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沒有人是天生的冷漠。
易揚向來把自己隐藏地近乎完美,我有時候也會想,有什麽可以刺破他的僞裝,讓他顯出,他的本色來。也許正是有過大喜大悲,所以才不再覺得有什麽值得動容,亦或許,只是單純地,像只蚌一樣,堅硬的外殼只是為了保護軟弱的心。易揚到底是哪種,說實話,我不清楚。
這是個意外,易揚知道我的出身,那麽吃驚肯定是必然的,至于到連茶都沒端穩的地步就難免令人覺得匪夷所思了。想之前,我剛與他看出竣邺山莊出兵兆頭的時候,他最多也就是皺皺眉頭。
我雖然覺得蹊跷,可是易揚既然叫我回去肯定是不想讓我知道的了,既然他不說,那我何必問?
打算是這麽打算的,可是行動上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說想出去走一走,便帶着汀蘭出了天顏殿,有意無意地往天測殿的方向咄去。
走到一半,汀蘭突然出聲問我:“主子可是想去天測殿?”
“恩……沒有,随便走走。”
汀蘭便不再出聲,又走了一會兒,汀蘭忍不住又說到:“天師現在不在天測殿,應該在天寶殿……”我斜睨着她,看她紅着臉,小聲說:“我……聽殿裏的侍者說的。”
我暗自嘆了一聲,暗戀總是辛苦的,尤其是沒有指望的暗戀,一邊絕望,一邊甜蜜。
“恩,還聽說了什麽?”我狀似不經心地說,兩耳朵卻立地非尖。
“沒……沒什麽了……”
“那天師去天寶殿何事?”和邺永言有關嗎?
“說是去清點庫房,人手不夠,連天顏殿的侍者都抽了一部分走。”
我心裏又是一聲嘆,少女情懷總是詩,卻在汀蘭,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我默默想着,徑自出神。忽然聽到汀蘭細若蚊蠅的聲音:“主子,不去找天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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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楞,有點詫異地側了頭看着她。
汀蘭從來都是規規矩矩,嚴守分寸的,感到我的目光,自知又越矩了,低頭揪着自己腰間垂下的流蘇。
“怎麽不說完呢?”我柔聲說。
汀蘭咬着下唇,似有掙紮,卻終于開口:“主子,汀蘭知道不該多嘴主子之間的事……”
我鼓勵地看着她,她重重由咬了下下唇,一口氣說道:“主子之間的事汀蘭不清楚,但是昨個夜兒,有個殿裏的侍者出來說天師一直站在天顏殿的外牆,我出去迎他卻被他譴了下來,我原本想告訴主子,可是主子早睡了。我又出去對天師說主子睡了,問天師是否有事,我好去喚主子。天師只說沒事,卻不離開,我勸了好幾次都沒用……只天亮時,似乎有天測殿的侍者找來,天師才是去了……”
這是……怎麽回事?
易揚和邺永華已經在全力相撲,各自不讓。而我卻偏偏是這邊的聖女,那邊的女兒。邺永華的出征是為了亡妻,死去了的前聖女,他自己說也有部分是為了我,但是,這其中難道就真的沒有一點野心和私欲嗎?邺永華是個枭雄,說他沒志向是絕對不可能的……而易揚呢?他的應戰真的又只是野心那麽簡單嗎?那個掉落的茶杯又是什麽意思?
我七渾八素地攪不清楚。隐隐覺得好象有什麽,我馬上可以知道,但是又偏偏想不起來,就隔着薄薄的一層,偏偏就是看不清楚。
汀蘭的聲音把我紊亂的思緒打斷:“天師一宿沒合眼,外邊潮氣又大,今天就聽說一直在天寶殿……”汀蘭聲音裏充滿擔憂,一個少女的美好心思再也明白不過。
我拉過她的手,不帶一絲開玩笑的語氣:“汀蘭。”
“是。”她忙說。的
“我從病了到現在,足有半年,以前的事情我記不得了,可是這半年卻一直記得。”
汀蘭手足無措,正一臉茫然地看着我。
“你知道,人後,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個下人看待過。”我很誠懇地說道。
“主子向來對人很好。”汀蘭複又低下頭去。
“不,我對你好,是因為你待人真誠,心無城府。”
“主子千萬別這麽說,汀蘭慚愧。”她的頭埋地更低。
我莞爾:“天山這麽大,估計也只有你擔地起了。”頓了頓,終于道:“汀蘭,你可願意與我結義成姐妹?”
汀蘭猛得擡頭,臉上的驚訝無以複加。
我依舊很是誠懇:“我是真心希望有個小姐妹。”
“主子……怎麽……怎麽可能……”汀蘭眼裏水氣大作。
“怎麽不可能?莫非……你不願意?”
“不是不是……”汀蘭頭搖得像波浪鼓,“只是……”
“好了,沒什麽可是。”我拉了拉她的手,常年幹活,難免有些薄繭,“那些繁文缛節就免了,是姐妹就是姐妹,以後背着他人,你喚我聲姐,我叫你聲妹,可好?”
“……怎麽可以……怎麽可以……你是主子啊……”
我笑:“誰規定不可以,就算有人規定,管它做什?妹妹。”
汀蘭不語。
我又道:“妹妹。”
“……”
“妹妹,我喚你你怎麽不出聲?妹妹?”
“……恩。”
我又笑了,親昵地拉過她的手:“現在我們可是姐妹啊,你跟姐說句心裏話:你心裏是不是有易揚?”
汀蘭慌亂擡起頭來,看見我鄭重的神色,卻更是慌亂:“主……主子……”
“恩?”
“……呃,姐姐……”她小聲糾正着:“我,沒有,我沒……”
我捏了捏她的手:“還裝,你那點小心思我還看不明白嗎?”
汀蘭不出聲。
“走吧。”我轉了個身。
“去哪兒?”
“去找天師,他要是也願意,姐姐我便替你做個主……”
斜眼看見汀蘭臉紅似火燒,白白的皮膚,小小的臉蛋,薄薄的嘴唇,眉清目秀的面龐憑空添了五分羞澀更是若人疼愛。月白上衣,深紅束群,衣如其人,簡單清爽。
我提步走着,心裏莫明覺得有點堵。
天寶殿人聲鼎沸,不少貨運的車子進進出出,川流不息。的
我在門口看到了意旗的少旗主樓一蕪,拿着筆,記錄着一車又一車的貨物吞吐。他看見我來,恭身行禮,我也道明來意,他出聲招來一個意旗服飾的人來,抱歉地說:“屬下不敢膳離職守,引人代勞,還望聖女勿怪。”我很不好意思,連聲說無妨。
那人引着我,邊走邊說:“天師此刻成在領人清帳,聖女可以去大帳房稍等片刻,我可以去知會天師來見。”
我點點頭,指着旁邊接踵相随的車馬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那人恭敬地回答:“是要運往光道城的物資兵甲。”
易揚招了附近凡是可以趕到的五旗人馬聚在光道城,原本駐地的物資肯定不夠,但見這一車車盔甲,一車車刀劍,紛紛往外而去,不飲鮮血誓不回。
易揚來前我還在惴惴不安,卻是汀蘭比我更緊張,她拉着我的手,幾乎都要哭出來了:“主子……主子……算了,這個……來日方長……”
我定了定神,微笑道:“沒事的,反正早晚會說的。”
汀蘭都帶了哭腔:“可是我……我不能……我……”
我拍拍她,溫言道:“要不,你先出去等我,等我給你帶好消息回來?”汀蘭如臨大赦,打了個千,匆匆退了下去。
我看着汀蘭退下去的身影,又出起神來。現在的确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心知肚明又怎麽會如此不識時務?明知不妥卻偏要行之,或許……我只是在給自己找個借口,找個見到易揚的借口。易揚絕對不會來找我,即使在天顏殿的外牆一整晚一整晚地站着,他也不願意來找我。
我端着茶盞,看着幾葉碧綠的茶葉浮浮沉沉,搖曳輕擺。
忽然覺得我不過也是這大千世界一抿茶葉,看似突顯,好象卓然,其實也不過是随波漂流,左右而行。但是若能真如這茶葉一般,無欲無求,灑脫飄逸,卻也就沒有這一番心頭苦,肉中刺。
蹋門而如的聲音讓我定了心神,易揚滌然一片地走了進來。臉色有些白。
我放下茶杯,站了起身。
“這可是送去光道城?”我明知故問,其實只為打開吓人的沉悶。的
“是,”易揚眼也不擡一下,“年殇帶的軍最快也要十日才能趕回,而以竣邺山莊的行軍速度,如果一路攻城而來怕是撐不過十日,所以把一路上所有城池的駐軍都集結在光道城。”
“這樣可能撐過十日?”
“目前有八萬多人,”易揚揉了揉眉角,看起來甚是疲倦,“加上正在趕來的,等竣邺山莊到了估計能有十萬出頭。”
“可有把握?”
“五旗的人馬遠不如聖明軍彪勇,”易揚說,“守城而言可是撐上十日還是足夠的。”
“那山後呢?”
“後山開闊平坦,本來聖明軍的駐地,”易揚解釋說,“可是卻臨着懸崖,只有從天山腳下饒行而去,只要守得了光道城自當無礙。”
我點點頭,又有些語塞。
沉默片刻,卻聽得易揚問我:“就來過問這些嗎?”
我又開始在肚子裏饒那些話,想問這個又想知道那個,但是無論哪件總覺得現在問不出口,可是到這節骨眼上也說不得臨陣退縮。
我還在打腹稿,打來打去更是不知如何開口,沉吟不語。
對面的玉人又是輕嘆一聲,緩緩地道:“那日邺永華留後,是想帶你走,可對?”
我沉默一下,點了點頭。
“那你……為何不走?”
我想了想,慢慢地說:“如果你是我,你會走嗎?”
“……就這樣?”
“就這樣!”
易揚垂着眼,不知在思忖什麽。
“追兵……”我小聲提及。
易揚緩過神來,苦笑一下:“已經撤回了……大好的機會……”言語一硬,“下次戰場相見,無論你如何說辭,卻再容不得任何心慈手軟。”
我默然。
“你既然選擇留在天山,那就別再惦記那邊了,無論邺永華,還是,”他頓了頓,“邺飛白。”
身子一顫,卻是更加默然。再次相見?隔着戰場,我不知道我還能否和他再見。
“因為千湄?” “還是因為易揚!”
“你看出來了我也不瞞你,就是因為易揚!”
…………
…………
再無可見!!
“今日到底是為了何事?”易揚聲音平淡,打破沉默。
“……我看天師繁忙,也就直說了,此事關于汀蘭。”
“汀蘭?”
我下了狠心,張口直說:“不知天師可有心成家?”
易揚眉頭一皺。
我續而道:“我也不瞞天師,汀蘭和我是私下結拜的姐妹,天師當知她仰慕天師已久,我這個做姐姐的自當給妹妹做這個主。”的
“哦,你今天是來搭紅線的?”易揚聲音還是什麽也聽不出來,聽不出高興,也聽不出不高興。
“還不知道天師意下如何?”我小心地笑道。
易揚一冷,“大戰當前,豈是家常裏短的時候!”
“此事倒也不在一時三刻。”
“現在急在一時三刻的事情可以砌壘積山。”
我被他說地好不尴尬,只得起身說:“如此,那今天我就先不打擾天師了。”
易揚也站起來,拂了下衣衫的皺褶,提聲喚進個紅衣來:
“送聖女回殿。”幾個字說地擲地有聲。的
作者有話要說:
看,第章,哇卡卡卡.....
再看看點擊,唉,又跑到一邊畫圈圈....
某君的事務一直要到七月中才能告一段落,在此之前,更新一直不定,衆位大人千萬要海涵啊,某君會抓緊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多多碼字的.
小預告:第二輪高潮不日将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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