擡頭看去,楚憐撐着傘,手裏提着袋子,有些訝異地看着他。

那一刻,陳墨感覺整顆心髒猛地轟了一下。

他想過自己和楚憐好好道歉的樣子,也想過和她心平氣和坐在一起說話的樣子,他想把最近所有的事情好好和她解釋一遍,最起碼,他不會再那麽難堪。

可他唯獨沒想過自己這一面會被她給看見。

他在做什麽?

為了她,痛哭流涕,像個瘋子一樣四處亂跑,他好像瞬間清醒了,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

然而,真正面對上楚憐的那一刻,他下意識走了過去,抓住她胳膊問:“你去幹什麽,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

楚憐有些吓到了,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她從口袋裏摸出藥,遞了過去:“我、我去買藥了,你生病,吃了藥才能好。”

卻被他給一手掀開。

藥盒彈了兩下滾到地上。

楚憐有些着急想去撿,胳膊卻被他狠狠拽住:“楚憐,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你管了,誰要你買藥,誰要你照顧,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特別能,可以一個人做很多事?”

“為什麽就那麽喜歡我,我到底哪裏不好讓你一眼看上,你知不知道,我這樣的人,我是個混蛋,我是個廢物,我讓你滾你不滾,讓你不要管我你非要管,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特別會影響我!”

“楚憐,到底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

說真的,楚憐确實不懂。

她以為陳墨在發脾氣,卻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

可是,如果是生氣,又為什麽會流淚?為什麽會那麽痛苦?

楚憐眼眸閃動,緩緩說:“我不知道,對、對不起……”

陳墨知道,她不懂。

他說這麽多,她怎麽可能懂?

陳墨眼眶通紅空洞地看向地上的藥,楚憐想去撿,卻突然被他拉了過去。

他緊緊抱住了她。

像渴望救贖,像聖徒最後的求救。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你知不知道?”

陳墨閉着眼流淚,一遍又一遍地說:“對不起,楚憐,真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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