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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晏是個不算很出名的古城,也是孟圖南的故鄉,他一直住在這裏。
那天對于他而言也是普通的一天。早晨起來拉開窗簾,面前的西過河上飄了一層薄薄的霧,兩岸的古樓在霧氣中朦朦胧胧的,一條西過河蜿蜒在城中央,把這個小鎮一分為二。
西過河兩岸就是古老的定晏古鎮,河水兩頭的民居、碼頭、城門、大多是從明代就保存下來的,數量非常多。
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這兒定居的人大數靠着這古城讨生活。孟圖南家就是這兩岸商家中平平無奇的一戶,他家裏有一整棟小樓,一樓開飯店,二樓做成了家庭式旅社。
孟圖南打着哈欠洗漱完,下樓路過前臺到抽屜裏拿了早餐錢,看到牆上挂鐘上的時間才發覺似乎起得有點晚了。
瞌睡沒了。他一陣風似的沖下樓騎上車,一溜煙地往學校沖。
這個季節,早晨古鎮的青石板總是潮潮的。往常他喜歡走路去學校,到第一個街口的小攤那兒買一個糯米團子,下到河岸邊上那條路慢慢悠着去學校,到學校早飯剛好能吃完。
今天糯米團子是丢書包裏的,沒空吃了。
一路緊趕慢趕也沒用,孟圖南還是在鎖車的時候聽到了令人崩潰的早課鈴。但跑還是要意思意思跑一跑的,畢竟他看到了背着手站在門口逮遲到的教導主任老高。
低着頭進校門的時候老高拿手裏卷起來的習題冊抽了孟圖南胳膊一下,惡聲惡氣地兇了句:“來得早啊,孟圖南。”
孟圖南拉着書包肩帶,嬉皮笑臉地認錯:“高老師,我錯啦!可能是還沒适應過來,這假放得太短了。”
老高又不痛不癢的抽了他肩膀一下:“擡頭看看,顯示屏上面寫着什麽!念給我聽!”
孟圖南站直了,乖乖大聲念道:“距,離,高,考,還,有,308天!”
念完他就被老高趕了進來。路過操場的時候見着幾個體育生在邊上集合做準備活動,孟圖南朝那邊吹了聲口哨,個子最高的那個——周滔見着他了,笑着朝他喊了一聲:“圖南!下午打球!”
他大聲回了句好,笑着拐進教學樓,再一路跑上二樓。
一樓二樓是文科班,三樓四樓是理科班,五樓往上是藝體生的地盤。他一路飛奔到89班門口,偷偷從後門望了眼,安全,裏面沒老師。再一擡頭,完蛋,班主任就站在前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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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楊文依面前還站着另一個穿着校服的人,背對自己。
孟圖南身子瞬間僵住,條件反射地想退後,楊文依眼睛尖,厲聲喊住了他:“孟圖南!過來!又是只有你遲到!”
8G沖浪的小餘
孟圖南把表情調整成‘我知錯了’,慢吞吞挪到楊文依三步外,她們中間夾着那個始終背對自己的男生。
那人始終沒轉過身來看自己,沒背書包,雙手插着兜,穿一雙很新的球鞋。除此以外,這人的校服也很新。
只看背影孟圖南就确定了自己班上沒這人,他們班沒這麽高的男生。
楊文依繞過那個人,站到孟圖南面前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
孟圖南這幾年早就被各路老師訓精了,又是裝瘋賣傻又是扯東扯西的,愣是把楊文依給訓火了,把手裏課本往他懷裏一丢,罵了句:“你上學期考那英語,你還有臉給我遲到?你就站這兒讀!每個單元都讀一遍!”
說完她順了口氣,走到前邊拍了拍那男生的肩,領着人進了教室。
人進去了,孟圖南的第一個念頭是我得把早點吃了。他從包裏掏出自己的糯米團子咬了一大口,這才從窗戶處探頭探腦地裏面看。
定晏的早晨總是霧蒙蒙的,時不時會飄點小雨。這一路趕來,孟圖南一頭一臉都汗微微的,頭發上還落滿了細密的雨珠子。他把校服外套脫了擦頭發和汗水,一邊擦一邊聽楊文依在裏面說話。
“……要在這最後的一年共同并肩戰鬥,更多的話我也不想說了,但我希望咱們班這個英語成績……”
孟圖南沒往下聽了,沒營養的話。他眼睛盯着楊文依旁邊那個高瘦的身影,仔仔細細地看。
新鮮。定晏一中算不上什麽重點高中,鎮上又小,能見着個眼生的人都挺新鮮的,那肯定得仔仔細細地看。
看到的是——高,瘦,還有不屬于這個小鎮的氣質。別的不算顯眼,比較紮眼的是那人脖子上的挂飾,紅線穿着一塊圓圓的玉,線舊了,有些褪色。
那塊很翠的玉是老樣式,定晏這兒管這東西叫平安扣。
也說不上來哪裏熟悉,但孟圖南總覺得那塊玉像是在哪兒見過似的。
沒能端詳多久。像是感受到他的視線一般,那個男生擡起了頭——孟圖南看到那張臉往左偏了一點,然後對方準确地捕捉到了自己的視線。
這次避無可避了,他們只能望着對方。
被看得怪怪的,有些莫名其妙,有些不好意思,只覺得哪兒不對勁。但少年人的驕傲讓孟圖南堅持了下來,死撐着沒挪開視線。
楊文依見身邊這孩子沒反應,只能咳了咳,又推了對方一下,小聲提醒:“來給大家自我介紹自己一下啊,男生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那人似乎沒聽到楊文依說話,還是靜靜地盯着孟圖南看。
在意識到班上的注意力即将被吸引到自己這兒之前,孟圖南看到那個人的視線下移,似乎在看自己手上的糯米團子。
接着,那人看着那個糯米團子,嘴角上挑笑了一下,臉似乎都被笑點得亮堂堂的。
而窗外的孟圖南……噎住了。他在樓道裏驚天動地咳了起來,教室裏的同窗們也很給面子地看了過來,起着哄開始笑咳得臉色發紅的孟圖南。
楊文依踩着高跟鞋怒氣沖天地走出來罵他——“孟圖南!!我說了多少次不要把早點帶到教室裏!”
“我現在在教室外面!咳——”
“我們在上課!!誰讓你現在吃的!”
“現在是早讀!!”
“你——!”
講臺邊上的少年轉過了臉,沒再去看那個被戳着額頭罵的男生。他對着臺下道:“我叫路延。”
他的聲音被教室裏哈哈哈的聲音淹沒了。
這時窗外一直霧蒙蒙的天際裂出一縷縷暖色晨曦,眼裏的畫面好像也變得溫暖起來。
孟圖南正張着嘴給自己辯解,班主任把他的校服領子都揪歪了。教室裏的人都笑哈哈地看着熱鬧,顯然是已經對這畫面習以為常。
一束光擦過那個他的眉眼。
路延想着,這好像是個很開朗的人。
高三89班就這樣雞飛狗跳地開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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