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2)

絕世美豔起來。她勾勾小指頭,就是蜂擁而聚的少年才俊。然而千湄卻還是跟在我後面晃蕩,她總是調皮地說:“因為你是我哥啊,我跟着哥走還錯了不成?”她總是笑容燦爛,總是在我回來那天坐在門口等我,總是喜歡跟在我後面,總是一聲聲喚着:“哥,哥,哥……”

我故做不知,可是心若明鏡。

千湄其實是在等我,等我回頭,輕輕握住她的手。從一個黃毛丫頭,等成了絕世佳人。

現在我也就是握着她的手将她送回房裏,她的左手。千湄再也沒有讓我握過她的右手,再也沒有過。

鹽幫和暗門的關系日益緊張起來,而鹽老大和朝暮公子又交情匪淺,我應下鹽老大去鹽幫助拳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的

血刀雲黯居然在鹽幫的飲水裏下藥,所幸我中毒并不深,但是卻再也無法對付一波又一波的暗門殺手。且戰且退,且退且戰。終于被逼到崖邊,無路可逃。

殺手們并不着急,他們在等,等我體內的毒發,等我自己倒下。

我咬牙頂着,一邊暗暗抗毒,一邊躲閃殺手們的攻擊。

冷箭突來,我側身躲過,未想腦子裏突然一亂,等我閃神回來時我已堕下懸崖。

我閉上眼睛,開始覺得這樣的結局也不錯,重生于刀劍,也折損于刀劍,對一個武者,死于交戰是最好的歸宿。

突然手上一緊。

我睜開眼,卻看一個白皙柔嫩的手緊緊箍着我的手腕。

千湄看着我,展顏而笑:“聽聞暗門來了重兵剿滅鹽幫,我不放心,帶了幾個師兄弟來尋你,還好我來了。”

我看着她,她左手拉着我,右手牢牢握着長鞭。千湄是使長鞭的,莊內有男子讨好她,送了她這道“繞指柔”,鞭身烏黑通亮,不知是什麽金屬打制,非常輕巧柔軟。此刻“繞指柔”的另一端正纏繞在峭壁上的一株斜長的松柏上。

崖邊的人發現我們,投擲暗器卻被那松柏擋住,于是,他們放了火種下來。

火還沒将樹燒毀,卻已然有一股很奇怪的焦糊的味道。毒性已經攻了上來,我開始有點不是那麽清晰,但卻知道,那個味道來自千湄。金屬打造的鞭子握在千湄手上。那火焰的溫度也一起傳到了她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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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湄一聲也沒哼,她倔強地緊緊握着,沒有放松任何一只手。

焦糊的味道越來越重,我已經看到千湄的右手都變了顏色。

我說:“千湄,放手。”千湄咬着唇,用行動告訴我她不會放手。

我說:“千湄,放手,你的手撐不了兩個人。”

千湄眉毛一橫,她手腕急轉,長鞭回纏,她居然把鞭子纏在自己的手臂上,她說:“再撐一會兒,汶叔他們馬上就會救我們上去了。”

我看到纏在千湄手臂上的鞭子迅速把她手臂上的衣衫燙起了煙,然後緊緊勒到了千湄肉裏去。毒性上攻,昏厥前我向她吼:“千湄,你不放手你會後悔的!”

等我轉醒,居然已經是在山莊內。小铛說,我昏了一個多月才驅淨了毒素。

我們的确得救了,用千湄的右手換來的。小铛說,哥,去看看千湄吧。

小铛和千湄最是要好,可是這麽多天了,千湄都沒說過一句話,包括對小铛。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千湄靠在床柱上,看着自己早已禦下紗布的手發呆。看我進來,她迅速把手藏進了被褥裏。

我走過去,在她床沿坐下。

“手給我。”我說。

千湄躊躇。

“手給我!”我嚴厲起來。

千湄睫毛顫抖,她很慢很慢地伸出了左手。

“另一只!”我說地冷酷。

千湄別過頭去,“不。”她說,分明淚花翻滾。

“給我!”我提高聲音!

“不要!你給我出去!我不要!”千湄開始哭喊。

我冷笑:“我說過,你不放手你會後悔的!”我一把掀開被褥,抓住千湄的右手。

千湄是竣邺山莊第一美人,平時就是練鞭子傷了指甲都要心疼半天,對自己身體發膚一向愛惜有加。而如今,那曾經的青蔥手指,現在卻被燒地殘缺不全;曾經吹彈可破的玉肌如今滿是疖痂,猙獰在她的手上。

千湄淚流滿面:“好了!你看夠了!現在你給我出去!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我殘忍地說:“還沒看夠,你自己好好看看!”我說着又伸手撩開她手臂上的衣袖,兇狠的傷口蜿蜒而上,像條吐着信子的毒蛇饒在那段藕臂上。

“你做什麽!!”千湄又驚又怒。

“你自己看看,”我冷聲說,“這樣的手,不要說再使什麽鞭子了,連筷子都拿不穩!”

千湄狠狠抽回手:“這是我的事,不要你管!”

“嫁人!”我說。

“什麽!”

“我說,你趕快嫁人!趁你還沒有餓死前,找個人伺候你!”

“你!!”千湄憤怒不已,柳眉豎立。

我轉身向門口走去。

早到門口的時候,我轉過身,很鄭重也很莊嚴地對那個床上的人兒說:“你好好養傷,我去求莊主,下個月,我們成親。”

千湄渾身一震,愕然擡頭,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但是,喜事并沒有如約而來,天主教那邊傳來消息,他們的聖女,要過天驗了……

我走回自己房內,關上門窗,在桌旁坐下,挑撥着燭火。

在燭火下,那斷青絲安然靜躺,無聲無息,我伸手摩挲着那數十莖黑發,清清清清……

清清上了易容,趴在水缸子旁邊看自己的模樣。看着看着,就皺起了眉頭,摸着自己的頭發,眉頭更重。

“烏宗珉,”她回過頭來,對我說,“有剪子嗎?”的

我一呆,已明其理。

“好象沒有,只有刀。”

“那也行,幫我取一下吧。”她說。

我拿了把切菜的刀來,說:“我來幫你吧。”她随口應了。

我站在她的身後,把玩她一頭如瀑長發。“要多長?”

“恩,你看着辦,一般長就行了。”

我把刀壓在她頭發後,只要把頭發拉撐,那麽頭發就自然繃在刀刃上,刀不是很快,只有用這樣的方法。

在頭發馬上要繃緊的一剎那,我突然覺得舍不得。

“算了,把頭發包起來吧。何必剪呢?”我說。

她微微皺眉,“可是……”

“你渾身上下就這麽一把頭發還可以看一下,你還把它剪了,你是真心希望我不正眼看你嗎?”

她垂下眼來,想了一想,嘆息說:“那就包起來吧。”

“恩,這就對了。”我說着轉身去還了那把刀,另一只手卻輕輕合上,手中的就是那幾莖被刀鋒割下的她的頭發。

我真是個傻子。我暗自想,什麽時候也學會這些睹物思人了。

窗子突然被撞開,小铛一臉塵土地出現在了我的房內。

他看着我,冷冷地。

“你早就知道清清是聖女!”短暫的沉默之後,他突然厲聲問我,或者說,是質問我。

我看着他,不說話。

“那你為什麽一開始不告訴我!”他眼中風雪大作。

“你知道了又如何呢。”我淡淡說道。

“哦,又如何!”他跳起來,“你讓我看上去像個傻瓜一樣!我居然還去質問她到底是誰!我居然還以為是她對不起你!是她欺騙你!你怎麽能這樣!把她當傻瓜!把我當傻瓜!”

“你扮演那個薄幸的朝暮公子扮得倒好,把清清繞進去再把我也繞進去嗎!”

“我居然還幫你掩飾!現在好了,清清既然是聖女,你以後要如何面對她!我要如何面對她!哦,天啊,她肯定恨死我了!”

好一陣發洩。

等他力氣用完了,我才冷聲問他:“你去質問過她是誰?”

小铛一陣憤慨後居然只剩下疲憊,他頹然道:“我只是想知道她是誰。你又不是沒看到,客棧四周都是暗衛……”

“現在你知道了?”

小铛點點頭。

“現在知道也不晚。”

“不……”小铛的聲音聽起來那麽蒼白,全然沒有一個十六歲少年的朝氣,“晚了,晚了……”

晚了嗎?是晚了,還沒見到她前我就知道她是誰,可還不是一樣晚了?晚就晚在我已辜負了千湄,晚就晚在我成為了峻邺山莊的少莊主,或許,在我踏入山莊大門的那一剎那就晚了,只在那一剎那,與她,擦肩而過。

“哥……”他擡起頭來,第一次,可以在小铛的眼裏看到憂傷和無奈:“為什麽她是聖女……天下那麽多女子,為什麽就偏偏她是聖女……”

我低下頭去,沒有說話。

傅清清可以是任何人,為什麽,偏偏是聖女?

這路趕得并不急,一路慢慢向天山而去。越是走近越是不安。

光道城在天山腳下,我們到的時候已經有天主教的人馬恭候多時。

是夜,憑欄眺望,天山上一片紅瓦綠樹,清清又會是在哪一間房舍?她已經登冕,真正成了聖女,聖女朱顏。朱顏朱顏,朱顏紅顏?天師易揚是故意為之還是單純的巧合?那個被世人傳說是驚為天人的天主教天師,會不會也和他的上任懷着同樣的心思?

天山不高,于我,卻是高聳入雲端。

沿着上山的路一路走近,遠遠,就看到禮賢閣門前站了個淡定的身影,長發如幂,水煙千頃,腦中突然血脈膨張。

千湄突然感知了什麽,她伸出手來握住我,右手。

千湄千湄……

什麽樣的世界可以如我的一般?

一邊是熾熱的岩漿,一邊是萬年的寒冰;

一邊是燎原的野火,一邊是傾盆的驟雨;

一邊是烈焰灼人,一邊是徹骨寒冷;

一邊是萬物灰燼,一邊是千裏冰川;的

一邊是滅亡,一邊是重生;

一邊是安葬,一邊是永存;的

遠遠地看着那個思念了千百次的身影,竟無語凝噎。

摧燒之,當風揚其灰,從今以往,勿複相思,相思可是與君絕?曲折之,于人難啓齒,奈何囫囵,絲情難填萬壑溝……

……

……

“在下竣邺山莊邺飛白,見過朱顏聖女。”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番外寫地趕了點,質量不高,回頭再慢慢改吧...

這裏大人們将就着當劇情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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