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一夢夢千年

就在陸衍離他只剩一步之遙的時候，一道模糊的聲音突然響起。

陸衍循聲看去，從不遠處的一個載滿蓮花的池塘邊，一只圓滾滾的渾身長滿火紅色長毛的大肉球，它渾身濕漉漉的，正跌跌撞撞的往這邊跑來，間或低低的叫喚幾聲。

那種完全不似任何動物叫聲的聲音，讓這只看不清體型的圓形動物更顯神秘。

然後陸衍看着那人主動擡腳走了過去，他微俯下身，抓起圓滾滾的後頸處，就給提溜了起來。

那人的後背擋住了圓滾滾一半的身體，卻又給足了他窺探的空隙。

短而肥的六肢蜷縮着并未掙紮，側邊一對短且才冒尖的羽翅攏拉着，似乎很是沒有精神，那圓滾滾的就像和身子融為一體的腦袋上，除了毛茸茸一片外，再也看不見其他。

陸衍覺得這動物很奇特，更多的是感到好奇。

緊接着，似乎就看見背對着他的那人一絲憐憫都沒有的，對着那只圓滾滾的屁股就是狠狠的幾巴掌呼了上去。耳邊，低低的叫喚聲再次響起，惹人心疼。

不過，這‘行兇’的場面看上去似乎也并不是特別兇殘，圓滾滾叫的那麽婉轉幹嘛……

陸衍發現，除了牽引着他識海的那東西能讓他不自主的行動外，他完全無法靠自己的意識控制視角和方位。

所以，陸衍靜靜的看着那人不再教育那只圓球，轉而姿态随意的拎着圓滾滾就那麽靠坐在了蓮花池旁。肉球似乎是知道那人消氣了，也沒在意它身上濕漉漉的窘态，拎它放在腿上，然後細心的開始為他打理起毛發。

随着那人的舉動，那些如同實質般的冰寒氣息漸漸消融了大半。而正乖乖端坐在他身上的肉球，則是親昵的用圓潤的腦袋蹭着對方的手指。

術法适時的把肉球的一身濕潤去了個幹淨，蓬松的毛發微微膨開一些，露出蒙蓋在軟毛之下的一雙眼睛。

暗紅而黑的雙眼，在閉合起來的同時消失不見，卻在下一瞬又冒了出來。兩對羽翼微微的撐起抖動了幾下，而六足卻開始有規律的輕輕踩踏在那人的腿上。

陸衍突然睜大雙眼，這、這該不會是混沌獸吧？！

陸衍一瞬間起了膽肥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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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傳，混沌獸乃世間第一大兇獸，是神界一位天神圈養的寵物。傳說中，第一只混沌獸被孕育出來後，除其主人可近其身，其他不論仙神，見之即災。

這種完全無法靠法術推衍和趨避的災禍，使得混沌獸兇名遠播。而混沌獸能成為傳說中的兇獸，也似乎是與那只圈養他的天神有着莫大的關聯。

當然，這些類如傳說中的東西，陸衍是絕對沒機會見識的，而對于師尊口中那些經過了至少成千上萬年的口徑相傳後，他更是無感。

先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傳說都與他無關，就算是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對于沒有親眼所見親耳所聽親身經歷過的‘相傳’，他都不覺得值得去信。

金庸老爺子說的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神仙的地方，那還不得成一鍋粥？而且傳說那東西，沒個億萬年的時間，也成不了傳說。

也就是說，都這麽久的事兒了，誰知道是真是假還是虛空捏造，啧！

陸衍此刻恨不得瞬間沖到那人面前，好好的看看那只傳說中的，混沌獸。然後來個據為己有什麽的，想想也挺帶感的不是……

好吧，他開玩笑的，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他永遠都不會去觊觎。

而他，此刻對那位背對着他的人，比對那只混沌獸的好奇，只多不少。

陸衍有些憂傷的看着那人把那只肉球戲耍了一番後，畫面開始扭曲轉變。

仙樂聲不斷，喜悅的氛圍似乎能相互感染，連帶着，陸衍只是聽着聲音，就覺得連識海都開始飄飄欲仙起來。

陸衍順着一條長長的回廊往前走去，然後眼前豁然開朗。

沒有門的大殿，裏面仙霧缭繞而仙靈環繞。

陸衍可以很肯定的确認，這些出現在識海中的景象，絕不是凡塵俗世。那些正坐在席位上的仙靈，一個個如同世間最完美的藝術品，不僅顏值逆天，連氣質都無人可比。

陸衍陸陸續續的看着這些畫面，透過一些模模糊糊的言辭和行為舉止，也算是大概了解了，今日該是仙界萬年一次的傳道宴會？

而放置在各位仙者面前的仙珍，也具是上上品。

還算熱鬧有序的大殿之上，忽然傳來一道不同尋常的仙樂。緊接着，大殿之上即刻靜默無聲，所有仙靈恭敬而期待的看向最前方的首座。

如果現在陸衍的本體再次，眼球絕對能睜大到如同突出的效果。

長發無冠卻歸順，金色的雙瞳比整個大殿中擺放的萬年玄海明珠還要耀眼，眉眼如鬼斧神刀揮舞後的絕跡，就連大殿之上那些美到極致的仙靈們，似乎都同他無法比拟。

不是面容上的碾壓，而是他渾身不經意間散發出來的虛無之力下，震懾的所有仙靈都與他無法相提。

神仙，乃是修為越高則顏值越高，而此刻，這位的造詣，是早已無法用容貌去評判的存在。

而陸衍無法爆凸眼球，卻能在識海之中陣陣眩暈。

這位級別堪比天道氣運或者還在其存在之上的仙？還是神？他竟然長的和長殿內的仙界帝君一模一樣！！

此刻，陸衍已經無法用言語去形容自己的思緒了，他特別需要一個人冷靜冷靜。可惜，在無法控制的靈境中，他只能随着時間的流逝，一幕一幕的看下去。

所以，當一身藏青色華服卻面容模糊完全看不清楚對方長相的人出現在陸衍的視線中時，他覺得他可能早已練就了‘不驚神功’。

此神功乃，無論心中情緒多麽瘋狂，也能保證面上一派淡定從容。

一個字總結，裝！

攤手，陸衍看着那位和帝君一模一樣的‘人’，面對着那位面容模糊的‘人’時，周身的氣息從傲然天地，轉換成了溫柔和煦。

這一幕，首位之下的所有仙靈似乎早已見怪不怪。但是，陸衍卻似乎在某一個時刻裏，感受到了一抹若有似無的嫉恨和殺意。

兩人入席首座，大殿一片祥和。

再然後……

一股緊迫的氣息突襲進識海，被壓迫着疼痛到視線黑暗模糊後，又轉瞬間清明。

随即他看見，一人身穿暗紅色的戰甲，肅殺之氣毫不掩飾的怒放在他周身。而空氣中彌漫的，卻是濃厚的血氣與戾氣！

陸衍這次依然只能看着那人的背影，但是他就是知道，這猶如殺神的人，就是最開始在蓮花池邊逗弄着混沌獸的那位。

而且，大概就算是能看見他的正面，面容之上或許也是模糊一片吧。

陸衍此刻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他的視角被限制，除了能看見站在半空之中一尊無法摧毀如同鋼鐵般的雕塑之人外，只剩下傳進識海中那濃濃的殺意和絕然。

時間仿佛禁止了，卻又有着利風刮過的聲音。

緊接着，一聲嘹亮的清響，伴随着兩對龐大的暗紅色羽翼的揮舞，從下往上升起後，進入了陸衍的視線內。

依舊是渾圓的軀體，兩對巨大的羽翼威風淩淩的呼扇着，那身型比之最初出現的模樣龐大了數倍的形态下，那只露出了一雙血紅色眼睛的頭顱上，讓人只是看着，就覺得無比緊張。

一人一渾沌，就這麽靜立在高空之中。

同是暗紅色的戰甲和毛色上，那不知是染血後的顏色，還是幹淨到不染纖塵。

視角突然急速往下轉去，然後陸衍看見地面之上，竟然站立着黑壓壓一片的人。不，他們并不是人，而是曾經在仙殿上見過的一些仙靈。

當然，除了仙靈外，還有大量形态各異貌容醜陋的……魔物。

師尊說過，就算是魔修，除非自身容貌本就不太端正，其他皆與修者大同，修為越高者，容顏也就越是美麗，就算長相普通，在靈氣的氲養下，氣質的改變，也是一大助益。而真正的魔，那是堪比天生仙靈的存在，又怎麽會有醜陋之說。

而現在，在陸衍眼中，那些畸形又醜陋的魔物，或許都是一些低等殘次品。

所以，那高高站立在空中的一人一獸，仿若睥睨衆生。

數千萬的魔物和一些仙靈與那人對立兩端，大戰将至。

就在陸衍以為會看見什麽血腥畫面的時候，靈境中的景色卻一跳而過的忽略了過程，最後只剩下了一片傷亡慘重的殘骸。

而依舊一身戰甲恍無瑕塵的那人，他挺直着背脊站立在大地之上，而他的腳邊，徒留下奄奄一息的如火般毛色炫麗的混沌獸。

世人常說混沌出自虛無，又說自混沌中誕生的兇獸是沒有面容和五官的。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只有能駕馭得了渾沌之力的天神，才能看清來自于混沌中的神獸。

此刻，混沌獸那雙靈動似人的清澈眼瞳中，沒有悲傷和痛苦，卻有着不舍和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