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真是把我摔狠了。

手勁太小,盡管是抓着繩子滑下來的,還是不大不小摔了一下。不過現在可不是嬌氣的時候。我忍着痛從地上跳起來。

正門正在日夜趕工修正廳,我也不信這個暗門做主的問芳園四面會沒有守衛。與其從牆上翻出去,被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守衛捉住,不如大大方方從正門出去。

我就近鑽入一個一層樓高,看上去人跡罕至建築物,借着門口的燈光一看,原來是個通到地下酒窖的入口,修成了個簡陋的房子。我也管不了那麽多,随手拿了條屋內的凳子。

外面的小厮打手走卒正忙地不亦樂乎,來往滅火,奔走安撫被驚醒的伶人。我側身躲在暗處,正巧有個小厮端着個空水盆往回跑,我估摸着身形也算瘦小了,再等下去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等個合适的,當機立斷,悄悄走過去,狠足了勁一凳子敲了下去。

我喘着氣把小厮拖回酒窖,扒下他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又帶上小厮的帽子。這是上次放當菲琳雪出城的故智了,反正現在一團混亂,我趁亂應該可以逃出去。

收拾妥當,我又鑽出屋外,一望即知不妙,嬌娘也算是治下有方,短短一柱香時間居然把火完全撲滅了,只還在冒着黑煙。我暗叫不好,我當然是希望火越燒越旺,場面越亂越好。

一拍腦袋,我反身又轉了回去,從那個昏過去的小厮身上翻出個火折子,跑下酒窖,把嬌娘辛苦搜集的滿滿一窖瓊漿佳釀全部打翻,又抱了一壇出來,一路灑着把外面的小屋也淋上酒,折了火折子點上火。

我滿意地笑了笑,這小房子四周都連着樹,一直連到伶人的樓房,況且酒上的火可沒那麽容易撲滅了。

轉身往大門跑去。

眼看就要到門口了,突然有人一把拉住我。心裏一跳,卻聽後面那人說:“你往哪兒去啊?媽媽在後院點人呢!快點去吧!”我忙點頭鞠躬,偷偷瞄了一眼,也是個下人打扮的人,不由地松了口氣,無法,只得跟了他往後院去。

還沒走近就聽見嬌娘壓着怒氣的聲音:“……一幫沒有的奴才,還不快找!人要是丢了,你們全陪了腦袋都不夠!愣着幹什麽!快去找!四面出口都給我把門看牢了!一個人也不許出去。通知外面的護院,搜城!”

兩三個機靈的小厮道了聲“是”就撒腿往外跑。

我趕緊邁步跟着往外跑。

忽然聽得後面不知誰喊了聲:“媽媽……酒窖那邊……”我一回頭,看見酒窖那裏竄起兩層樓高的大火,一路蔓延,四面樹叢都已經全面着火,眼看就燒到伶人的樓閣了。

我會心一笑,快步往正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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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門的工匠也聽聞院內着火,正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論着,我盡量躲着不被人注意,穿過一團狼籍的正廳。

邁出正門,我心裏長噓了口氣,雖然後面還有困難重重,起碼先過了第一關。

低了低頭,我邊邁開步子邊在心裏盤算如何出城。不想因為沒有擡頭正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我一瞥那人描金的黑靴和價值不菲的下擺料子,尤其那塊吊着的四角香包,綴滿寶石珍珠,接着銀絲的流蘇,心裏只大叫一聲:天要滅我。

一咬牙,腳下不停,只想奪路而去。

“慌慌張張地幹什麽!”廣爺提着我的衣領把我拉回來。

我低着頭,打死我也不會正臉看他。

“我問你,院子裏起火的是不是小簇閣?”廣爺冷着聲音問我。

我連忙點頭。

“那裏面那人呢?”

心裏大罵暗門門主,給我吃的那個什麽啞藥,我現在要是能出聲,當是可以随口把他糊弄過去。

廣爺起了疑:“我問你話呢!”

我只覺得冷汗淋淋,我現在要是轉身就跑肯定跑不出這個廣爺的手掌心。

“你,擡起頭來!”廣爺覺出了不對。

廣爺看我還是不答,直接伸手過來擡我下巴。

心裏一狠,橫豎也賭上一把。

我一下子擡起頭來,廣爺的表情果然有一瞬間的凝固,抓着機會,我握着金釵的右手猛地翻上,直戳向他。

手腕一痛,還沒刺中他,他依然伸手捏住我的手,反手一剪,他把我人擰了半圈,把我的手圈在我背上。手筋被擰,金釵也握不住了,應聲落地。

“好險啊,真差點讓你逃了去!”廣爺在我耳邊笑着說。

……

……

嬌娘的眼神再也不是無事的樣子,滿是怨毒。酒窖花臺樹木燒了不說,伶人的大樓也給燒了個小半,加之前廳被毀,整個問芳園算是被我拆了個七七八八。“打!”好半天,她才惡狠狠地吐出一個字,也難怪,多年心血付之東流,任誰都會心疼。

我已然褪下了小厮的服裝,還是那身黯色的衣裙。心裏只覺得可惜,下次要再逃出去肯定更不容易,斷是不能再冒險了,還是要有周密計劃才行。

“打不得。”一旁的廣爺幽幽閑閑地抿了口茶。“如此佳人打了豈不可惜。這個浣塵很有意思,我想先包下了,嬌娘還是好生看着她吧。”坐在他腿上的百靈眼神複雜地又看了我一眼。

嬌娘眼有不甘。

廣爺又不緊不慢地說:“打壞了,烙下痕跡就不好看了。”嬌娘一點即透,如夢初醒,一揮衣袖道:“拖到柴房去,這回可給我守牢了!”

柴房換了兩個人把守,再不讓任何人進來。

兩天之後,我就餓地頭昏眼花了。嬌娘想怎麽樣?小懲大戒還是直接把我餓到走不動就好了?

意外地,這天晚上有人來“探班”。我側耳細聽,卻是百靈的聲音。

“兩位大哥還是讓我進去吧,浣塵姑娘兩天沒吃東西,鐵打的身子也抗不住啊。”

“這個……”兩個人都很為難。其中一人說道:“百靈姑娘不是我們不給你面子,這個實在是媽媽吩咐了,誰都不讓進。”

“這位大哥你真會開玩笑,百靈怎麽會讓大哥為難呢?大哥只要讓個縫,百靈把這點吃的遞過去就行了,就全當做件善事,睜只眼閉只眼吧。”的

“可是……”這人躊躇着,聽着百靈溫言軟語相求,耳根子早就軟了,內心還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争。另一人道:“百靈姑娘,別怪兄弟多嘴。這個浣塵才來不過七八天的光景,一直困在小簇閣和百靈姑娘你實在沒什麽交情,姑娘你實在犯不着為她冒個被媽媽責罰的風險啊。”

百靈幽幽地嘆了口氣,“她……好歹也是廣爺新看中的姑娘,百靈無能,平日裏也只能給廣爺唱個小曲之類的做個消遣,但廣爺一直待百靈不薄……如今這浣塵有錯被罰,百靈就算是替廣爺拂照着她吧……也算百靈我回報廣爺一二……”

“這……百靈姑娘,有話好說……別哭啊……”兩個守衛明顯有些慌了陣腳,想美人當前,梨花帶雨,軟言相求,只要是個凡人都會于心不忍吧。的

百靈收了聲,抽抽搭搭地道:“百靈也知如此做是為難了兩位大哥,實在不忍兩位被媽媽責罰,特地備了一壇小酒,回頭媽媽問起,兩位大哥就說是百靈将兩位大哥灌醉,如此,媽媽自然怪不到兩位大哥頭上。”

“百靈姑娘……”百靈如此善解人意,也難怪是個當紅的頭牌。

“百靈自知很是荒唐,但是全然一片報恩之心,還望兩位大哥成全則個。”

“那……可只能是遞個食物啊。”

“這是當然……”

又是好一番感恩戴德的話語,不一會門銷被打開,百靈一身翠竹風林的儒生袍,還戴了頂四方儒生帽,可是卻一眼即知是個女子。

她挽了個食盒,從裏面一樣樣端出各種點心菜肴來,一句話也不說。

我看着她做好一切,她拿起個饅頭,遞了過來。我不接,還是直直看着她。

她嘆了口氣道:“要不是為了廣爺,我也不會如此,你也不用懷疑,既然廣爺相中了你,你好好服侍他……他,也是個懂花惜花的人。”停了停,看我沒動靜,壓低聲音道:“好歹吃一點吧,不吃哪裏還有力氣逃跑呢?”

我掃了掃她幾眼,但看她更無其他表示,我心裏揣摩:莫非這個百靈是天主教的眼線?可是看她一臉無害,也不像對我有敬,一時間揣摩不透。

東西總是沒錯的,我拿過她手中個饅頭,咬了一口,心下還在不停傷腦筋。

吃了幾口,突然覺得有點奇怪。擡起眼來,看見百靈似笑非笑地正看着我,一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而更奇怪的是門口那兩個守衛居然也沒有催她。

我看着她,突然覺得腦子很暈,心下大駭,一把嘴裏塞的東西全吐了出來:下藥!!

我驚訝地看着她,她為何對我如此?

百靈看懂了我的眼神,極其輕蔑地一笑:“廣爺才不會看上你這個骨瘦如柴的賤貨……”

我昏下去前,心下雪亮:沒在嬌娘和廣爺手下吃虧,倒糟了這些小人的道。常年青樓賣笑,好不容易在廣爺那裏得了兩分指望,怎麽甘心叫他人搶了去?看廣爺對我似乎很有興趣的樣子,百靈惡由心生……

我想我應該沒昏多久,因為當我醒來時,依然是黑夜。我被挪到一個不知是哪裏的黑屋子。

而我之所以醒,是因為覺得熱。

很奇怪,這個聖女的身子本是個性寒的,加之受了隐疾,三伏天也很難覺得有這麽熾熱難耐。喉嚨癢癢的,只想把身上的衣服都撕裂開來。

我正靠在門口,當下爬起來,伸手敲着門扉。

“姑……姑娘……”猛聽到後面有人聲,我吓了一跳,又跌回地上。

眼睛慢慢适應了黑暗,我吸了口冷氣,叫花子,這個不大的房子裏有七八個渾身穢物,發出惡心臭味的叫花子。

我驚恐地往後縮了縮身子,可是體內似乎燒了個火爐,看到有人,只是燃地更旺了。

“呵呵呵呵……”門外有人笑地很是開心,“她中了情傘,現在正欲火焚身的緊,幾位小哥可不要客氣啊,她可是這幾日名氣大做的浣塵姑娘,多少富家公子千金難得一面啊……”

另一個冷清的聲音打斷她:“宛兒,多說那麽多幹什麽。百靈只說破了她處子的身子就行了。”

杜宛兒惡毒地道:“我高興啊,這個小狐貍精又拆臺子又燒園子,還和百靈姐姐争寵,害我被關柴房……看她如今的樣子我真是比什麽都高興!”

“行了,走吧,回去給百靈姐說一聲。”

兩人說着話,漸行漸遠。

我驚恐地看着屋子內的人,他們肮髒的臉上點着一雙雙狼一樣的眼睛。而我只覺得熱,什麽東西在小腹處翻來覆去,難忍難受。

一個有些瘦的乞丐終于忍不住過來對我伸出手,我毫不猶豫一把把他的手打開。他一愣,有些讷讷不甘地收了回去。但是四面的乞丐都開始蠢蠢欲動。

一個有點年紀的乞丐終于開口說:“姑娘……也怪不得我們,我們被人綁來,都給下了春藥……”

我大驚,往後退去,可是依在門上,早就退無可退。

寧得罪君子,勿開罪小人。

百靈心胸居然如此狹隘,容不地她情郎眼裏有任何其他人,她以為廣爺是相中我這個清倌,所以想找人開了我的身子,杜宛兒更是頗有積怨,落井下石,趁機報複。其他倌人早有聽聞我所作所為,一方面與杜宛兒和百靈交好,不願意得罪這兩個紅牌,一方面又怕我日後氣焰更加嚣張,搶了她們的恩客去,都紛紛來幫忙。發生這麽大的事,嬌娘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分明是在假他人之手給我點顏色看看,日後無論天主教還是暗門門主追究起來她都推個一幹二淨。的

一旁的幾個年輕的乞丐終于忍不住了,慢慢摸索過來拽着我的衣角。

看到人手,我只覺得心裏有火蹭了三層樓高,心裏像爬了無數的小蟲子。

我忍着欲望一次次推開那些肮髒的手。

一個乞丐大着膽子摸過來,沙啞着聲音說:“莫怕,莫怕……”手下一用勁,垮下我半片衣衫來。

這一下四周乞丐的眼睛更亮了,一雙雙眼睛像要噴火一樣。

一方面生理的需求折磨着我難忍絲毫,另一方面身臨的處境只能用絕望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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