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1)

樸藤戈聞聲一呆,身法上一懈,結結實實中了小铛一個掃堂腿,正跌在地上。小铛當下也收了手,站在我身前。

廣子林看也不看樸藤戈一眼,向我拱手道:“在下失職,夫人受驚了。”

我淡淡掃了他一眼,心裏冷笑:這個時候會在內院深處見到廣子林?适才小铛和樸藤戈打鬥,出來的人不是歸真濟物而是廣子林,他不早不晚的出現是在暗示我什麽嗎?

我看了眼狼狽起身的樸藤戈,又看了眼身旁全線警戒的小铛,微一沉吟,随即從容而去,廣子林低眉順眼地站在那裏,什麽也沒說。

緊接而來的這一天,我左等右等也不見先生來。等過了許久,小铛才端了碗藥來,他輕輕把藥放下,走過來攏攏我耳邊的發絲,輕聲道:“清清,喝藥吧,好嗎?”

“咳咳……”身後的一人輕咳數下,定睛一看原是寶盾壇壇主冷蕭,“夫人請自重。”

我皺了皺眉頭,怎麽是他來了,先生呢?的

冷蕭取了碗枕,放在桌上,恭敬地說:“夫人,請。”

我不動,只是看着他,冷蕭依然必恭必敬:“神醫前輩由門主陪同回山谷取些藥材醫書,這幾日由不才為夫人診脈,前輩留下數道方子,在下會一一遵守。”

先生回谷取醫書?看來我的情況真的不容樂觀,先生乃神醫,如果需要先生翻書那麽肯定是些奇門偏方或者是上古醫書。而上雲居然帶了歸真濟物親自前往,肯定是為了防止先生半路瀉出去消息,以保萬一所以親往。那麽莊內的種種呢?毫無疑問地落在了廣子林肩上。我所要關心的問題是:廣子林,真的有上雲想的那麽可靠嗎?

傍晚時,小铛去看着煎藥去了,我一個人踱到花籬附近,忽聽得籬外的聲音很是喧鬧。

“啧啧,看看這是誰來了?真是好久不見啊。”一個妩媚的聲音怪裏怪氣地說,話語裏的諷刺畢露無疑。

“可不是嗎,以前嬌姐姐來的時候哪回不是好生風光,怎麽這回這麽偃旗息鼓呢?”另一個清亮的女聲應道。

“滾。”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軟軟的,沒有任何力氣。

“哎呀,我差點沒有看見,嬌姐姐坐的這是什麽啊!怎麽成了這副模樣。”

“對啊,嬌姐姐,你看你臉色,哪還有當初嬌态動人的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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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你們怎麽能這麽說呢?嬌姐姐可是門主跟前的大紅人兒,門主平日對她賞的可叫一個多啊。”

“是啊是啊,這次賞的啊,尤其豐厚呢!真叫我們姐妹嫉妒啊。”

……

……

幾個女子你一言我一語,話裏帶刺,有恃無恐地談論着。

透過花籬,我隐隐看見一個人坐在輪椅上,後面有一個小丫鬟推着輪椅,似乎是來院子裏散散心的,誰想到正撞見這麽一堆冤家。

嬌娘害我匪淺,而她也正是因為我而被挑了手筋腳筋。我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沉思片刻,一仰頭,正看見赤紅色的夕陽血染的雲彩,頭頂上一只鷹碉長鳴一聲迅速沖進雲端。

我深深呼吸一口氣,長長地吐出來。

再次睜開眼,我依舊是自己,而我也不會再是自己。

輕移蓮步,踏着一地落葉,我所邁出的,是我以前不敢邁出的一步。的

“霧花夫人……”

衆人驚嘆道,平日霧花夫人深居簡出,幾乎從不獨自出花籬,而自從霧花夫人來此後,門主只要無事定會回莊,霧花夫人有孕,傳聞一旦有後,無論男女,門主定會正式迎娶霧花夫人,門主夫人,除霧花夫人外,再無其他。

我掃過這幾個女子,有荛落,米蓮,宛瑩兒,常平君,顧小慈和顧小憐兩姊妹,以及,坐在輪椅內,滿面憔悴的嬌娘。的

這幾個女子不知道我是誰,這個院內曾經是有一個人知道的,當日我剛被擄過來的時候在上雲帳中曾有一個他随行帶着的美人,但是自從我來這裏之後,過了兩日,那個美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但是嬌娘知道,她看見我,臉色更了白了一白。

我沿着院內鋪好的細石子路走過去,另幾個女子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該請安嗎?不該請安嗎?

我直直走過去,推輪椅的丫頭也傻了,立在那裏手足無措。我接過她手裏輪椅的扶手,徑自推了嬌娘離開,走出點距離才聽得後面突然爆發出女子的驚呼聲。

我推着嬌娘來到院子裏令一個角落,停了下來。嬌娘沒有回頭,開口說道:“其實你不必幫我。”

我放開輪椅,轉到嬌娘面前來,定定地看着她。她比當初瘦了不少,明顯老了幾歲,氣色也很難看,才立秋不久,居然穿着小棉夾襖。

她看着,居然也笑了:“你是在可憐我嗎?你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

我笑了笑,聳了聳肩。随手把路邊一株月季摘了下來,拿在手裏把玩。

她也再沒說話,靜靜看着我。

嬌娘雙手手腕上各有一道深深的傷口,觸目驚心。挑筋其實是個很嚴酷的刑法,并不是一刀子下去就把手筋給割了,而是用一個鈎子樣的刑具,內紉磨出刀口,勾到手腕裏挑出筋來拉斷的,極其之殘忍,剛被挑開的地方還可以看見手筋的翻卷。

嬌娘曾經有多麽顯赫一時我也可以猜出一二,不想如今卻落到這副田地。仔細一想,我也不正和她是類似的處境嗎?想及此,不由覺得對她有種同病相憐之感。或許我回頭可以問問先生,可有續筋之法,好歹也能讓她自理,不用受這輪椅之苦。

我回過神了,猛然轉過頭去,正看見嬌娘很是複雜的眼神,看我看向她又很不自在地別過頭去。

我笑了,拿着手上的月季一片一片把四周的葉子都扯了下來。葉子一去,月季墨綠色花杆上的利刺一根根格外明顯,尖尖利利的,森森地排列着,看着它們,仿佛就能感到被刺着的痛。我拿着月季,輕輕放到她的腿上,她的眼神看着月季,閃了一閃,沉聲問我:“你什麽意思!”

我笑着,輕輕搖了搖頭,轉身欲走,忽然想了起來,轉過身回來,從懷裏掏出一段吊繩:正是那的三等令牌上的吊繩。拿起那枝光杆的月季,輕輕把吊繩系在上面,又還給了嬌娘。

嬌娘看着吊繩,神色更是複雜。

我笑了笑,舉步而去。

我給她出的啞謎,希望她能找出答案:我已然一無所有,所以,就如那脫了葉子的月季。

當晚,很符合場景的來了個月黑風高。我推門出去的時候已然四下寂寥。

我輕輕饒過花籬,在院子的假山池塘旁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沒有星星的夜空顯地很低沉,月亮脆弱的光芒透過薄薄的雲彩射下來勉強讓人能看清周遭的事物。夜晚很涼,我拉緊了身上披的衣服,靜靜坐着。平靜的水面上倒映出一個女子的容顏,淡淡而細長的眉毛,線條柔和的下颚,溫和而不出衆的五官,只有一雙眼,熟悉卻又陌生的堅定而清麗。

這是霧花夫人,是浣塵,是朱顏,而記憶中傅清清的模樣早已融到現在的這個容顏中去了,時間并沒有逝去多遠,我已然不記得傅清清的樣子了,只是還記得她的眼睛,一雙魚形的眼睛,水波流轉,流光飛舞……

“夜已深,何故彈夢遠?”身後有人低低念了一句。

我輕嘆口氣,用沙啞的聲音說:“廣爺來地好遲啊。”

回頭,廣子林不可置信的神情一晃而過,轉而微笑道:“恭喜夫人了。”

我可以說話了,這是前不久才發現的事情,也許是歸功小铛的梨子削地勤,也許是那“欲語還羞”的藥性該過了,雖然聲音很嘶啞,但是已然可以說話了。這也是我拒絕喝解藥的原因,是藥三分毒,我不想給肚子裏的寶寶過重的負擔。

我從懷裏摸出那的令牌,問道:“廣爺應該是為了這面牌吧?”的

廣子林揮開扇子,半笑着說:“還要看夫人的意思。”

我摸着令牌嘆道:“這面牌子對我的确沒什麽用,可我得到它的機緣卻有趣的緊,我很想留下做個紀念,不過既然廣爺開口,那我也只好割愛了。”

廣子林毫不動容,依然笑着說:“如此,那麽多謝夫人擡愛了。”

我一笑,真心嘆道:“廣爺好大的定力啊,真不怕我對門主揭你随行的短兒嗎?”

廣子林認真看了我一眼,我依然笑地如沐春風,他斟酌地說:“如果夫人真有此意,那麽此刻又何故與在下多費唇舌?”

我點點頭,心下贊許。

我掂了掂令牌,把它抛到廣子林懷裏,輕聲說:“廣爺介不介意移步小敘?”

廣子林被我勒着要害,只得點頭稱是。

走進屋子,我領着廣子林向屋內走去,廣子林躊躇道:“此處乃夫人閨密,在下冒犯,難免有瓜田之嫌。”我回道:“正是如此,才無他人冒犯,兇險之地,四面伏難,還是穩妥為上。”

廣子林睨着我,說:“夫人到底打算如何?”

我抿嘴而笑:“這話似乎該我問廣爺,霧花夫人名聲大振,廣爺慕名而來該不會是只為了一睹真容這麽簡單吧。廣爺半夜來見我已經是難脫幹系,那麽又為何不幹脆把話說完呢?”我挑着水晶吊簾,笑臉盈盈:“廣爺,請。”

廣子林騎虎難下,拱手道:“夫人先請。”

我很喜歡這個白臘香燭的味道,忽明忽暗的燈光搖曳不止。廣子林微一沉吟,站在床邊的腳登旁卻不坐下。我也不管他,點了香燭後直接坐在床邊。

我扶着窗沿,細細看着廣子林思索的表情,先開口問他:“廣爺打算如何處置那個膽大的樸藤戈?”

廣子林微一沉吟,馬上回答說:“任由夫人發落。”

我說:“三等令牌到底是多大的作用?”

廣子林回道:“等同壇主,暗門內令主以下全部聽命。”

我奇道:“令主?”

廣子林盡量簡略地回答說:“因為八壇彼此獨立,所以有令主一職從中調節斡旋,令主一位在壇主以下,神等殺手以上,直接聽令于四大總司。”

我繼續問道:“我一直很好奇,四大總司,死在天山的千算子,僞裝成我侍女的汀蘭,我面前的廣爺你,還有一個是誰?”

廣子林瞟了我一眼,說:“夫人慧眼過人,外界盛傳的霧花夫人果然不虛。至于令一總司,在下無緣,一直未能得見,也不知其為何人。”

我掃了他一眼,心裏掂量這句話幾真幾假。

廣子林看我不語,問道:“那樸藤戈,夫人打算如何?”

我抿嘴而笑:“你說,如果被上雲知道了,他又會如何。”

廣子林搖頭嘆道:“門主奇人在世,豈是在下能胡亂揣摩的?”

我繼續道:“那你估摸看看,如果門主知道了,會不會牽連到你頭上?”

廣子林聽着一呆。

好,我還真差點以為你不害怕了呢。我篤定地笑了笑,轉移了話題:“廣爺,不如來說說你為何找我?”

廣子林皺了皺眉頭,道:“此間原是夫人找在下的。”的

我搖了搖頭,道:“廣爺說話怎麽那麽不痛快?昨夜廣爺天兵下凡般來地不早不晚,試問廣爺,半夜當眠,為何在這內院徘徊?莫非和樸藤戈一樣打算私會女眷不成?”

廣爺臉白了一分,口裏仍道:“在下聽聞有打鬥聲,故而前來一探究竟,夫人明察。”

我笑了一下,又道:“那麽今日你又何必要嬌娘出來抛頭露臉?嬌娘失勢又成殘,最不想的就是聽人挖苦,而她明知出來散心會遇到那群女子又為何頂着恥辱留連院內?無非是想給我看場好戲而已,他日再多做幾場,我這個未來的母親念着為未出世的孩子及陰德,或者是又在什麽其他機遇之下刺激着,說不定就向先生求了續筋之法。嬌娘乃被你所救,此行也是由你帶來,來的時間碰巧就在先生來後不幾日的工夫。他人看來,你和那些壇主一樣,沖着我這個霧花夫人,在我看來,廣爺你的算盤,最終還是打在了那個閻王劫的神醫身上。”

廣爺聽着,先是驚恐,後為敬佩,最後已然又成了不動聲色。他聽我說完,伸手從懷裏取出一枝被壓扁了的月季,雙手奉上,道:“夫人窺一而知百,廣子林自愧不如,如此正如夫人所言,在下別無它求,但請夫人成全。”

我接過月季,看着它一根根的尖刺,問道:“廣爺,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為何對嬌娘如此用心良苦?”

廣爺沉默好久。

我心裏想着,既然他不願意直言,我也無須強人所難,正打算開口,卻聽見廣爺低沉的男音。

“平嬌,是我爹我在五歲時給我訂下文定的未婚妻。”

我心下一跳,道:“廣爺……”

沒想到廣爺揮手阻止了我說下去,他道:“讓我說完也好,這麽多年了,我也實在憋地難受。”

我同情地點點頭。

廣爺繼續低低地說着:

“本想着我一及冠兩家就結親,卻沒想到暗門悄然崛起了。那時的門主還是不上雲,老門主是個劫富濟貧的俠義之士,我們兩家心懷尊敬,就都入了暗門。而後,暗門內部突然變故突起,我們兩家的家長也先後辭世,這婚事也就這麽拖下來了。”的

“後來,門主以上代門主同門的身份接過了大權,我以為事态就這麽過去了,就去找平嬌商量婚事。沒想到她卻一口拒絕。”

“她說早先的約定是父母的媒妁之言,而今父母已亡,兩家已無結親的必要。我說,我着實喜歡你的緊,你要如何才肯嫁給我。她想了想,說:‘我的夫君定是人中龍鳳,你想娶我,就去證明給我看吧。’我聽了心裏很高興,以為她心裏是有我的,只不過擔心我一直這麽碌碌無為下去。然後呢,我就告別了她,開展了漫漫的門派收攏的任務。三年,只用了三年,我從一個少令主坐到總司,用無數光彩或不光彩,仁慈或不仁慈的手段收了大大小小過百個小門派。我以為我有資格娶她的時候,她已經不需要任何人去娶了。”

“誰想到神秘的金戈壇壇主會是我的故識,一開始只是聽聞那個金戈壇主是從門主內院出來的厲害女人,為什麽會是我的平嬌呢?”

“她開了家問芳園,掩飾身份,又可以收集消息。自己當鸨母。我去找她時,她笑着問我要什麽樣的姑娘……”

我聽着很是不忍,出聲道:“廣爺……”

廣子林搖搖頭,示意我不要出聲。

“我不知道平嬌到底在我離開的時候都經歷了些什麽,但在這之後,我知道的,她和那些姑娘一樣,心甘情願地跟了門主,願意同那麽多女子一樣去平分門主的一點溫柔,願意放下自己的驕傲,放下自己的矜持去服侍一個這樣的男人。我暗示過她,問她還是否願意嫁給我,我不介意她的過去,只要她點頭,我願意和她從頭開始生活。可她沒有,她只是送來新的姑娘,招呼她們好好服侍好。所以我放棄了,只是在閑暇的時候去她的問芳園喝喝小酒,聽聽小曲,看她忙裏忙外招呼客人,應對排場。我已是總司,明裏暗裏也幫過她不少,她心裏感激,每每有不錯的姑娘都會先行幫我留着。”

“而後的事情,夫人你也知道。門主挑了她手筋腳筋,我接她回來給她治傷,金瘡藥散在傷口上,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楞楞地看着屋頂。我看着心痛,嘴裏大罵她沒用,她聽着不說話,等我發洩完了才問我:‘為什麽求情,讓我死在他手下不是很好?’我第一次聽見,她帶着那麽怨毒的口氣對我說話。那時我才明白,她一直害怕的不是死亡,不是酷刑,而是像現在這樣,她所愛的人就在咫尺,卻再也想不起,曾經還有個她來。”

“過了幾日,平嬌終于不再是終日恍惚的樣子,也開始正常吃飯作息。只是晚上,總是一個人掩着被子嗚嗚地哭,她哭一晚上,我在外面喝一晚上的酒。終于有一天,我趁着酒勁沖了進去,拉起平嬌對她說:‘嫁給我吧。’平嬌一楞,然後一臉厭惡地別過頭去,那時,我酒才醒。”

“第二天,我對她道歉,她始終閉着眼睛。”

“我承諾過她,無論如何,我都會把她手腳醫好。”

我轉着月季,說:“所以,你們就把算盤打在我身上了?”

廣子林一咬牙,道:“門主是不可能同意的,還望夫人念在在下一片情苦,成全則個。”

我細細想了想,廣子林的話我能不能信?會是個圈套還是真心相吐?我細細想着以往的細節:廣子林聽聞我囚于問芳園,心裏擔心所以連忙來見;問芳園起火,廣子林也是急忙趕來,正巧把我逮個正着,不然平嬌更是難辭其咎;之後上雲要殺平嬌,也是廣子林冒着上雲的氣頭出面求情……

雖然不能肯定百分百的真實,至少我沒發現破綻,賭一把:賭,他說的是真的。

我看着月季,問他:“廣爺,可想加入我天主教?”

廣子林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我又道:“如果我現在以天主教聖女的身份相邀,你可願加入我天主教。”

“夫人……在下愚木……”

我微微一笑,道:“廣爺你也是性情中人,小女子我佩服地緊。只是這求醫之事委實為難,萬一被上雲知道了,我也難脫風險。”

廣子林臉色一冷,道:“夫人可真是強人所難,夫人現在隆寵無比,人盡皆知,區區舉手之勞何必予桃求園?”

我搖搖頭:“廣爺難道還不明白我一片苦心?樸藤戈私通女眷,我知情不報乃是大罪,要不是念在他是廣爺你的得力幹将的份上,我也不需要抗這份罪名。”

廣子林堅定地拒絕道:“夫人,您現在乃是霧花夫人,暗門內第一夫人,曾經種種,就當它散了吧,夫人你也沒有什麽回去的資本。我家對暗門兩代盡忠,先父遺訓不可謀逆。夫人此間之言,在下全當耳旁清風,夫人此後休得再提,無論是對在下,還是對它人。”

我笑了笑,道:“廣爺也是聰明人,怎麽如此不識時務?我雖淪落至此,一旦有朝一日得見天日,我依然是天山的朱顏。就算暗門門主于你先父有何種種那也是上一代的事情,而今,暗門門主奪你人妻,棒打鴛鴦在先,斷其手腳,抛之棄之在後,于情于理,你都再無為其效命的理由。不如反了他,倒能出了心中一口惡氣。”

廣子林聽着,神色動了動。随即馬上又定了下來,供手道:“夫人青睐,下在惶恐,只是小子福薄,盛不下夫人大恩。既然夫人不肯相助,在下另尋它法就是,告辭。”

說着,轉身就走。

看他人到門口,我笑了一下,幽幽地說:“廣子林,你覺得我這白蠟香燭味道如何?”

廣子林聽着,渾身一顫,定下步子,轉身看着我。

我站起來,走過去,輕輕把大門關上。看着屋內的廣子林說:“這白蠟香燭,整個院子只有我一個人的屋子會點,乃是神醫先生給我配的藥燭,氣味淡雅芬芳,乃是取十八種名貴藥材之精華融入其中,聞之而入骨。其他人看不出來,但只要先生回來,一探針灸便之何人聞過,先生特別交代,因正常人聞之而有微恙,故只可于入夜就寝後再行點燃。”

廣子林聽着,寒毛倒立:“你!!!”我心裏暗暗得意,哪有那麽神奇的蠟燭,我前世藥材廣告看多了,随口胡謅的“特別萃取十八種中藥精華……“

我微微欠了欠身子,繼續道:“廣爺适才所言的瓜田李下之嫌着實有理。那樸藤戈私會女眷在前,死罪由你我包着,或許可以逃得一死,而廣爺你夜深入牆,用強于我,廣爺你也說過,霧花夫人隆寵無比,卻不知誰人幫你把這份罪過包藏下來。”

廣子林臉都青了,狠狠看着我。

我微微笑道:“廣爺你智謀過人正是我天主教可遇不可求的人才,他日由我手書一封,你帶領所有親信投往天師易揚旗下,定不會有所虧待,或者廣爺也可攜嬌娘離去,找一處清淨之地兩廂厮守,天主教上下也定會全力維護。至于續筋之法,小女子自當效力。在暗門效命多年,廣爺你也可自行權衡得失,我給廣爺點條光明大道,廣爺也是聰明人,自當明白的。”

廣子林不再說話,低着頭細細思量着。

我轉身坐在床邊,微笑着看着他。表面信心十足,心裏也在七上八下的。我連空城計都使出來了,他要一條路認到黑那我也再無辦法了。

半晌,廣子林默默走了過來。單膝跪下,從懷中取出一物高舉過頭,道:“廣家十三代子林,願歸聖女調遣。”

我細看,原來是那枝鳳點頭。

那枝我本欲舉其而刺他,卻被他奪下的金釵,鳳點頭。

我站了起來,鄭重其事地接了過來。

這,只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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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右邊,很重要的廣子林歸順原因大解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文的速度已經很優秀了的,真的……

牛牛大人的長評我看了好幾遍,寫的很好,尤其是描寫蘇沩的樣子,和我構想中的蘇沩如出一轍,牛牛大人我們真是心有靈犀啊,(熊抱一個),唯一的缺點就是太短了,要是再長點就好了(一棒子揮過來,變相索要長長評的某君被轟飛)。

個人覺得水這個形象要從正面着筆很難,因為他是陰差陽錯愛上易揚的,心裏要素太複雜,不好描寫,牛大千餘字寫成這樣實在難能可貴,尤其是這份心意,讓我想嫁給你的心都有了。

不多說了,大家還是看故事吧。

關于廣子林歸順,寫地趕了點,有點倉促,具體原因歸結如下:

.樸藤戈事發,很有可能牽扯自己,這叫殃及池魚。

.為平嬌求藥,早已煞費苦心,這叫關心則亂。

.被女主一個“用強于我”堵地啞口無言,這叫遭人暗算。

.上雲搶他未婚妻,說沒有怨言絕對是虎人的,加上女主威逼利誘,這叫事出有因。

因為寫地短,這麽啓承轉合的一章在結尾時有點不太服衆,所以特地寫個解密彌補一下。

(沒想到稍微放松點就被眼尖的大人們看出了破綻,以後某君一定會很小心的。)

濟物番外:背面

濟物:背面

弟最後終于汗流浃背地回來了,“呼,累死了……”他接過我遞過去的水袋,仰頭一陣牛飲。

“順利吧?”我一邊收拾他甩下的雜物一邊問道。

“恩,”他懶懶地回答,“幸不辱命。”停了停,又道:“眼見就要到了,這小老兒可別再玩什麽花樣了,我的老腰都要給跑折了。”

我收拾清點着手邊的東西,道:“這活兒要是輕松的話怎麽會讓門主親自出馬,依我看,要不是門主谙些門道,否則也難保能不能守地住。”

弟一個激靈翻了過來:“喂,門主和我們都不在,霧鼎山莊那兒真的不會有事嗎?”

我沉吟一下,道:“原先留駐在那裏有三個壇主,莊內廣子林坐守,莊外駐了半個彎弓壇人馬,應該沒有太大問題,夫人暫時還在失聲階段,又與世隔絕……門主也是考慮到這些才放心把我們都帶出來的。”

弟點了點頭:“這些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我剛去給門主複命的時候,看門主還是很吓人的樣子。”

我打了個寒顫,上雲每次一擔憂什麽事情,整個人就看上去陰森森的很恐怖。這次從出來開始,上雲就一路沒什麽好眼色。

弟坐起來揉着小腿,抱怨道:“真是跑死我了,還差點沒射到那扁毛畜生。哥你太狡猾了,以後這種活兒我可再不幫你了。”

我嗤笑道:“少來,你別忘了昨兒個是誰去冒死撈的紙鳶。”

弟一聲長嘆:“着實不易啊……”

我深表同意。

芷蒲谷那小老兒怪招真是層出不窮,讓人應接不暇。

本來十分不以為然,監護那小老兒回谷查閱一點東西有必要門主親自出馬嗎?現在才知道,上雲實在太是英明。這小老兒一路想盡辦法想給天主教通風報信,防不勝防。不因為別的,就因為那小老兒一身五花八門,無奇不有的各類毒藥。閻王劫當年名震天下,藥理醫術自是無雙,奇門遁甲天下第一,一身奇特毒物更是令人不容小視。一路而來,凡是他吃過的食物,他碰過的東西,甚至近他一尺的範圍內,都有可能有些什麽奇特的東西。虧得門主和他是同門,真要換了它人估計早被那個小老兒給放翻了。

前些時日不說,單說昨兒個過河。那小老兒不動聲色一仰手,一把紙鳶就撒了出去,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幾個衛随想也沒想就一頭栽了下去,再次浮上來時,臉全成了黑紫色,竟無一活命。小老兒看都不看,負着手看着天空,端是得意。上雲臉色更是難看,偏偏這小老兒是上雲師叔,上雲又有求于他,小老兒向來軟硬不吃,上雲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這藥我知道,師祖給取的名字,叫‘随波逐流’,遇水成劇毒,殺人一瞬。”上雲說。看着紙鳶越飄越遠,上雲微一思索,使了個眼色給我們兄弟。我權衡了一下,比輕功我比弟出色,于是搶在他之前沖了出去。踏水而行總是有極限的,河本就寬,紙鳶四散開來,我在河兩岸來回跑了無數遍才把紙鳶收拾了個幹淨,等我撿起最後一個紙鳶時,我已順流而下許裏了。今兒個更離奇,小老兒不知道用什麽東西摻到篝火裏,居然引來了幾只信隼,等上雲發現時那只帶了小老兒手書的信隼都飛出老遠了,弟體恤我昨日辛苦,自己奔了出去。一路上類似的事件一直不斷,弟和我早就累地筋疲力盡,從暗門壯大以後,我和弟從沒幹過這麽累的活兒!

弟問我:“你說門主到底為何對夫人那麽上心?身份?孩子?還是她本人?”我聳聳肩,這誰知道呢。

弟感嘆道:“之前門主對天主教多恨啊,一提天主教眼睛都是綠的,每次接到籽蔓的暗報說到聖女如何如何,他臉上那笑容真像要吃人一樣。結果現在真把她握在手裏了,又小心翼翼生怕握碎了,就差把自己心肝給別人挖出來了。果然是少年不過情癡啊。”

我想了想說:“的确是個很複雜的問題……嘿,我問你,你說恨的背面是什麽?”

弟一呆,搖搖頭:“我怎麽知道!是愛嗎?”

我沉默,忽又道:“那麽,愛的背面呢?”

弟看着我不語,我知道,他懂我在說什麽。

濟物歸真不是我們的本名,是上雲給我們的名字。那時我和弟躲在深山的山洞裏,天冷地吓人,我和弟把洞裏的熊殺了,占了它的洞,勉強度日。上雲找到了我們,那時他還完全是個半大的孩子,可他眼裏完全閃着不同任何孩子的銳利和野望,他說:“可找到你們了。”

我和弟本名叫什麽,我已經不想再記起來了。

我們的爹是暗門原來的一個大總司,和前門主是忘年交。爹有十二個女兒,但是一直沒有兒子,在爹六十歲的時候,我和弟出生了。

我們的降世讓爹欣喜若狂,娘親的地位和從此扶搖直上,我們是爹的寶,爹最喜愛的兒子。

家裏本有九個姨娘,從我們降臨那天就是全家人圍着我們轉,十二個姊姊也完全無條件把所有好東西都讓給我們兄弟。日子久了,難免讓我們兄弟小小年紀就很驕橫,明裏暗裏給衆位姨娘和姊姊不少氣受,可我們不在乎,爹也不在乎,爹給我們的愛是我們最大的資本。

四歲時,爹請了最好先生教書。五歲時,爹親自開始教我們武功,是我們十二個姊姊永遠也沒有機會學習的武功。八歲時,爹分別給我們安排了一門上好的娃娃親。我見過我的新娘,那時我八歲,她五歲,粉粉的小臉,呼扇呼扇的大眼睛滴溜溜地在我身上轉個不停。我看她的臉,仿佛嫩得可以擠出水來,心下喜歡,伸手去捏。誰想到她一轉腦袋就咬了我一口,我大叫一聲,她卻還不放口。後來大人們聞聲而來,把我們分開,她還沖着我亮了亮她的小虎牙。我口裏道:“這完全是個野狗!”心裏卻着實喜歡。

可惜,我終究沒辦法将她變成我真正的新娘。

噩夢發生了,從十歲那年開始,我和弟不再長大。

我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麽,我們每天吃的全是上好的食材,但是,這是真的,我們不再長大,或者說,長地實在太慢,以至于完全看不出來。的

剛開始,誰都不以為意,小男孩嘛,是要比女孩慢些,等到十四歲的時候,家裏才慌了神,開始四處求醫。

所有的所有的,病入膏肓,毫無裨益。爹爹為我們求醫而散盡家財。十六歲,本該是娶我的新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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