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六點,路延被自己強大的生物鐘叫醒。

醒來發現頭疼得要裂開,而肚子上搭着一只腳,腳的主人自己邊上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橫流……

喝斷片了,只隐約記得被這厮帶回了家……這會兒身上……居然不是很難聞?難道昨天還堅持自己洗澡了?沒什麽印象了。

他看着邊上的人,思考了下人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莫名其妙地跟這人睡一塊兒了……

和孟圖南不太一樣,路延不是有很多朋友的人。他轉學頻繁,性格又怪,整天覺得同齡人都是有交流障礙的傻子,能有朋友嗎。零星有過幾個聊得來的,也不幸因為他不停轉學斷了聯系。

朋友對路延而言,實在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

“這人除了蠢,別的勉強還過得去,至少昨天沒丢下我,有點良心。”路延看着邊上的孟圖南想,“雖然笨蛋讨厭,但這是一個善良的蠢貨。”

或許路延自己都沒發現已經把孟圖南歸類成了朋友,即使這個朋友前有諸多貶義前綴。

說起來,他還是第一次在同齡人家裏過夜,睡同一張床。

感覺居然……不是很差。或許是因為孟圖南的床睡着很舒服?好軟啊……

想了片刻困意又襲來了。這次的困夾雜了頭昏腦脹,換成以往路延肯定會堅持起,可今天不知怎麽了,就是莫名不想起來。

他又昏睡過去。

這一覺睡得不安穩,夢到很多零碎的片段。

先看到小時候——

那天半夜路河回家,先到他房間裏看他,親他的額頭。被吵醒了,路延叫了聲爸。被抱到那個風塵仆仆的懷中後,他被什麽東西硌到了腰。他爸從腰間把東西掏出來,說這是槍。路延想玩,他爸不讓摸,說你的手不要碰這些,好好學習,筆就是你的槍。

畫面變了——接着路延看到……很多個背影,他自己的。

Advertisement

一個人過節,過生日,一個人回家,一個人打游戲,坐在房間裏,關燈玩我的世界。砰一聲——煙花把背影炸沒了,新年到,他需要在舅舅家裏過年。爸媽都沒辦法陪他,謝琳有節目要在電視裏跳舞,路河不知道在哪裏執行任務,他不停跟身邊的人說新年好,收紅包,聽不熟的親人誇自己聰明。沒人注意的時候他嘆一口氣,躲去樓下抽煙,空一只手去填雜志上的數獨。

然後數字扭曲起來,他揉揉眼睛,再睜眼看……這次是去看他爸遺體的那天。

可上面怎麽蓋滿了卷子?不是應該蓋着國旗嗎?

路延走過去,拿起一張卷子看……幹,他看不懂。他明明為這次考試準備了很久,原本的人生軌跡應該是他考完試,然後再複試,去讀那個所有人都說好的學校……

可他不會做那些題。

不會,看不懂,就是做不出來。夢裏他拿着卷子……握着筆,牆上挂着分秒流逝的聲音……嘀嗒,嘀嗒,吵。他手開始抖,冒冷汗,呼吸困難,好像有血把卷子浸濕了,他不敢往上面寫字——哪來的血?他想着,是路河流的血?他媽自殺那天流的血?看不清題目了,全是血。他死死捏着筆,閉眼,睜眼再看……

筆什麽時候變成了……槍?

“路延——!斑比!!”

猛地睜開眼後,路延大口喘氣,平緩呼吸。

試卷。數獨。中南海。我的世界。筆。血。槍——遠了。

眼前是孟圖南。

對方正捏着他一只手臂:“可算醒了。吓死我,一直說胡話……”

路延甩甩頭:“我怎麽……”

頭很暈,身上很燙,很不舒服。

“你發燒了。”孟圖南一臉自責,“睡醒看你渾身燙得不行……吓死你爹我了。大概昨晚淋雨了,你還喝了酒……”

“……”路延問,“幾點了?第幾節課了?”

還想着上學……孟圖南翻個白眼:“昨天逃課我不是跟班長說你不舒服了嘛,我怎麽這麽料事如神!這正正好啊……幹嘛,不要這麽看我,我媽打電話給楊文依請過假了。”

沉默兩秒。

“那你為什麽不去上學?”路延擡眼看他,“你有什麽問題?”想必也是腦子。

孟圖南一臉理直氣壯:“我也請假了,我爸媽準了,讓我在家陪你,待會兒吃過飯就帶你去打針……”

路延迷惑了片刻,還沒反應過來:“你帶我去打針?”

“家裏就只有我有空啊,我爸一早開車去市裏辦事兒了。”孟圖南一臉興奮,“我媽在樓下看店,彭奶奶來看過你後就去山上寺裏了,說撞邪了要去菩薩那兒上香保佑你。”

也确實是他奶奶的風格。

自己生病可這貨看上去開心極了,路延瞥他一眼:“我不打針,吃藥就行,不勞你大駕了。”

“也行,打針好得快,吃藥好慢點,還能多玩幾天。”孟圖南欣然贊同,“待會兒我跟我媽說,咱們就一起放個假!”

路延想了想,準備起身:“我還是回家吧,在你家也……”

孟圖南把他按回去:“躺好,不準動!你走了我怎麽辦,我不得去上課了嗎?好好待在這裏,聽哥的!”

“……”喪心病狂的學渣思維。路延嘆了口氣,“這又不是我家,我為什麽要……”

話沒說完孟圖南又打斷道:“什麽你家我家,淨會說些傷感情的話,按道理你該叫我媽幹媽!”

話音剛落,房門響了聲,孟圖南媽媽高慧在門外道:“我進來了。”

高慧端了午飯上來。

“難受吧?”高慧上來就摸路延額頭,“我給你煮了點粥,先吃了……下午還是去挂點針水吧?”

“他說不打針,吃藥。”孟圖南主動接話。

“誰問你了?”高慧扭臉瞪過去,“沒事情做是不是?不能看會兒書嗎?閑得慌把延延帶出去喝酒,還淋雨回來……我晚點再跟你算賬!”

“我帶他去喝酒?”孟圖南大呼小叫起來,“我說了多少遍了沒有!明明就是……”

路延只能連忙轉移話題:“阿姨,我生病好得很快的,不用打針,吃點藥睡覺發發汗就好了。”

高慧臉扭回來,各打五十大板:“你也有錯!好的不學,一來就跟着孟圖南學壞!這次算了,下次再被我抓到你也跑不了!”

第一次被這麽訓,路延懵了片刻。

空氣停滞了下。高慧平日裏訓孟圖南訓慣了,一不留神把這孩子當自家的罵了頓,罵完才覺得有點尴尬。

但路延居然乖乖應了聲:“嗯,我下次不會了。”

高慧臉色緩了緩,變回慈母臉開始問長問短,就差給他喂粥了。路延很不習慣這種關懷,畢竟他媽謝琳不會做飯,以前都是甩錢讓他自己解決溫飽,生病更不會這樣挂在心上,來到別人家居然有這等殊榮,真是……

他不太自在地答着高慧的問題,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緣故,反應似乎都慢了些。

“你奶奶年紀大了很多事顧不了,以後有事情就跑我們家來,都一樣的。”高慧交代了半天,“病好了再回去,別把病過給你奶奶,讓圖南去給你拿換洗衣服過來,你就在這裏住幾天。”

她頓了下,還要說什麽,樓下喊了一聲。恰好是飯點,一樓的餐廳大概是忙不過來,高慧只能匆匆下樓去幫忙。

路延就這樣錯過了拒絕的機會,稀裏糊塗地留在了孟圖南家裏。

喝完粥吃過藥,本來想睡覺,但孟圖南遞來了一個手柄。

路延沉默了會兒,覺得如果是所謂的“朋友”,那應該要接過來。

“我玩得可能會很爛,而且我有點頭暈,想睡覺。”

“沒事,我帶你,”孟圖南說,“玩一下下就讓你睡!”

然後說好的一下下就變成了三小時。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游戲過程極不順利。

孟圖南算是知道路延為什麽基本只玩單機游戲了,原來這人就完全不懂什麽叫打配合……開局以後他只管自己往前沖,完全不在乎什麽經驗包金幣和補給,只知道悶頭往前沖沖沖,誰擋殺誰,常常忘記自己還有個隊友……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玩游戲的人,還謙虛說自己玩得爛……也算是爛吧,另一種意義上的爛。

孟圖南一直在強忍着不摔手柄:“你跑那麽快有什麽用,我不過去你也過不了圖啊!”

怎麽會有打游戲這麽莽的人?節奏太快,完全跟不上他,搞得人非常心煩。

路延語氣也很煩躁:“那你不能走快一點嗎?”

“我走快了誰幫你打邊上的怪?你早就死了!!”局勢混亂,孟圖南急了,“你慢一點,右邊炸彈看到沒別過去……我先救人加命,你等着我過去先不要打Boss……等着我!”

話音剛落,屏幕裏路延操作的車子砰——炸了,倒在Boss面前。

他們就卡在這一關過不去,幾個小時都是這樣。每一次路延都對孟圖南的指揮視而不見,試圖用各種獵奇的辦法自我過關。

“……”孟圖南也跟着車炸了,“你能不能聽話啊!草!”

路延看着畫面裏的Game Over出現,晃動,閃爍……

over,over……

他看了許久。

良久路延才低低答了句:“好難。”

孟圖南氣得不行:“你就不能等我嗎?非要自己沖?”

“是你太慢。”

“這不是你一個人在玩好嗎!”孟圖南越說越氣,“你已經投入到忘記我在後面苦苦相追了嗎?”

路延只是問:“還玩嗎?”

“玩個屁!你有沒有聽到我叫你慢點!等等我!”孟圖南氣得不行,“你這樣我們永遠過不了這關!”

路延面色淡定,答了句:“哦。”

“……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聽到了。”路延嘆了口氣,“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去的,是你一直在旁邊吵,還拖時間……”

挑釁?這是挑釁對嗎?

到底是對病號敢怒不敢言,孟圖南趕在自己罵人之前沖出了房間。走到樓下才發現媽的不知道要去哪,房間已經被鸠占鵲巢,那自己要去何方!

思及此怒上心頭,他殺回去準備把斑比揪起來繼續戰鬥直到打過那關,結果進去看到……

路延坐了起來,閉着眼把臉撐在腿上,和昨晚一樣的姿勢……像是在抱着腿,又像是在抱自己。他的手機在邊上,正在放聽不懂的英語。

孟圖南觀賞這人片刻,開始摳門把手。

“……生病了還聽聽力?”

路延擡頭看他一眼,又埋回那個姿勢。

“不是聽力,是下的英語書,我睡不着的時候會聽。”

“聽得懂?”孟圖南走過去,“現在念的什麽書?”

路延看上去有點累。

他還是閉着眼:“《小王子》。”

“……哦。”孟圖南心不在焉,“講了什麽?”

“沒注意聽,我拿來催眠的。”

是個溫柔的女聲,聽上去确實很催眠。他們位置對着窗,窗外是翠色的河,房檐的小燈籠被風起來,一直晃。

孟圖南看了他很久,看着看着居然氣都消了。

“斑比。”

“不要這樣叫我。”

“哦。”孟圖南說,“你睡吧斑比,等下叫你吃飯。”

路延沉默了幾秒。

“我跟別人玩不下去的,游戲這些。”他解釋起來,“隊友都很蠢,不應該有隊友,你以後不要約我玩了。”

“……”孟圖南深呼吸, 吐氣,再深呼吸,“別說話了,睡吧。”

等他好了再說……秋後再算總賬。

路延點點頭,似乎累得不行,蓋上被子就不吭聲了。

孟圖南自我平複一番後越想越煩,忍無可忍,最後的情緒出口是輕輕踢了路延一腳:“我不管!睡醒起來跟我把那關打通!打不通你就永遠留在我家直到打通!我就不信了!!”

路延困得快神志不清了。他聽到的最後幾句話是那個女聲在柔聲念:“……Maybe there are five thousand flowers in the world like yours, but you are the only one for me.”

好像還有夾雜其中的……孟圖南的聲音,似乎是叫他等下起來打游戲。

好煩啊,怎麽這樣都還要跟自己玩,不覺得煩嗎?這都受得了?

怎麽不遠遠躲開?

躲開啊,怎麽不躲。

他皺眉,帶着困惑嘟囔了聲:“……知道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